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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二

    那是一道婉蜒而長的山頂夾道。怪的是,站立在山道的這一邊,卻可以清晰地看清山道的另一邊。繁星,明月,俱都可一覽無遺,尤其美的是那朵朵晶瑩的白雲,在一輪皎潔的明月映襯之下,看上去光彩如玉,有如千堆白雪上彈青冥的感覺。

    經過了長途的跋涉,驚險萬狀的一再攀越,白鶴高立與老喇嘛蘇拉終於來到了目的地,在探取這批寶藏之前,高立的形跡益加地顯現出詭異莫測。

    風聲颼颼,掠過高嶺白雪之後,加諸在人身上,只是説不出的冷,那種冷簡直像是要把人的骨髓都凍住了。

    “嗯……”老喇嘛一雙眸子頻頻向四方注視着:“不錯,不錯。就是這個地方,就是這個地方!”

    一面説着,他身形輕晃,有如一頭巨猿般輕靈地掠空而起,襲向一面峭壁,身形再轉,飄向一株半身老松當前。

    “半天之間立半松,無波之水有波瀾。”嘴裏唸唸有詞他説着,緊接着這個老喇嘛的身子再次縱起,向着另一座峯頭之上落去。

    這座峯頭乍看起來,像是隱藏在一片白雲之間,只不過微微地露出了一點峯影,可是容得老喇嘛身子一經落下,頓時現出了另一番天地。

    原來那峯頭只是虛有其表而已,卻有一處相當大的盆地展延其間,不明此番情勢的人,只能就外貌上看出那一沿邊峯而已,內裏的乾坤卻是萬難思及。

    白鶴高立自從一接近寶藏之初,就對老喇嘛蘇拉採取了緊迫盯人的方式,他雖然手持寶圖,卻比不上老喇嘛蘇拉的親身經歷連同寶圖的兩相參照來得真切,生怕在此更要緊關頭為蘇拉拋棄,是以步步逼近不敢放鬆。

    眼前二人身子一經落下,只覺得面前一亮,彷彿來到了一片玄妙環境世界、敢情現在面前的竟是一片湖泊,此處的氣温極低,湖水早已結冰,在皓月星光之下,交織成一片炫目的奇光異彩。乍看之下,恰似來到了十剎夜府,冰面所反映出的星光,恰似當空的晨星。光華閃爍亦增詭異,卻又別具陰深。

    就在這片奇妙的冰泊裏,聳立着高高矮矮大小不一的無數冰柱,由於其大小高矮不一,所反映的光度也就不同,或明或暗,其色各異,乍看之下,真有眼花繚亂的感覺。

    老喇嘛一眼看見,頓時大為興奮,為之手舞足蹈了起來:“妙籲,妙呀……就是這個地方,就是這個地方。”

    説時他身子連連縱起,一連掠出了三數丈遠近,落足在一株最高而凸出的冰柱之上。緊接着他身子虛晃了兩下,採取一種極為詭異的身法,瞬息間身形縮於地層之下。

    這一霎,就連一直緊迫盯人寸步不離的白鶴高立,亦大感意外,心中一怔。

    他雖然眼看着蘇拉展動身法,無如礙於微妙的地形,一時竟然也難以看清,當時發現蘇拉消失,不覺心頭一震,頓時向前縱身襲上,就在這一霎,他耳朵裏聽見了一聲沙啞的呼叫,顯然出自蘇拉口音,緊接着兩條人影雙雙拔身而起,月色之下,現出了來人一男一女兩條疾勁的身影。

    男女二人顯然對於附近地勢不盡熟悉,暗中注視着蘇拉,最後於探得確切寶藏之後,猝然向蘇拉施以殺手,無如卻面臨了白鶴高立這個更大的敵人。

    原來此刻所現身的男女二人,乃是青砂堡瀾滄居士童玉奇、芙蓉劍莫愁花夫婦。

    夫婦二人原就有些關於寶藏之處的手頭資料,難在不知確切藏處,這其中説來話長,實在得力於海無顏的故意引導,才會把他二人引到了寶藏核心附近。

    説來總怪這夫婦二人貪心過甚,才會種有今日下場。

    童氏夫婦身方躍起,還不及落足地面,隨即為高立的強大掌力當頭壓落。

    高立實在沒有想到,竟然會在此時此地仍然有覬覦者出現,心中自是大感驚異,由是下手也就越見狠毒,掌力一出,頓時彙集成一極大的力牆,居高臨下,直向着童氏夫婦二人當頭直壓了下來。

    童氏夫婦二人只以為成功在望,滿心歡喜,卻沒有料到突然間來了要命的殺星,即為高立所發出的充沛掌力雙雙打落地下。

    緊跟着高立隨即現身眼前。

    那是一片隱藏在地面之下的冰谷,四面玄冰高聳,由於地勢偏低,又藏置於此絕高冰峯,設非是身歷其境別有用心之人,簡直是萬難發現。

    高立何等人也,憑其觀察之直覺,立刻覺出必系藏寶之地,只此一端,已萬難容許童氏夫婦活命,是以身形乍現,隨即以怒鷹搏兔身法,陡然間向童玉奇欺身過去。

    前文曾述及高立對敵,最厲害的在於他附體的罡氣,一經運出,真有推山倒海之勢。眼前情勢逼人,高立自不會手下留情,隨着他前進的身勢,頓時形成了一股極為凌厲的罡風,童玉奇雖然功力不弱,卻無能當高立這全力的一擊,甫經接觸之下,即不禁大聲嗆咳一聲,身子打了個疾顫,霍地向後踉蹌出去。

