石逵吃過一次虧,他如果硬往對方軟刀上劈,必將又為軟刀所傷,他原是個粗中有細人物,這時見對方又是同樣一招抽劈而來,大砍刀便閃出而上,雙方兵刃一經接觸,他立刻改“砍”為“繞”,剎時一片“沙沙”之聲,黑夜裏片片碎芒激灑在二人身前,石逵卻猛的一腳暴踢,就在石逵大腿一陣抽痛的同時,高望那粗壯的身子也倒弓着背,宛如失去重量似的突然倒飛向半空,一大口熱乎乎的鮮血噴灑而下,一頭便栽下地,那把軟刀反被他壓在身子下,更入了他的肉裏去!
另一大漢忙撲過去,叫道:
“高兄,傷得如何?”
喘息着,高望怒目直視石橋,就是擠不出一個字——
這時——
包松伸手對那面的丁管事沉聲道:
“丁管事,刀來!”
一把鋼刀託向包松,沙青峯已上前道:
“老哥哥,對付這種四肢發達的渾小子,還用得着你親自動手?由於峙一人足以送他上路?”
“呼”的萎坐地上的高望身邊站起來,只見於峙雙手握着一根狼牙棒,齜牙咧嘴,眉揚目瞪的大步往石橋而來,邊破口大罵道:
“狗操的,你死吧!”
石逵一夫當關的堵在橋頭上,嘿嘿連聲道:
“兔死狐悲,虎傷獅吼,在你的立場是想把石大爺扯橫,問題是我的生死不會僅以你的吒唬便能論斷,這要看你的能耐高低才行,想置我於死地,恐怕各位多少得貼補點什麼。”
狼牙棒雙手斜指右下方,於峙狂傲的道:
“省着吧,別以為自己個頭大,身子橫,充其量狗熊一個,爺們江湖上降龍伏虎,大場面見的多了,你算老幾?”
石逵輕鬆的有意的拖延時間,時間越久,阮大哥三人走的便越遠,這時他呵呵一聲笑,道:
“江湖上有大耍嘴皮吹大牛的人物,八成你就是那號人物,那種只能以嘴巴強調自己本領的牛皮癟三!”話出自這麼個壯實大個子口裏,雖極盡諷刺,但聽的人也覺着是有幾分道理。
那面,沙青峯已喝道:
“殺了這畜牲,我不要再看到他在我的地面上張牙舞爪,滿口胡説八道!”
就在沙青峯的喝叫聲猶在,一溜芒彩突映,“呼”的便砸向石橋上的石逵!
四十二斤重大砍刀橫空如練,鋒刃裂空發出尖嘯的裂帛之聲,姓於的前衝之後急剎,狼牙棒橫裏強攔,“鏗鏗鏗”三聲連一聲,他的人已暴退橋下三丈外,狼牙棒上的利齒尖錐生被削落六七根!
側面的包松雙目怒視,而於峙翻身一個利落跟斗,那麼狂厲的一頭撞向石逵!
大砍刀霍霍揮砍如電,長劈短砍,剎時便是六十四刀,於峙便在成束的光芒激盪中穿飛閃動,狼牙棒隨着身形的閃移便狠狠狂砸不休——細看,二人高矮所差無幾,兩般不同兵器卻在二人狂怒的捨生忘死搏鬥中不是刀隨身走,而成了人隨手上兵刃轉個不停!
猝然間,於峙貼近暴旋,石逵近砍落空,狼牙棒已在他胸前帶起一片血雨,石逵的左足側踢,“咚”的一聲,直把個於峙一腳喘落河裏——
石逵嘿嘿冷笑,對於火辣辣的胸膛連低頭看一眼也沒有,雙手抱刀扳住橋頭欄杆屹立!
橋下面,沙青峯沉聲道:
“這渾小子似是豁上了,孃的老皮,我有辦法!”
包松道:
“什麼辦法也不如我來收拾他!”邊一挺手上鋼刀直欺而上,人未到,一股子懾人的冷電激流已“嗖”的便暈向橋頭上的石逵!
