暑假,熱得嚇人的七月天,高級西餐廳裏,勻悉滿腦子荒謬。
是荒謬,才二十歲,她居然得在最短的時間內把自己嫁出去,可惜,沒人阻止得了這場荒謬。
“我們離開,讓年輕人聊聊、培養感情。”媒人提議,徐秘書和姜夫人點頭同意,起身,離開餐廳。
勻悉抬眉,觸到姜夫人眼底善意,她喜歡她,對吧?
父親老訓她,看人看事,不能單看表面,可惜,缺乏心機是她的天性,她學不來商場的爾虞我詐,成不了父親的接班人。
長輩們離開,沉默撲上餐桌,尷尬在兩人間流竄。
勻悉對上姜霽宇冷冽眼光,迅速調開視線,胸口撲通撲通跳得兇。
該怎麼開口呢?説:姜先生,請問你有什麼嗜好?你對另一半的要求是什麼?你對於婚姻有什麼看法?
不好、不好,都不好,這些問題太虛偽,勻悉再瞄他一眼。他很冷漠,雖沒表現出不耐煩,但她清楚,他對相親這回事興趣缺缺。
霽宇和她不同,不必偷偷、毋須小心翼翼,他大大方方打量她。
她是個陶瓷娃娃,水靈靈的黑瞳帶著誠懇,精緻細膩的五官鑲嵌在皙白的肌膚上,一頭及腰長髮梳成公主頭,在身後用藍色緞帶系起,藍色的蝴蝶,藍得耀人眼。
她很美麗,而且乾淨得像天使,這樣的女生、這樣的家庭背景,他不明白,為什麼需要靠相親將自己推銷出去。
正當勻悉猶豫該如何出口,而霽宇不耐煩地用手指輕敲玻璃杯緣同時,她看見了!倒抽氣,捂住嘴,再看一眼,再仔細一些些,看清楚他腕間的……眉形月。
他是月亮哥哥?突如其來的心驚、狂喜侵襲,她難抑胸口的震驚與訝異。
是他嗎?看清楚,別錯認呀!
放大膽,勻悉直視他的眼。他温柔的眼光經歲月淬洗,帶上寒厲,他濃眉表現出不耐,但墨黑的眼瞳……是他;他微卷的濃密黑髮、他高挺的鼻樑和他高得要人仰頭才看得清的身量……是他;還有、還有,他右眉心的小痣……是他、是他沒錯,她的月亮哥哥!
怦怦怦,失速的心率吶,每個跳動都在催促她的心,呼吸突地窘迫,出聲變得困難,既然是月亮哥哥,她何必再考慮?
是的,不必考慮,爸爸的名單裏,不會再出現第二個月亮哥哥。就是他了!
確定目標,她要怎麼同他説話?説請跟我結婚吧,我的條件很好,許多男子都趨之若鶩,和我結婚你將得到無數好處……
突地,她聽見他的嘆息聲,然後,話只稍稍繞過腦幹,就直接迸了出來:“請跟我結婚好嗎?”
話出,她被自己嚇到了,滿臉懊惱。天!她怎麼會那麼直接!?
幸而,霽宇沒有被她嚇倒,他問:“為什麼是我?”
冷酷揚起,霽宇寒冽的眼光掃過,大部分女孩會在這樣的眼光中退縮。
他不甘心參加相親宴,更不想和眼前這個女孩有所交集,既然如此,為什麼他出現在這裏?答案很簡單,他受逼迫,而逼迫他的是環境,是他無可救藥的責任心。
姜霽宇的父親,一手創立的億達企業正面臨前所未有的困境,而這個困境至少要十五億才能紓解。
他四處找人協助,尋求所有脱困可能。然,這年頭,錦上添花不乏人,雪中送炭的不易見,在多方奔波後,心力交瘁的父親住進醫院,而股東像串通好似地,同時出手,要求父親交出經營權。
霽宇是獨生子,挑爛攤子,義無反顧。
所以他來了,和這個可以提供支援的美麗娃娃面對面,他需要鼎鈞企業的錢,解決公司的燃眉急。
“你是我父親屬意的對象,他認為把女兒和事業交給你,是最好的安排。”鎮定吶,她努力讓自己像個談判者。
“除了我,沒有其他更好的人選?”