    高立決計要置對方於死命,自是另有毒招,隨着他前進的身勢,驀地向當空直拔而起,捨棄了眼前的童玉奇,徑自向着張惶欲逃的童妻芙蓉劍莫愁花身上落去。

    芙蓉劍莫愁花目睹着來人如此威勢,早已嚇得魂飛魄散,自己丈夫何等功力之人,居然在未與對方交手之前,只吃其內力一掌,已負了內傷,對方功力端是可想而知,心寒之餘,正思脱逃,對方魔頭已找上了自己。

    莫愁花乍驚之下,嘴裏一聲嬌叱,掌中劍霍地迎着高立身勢猛撩了出去,這一劍其實亦集結了莫愁花全身內力,劍勢一出,閃出了一道匹練般的光華,直迎着高立凌空飛墜的身子,倏地飛絞了過去。

    無如白鶴高立這個魔頭着實厲害,似乎早已想到了對方有此一手。於是,在他強大的凌空壓力之下,額外以右掌化出了另一股力道,就空一轉,一潛一跳,“噗”地一聲,已叼住了芙蓉劍莫愁花那隻拿劍的手,緊接着向外一掙,“呼!”一聲,已把莫愁花連人帶劍一併給摔了出去。

    白鶴高立這一手力道用得極猛,莫愁花如何當得、只聽見“砰”地一聲。重重地撞在一株冰柱之上,頓時寶劍脱手,血濺當場。

    一旁的童玉奇目睹及此,由不住大吃了一驚,他夫婦雖多行不義,惟伉儷情深,見狀嘴裏怒吼了一聲,由於內傷新創,這一叫觸動了傷勢,頓時噴出了一口鮮血,卻亦顧不得,兀自奮力地向着高立撲了過去。

    白鶴高立眼中何嘗會有他這麼一號?見狀冷冷一笑,身形輕閃,直似輕煙一縷,已閃身一旁。

    童玉奇一個虎撲式落了空,陡地一個旋轉,右肩略沉,擰身現時,只聽見“唰”地一聲,打出了一掌暗器,“千葉神針”,颼然聲中,但只見一片銀色光雨,形成一幅扇面形狀,直向高立全身上下極其快速地攻了過去。

    這種暗器,江湖上實在還系初現,為“滄海門”獨門暗器,由於手法特別,設非是有相當內功基礎之人,不易施展,蓋因為暗器本身數量雖多,每一枚卻能獨具力道,雖系羣發,卻各有妙用,是以耗力至多。

    眼前這一掌“手葉神針”一經出手,耳聽得一陣鬧耳啾啾聲中,無數神針,有如眾蜂出巢般,一股腦直向着白鶴高立身上擁了過去,其勢絕快,一經與高立所發力道接觸之下,頓時擴散開來,成為四面八方包圍之勢,緊緊隨着高立身形圍攻不已。

    童玉奇更是把握着這一霎良機,陡地身形躍起,在空中一招,“蒼龍入海”,連人帶劍化為一道長虹,直向着高立站立之處飛捲了過去。

    白鶴高立在對方這般疾勁快速的劍勢攻擊之下,卻似胸有成竹,只見他身形一連搖了幾搖,瘦削的身子,暮然間看去就像是平空折了尖饢,其實只不過是在對方猛厲的劍招攻擊之下,作了適當的調整。

    那是恰到好處的調整,以至於童玉奇那般神妙的劍勢,俱都落了空招。

    更妙的是,發自童玉奇手中有如萬點飛蝗的“千葉神針”,竟然有如石沉大海般地全數無蹤無影。

    童玉奇至此才算是真正嚐到了對方的厲害,大驚落魄之下,再想延身,哪裏還來得及?

    眼看着高立那尊像是折為數段的身子,陡然間自行合攏成為一體,緊接着長嘯一聲,突地向着童玉奇撲了過去。

    前文曾經介紹過高立的內功元炁至為可觀,更何況此刻用以對敵的全力一擊,童玉奇即使功力不弱亦難當對方這等力道殺着,當下只聽得一聲慘叫,迎着對方高立的來勢,整個身子向後直直倒了下去,當場昏死閉過了氣去。

    高立自然不會輕易放過對方,決計要置對方於死命!眼見着童玉奇身子倒下,並不就此罷休,身子閃處,再次向對方襲去。

    就在這一霎,一股疾風陡然間由斜刺裏穿出,那是一股尖鋭若針的氣機,力道至猛,高立一經觸及不禁暗吃一驚,卻知道自己護體遊罡萬萬無能防阻,不得已只得向後退出數尺。

    輕風一襲,現場現出了一個高大的人影,正好擋住了高立身形正前方。

    只是一眼高立已經看出了這個人正是前此濃霧中所遭遇的那個大敵,尤其是那雙大而光亮的瞳子,他決計是不會認錯了的。

    “閣下手狠心毒,殺人不過頭點地!”來人是那麼的冷峻:“哼!得罷手時且罷手吧!”