大砍刀幻起無際光弧,交插縱橫,灑出條條極光,便在極光的延伸與猝逝中,包松一聲冷笑,便聽“沙”聲連響,石逵已暴退兩丈,他的雙臂,小腹與右腿,竟被砍得刀痕交錯,猩紅的皮肉都在撕裂着往外翻卷,其狀淒厲,慘不忍睹!
橋下面,沙青峯已鼓掌笑道:
“老哥哥寶刀未老!”
猛的提住真氣,石逵雙肩一晃,面目獰厲的雙手握刀狂斬而上,口中大叫道:
“老小子合着一道上路吧!”
刀光電閃,刃芒交錯,石逵的大砍刀直把個正欲欺近身的包松殺得連連後退不迭——
便在這時候,樹林那面竄出一匹馬來,馬上的小個子已狂叫道:
“水牛,快走,我接你來了!”
又是一連十七刀狂吹,石逵猛的一個大旋身拔腿便走,口中狂叫道:
“姓包的,老子不忘你所賜,改日再來討教!”
包松已怒叫道:
“快追!”當先直往石橋上追去!
後面,老太婆已頓足道:
“如此周詳計劃,怎會這般光景!”
沙青嶽道:
“我已暗中命丁總管派箭手趕來,想不到敵人會有接應的,他們也太大膽了!”
幾個人追過石橋,已見石逵跨上一匹健馬與另一騎快馬相繼狂奔而去,後面,包松追了兩裏,只得跌足罵道:
“孃的老皮,算你小子走狗運!”
此刻——
兩匹健馬已衝過霸橋,往西便是長安城,官道旁二十多輛篷車停着,拉車的馬散落在路邊樹下,有個漢子迎着兩匹馬歡叫道:
“回來了!回來了!”
叫聲裏,其中一輛大篷車上袁小七冒出個頭,撮唇吹了一聲尖鋭口哨,兩匹健馬已在篷車前面停住!
從馬上,甘小猴躍落馬下便立刻衝近石逵,道:
“水牛,下馬了!”
有個穿短灰色漢子舉着燈往石逵面上照,驚呼道:
“他受傷了!”
袁小七匆匆跳下篷車,立刻便把石逵扶下馬來——
粗聲喘氣,石逵道:
“大哥呢?怎麼樣了?”
袁小七道:
“大哥在運功逼毒,我們上車去!”
一盞小油燈掛在篷車中間,石逵爬上篷車,見阮莫嘆端坐在前端,雙腿互盤,兩手合什,宛似老僧入定,自己雖是一身傷,也不敢吭出聲來!
甘小猴上得篷車,燈光下見石逵血糊淋漓,雙臂小肚子連到兩腿皆在流血,不由驚呼一聲,道:
“我的老媽,你怎的傷得血人似的,你……”
石逵怒哼着低聲道:
“別你娘大驚小怪,驚擾大哥運功,你就該死!”
便在這時候,阮莫嘆已長長吁了口氣,雙肩聳動的望向躺在一邊的石逵!
袁小七精神一振,歡叫道:
“大哥,你好了?”
搖搖頭,阮莫嘆道:
“哪兒那麼容易,我只是把毒逼在腹結,如果用力運功。便難保毒性不衝穴而出,性命不保!”
甘小猴低沉的道:
“我就説嘛,何苦要去上柳莊惹上這種划不來的麻煩!”
阮莫嘆已自懷裏摸出一包刀傷藥,道:
“快給水牛敷藥包紮!”邊冷笑道:“不,這趟上柳莊去對了!”
甘小猴抖着雙手氣唬唬問道:
“我的老祖宗,命都快完蛋翹翹,你還划得來?操!”
阮莫嘆道:
“你知道個屁,姓包的何許人,你可知道?”
甘小猴道:
“不就是個告老還鄉的老師爺,總不會是他孃的皇帝老官的六舅吧?”
阮莫嘆冷笑道:
“當年江湖上出了個大殺手名叫“巧諸葛”包大景,你們可曾聽説過?”
正在替石逵包紮傷口的袁小七,回頭道:
“難道包松便是包大景?”