譏誚銜上,矛盾的他,矛盾的理智和情感纏鬥,理智要求他一口答應她的結婚要求,情感卻為了自己將出賣婚姻而不屑。
説得對,並不是非他不可,父親的名單上還有一長串名字。可他們不是月亮哥哥,這幾年來,她時刻盼望重逢,盼望他再度擁她入懷中,她甚至天真的相信,他日陌路相逢,單單一眼,他們會認出彼此。
沒料到,他們在這種情況下碰上,她沒一眼認出他,他沒擁她在懷間……像若干年以前。
她不語,他先出招。
“結婚對我有什麼好處?”他壓抑抬頭的驕傲自尊,用公事口吻談論。
“你想要什麼好處?”她不介意付出。
“我要動用鼎鈞的資金,投注在其他企業上。”他故意教勻悉看清自己的貪心。
“我不懂公司經營,假使我們結婚,公司自然由你全權負責,你想投資什麼企業,不需經過我的同意。”她答應得好慷慨。
“你父親不主持公司?”
冷淡望過,他不信她。
蔣士豪在商場上,是號了不起的精明人物,霽宇不相信自己可以輕易接手鼎鈞。
“我父親病了,醫生説他的時間不多,我無法為他做些什麼,只求他能安心離去,一個能被信任的女婿是他迫切需要、而我能提供的事情。”
勻悉父親是肝癌末期,初發現,醫生宣佈只剩三個月性命。殘忍是不?他必須在三個月內找到接班人,接下公司和女兒,讓自己安心閉眼。
這麼快就掀開底牌?她真是個不懂談判的女人。
“你知道遺產税嗎?也許你父親去世,付不出龐大的遺產税,鼎鈞會讓國税局接收。”他現實得可恨,但假使這個婚姻能成立,現實是絕對要務。
“十年前,我母親去世,父親就將所有的動產、不動產慢慢登記在我名下,如果我們結婚而你有需要,我不是小氣的女生。”她表達得夠清楚了。
他現實、她不懂現實,人人都説夫妻該互補,那麼他們將是最好的互補組合。
“意思是,和你結婚,我便擁有鼎鈞?”挑眉,他懷疑婚姻能讓自己坐擁龐大好處。
“是的。”
她不在意金錢,只要父親快樂、只要……勻悉望住霽宇,她但求有機會和月亮哥哥共歷人生精華點。
“你認定我會吞下餌?”
“我、我聽徐秘書説……你缺錢。”這話傷人,她理解,但她不認為除了錢,自己有其他能力求君入甕。
霽宇下巴抬高四十五度,高傲,他不是個可以被傷害的男人。“願意貸款給我的銀行很多,我不見得非要出賣婚姻。”
“別説出賣……”
“不是出賣是什麼?”再進逼一步,他咄咄逼人。
“我會真心誠意待你,以對待丈夫的心情。我會當個好妻子,維護你、支持你,讓你不後悔這個有價婚姻,如果各方努力後,你仍然覺得不行,我不會逼你非陪著我走下去。”
讓步又讓步,她只求一個機會,下意識地,她壓壓衣領裏的玉蜻蜓。
盯住她,半晌,他讓她的誠懇收服,他的高傲自尊,在她面前失去意義,別開臉,良知不允許他吞掉小紅帽。“你找別人吧!”
霽宇起身,不想她的純潔挑惹自己的罪惡。
“請不要走。”急拉住他的手,蔣勻悉哀求。
不找別人,她就要他了,不管他是否不甘情願,只要給她機會,她會盡力讓他不後悔。
回頭,霽宇發現兩顆淚掛在她頰邊,衝動地,他想伸手拭去。
不過,衝動只有一下下,隨即,他抽回手,搪塞敷衍:“我有很要好的女朋友。”
勻悉怔住,原來如此,他有要好的女朋友……難怪不願意。
不明所以的苦澀染上舌尖,她舔舔唇,無意識的話出口:“如果只有一年呢?”
“什麼意思?”
他問,勻悉才發覺自己提了多蠢的話頭,白痴!她怎麼會説出這種話,她該知難而退才對啊!
“意思是,我給你錢、給你公司經營權、給你所有想要的事物。只要你和我結婚,維持一年,一年後我們離婚,你恢復單身,行嗎?”