    説話之間,這個人已趁機地把身子又向前移了一些。

    高立立刻感覺到強烈的壓迫感,心中自是吃驚,卻也更加增長了對對方的仇。

    “很好,你倒來的是時候。”

    一面説時,高立力聚雙掌,眸子中兇光隱隱:“今夜有你無我,你我之間,只允許一個活着的人走出去!”

    “説得好!”對方神色自若的道:“只怕這件事由不了你作主吧!”

    嘴裏説時,他緩緩地向前移進了幾步,彎下腰來,察看一下兀自昏迷不醒的童玉奇。

    接着他嘆息了一聲道:“原來你已經把他毀了,你的心未免太狠了一點吧。”

    高立嘿嘿冷笑道:“你説得一點也不錯,這就是高某人生平的作風。”他眸子裏兇光畢現,益加猙獰:“即使對你也不會例外!”

    對面那個人似乎對他的猙獰形象,並不十分在意,緩緩抬起頭來,兩道炯炯的目神直向高立逼視過去。

    “也許這一次我們可以見一個真章了,但卻並不一定非有死活不可!”

    話聲一落,他魁梧的身形,已經挺直站立。

    白鶴高立早已蓄勢以待,這,一霎更不稍緩須臾。一聲低叱,整個身子有如拍岸的驚濤,夾着凌人的勁風,直向着對面這個人身上撲了過去。

    這一撲之勢,看來較諸先前對付童玉奇那一撲更具威力,唯一不同的是他的對手已不再是童玉奇。而換了眼前這個詭異莫測的人。

    這人面色略現吃驚,卻是胸有成竹,隨着高立凌厲的進攻撲勢,只見他雙臂突張,整個身子霍地向後一收,挪後了丈許開外,恰恰好把高立前撲的勁道化解了開來。

    高立怒哼一聲,第二次晃動雙肩,把身子撲過去,對方一如前狀再次把身勢向後一收,依然是丈許遠近,第二次把高立所加諸的力道化解了一個乾淨,這一來便使得高立不能再視同為“偶然”了。

    月色之下,眼看着高立頭上那一簇白髮,鸚鵡也似地倒豎了起來,緊接着他兩手交插着向外揮出,發出了像是兵刃劈風那般的聲音。

    對方那人身子一連閃了兩閃,身法極為怪異,恰恰像似在高立掌勢空隙之間躲閃開來。

    高立怒嘯一聲,足尖點處,再一次快若鷹隼般地撲了上去,這一次對方這個人卻沒有閃躲的意思,幾乎就站在原來的位置上,等候着高立的來近,兩個人就在眼前這片方寸之地,一連交換了三次掌法。

    “啪!啪!啪!”

    第三掌方自交接,高立的身子卻已如同鷹隼般地拔空而起,眼看着在空中一個倒翻,已飄出丈許開外。

    “好功夫!”聲音幾乎象是由牙縫裏擠出來的:“你到底是誰?説!”

    緊接着他的話聲一落,整個人身子就像是吹滿了氣的球似的,霍地暴漲了許多,一雙腳步更像是吃醉了酒樣的一陣子蹣跚。

    月色下的一切原本就帶有幾分朦朧,白鶴高立所顯示的身影,更像是搖碎了的樹影,看上去更與人以無比婆娑的感覺。

    隨着他舉動處,頻頻現出重重的幻影,整個的人身在這一霎間,變得虛無縹緲,若有若無,怪凌厲的氣機,卻隨着他晃動的身勢,一陣陣地逼迫過來。

    對方那個魁悟的漢子,乍然一見之下,立刻面若嚴霜,顯現出格外的謹慎,雙臂輕振之下,身子已拔起了七尺有餘,落在左側偏後部位。

    高立這種奇妙的身法一經展開,便似不能自已,重重人影衞護之下,只見他身形有如穿花蝴蝶,時左時右,忽前忽後,重重幻影裏,實實在在隱藏着高立的真身,那具真身又何嘗不是含着幾許迷離。

    空中傳過來高立斷續的笑聲。

    “睜大了你的眼睛瞧瞧吧,自出孃胎以來,可曾見到過這種身法?”高立聲音裏充滿了自信:“報上你的名字,説不定會對你網開一面,饒你不死,要不然,嘿嘿……你可就悔之晚矣……”

    説話之間,這陣子虛無縹緲的身法,又已是數度變化,凌厲的隨身氣機,熱辣辣地向四方擴散着。

    然而,面前的這個魁梧年輕漢子,在一度緊張之後,立時恢復了原有的鎮定,他的一雙瞳子,自從對方高立身法初現之時,便如磁石引針般地緊緊盯住了對方,一任他千變萬化,他似乎認定了那個他所選中的目標,一瞬也不瞬地緊緊逼視着。

    “你到底忍不住現出來了!”

    聲音裏充滿了激動,年輕的魁梧漢子冷冷地接下去道:“如果我這雙眼睛不花,閣下這套招法,大概就是當世僅見的‘醉金烏’了!”

    話聲方出,即見空中幻影頓失。

    一條人影,疾馳眼前,現出了高立不勝驚愕的臉:“你竟然認得這套招法,這麼説,想必不是外人了,你是誰?當真想死不成?”

    “只怕還死不了!”