阮莫嘆道:
“不錯,包松正是包大景!”
石逵一挺上身,罵道:
“他孃的老皮,怪不得姓包的出手同別人不一樣,老子身上的傷有一半是他製造的!”
阮莫嘆又道:
“更可怕的還是包大景的老婆,當年縱橫大江南北的‘母夜叉’白鳳便是她,我師父‘雁山一樵’便是中了這婆娘的‘軟骨縮肉散’,才躺在牀上三月哀號而亡!”
甘小猴一怔,嘆道:
“這老小子一家可是大哥的仇家,如今既然知道,便絕不能輕易放過他們!”
冷冷一笑,阮莫嘆道:
“所以我以為‘上柳莊’我們去對了!”
甘小猴赦赦然的道:
“真是這樣,我甘小猴自是沒話説!”
袁小七低聲問石逵,道:
“水牛,好點沒有?”
阮莫嘆也低頭問道:
“水牛,你倒是説話呀!”
石逵翻翻一雙虎目,低聲道:
“我好睏,想睡!”
阮莫嘆一怔,忙自懷中摸出一張銀票,對甘小猴道:
“快騎馬趕往長安城,找家大藥鋪,上好的老山人蔘買上半斤,水牛失血太多,元氣大傷,得馬上先保住他的心脈!”
石逵低聲道:
“大哥,你身子才要緊呀!”
甘小猴低聲喝道:
“兩個都重要,我立刻進城!”
甘小猴把銀票塞進衣袋,掀起車窗跳下地,一邊有個白巾包頭回子迎上來,笑道:
“你們還沒睡?”
甘小猴一笑,道:
“十兩銀子我們借住你的篷車一晚,剛才又借用你的馬,如今大哥交待,要我立刻進城買些急用的,等交回來,外加十兩銀算是給馬匹添草料,你以為……”
那人撫掌呵呵笑道:
“沒問題,我給你牽一匹去!”
原來阮莫嘆三人匆匆離開“上柳莊”,一路便往霸橋逃來,阮莫嘆知道“軟筋縮肉散”的厲害,便一直不敢運功,甘小猴遂選了一輛大篷車,隨手塞了那漢子十兩銀子,言明只住一夜——
現在——
甘小猴跨上無鞍大馬,飛一般的趕往長安城,這時不過二更天,甘小猴只一進得長安城,便立刻打聽出近城門附近一家“回春堂”藥鋪,不料他剛繞向“回春堂”那條大街,只見四匹快馬從另一方向飛馳而來,無巧不巧的就在“回春堂”藥鋪前面停下來,在兩盞大燈籠的照亮下,甘小猴暗中可看的仔細,光景是親自招待他吃喝的“上柳莊”丁管事與另外兩個大漢!
忙不迭把馬匹拉入暗巷,甘小猴隱起身暗中窺探,沒多久,已見丁管事五人又匆匆走出來,轉眼便跨馬離去!
甘小猴心中驚訝,姓丁的這是做什麼?
拉馬走到“回春堂”藥鋪,甘小猴一搖三晃的推門進去,面上露出驚異之色,道:
“夥計,可看到我們莊子的丁管事?”
藥店裏七八個夥計,櫃枱前面站了三個,有個年長的笑道:
“上柳莊丁管事?”
甘小猴道:
“不錯,他人呢?”
夥計笑指門外道:
“剛走!”
甘小猴冷然道:
“也不等等我!”邊隨手摸出一張銀票往櫃枱上一放,道:
“老山人蔘半斤,這裏是銀票,多退少補!”
那夥計取過銀票一看,道:
“五百兩!”
從裏面立刻走出個灰髯老者,笑道:
“朋友,你們莊可好?”
甘小猴沉聲道:
“不好!”
灰髯老者一怔,道:
“怎麼啦?”
甘小猴怒道:
“難道丁管事沒告訴你?”
一笑,灰髯老者道:
“丁管事只查問可有人來買刀傷藥或解毒藥,其餘的便沒再多説!”