這些解釋更白痴了,沒有人會挖墳墓往裏跳,偏偏在他面前,月亮哥哥裝滿她的思想空間,她就是會拿起鏟子,挖墳自埋。
“一年?”
所以,這是演戲,不傷自尊、不出賣自己?霽宇坐回原位,等她把話説得更清楚。
“對,就一年,結婚後,你住到我家,我們一起陪父親走過最後日子。等我父親往生,你想住哪裏、想做什麼事,我都沒意見,等期約滿,你自動恢復單身。”走入白痴道,她非一路白痴下去不可,全世界再找不到比她更瘋狂的女人了。
“你不甘涉我的私生活?”
“不會。”
他指的私生活,是和女朋友之間的愛情?怎麼幹涉?先來後到,愛與不愛的分野那麼清晰,她不至於笨到不自量力,更何況,錯在她,是她阻止不了自己的瘋狂行逕。
“鼎鈞由我獨自主持,你不加入公司業務?”
“是的。”那是她不熟悉的圈圈,勉強加入,對誰而言都是辛苦。
“我們在婚前先簽下離婚協議書?”他提出條件。
不信任她?勻悉苦笑,她還以為誠實正直是自己的人格特質。“可以。”
“好。你打算什麼時候結婚?”
“越快越好。”父親的時間不多,她要珍惜每分每秒。
“後天?”
“我沒意見。”她勉強扯扯唇,做出“那正是我想要”的微笑表情。
“好,後天我們去公證,公證之後,我馬上入主鼎鈞。”
她的時間珍貴,他也一樣,他要在最短的時間內救回父親的公司,而犧牲的,不過是短短的三百六十五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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勻悉身穿象牙白婚紗,幾十只蝴蝶在裙襬間隨波動跳躍,手握純白的海芋只有綠葉點綴。當結婚進行曲響起,父親坐著輪椅,同她攜手走過紅毯,淡淡的霧氣在眼底形成,身為新娘子,她沒有結婚的喜悦。
父親看勻悉,笑容揚起,他的女兒呵,大得可以為人妻、人母了。
“今天,爸爸很開心。”
“嗯。”點頭,她送給父親一個安心笑容。
時間相當匆促,但父親堅持給她一個像樣婚禮。
短短兩天張羅,原本的公證結婚變了樣,眾星雲集,鎂光燈閃閃,記者把這場婚禮形容成世紀婚禮,這點,她對霽宇很抱歉。
當勻悉父親把勻悉交到霽宇手中時,他欣慰、放心,女兒終生算是有了託付。
“請你好好對待勻悉,她值得你真心相待。”父親叮囑。
霽宇沒回答,他的合約裏,沒有專心相待這條款。
更何況他很生氣,生氣她在起頭就失了約,説好公證結婚的,她居然搞出此番盛大場面,這下子,全台灣都知道姜霽宇為錢出賣自己。往後她的保證,還有幾分可信?
見他沉默,勻悉搶在前頭説:“爸,霽宇會的。你該對我有信心,相信我會是個讓丈夫疼愛的好妻子。”
點頭,他讓醫護人員推回觀禮席。
婚禮進行當中,勻悉頻頻回首,她擔心父親身子撐不住。
霽宇冷眼旁觀。第一次,他相信蔣勻悉和父親感情深厚,相信她會為了父親安心,做出無知舉動,也是第一次,他有了一點點不願承認的心動。
禮成、宴會過後,在勻悉叮嚀下,徐秘書陪父親回家,勻悉和霽宇則留在飯店的蜜月套房裏,度過他們的新婚夜。
他們沒有蜜月旅行的計畫,明天早上,她要陪霽宇進鼎鈞,將他介紹給所有員工,並在徐秘書的幫助下接手鼎鈞業務,霽宇答應過蔣士豪,會在最短的時間內讓鼎鈞有突破性發展。
房間裏,兩個陌生男女面對面,尷尬成形。
勻悉望他幾眼,最後,鼓起勇氣走到他身邊,認錯:“很抱歉,我沒想過婚禮會這麼盛大。”
他沉默。
熱臉貼冷眼,咬唇,她轉移話題:“要不要先去洗澡?明天還很多事得忙。”
霽宇一樣不語,轉身從行李箱中找出衣服。
同時間,門鈴響起,勻悉走到門邊,打開。
她沒想過,迎面的是一個教人措手不及的結實巴掌,熱辣辣的疼痛感貼到臉上,一陣眩暈,她忙扶住門框,穩住自己。
“你不要臉!”珩瑛扯住勻悉的頭髮吼叫。
一句話,勻悉猜出她的身分,是她嗎?霽宇的女朋友?垂下眼簾,她拚命忽略胸口的酸澀。“請別生氣,先進來再説好嗎?”