    年輕的漢子聲音裏充滿了自信,話聲出口,步履三搖,更把身子向前欺近了一些,卻也擺出了一個怪異的立身架式。

    那是一個偏身側立的姿式,在一定的角度之下,只看見他一肩一側,一切的待發,雷霆萬鈎便都隱藏在此平凡的姿態裏。

    高立微微愣了一下,也只有象他這等高明人物,才能在一照面的當兒,認出了對方招法的特別與不同凡響。

    月光是那麼的皎潔,尤其是在四面八方雪色的映襯之下,更有如千燈齊張,平添了幾許光亮。

    雖然這樣,高立仍然不能認出對方那張臉在哪裏見過?對他來説,簡直是完全陌生的。

    對方眸子裏交織着那般陰森光彩,使人想象出他的狡智,雖然他是在掩飾自己,可是仇恨的怒火卻是無論如何包藏不住的。

    白鶴高立縱橫一生,所向無敵,從來還不曾遇見過任何一宗令他心存忌諱的事。他殺人無數,也從來沒有任何一次覺得心驚膽顫過。然而,眼前這一次……

    高立微微後退了一些,那雙平生最慣以閲察人的眸子,微微眯成一線,再次地向對方打量着。

    這一次他發覺出,透過對方掩飾之下的一些病容。

    “嘿嘿……”高立的膽子立刻壯大了許多:“年輕人,你敢情身上還帶着傷的呀!”

    年輕漢子顯然一驚,可是立刻回覆到了鎮定。

    “不勞掛懷,已經不礙事了!”

    “哼哼!好大的口氣!”高立冷笑一聲道:“你莫非門以為能夠敵得過我的醉金烏手法麼?”

    “很難説……”年輕人微微一笑,露出了兩排微微發亮的牙齒:“多説何益,高老頭,何不施展開來,咱們手底下見個高低?”

    高立頭上那絡八哥也似的白髮聳聳欲立,眸子裏光彩益見充沛。

    他內心何止一次地在抓着對方的斤兩,只是直到此刻卻仍然摸不清對方的底細,動手時刻己至,拖得一時便將對自己更為不利。

    高立對敵制勝的因素很多,其中時刻地把握便是一個最大的關鍵,心念一動,他兩臂平伸,便將拉開了架式。

    對方那個年輕漢子,似乎在在都與他彆着苗頭,高立心念初動之時,正是他動念之時,不約而同的,緊跟着也再拉開了架式。

    兩個當世高手的對敵,畢竟有其不同凡響之處。

    地層下頓時旋迴出凌人的氣機,細小的冰屑星子,嘩啦啦滿空飛舞,從而更增加了現場的凌厲殺機。

    高立身勢一經轉動,便見滿空人影,明明是一個人身,卻給人以為百十千個的感覺,影影相重,人人相疊,在只見月色的寒夜,給人以鬼魅的感覺。

    年輕的漢子,身子微微蹲了下來,高立身勢越見奇妙,他也就越加地顯得呆板平凡,只是慢慢地向下蹲着。

    忽然高立發出了類似鷹隼一般的一聲急嘯,整個身子有如剪翅巨鷹,由斜刺裏,直向着年輕的漢子身上驟襲了過來,其勢之快,真個當得上電閃星馳。

    年輕漢子就在這一霎,猛然間站了起來。

    顯然高立所施展的“醉金烏”手法,與其門下弟子無名氏所施展的有所不同,更為猛厲。然而,對於眼前這個人來説,卻也並不陌生。

    高立來勢如風,他的對手偏偏好整以暇。

    兩個人一經接觸,立刻有如走馬燈也似地轉了起來,那是快到極點的一瞬。

    高立的手“啪!”一聲,拍在了年輕漢子的右肩頭。

    年輕漢子的手同時出聲地也攀在了高立的左肩頭。一個推,一個拉,現場旋起了一陣狂風。冰屑子如霧也似地自地面上被颳了起來。

    忽然高立換出一隻手,託向對方胯骨,年輕漢子一個急轉,身軀下蹲,快速地送出了一掌。四掌交接之下,各自身子抖動了一下。緊接着兩個人驀地分了開來。就在此將分未離之際,年輕漢子半彎着身子送出了一掌,兩個人隨即快速地分了開來。

    白鶴高立翩若驚鴻地落出三丈開外,但見他足尖輕啓,用“金雞獨立”的式子站住了身子。緊接着他冷笑了一聲,隨即用“一鶴沖天”的輕功絕技,陡地拔身而起,向外地穴縱出。

    年輕漢子未曾料到對方在勝負未分之際,竟然輕而退身,確是有點出乎意外。

    “慢着!”

    嘴裏低叱一聲,抖手打出了一技暗器“甩手箭”。

    對於他來説,絕少施展暗器,是以這枝“甩手箭”也就格外顯得有功力。“嗖!”,星月下劃出了一道醒目的白線,直循着高立背影追射了過去。

    高立身形略探,施了一招“白鶴剔翎”,肥大的袖管向上輕輕一撩,已把這枝甩手箭捲了過去。他身法既經全力施展,確是快到了極點,白影晃處,轉瞬無蹤。

    年輕漢子緊接着跟蹤而出,顯然已是落後一步。目注着高立飛鶴般漸遠的背影,他輕輕搖頭嘆息了一聲,如以輕功而論,他確信較諸高立要落後一步,對方既立意飛去,自己是很難追得上了。

    眼前的確有點納悶兒,以高立平素性情,下手務必求勝,非置敵於死命絕不輕言罷手的性情,顯然大是不符,這又是為了什麼?