甘小猴心中冷笑,隨口一聲罵,道:
“上柳莊傷了人他沒説?我就是奉莊主之命來買老山人蔘,因為幾個受傷的流了不少血,需要娃娃老參固元呢!”
灰髯老者哈哈一笑,道:
“那得快,救人如救火!”邊又問道:
“是誰那麼大膽子,敢跑到上柳莊撒野?”
甘小猴咬着牙道:
“幾個潑皮,不過他們幾個王八蛋也沒討得便宜,一個人被殺得幾乎變了形走了樣,另一箇中了包太夫人的毒,只怕有他受的罪了!”
灰髯老者一怔,道:
“包太夫人?敢情是從固縣回鄉來的包師爺夫人?”
甘小猴笑呵呵的道:
“老兄,你也認識包師爺一家?”
仰天一聲哈哈,灰髯老者笑道:
“算是世交了,嘿……如果有人中了包夫人的‘軟筋縮肉散’,這個人便等着死吧,那種滋味,嘿……”
甘小猴心中一陣激盪,他卻以十二成功力硬把那股子衝動壓在心頭不出聲,邊淡淡的來一招“打蛇順竿上”的笑道:
“好像包老夫人曾説過,這種毒藥也是回春堂的傑作,猜想必出自閣下之手了?”
灰髯老者笑而不答,卻現出一副自得樣——
這時,櫃枱那面走出個帳房先生,把個帆布包裹放在桌面上,對甘小猴道:
“半斤娃娃老參摺合七十二兩銀子,這裏尚有四百二十八兩銀子,合着人蔘全給你包好,要不要再看一遍?”
甘小猴提起包裹就走,邊緩緩道:
“不用了,我得追趕丁管事了!”
灰髯老者望着走去的甘小猴,自言自語,道:
“上柳莊我常去,怎的沒見過這麼個猴相人物?”
就在甘小猴離去不到一盞茶工夫,丁管事又率領四個大漢到了“回春堂”,他剛走進藥鋪,便立刻叫道;
“快,好的刀傷藥包上兩大包,我們趕着回莊了!”
櫃房裏面,那個灰髯老者匆匆走出來,笑道:
“丁管事,有你們莊一個小矮個兄弟找你去了!”
丁管事一怔,道:
“誰?”
灰髯老者笑道:
“這人長了一副猴兒相,戲台上他唱孫悟空便不打扮也很像毛猴子,他還買了半斤娃娃老參呢!”
一掌拍在桌面上,丁管事罵道:
“他孃的老皮,果然到了長安城,好小子,等着爺們甕中捉鱉吧!”
灰髯老者一驚,道:
“丁管事,你説什麼?”
丁管事一怒而起,沉聲喝道:
“那小子便是在爺們莊上鬧事的人,我這次趕進城,就是先在幾家藥鋪上探聽,明日一早便要清查各處客棧了,你卻把東西賣給他們,可惡!”
灰髯老者一驚,道:
“丁管事,他説是上柳莊的人,我能不賣給他?”
一把揪住灰髯老者,丁管事道:
“如再看到這人來買藥,你解毒藥賣給他!”
忙點着頭,灰髯老者道:
“你放心,丁管事,即便他只買人蔘,我也會設法把砒霜塞進人蔘裏面!”
於是,丁管事拿了刀傷藥率領四個大漢,匆匆騎馬趕回上柳莊,他心中半憂半喜,如果不盡早除去阮莫嘆四人,往後上柳莊怕不會有太平日子!
甘小猴回程拍馬狂奔,十五里不到一會功夫就回到路邊的篷車邊,他一高興,隨手塞給路邊等他的那個回子二十兩銀子,馬匹送在回子手上,一溜煙便鑽進篷車裏!
頭上纏的白布巾推了推,回子望着自己那輛大篷車咧着大鬍子嘴巴呵呵笑道:
“這幾個人若非財神爺,孃的,準也是財神爺的乾親!”
甘小猴衝上篷車以後,連噎氣帶喘息,半天才憋出一句話,道:
“老天開眼了!”
袁小七伸手道:
“人蔘呢?”