她的態度讓姜珩瑛訝異,緊盯她幾秒鐘,珩瑛鬆開手,須臾,帶著防備跨進房門。甫入門,在看見霽宇時,她飛身奔入他懷間,抽抽噎噎哭訴。
“你怎麼可以瞞著我偷偷結婚?我太難過、太難過了!”珩瑛哭得悲慘,眼淚鼻涕全往他身上擦。
霽宇不語,伸出大手摟住她。
勻悉沒有嫉妒,是純粹的羨慕,她羨慕女孩,有個男人願在她無助時收納淚水。
望望霽宇,再望望他懷裏的女孩,她輕聲説:“我先出去,你們好好談。”
“不許走!賤女人,霽宇哥是我的,你憑什麼橫刀奪愛?有幾個臭錢很了不起嗎?替自己弄到一個同牀異夢的男人,很行嗎?”
珩瑛扯住勻悉,不准她逃避。
勻悉明白,對方正傾力護衞自己的男人,她羨慕她的勇氣,她是雄糾糾、氣昂昂的鬥士,勇於面對愛情裏的逆境。
“夠了,珩瑛,你先回家,我會找時間同你解釋。”
霽宇瞥見勻悉臉上的紅印,別開眼,假裝沒看見,然紅痕已烙上他心間。
“解釋什麼啊!你們結婚了,電視上播得一清二楚,全世界都知道姜霽宇是蔣勻悉的丈夫。”珩瑛怒極反哭,她跪倒在地毯上泣不成聲。
勻悉望一眼霽宇,他也不舒服吧,雖然有點懼怕姜珩瑛,她還是蹲下身,跪到她面前,試著説道理。
“請先別生氣,這個婚姻不是你想像的那樣,如果我是你,我會安靜傾聽,聽聽霽宇這樣做的道理。你愛他不是?你該多相信他,當誤會解開,你會了解,這頓脾氣是白髮了。”
心隱隱抽痛,承認自己的婚姻有內情,教人難堪,但勻悉努力讓自己看來安適坦然,她刻意忽略那抹痛,正一點一滴擴大增強中。
拍拍珩瑛的肩,她起身,對霽宇點頭。“我出去,好好談,別弄僵了。”
“自以為是!”霽宇口是心非,在勻悉關上門那刻。
一身結婚禮服,能去哪裏?
勻悉哪裏都沒去,她在飯店長廊徘徊,最後選擇坐到門邊沙發等候。
那日,相親後回到家裏,勻悉告訴父親好消息,然後拿長笛,吹起一曲一曲新作品。
那是她的音樂,專屬自己,她的快樂、她的幸福,還有淡淡的憂鬱全寄託在琴音裏。那天夜裏,父親問她:“你很喜歡姜霽宇對不對?”
紅著臉,她不想承認卻也不敢不承認。
她的喜歡能教父親放心,但坦承了喜歡,她該如面對自己承諾霽宇的期限?於是她垂下眼簾,安靜。
深夜,她把玉蜻蜓捧在手心,輾轉難眠。
相親,是他們的第二次見面,前後不超過兩小時,她卻牢記他每分表情。
他生氣時,兩道濃眉會不由自主向內縮聚;他不認同時,嘴角會掛起淡淡的不屑鄙夷;她甚至猜出,當他和媒人坐一道,眉梢眼角的冷漠是叫她知難而退的訊息。
她想,他是真的很不喜歡她,只是蔣家的“幾個臭錢”很了不起,逼得他不得不坐在原處,違背心意。
他説,他有女朋友。
勻悉做過一千次假設,欺騙自己,這個婚姻可行。
她假設那個女孩很壞,知道他父親的公司將要倒閉,沒了金錢做後盾,不肯再為他犧牲青春。
她假設那個女孩是子虛烏有的人物,是他的隨口搪塞,目的是要她放棄婚姻。
她假設女孩子對愛情不堅定,聽説他結婚,便轉過頭去,成就新歡……
可惜,事實是——女孩存在,她不但願意為他犧牲青春,還因他的婚禮找上門來,失控、傷心。
是不是做錯了?