    “戰到七分已知勝敗!”顯然,高立是在“畏敗”的心情下,先自求個全身而退,保全了實力,以備日後的全力一拼。

    年輕漢子回憶着方才的對手過程,那一式彎身送掌,其實正是下一步辣手的引子,只要對方一接手,這裏便將發出,高立竟然看出了破綻,不沾而退,確是夠得上聰明。他的不勝而退,其實正是明哲保身的措施,的確“薑是老的辣”。

    年輕人臉色黯然,多少覺得有些失望的。

    五丈以外,人影閃動,現出了矮不隆咚的一個人來。

    “怎麼回事,那個老小子跑啦!”

    説話的敢情是“鐵馬鋼猴”任三陽。

    年輕的漢子自然也就是被譽為“蒼海無情”的一代奇俠海無顏了。

    任三陽一徑地來到了近前,見海無顏只管凝神呆思,卻是不發一言,不覺心中納罕。

    “你怎麼啦?別是受傷了吧?”

    海無顏這才苦笑了笑,搖搖頭道:“這隻鶴確是‘高’!哼哼!今夜倒是便宜了他,來吧,我們到下面看看去吧!”

    所謂的“雪山寶藏”並非是空穴來風,還真有其事。

    黃澄澄的元寶,有十幾大箱,另外再加紅藍寶石,珍珠玉器,足足鋪滿了一地。

    任三陽喜得簡直就攏不了口,不時地摸摸這個,弄弄那個,真恨不能用金元寶把自己埋起來。

    天已經亮了。第一道陽光撥雲直下,透過了高嶺絕峯的照雪折射,來到了地下冰層。頓時間現場奇光迸現,滿眼飛金,緊接着陽光益盛,現場也就格外明亮,透過陽光照射下的冰枝,交織出一片五顏六色,晶瑩透剔,十彩繽紛,卻是美不勝收。

    費了老半天的工夫海無顏等二人才把這批為數可觀的金子寶貝收好了。

    望着地上一個個大箱子,“鐵馬鋼猴”任三陽不禁又發起了愁來。

    “鵝的老天爺,這麼多箱子可怎麼個搬法子呀?”

    海無顏道:“我在這裏看着,你去找些牲口來,無論有沒有,都快回來。”

    任三陽答應了一聲,皺着眉發了一陣愣,這才轉身離開。

    海無顏把這批寶藏箱子圍成了一個奇怪的圓圈,乍然看上去有點類似六角形,每一個都開有一道可供通行的道路,他自己盤膝跌足,就坐在當中,靜候着任三陽的歸來。

    時間,在毫無聲息之中,靜靜地過去了。漸漸地,天色又暗了下來。

    前文曾經説過,這片地方乃處於地層表面之下。所謂地層,並非想象之中的黃土岩石,乃是長年,累月結在地面上的堅硬玄冰,説它是一個冰窖、冰穴,倒也恰當合適。

    海無顏靜靜地坐在寶藏之中,耳中卻清晰地可以聽見珍珠的流水之聲。

    他於是猜測到,多半自己坐處下方,隱藏着五溪流水,這種不知哪個年月被冰封了的流水,匯然成澤成川,或為湖泊,並非怪異,卻也合乎造物之理,料是有的。

    所謂“半天之間立半松,無波之水有波瀾”這後一句料必是指的此處了。

    多年靜中參悟,靜中練功,已使得海無顏造就出一種獨特的功力,這門功力説來未免有些玄異,卻又是十分真切,不容不信的事實。

    這門功力可以稱得上“上體天心”。

    靜坐凝思之間,他的接觸常常是“不可思議”的,一些令人費解,不着邊際的人事常常會偶然地出現腦海,也常常會為了偶然間來到腦海的一點“玄因”,而費神躊躇,這些所謂的玄因,事後證明,竟然並非全然無因,敢情是一種事前的“預兆”,他竟然為此而獲益不少。

    眼前誠所謂“多事之秋”。海無顏瞭解到自己此一行所負的責任重大,這批關係着未來全藏禍福安危的寶藏,無論如何是出不得差錯的。海無顏有見於此,不得不格外小心,謹慎從事。

    雖然,最大的強敵高立知難而退,童玉奇夫婦雙雙遇難,卻仍然保不住沒有別的敵人繼續來到。

    一條人影陡地飄身而下,極其輕靈地落在了一根冰柱上,現出了一個頭梳佛髻,身着白衣的中年女尼。這個居姑身方落定,隨即向上招了招手,緊接着一連落下了同樣裝束的四個妙齡女尼。五個人像是早已商量好了一般,身子一經落下,一中四外,緊緊把海無顏看在了正中。

    為首中年女尼,右手向肩後一操,已把背後一口長劍拔在了手中。四名年少女尼,更是不待招呼,各自反手拔刃,一色式樣的四口“沙門魚鱗刀”。

    “施主有禮了。”

    中年女尼二指向劍上一貼,算是行了一個江湖禮節,緊接着細眉一挑,朗聲妙口道:

    “阿彌陀佛,我佛慈悲,貧尼青霞劍主李妙真,這裏向施主問候了。”

    四名少年女尼同聲喧了佛號,各啓櫻口,分別報出了名號,為“如一”、“如藹”、“如慈”、“如玉”,話聲一落,每人探手入懷,霎時間取出了一個晶瑩亮潔的小巧葫蘆,高舉手上,也不知內裏裝盛的是什麼物什?