甘小猴忙把人蔘掏出包裹,袁小七撿了一根兒臂粗的一下子便塞入“老水牛”石逵嘴巴里,道:
“水牛,快嚼着吃下去!”
甘小猴已經拍着胸口,道:
“大哥有救了,大哥有救了,哈……”
雙目緊閉,正自默默運功的阮莫嘆,突然睜開眼,道:
“除非回去找夏師伯,他老人家也許會指我迷津外,只怕再也沒人可以祛除我身上的‘軟筋縮肉散’了!”
甘小猴忙湊近阮莫嘆,低聲道:
“大哥,長安城有家大藥鋪叫回春堂,裏面有個老者他自承認識包松老婆,小猴心中一喜,便引他説出包松老婆的手段,我的兒,你猜那老小子怎麼説?”
袁小七一邊推了甘小猴一把罵道:
“奶奶的,快説呀!”
甘小猴笑道:
“老小子竟然説出姓包老太婆所用毒藥的名字出來,哈哈……”
阮莫嘆一喜,道:
“如此説法,這老傢伙必也知道解藥了?”
袁小七狂喜,道:
“應該的,他絕對知道!”
阮莫嘆沉重的道:
“一時間我也無法運功,這件事只有看你二人去張羅了!”
甘小猴道:
“我也遇見上柳莊的丁管事率領幾個打手進了長安城,從藥鋪人的口裏,知道他們在搜查我們行蹤!”
冷冷一笑,阮莫嘆道:
“想也會知道,事不宜遲,你二人立刻去辦,務必把解藥找來!”
袁小七點頭,道:
“大哥,你盡放寬心,那老小子不給解藥,小七準把他人頭割下來!”
一旁,石逵撐起上身,道:
“我好多了,跟你們一起去!”
阮莫嘆叱道:
“水牛,這節骨眼別充漢子,往後有得你表現的!”
甘小猴第一個溜下馬車,袁小七剛剛落地,暗影裏,那個頭纏白布巾的回回匆匆迎上來,笑道:
“二位要出去?我給二位牽馬!”
甘小猴心想,有銀子果然好辦事,遂點點頭,道:
“兩匹馬!”
兩匹馬趕到東城門,不料城門已關,三更天是不會開城門的,附近有片老樹林子,甘小猴把兩匹馬藏在林子裏,低聲對袁小七道:
“小七哥,爬城牆吧!”
袁小七暗中仔細打量,城垛子上面也不見有人影,右手指向遠處,低聲道:
“看到沒有,那面有缺口!”
甘小猴一笑道:
“便沒缺口也難不倒我們!”
兩條人影夜貓子般翻過城牆,牆裏面傳來一陣狗叫聲,四下裏不見燈光,甘小猴暗中稍辨方向,指着一條大街低聲道:
“小七哥,就是那條街!”
袁小七點點頭,道:
“小猴,我們得商量如何下手!”
甘小猴道:
“掏出刀子逼他交出解藥,有什麼好商量的?走!”
袁小七沉聲道:
“別他孃的猴子變成豬,你也不想想,如果那老傢伙是包松一夥,他要是弄包老鼠藥當解藥,一傢伙把大哥給毒死,我的兒,那時你我怎麼辦?”
甘小猴一怔,笑道:
“我操,一高興就衝昏了頭,你説吧,小七哥!”
袁小七思忖一陣子,遂笑道:
“我們一明一暗,這還有個好處!”
甘小猴笑道:
“你説我聽着……”
袁小七道:
“我在暗中躲起來,你便大膽的找上那老東西,如果老傢伙是個練家子,我便立刻支援你,拿瞭解藥你只管走,我還可以給你斷後,你看怎麼樣?”
點點頭,甘小猴笑道:
“就這麼辦,跟我走!”
兩人暗中潛到“回春堂”藥鋪前面,這條大街上連個燈籠也沒有,夜風掀起一堆樹葉,“沙沙沙”的盡在街中央滾動着,有些淒涼,淒涼在人們心頭蕩樣……
袁小七騰身而起,第一個躍到房頂,後面,甘小猴雙手攀住屋檐;一個大車輪也翻上屋面!