應該是做錯了!
霽宇和女孩談過之後,只剩兩種可能。
第一、她擁有的,的確只有十二個月假象;第二、儘管婚姻虛偽,女孩仍無法接受一切。那麼,勻悉成了他的愛情殺手,他順理成章痛恨她。
真錯了,若她肯換個人,別在意他是不是月亮哥哥,也許下一個男子沒有女朋友,也許他樂意為她將就。不過短短幾十年,轉眼過去,有了錢財名利,誰會在乎枕邊人是否供得起愛情?
勻悉嘆氣,沉重落入眉心。
時間分秒過去,她不曉得他們在蜜月套房裏談得是否愜意,只是心緒呵,煎熬難平。
終於,漫漫長夜已盡,手錶上的指針走向六,天亮了,朝曦初升,黎明宣告洞房花燭夜過去。
她再單純,都曉得門裏春宵綺麗,只是女主角不是新娘。
累嗎?累!
勻悉淒涼苦笑,純屬自找。
等了又等,終於,她等到門開,穿著晨縷的霽宇送珩瑛到電梯旁,經過勻悉時,珩瑛飄過一個勝利眼光。
勻悉低頭,自他們身旁交錯,走進父親為他們訂的總統套房。房裏凌亂的牀鋪證實她的想像力,也讓她徹底瞭解珩瑛眼底那抹勝利。
搖頭,不想,越想心越驚,何苦為難自己。
她從行李箱裏找出套裝,走進浴室,發現自己的衞浴用品有人用過。直覺地,她想將它們扔進垃圾桶裏,遲疑三秒,她想,自己沒權利替他丟掉任何東西。
將盥洗用具排列整齊,走出浴室門,勻悉翻出自己帶來的盥洗用品,再走進同一扇門。
再出浴室時,霽宇已整好裝,等在房門。
不知該説什麼,勻悉勉強擠出幾句場面用語:“等我五分鐘,徐秘書八點鐘會來接我們。”
她以為他會繼續保持沉默,但他沒有。
“你一直在走廊上?”手橫胸,他的態度高傲。
“是。”她誠實回應。
“想偷窺什麼?”
偷窺?他的想像力比自己的更好。
勻悉苦笑,“對不起,我不懂你的意思。”
“你計算我和珩瑛待在裏面的時間,企圖猜測我們在房裏做了什麼,不是?”他不介意她誤會,甚至刻意加深她的誤會。
她何必猜測?那麼明顯的事實呀……
勻悉沒讓不滿出口,是她要他們談談、是她主動讓出空間,她怎能質詢他們談出、做出什麼結論?
深呼吸,她冷靜説明:“昨夜,我穿新娘禮服,到哪裏都不方便,走廊是我可以想到、最安全的地方。”
她提醒了他。沒錯,出去難保不會碰到記者,就算沒碰到,深夜在外遊蕩的新娘子,也夠引人注目了。
他沒説對不起,但她眼角下的黑眼圈讓人歉然,昨天,她一夜無眠吧!
迅速收好行李,打開化妝箱,她拿出粉餅為自己添妝,她不擅長化妝,想上妝的原因和他看見的一樣,黑眼圈太明顯,她不想惹話題。
塗著塗著,她在眼睛處塗出兩圈熊貓,這下子叫作越描越黑、欲蓋彌彰。
拿來濕紙巾,擦去過厚的粉餅,重來。
霽宇冷眼看她,她很安靜,站在她身邊,不需刻意,自然而然感受到一股安祥寧靜,她像水,無波無痕,靜靜地照映出一方青空。
在勻悉試第三次時,霽宇看不下去了,大步走往她身邊,接手粉餅,做起她不擅長的事情。
當徐秘書來接兩人時,門打開,粉盒在霽宇手中。
他看一眼粉盒,微笑。是夫妻恩愛吧!他替老董事長高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