    端坐中央的海無顏,原來兩眉低垂,似在參悟什麼,自從青霞劍主李妙真一經現身,他即似得到了一種強烈的感應,倏地睜開了眸子,目光的的直向對方逼視過去。

    “原來你就是黃家堡的‘白衣庵主’,久仰之至!”海無顏話聲微頓,冷冷一笑,目光四下一掃,道:“怎麼貴師徒這是要向在下打劫不成?”

    “阿彌陀佛!”李妙真劍抱前胸,左掌直豎,道:“施主言重了,出家人慈悲為懷,聞得這裏多金,不遠千山萬水特地趕來求佈施來了,施主慈悲,南無阿彌陀佛!”

    海無顏冷笑一聲道:“師太在江湖上,素有俠聲,想不到竟然也是徒負虛名,居然無聊到來化起惡緣來了。”

    “阿彌陀佛,施主慈悲,這個緣,貧尼已在佛前許過大願,勢在必化,施主成全。”

    海無顏冷冷一笑道:“既是佛前許願,師太是想佈施來裝點菩薩了?”

    李妙真欠身豎掌道:“正是此意,阿彌陀佛,施主你成全吧!”

    海無顏低頭暗忖道:這些錢財,為數甚多,既是用來裝點菩薩金身,也算是好事一件,我何不作上一個順水人情,分她一箱,也算是在佛前結下一個善緣,既可免卻了一場兵爭,何當不為?

    這麼一想,他隨即點頭微笑道:“師太遠道而來,既然有此一説,在下不便拒絕,只是這些金錢雖係為在下發掘,卻也並非無主之物,在下打算全數用來嘉惠藏民,好在為數不少,且先分出一箱,就與尊駕駐錫的白衣庵,結上一個善緣吧。”

    “青霞劍主”李妙真聆聽之下,長眉微挑,哈哈一笑道:“施主倒也是乾脆之人,既然這樣,貧尼倒也不便相欺,直話直説了!”

    海無顏見她説時,一雙眸子流光四顧,分明心羅詭詐,不禁心裏一動,暗中加以戒備。

    李妙真沒有想到,對方這麼好説話,一時貪心大起,她此行由於作了萬全準備,原打算勢將勞師動眾,打上一場羣架,卻沒有想到對方卻僅是獨身一人,也許對方見自己這邊人多勢眾,心存忌諱,才致這般軟弱。不如將計就計,先拿大話來嚇他一嚇。對方果真害怕知趣,自己兵不血刃,平白得上許多金銀珠寶,豈非大好之事?心裏這麼盤算着,李妙真笑哈哈打量着對方道:“不瞞施主説,貧尼志在全數,並無分羹一匙之心,施主你答應最好,否則,哼!”

    微微一頓,李妙真把手上“玉池”劍往空中舉了一舉道:“貧尼師徒既然來了,可就不借一戰呢!”

    海無顏這才知道對方意在全中,敢情來意不善,當下面色微沉道:“師太既出此言,只怕連一箱也搬它不走,更逞論全數了。”

    李妙真愣了一愣,哈哈一笑,手中長劍一舉道:“如一、如藹聽令!”

    兩名女尼各自應了一聲,閃身而前。

    李妙真目光視向場內的海無顏,卻向二弟子發話道:“你二人這就進去,先搬它幾箱出來再説!”

    二弟子嘴裏答應了一聲,肩頭輕晃,雙雙已撲身而前,卻沒有料到,海無顏事先所部署的陣勢,望似無奇,其實卻極為微妙。二尼足下方自探入雷池方寸之間,陣勢已自發動。

    卻只見眼前人影連閃了兩閃,兩名女尼竟然身不由己地捲入了內層。

    “青霞劍主”李妙真原是佈陣高手,竟然會沒有看出來對方陣勢的微妙,這時見狀,由不住大吃一驚,一聲清叱,霍地飛身而前。

    無如海無顏所布這陣勢,名叫“六合分光陣”,乃系得自“二天門”鐵匣秘芨中所記,還是首次應用,當今江湖更是前所未有,自有其不可思議的威力。

    “青霞劍主”李妙真身子方一縱過,當頭彷彿見場內的海無顏迎頭撲來,不覺一驚,行動略緩,隨即覺得正前方一股絕大力道迎面撞來,當下不及閃躲,腳下一個蹌踉,已跌出陣外。一驚之下,李妙真由不住身上冒出了陣冷汗,容得她站定之後,才發覺到對方仍然一如前狀地穩坐陣內,哪裏有什麼異動?分明是自己亂了步子。再看如一、如藹二人,已吃捲進陣內,分明已亂了陣腳,想不到師徒三人如此不濟,一上來即失了先機,由此看來,對方這人分明異人者流,自己竟把他當成了尋常武林中人,真正是大為失策了。

    思念之中,卻只見兩名捲入陣內的女弟子不知何故,雙雙尖叫一聲,相繼被直直地拋了出來。拋出的力道極大,以至於二尼站立不住,各自四腳八叉地摔倒地上,手中的沙門戒刀也自跌出了手,兀自頻頻呼痛,爬不起來。

    李妙真見狀尖叱一聲,身子陡地拔起,直縱當空,卻由空中高抄着,直向着居中的海無顏當頭直落下去。無如眼前這“六合分光陣”,太過奇妙。李妙真身起當空,恍惚中只覺得面前物什一轉,分明對方再次奮力迎擊過來,心中一驚,略見遲疑,便着了對方陣道,一下子又自被狠狠摔了出來。

    總算她輕功極佳,第二次心裏多少有了準備,腰身一擰,直挺挺站立地上,總算沒有當場出醜,偷眼一看,陣內敵人,正自面現微笑地望向自己。

    李妙真急羞之下,大聲呼道:“四極分殺,上!”