回春堂的後宅一進四道大院,遙望過去,只有第三道的正屋右面有燈光,甘小猴一揮手,二人便直撲過去,天熱窗子沒有關,從屋頂望過去,甘小猴不由聳着肩,幾乎“咯”的笑出聲來——
袁小七雙目一亮,笑指對面屋內,低聲道:
“是他?”
甘小猴點點頭,道:
“孃的老皮,他好像在等我們呢!”
袁小七低聲道:
“我在房脊隱起來,你快下去辦正事,且記要利落!”
一個跟斗落在院子裏,甘小猴躡着雙腳溜到窗邊,側耳聆聽,還真嚇他一大跳,屋子裏面,灰髯老者正自語:
“阿鳳,多少年沒看到你了,老哥哥多麼想念你啊!這次聽得你從八百里外固縣回來,你可要來看看老哥哥,五年相戀,難道你不懷念?阿鳳……”
甘小猴側過半張臉往屋裏瞧去,不由暗自罵道:
“老東西色心未涼,還在戀他的舊情人呢,我操!”
就在灰髯老者把一塊舊絲帕湊在臉蛋上磨蹭得神往時候,甘小猴一躍而到了屋裏面,回手便把兩扇窗子關起來!
“誰?”老者沉聲叫着,人已站起來!
尖削的嘴巴一咧,甘小猴道:
“我!認識嗎?”
一怔,老者道:
“你是那個買人蔘的,我認識!”
甘小猴咧咧嘴巴,緩緩逼近老者,道:
“先生,你一定知道我不是‘上柳莊’的人,對吧?”
老者點點頭,道:
“你走後丁管事又來,我才知道!”
甘小猴反手抽出插在腰上的三節棍,迎着老者舞了個“棍飛滿天”,冷冷道:
“如此,你便知道在下的來意了!”
老者搖頭,道:
“不知道!”
“唿”地一棍,幾乎敲在老者頂門,甘小猴道:
“解藥,能解‘軟筋縮肉散’的解毒!”
老者雙目一緊,緩緩的道:
“我若不給,只怕你不會輕易放過我了!”
甘小猴“嗯”了一聲,道:
“不錯,而且我還會不客氣的一把火燒了回春堂!”
忙着伸手一攔,老者道:
“我給,但如果有人追問起來,還請老兄口上留情!”
甘小猴冷笑道:
“誰敢追問,我敲爛他的狗頭!”
老者不再多言,回身走到一個大櫃子前面,小心的取出一個小紅紙包,嘆了口氣,道:
“江湖上沒幾個知道我這裏有解藥,也是老夫一時高興,聽得白鳳他們迴歸故里,才脱口而出,這裏你拿去,快走吧!”
收起三節棍,甘小猴謹慎的把紙包收入袋中,冷笑道:
“你如果騙老子,回春堂便完了!”
老者伸手指向窗外,道:
“你快走吧!”
甘小猴騰身而起,剎時消失在屋脊後面——
便在這時候,那老者一聲冷笑,狸貓般的雙肩一抖也上了屋面,遙遙的,他望見甘小猴那瘦小身影已遠去,不由得仰天哈哈大笑起來……
緩緩躍落院子裏,老者自言自語,道:
“孃的老皮,毒死你們這些不長眼睛的後生潑皮!”
暗中,袁小七見老者的身法,他不敢冒然出手,又見甘小猴直往城邊撲過去,還真怕小猴把毒藥送到大哥那裏,他連多想也沒有,立刻追上前去……
追在城牆邊,袁小七已叫道:
“等等我,小猴!”
哈哈一聲笑,甘小猴道:
“老小子不經唬,三言兩語的便拿出解藥來,走,快給大哥服吧!”
“哦呸!”袁小七戟指甘小猴罵道:
“猴崽子,你想害死大哥?”
甘小猴一怔,道:
“你看出蹊蹺了?”
袁小七把剛才所見説了一遍,甘小猴破口大罵,道:
“操他親大舅,找他去!”
袁小七道:
“老小子深藏不露,他吃幾兩乾飯你我不清楚,單從他那身手法,似是不在你我之下!”
甘小猴怒罵道:
“難不成算了?”
袁小七冷笑道;
“便豁上老命也要把解藥弄到手,不過在手段上有待商榷的必要!”
甘小猴急急問道:
“何不照你原計劃,我出面,你躲在暗中,如果我收拾不了那老小子,你何妨雷霆一擊,如何?”
袁小七點頭道:
“好,孃的老皮,就這麼辦了!”
此刻——
就在回春堂第三進大院裏,回春堂的大夫“妙華陀”尤華,這位當年江湖上走方郎中,正準備吹燈上牀,他心中可想的妙,只等天一亮,他便輕車簡從走訪“上柳莊”,多年未見的老情人,見見面敍敍舊也足以安慰渴念之情!
突然一陣冷風,窗口一暗,一團人影已站在他面前,甘小猴的三節棍已在頭頂盤旋……
尤華灰髯微抖,雙目精芒連閃,沉喝道:
“你想幹什麼?”
甘小猴冷凜的罵道:
“老狗操的,你好惡毒,解毒藥給老子搪塞,殺了你老子一把火燒掉回春堂!”
微微一笑,尤華道:
“如此説,你已把毒藥用過了?”
冷哼一聲,甘小猴道:
“這點倒是令你這老奸巨滑失望了,你把大爺當三歲孩子?弄只貓便馬上知道了!”
尤華不等甘小猴話聲落,“唿”的便一掌拍去,冷哼道:
“果然猴兒精!”
錯步側身,甘小猴的三節棍“譁郎”便斜砸出手……
甘小猴的三節棍自根棍尺半長,根根實心棗木,中間由鋼環相連,運轉起來,抽打圈點,劈砸攔掃,招招帶起“呼呼”風聲激盪,雙手交替揮舞中,全身四周盡是棍影!
灰髯老人尤華雙掌指擋閃撥,身法怪異,竟然沒把甘小猴看在眼裏,出手便是三十二拳掌交替打出——
三節棍旋打盤砸,甘小猴的動作宛如一片飄忽幽靈,書桌前面連晃間,突的拔空而起,有若一朵墨雲般飛撲而下,十八記狠打,夾着窒人“嗖”聲直往尤華撞去!
暴叱如悶雷,尤華未退,他雙膝微彎,兩隻大腳呈大八字,兩掌交叉猛揮,看來只是一招,實則他已劈出二十一掌,打出十八拳!
斗然間——
甘小猴在半空中一連倒翻三個空心跟斗,三節棍便斗然往敵人之下路掃去!
比甘小猴高一個頭的老人尤華,冷哼一聲,道:
“找死!”猛的一個原地平飛,右掌中途變爪,竟快不可言的往敵人天靈蓋上抓去!
尤華全身飄在空中,甘小猴的三節棍自敵人下方掃出,眼看敵人的右手五指已到頭頂,斜刺裏,只聽得一聲冷笑,“砰”的一聲悶響!
“嘟!”老人尤華突然憑空翻滾在甘小猴右側,他的右手五指插入地面半寸深,一挺未能站起,背上已是血肉飛濺,痛得他面孔扭曲,回頭怒視着剛自窗外撲進來的袁小七怒罵道:
“小王八羔子,你敢抽冷子對尤大爺下毒手!”
不錯,及時撲進屋子裏的正是袁小七,嘿嘿冷笑,袁小七手提着練子錘,逼向歪在地上的老人尤華,道:
“可惡老狗,老子做了你立刻一把火燒光回春堂!”
甘小猴已躍身而起,尖聲對袁小七道:
“我以為你在上面睡着了,孃的,再不下來我要開口罵大街了!”
袁小七一笑,道:
“我總得算計一下,一擊就中,否則這老小子不定能不能把他擺平!”
甘小猴立刻把窗子關上,緩緩走近老人尤華身邊,三節棍夾在左肋下,咧着嘴巴笑起來……
袁小七道:
“老小子,解藥你給不給?”