    四名女尼聽得一聲招呼,各自應上一聲,霍地分向四方,齊向當中海無顏坐處,猛力攻來。

    同時,隨着四名女尼左手揮處,四隻葫蘆脱手飛出,相繼落入對方陣內。頓時,只聽得叭叭一陣葫蘆着地破碎聲,即見蒸騰起大片黃色煙霧,直向陣內瀰漫過去。

    李妙真與四少年女尼見狀更不延遲,各人快速由身上取出了一面特製口罩,罩向口鼻,顯然可知那片黃色煙霧,敢情為奇毒之物。眼看着這陣子類如雲霧般的黃色毒煙,凝聚成大片黃雲,冉冉向陣內飄入,轉瞬之間,己彌蓋了現場。

    李妙真睹狀大喜,手打佛訊道:“阿彌陀佛,施主你休怪貧尼手狠心辣,這可是你自己找死,怨不得哪個。”

    眼看着那片黃色毒煙冉冉由眼前飄過去,眾尼各自面現緊張地向裏面望去,竟然不見了對方的蹤影。李妙真輕嘆一聲,只當對方已橫死就地,正待下令搬箱之際,卻聽得身後傳過來一聲清晰的冷笑。

    “出家人竟是這般狠心,足見你等平素之心狠手辣了!”

    李妙真一驚之下,無暇多思,倏地一個疾轉,掌中玉池劍倏地暴射如虹,一劍直向着海無顏咽喉上斬去。

    這一劍觀其出勢,快到了極點。無如海無顏近來功力大進,自習參二天門之鐵匣秘芨之後,平白又領會了許多前所未精的劍上絕招。“青霞劍主”李妙真這一劍稱得上既準又快,無如卻已為海無顏上來識破了先機。

    倏地,只見他右手猛然向上一提,拇、食二指輕拿之下,竟然已把對方的劍尖捏在了手上。眼看着這口長劍在李妙真與海無顏分持之下,青光顫顫,搖出了一片流瑩。這一刻,竟然是進退不能。

    李妙真既稱“青霞劍主”,可知其劍上功力不弱,無如眼前她卻是遇見了更擅於施劍的高手。在一陣劍光搖曳之後,這口劍在海無顏二指力道之下,緩緩向後退出。

    李妙真如果施展全力,自可阻住長劍退後之勢,只是那麼一來,自己這口愛若性命的名劍便難免要毀在了對方手上,自非所以

    一旁四位女尼,眼看着師父行將敗陣,俱都大為驚惶。如一、如玉二女尼站得較近,彼此以眼光打了一個招呼,雙雙嬌叱一聲,兩口沙門戒刀,一左一右同時向着海無顏身上招呼了下來。

    海無顏冷笑一聲,他如同深精劍術,已然識得箇中三昧,只要有一線生機,即可加以活用。在一般人看來萬萬難以躲開的刀勢之下,他竟然不慌不忙地站在原來地方,左面一吸,右面一收,一收一吸之間,猝然間使得身子縮後了不少,兩口沙門戒刀竟然緊緊地擦着他的衣邊,雙雙落空地揮了下去。

    海無顏腳下一個上步,怒叱一聲道:“撒手!”左手力掙之下,對方那口玉池劍唏哩哩發出了一聲龍吟,霍地拋空直起。

    李妙真急怒之下,正待以“潛龍昇天”一式拔空騰起,無如海無顏早已料到了她會有此一手,左手順勢前推之下,暗聚真力。一掌震出,約莫有七成的力道。

    李妙真卻已是吃受不起,身子滴溜一轉,滑出了七尺開外,只見她臉色一陣子發紫,“噗”地噴出了一口鮮血,頓時直挺挺地向後倒了下去。

    四名少年女尼見狀嚇了個魂飛魄散,一時呆在了當場,海無顏身形微轉,飄出丈外。

    四尼驚慌失措地對看着,一時不知如何是好,戰又不能,退又不能,實在是窘極了。

    海無顏打量着她們,冷笑道:“令師已為我五行掌力所傷,最快也得三年才能恢復體力,只怪她心貪手辣,佛門中有此弟子,實在是吾佛蒙羞,念在她一身武功練來不易,我破格留她活命,你們還不把她抬下去,愣在這裏想死不成?”