尤華咬牙,道:
“沒有……”
“呼”的一棍,抽得尤華雙手抱膝尖叫起來……
甘小猴這一棍是有意敲在尤華膝蓋上,他得防着尤華反擊——
一邊,袁小七冷冷道:
“別叫,惹來閒人,爺們照樣修理他們!”
雙目已流出淚,尤華不停的發出“噝噝”聲……
甘小猴道:
“解藥在哪兒?”
猛的吸口氣,尤華咬牙道:
“沒有……”
甘小猴面對袁小七笑道:
“小七哥,你可曾見過手捏憋十的人物一口咬住大鳥打滴溜的不認輸?”他“輸”字出口,猛的一個大旋身,三節棍已自尤華的鼻端飛過!
沒聽見聲音,但尤華的鼻頭宛似被刀切一般掉下一塊肉,剎時一聲悶叫,尤華伸手去捂,卻捂得滿手是血……
滿面冷笑,袁小七幾乎把臉貼在尤華眼皮下,道:
“老狗,你若想死,死的方法很多,比如説吧,你可以一頭撞死,也可以咬斷舌頭,當然你更可以一掌拍碎自己腦袋,如果真是這樣,你放心的幹,哪個王八蛋會出手攔!”他稍一頓,又道:
“當然,你若不想死,最好的方法便是立刻拿出解藥,大家交個朋友,往後大家在江湖上依舊是車走直路炮翻山,各幹各的營生,否則,你會死得十分悽慘,我兄弟別的不敢説,零碎人的方法有的是,有些絕活只怕你還沒聽説過!”
甘小猴一笑,道:
“眼下只是小菜,大件尚未端出來,嘿……”
老人尤華咬牙道:
“老夫認栽,不過一旦老夫給你們解藥,你們有什麼保證不再對老夫施下毒手?”
袁小七笑容滿面的道:
“你有什麼保證不再以假亂真的給我們毒藥?”
老人尤華道:
“用老夫解藥,再洗以磺泉之水,全身發汗,所中毒便立刻盡除,不信你們一試便知!”
甘小猴伸手,道:
“我看你這次絕沒膽量再玩爺們,拿來!”
老人尤華沉聲道:
“我要你們保證不再對老夫動粗,如何?”
甘小猴道:
“只要是解藥,你儘管放心,説不定爺們一高興還會給你送來銀子花用,拿解藥吧,老小子!”
袁小七也笑嘻嘻的道:
“你放寬心,至少我們中毒的人未痊癒之前,絕對不會對你動粗,難道你連這點也不清楚?”
伸手入懷,老人尤華摸出個白玉小葫蘆,那葫蘆看起來有着鴿蛋大小,精瑩剔透,十分可愛,中間用紅絨繩子拴着
甘小猴心中悴然一動,道:
“就是這玩意兒?”
老人尤華見這玉葫蘆,湛湛眼神突然一暗,道:
“不錯!”
袁小七一把搶過來,塞入懷裏,道:
“如再誑騙爺們,下次返來,先燒屋子再殺人,回春堂必雞犬不留!”
突然暴喝一聲,老人尤華吼道:
“滾,老夫永遠也不要再看到你們,王八蛋!”
哈哈一笑,甘小猴道:
“爺們十分樂意你下逐客令,哈……”
袁小七也笑道:
“不錯,這聲喝罵令人十分悦耳,八成這玉葫蘆裏裝的是真正解藥,哈……”
雙目出現惡毒怨忿眼神,老人尤華沉聲,道:
“什麼八成,那根本就是‘軟骨縮肉散’解藥,滾!”
袁小七對甘小猴一點頭,兩個人拉開窗子穿落大院,相繼哈哈笑着躍上屋面,一路往長安東城外撲去——
就在袁小七與甘小猴二人騎馬馳回霸橋附近的篷車前,又見那個回回迎出來,笑嘻嘻的道:
“二位回來了?天都快亮了!”
甘小猴道:
“你怎麼沒睡?”
那回子笑道:
“等着侍候二位呀!”
甘小猴心裏在罵:孃的,沒銀子你會這麼熱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