    四女尼聆聽到此,才知是死裏偷生,哪裏還敢逗留?當下匆匆扶起昏迷中的李妙真,頭也不抬地去了。

    海無顏自雪地上拾起李妙真遺落的那口“玉池”劍,只見劍上光華如銀,一塵不沾,悉知乃是一口不可多得的寶劍,有心想喚回她們,卻已不及,目光瞟處,意外地發覺到,原先背在李妙真後背的一口劍鞘,也竟遺落現場,倒像是上天所賜。當下他拾起劍鞘,合劍入內,收好身上。

    這時,卻見任三陽遠遠來到,笑得嘴都闔不攏道:“這可是天意,老天爺的恩典,大妙了。”

    任三陽見了海無顏之後,搖頭晃腦地道:“你不是叫鵝去找牲口嗎?這種地方到哪裏找去?卻沒有想到才拐了彎兒,就看見一窩子駱駝,數了數共有十匹,怪道的是身上都裝備好了,簡直是上天賜的,你説天下哪有這麼巧的事?鵝把它們都給弄來了!”

    説罷轉身去,不一會工夫,就見他連推帶拉地果然弄出了大幫子的駱駝。

    海無顏上前打量了一下,只見每個駱駝身上都披着繡有“佛”字的佛嵌,倒像是趕做佛事的隊列,心裏一動,忽然明白了過來。

    任三陽不知究裏,只管連聲嘆奇。

    海無顏隨即把剛才李妙真等師徒五人意欲打劫,事敗而逃的事情説了一遍。

    任三陽這才明白,哈哈笑道:“這麼説還得多謝這幾個尼姑不可,要不然這冰天雪地裏,到哪裏去找這幫子駱駝去!衝着這一點你也不能把那個老尼姑殺了!”

    海無顏嘆了一口氣道:“李妙真在江湖上素有俠名,卻,沒有想到竟然徒負虛名,她吃了這次虧,如果能改過向善,倒也是佛祖恩典,否則的話,可就是她自取滅亡,實在可惜!”

    任三陽嘻嘻笑道:“鵝們這一趟總算大功已告,這麼多金子,你倒是怎麼個打算:還是早作一個安排的好!”

    海無顏點頭道:“你説得不錯,我原想把這批寶藏全數交到布達拉宮,可是卻礙得扎克汗巴這個人。”

    任三陽連連點頭道:“對了,對了,這個人才是罪魁禍首,有他在一天,這地方就平靜不了!”

    海無顏道:“你放心吧,即使我們能放得過他,他卻也饒不過我們。”

    話聲一頓,他猛地偏過頭厲叱一聲道:“什麼人!”

    即見一旁冰崖後慢吞吞地閃出一人,一個十分衰老的老喇嘛。

    海無顏這才想起,彷彿此人剛才是與不樂島主白鶴高立一道兒來的。高立自去,卻把他留在了這裏,一時倒是沒有想起。心中一驚,正待出聲喝問,任三陽卻已先自騰身撲縱過去,嘴裏罵一聲老王八旦,霍地舉掌直向對方身上擊去,任三陽功力雖非了得,這一掌要是擊在了老喇嘛身上,卻也萬萬當受不起。總算任三陽心思靈敏,掌勢方出,忽然看見老喇嘛胸前一片血漬,分明受傷不輕,心中一動,錯步盤身,硬生生把待發的錯力又收了回來。

    海無顏是時亦閃身來到面前,卻見老喇嘛身子晃了晃,顯然由於體力不支,雙腿一軟,就地坐了下來。

    任三陽咦了一聲,奇怪地道:“這是怎麼回事?這老小子是哪裏鑽出來的?”

    海無顏先不理任三陽,一雙眸子注向老喇嘛道:“我記得你,你不是跟隨高一路來的那個喇嘛麼?”

    老喇嘛氣喘吁吁地看了他一眼,一面點頭道:“不錯!我叫蘇拉,高立他答應我,這些寶貝由我分給西藏的窮人,你們可不能拿走……不能拿……”

    身子一歪,“撲通!”栽倒在雪地裏就不動了。

    任三陽嚇了一跳,趕上去翻動了一下他的身子,皺了一下眉頭道:“死了……”

    地上吐了大灘的血,看樣子他像是傷重而亡。

    海無顏試了試他的脈搏,又看了看他的雙瞳,悉知確實無救,不免嘆息道:“看來他倒是一個難得的好人,一定是上了高立的當,被騙來此地,卻又為童玉奇夫婦暗中所乘,中了毒手,童氏夫婦傷了他,自己也未能逃開,雙雙遭了高立的毒手,真是一報還一報,歸根結底,全是這批寶藏害的!”

    任三陽道:“可不是,連鵝都差一點受害,要不是遇見了你,現在還不知活着還是死了,唉!”

    海無顏一笑道:“那還用説,多半是死了。來吧,我們把這些箱子搬上駱駝吧!”

    二人於是動手搬寶,一隻駱駝裝載兩隻大箱子,剛好把二十隻箱子裝完。

    由於李妙真等來時,早已為駱駝作好了掩飾,每隻駱駝事後披上一件上嵌“佛”字的紅披,看上去就像是哪家佛廟搬家,馱運佛經呢!

    當時就由海無顏前引,任三陽殿後,大隊的駱駝隨即浩浩蕩蕩直向山下行進。

    這是一段寂寞漫長的旅程,山行竟日,不要説人了,連鳥獸都沒有看見一隻。

    一直到了第三天的傍晚,駝羣才算是來到了較為平坦的山地,由呼吸的感受,判定地勢較為低矮,空氣比之山上更濃多了。

    安置好了駱駝,二入在附近壁洞生火取暖,吃了些備好的於糧,泡上一碗熱茶,就算是這地方唯一能享受到的極大安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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