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八年後——
這是一間位在台北郊區,頗有歷史的老飯店——西悦飯店,因為老闆訴訟纏身兩年多,所以這間飯店也跟着停業了兩年。
最近,老飯店易主,新東家已開始着手整頓。
一雙樣式簡單的平底鞋,踩在滿是灰塵的地板上,鞋子主人的雙手捧着一大迭資料,朝飯店前方的大廳,悠閒地走去。
突然間,小腳停止了動作,一雙透澈的黑眸望向那荒廢的中庭。
她看錯了嗎?
不!柯篤愛搖搖頭,她並沒有看錯。
透過樹枝的縫隙中,她清楚地看到花園中央的小草坪上,有個男子正挽起袖子,拿着鏟子,細心地調整着矮樹叢的位置。
對於一些快要傾倒的小樹,他甚至用細繩跟竹枝固定,好讓它們有再次生長茁壯的機會。
如果説,那個男人是園丁的話,她一定不會感到訝異,但問題是,那個身材媲美男模的男人,身上穿的竟是昂貴的亞曼尼西裝。
天底下有哪個園丁,會穿這麼好的衣服來種植物呢!?
而且,看起來似乎很嚴肅的他,看着植物的專注模樣,讓人有種錯覺,彷佛他正温柔地跟植物對話……
嚴肅和温柔?
呵,好奇怪的組合。
倏地,一顆汗珠滴落他深刻的側顏,她的心竟怦然一動。
不自禁地,她移動腳步,想走到沒有被樹影遮擋,能看清楚他的地方,卻被一隻手給拉住了。
「啊?」
「篤愛,別去!」
「秋姊?」一回頭,柯篤愛發現拉住她的,是她的老闆——秋雲洛。
秋雲洛是西悦飯店前一任老闆,聘來處理飯店法律問題的特約律師,而今年二十五歲的柯篤愛,則是「正洛律師事務所」會計師部門的助理,她同時也兼任秋雲洛的個人助理,協助處理她手頭上的某些項目。
「篤愛,-想幹嘛?」
「想幹嘛?」柯篤愛皺皺眉頭,「沒有啊,我是看到那邊的人……」
「噓!來,跟我過來!」秋雲洛突然很緊張地拉住她的手,把她往大廳的方向帶去。
柯篤愛有點詫異,「發生什麼事了?」
秋雲洛沒回答,反而一直拉着她往外走,直到進了前方大廳,到了看不到中庭的招待區後,她才停下來,對柯篤愛説:「篤愛,還是不要認識那種人比較好。」
「那種人?」柯篤愛眼兒一轉,「秋姊,-知道那是誰?」
「當然。咦?」秋雲洛訝異地看着她。「-不知道?」
柯篤愛搖搖頭。
「那個人……」秋雲洛深吸一口氣後才宣佈:「就是冷至綱。」
「冷至綱?」柯篤愛一臉訝異,「-是説那個傳言中的冷至綱?」那個智港科技集團的冷血總裁?
「對,就是他!」
「是嗎?」可是,方才在植物前的那個温柔身影,一點也不像傳説中的那個冷至綱啊!
傳言中——
冷至綱是個犀利冷酷,卻又聰明絕頂的領導者。他從一個布魯克林區的街頭小混混,成為一個哈佛畢業生,後來跟朋友合資,不到幾年,產業便擴增了無數倍。聽説他最大的樂趣不在賺錢,而是在虐待屬下,他用錢收買屬下的靈魂,好讓大家陪他一起沉淪在工作的地獄中。
傳言中——
冷至綱是個沒有感情,是個用金錢來換取慾望發泄的男人。而且還聽説,他每個女友都不超過一個月的交往期。他有個好友叫明豐震,也是有名的花花公子,這兩人彷佛在比賽誰換女人換得比較快。
傳言中——
冷至綱是撒旦,是個完全不在乎家人,殘忍無情的大惡魔,他為了奪回西悦飯店,絲毫不顧血緣關係,陷害自己的親人入獄。
他……那個看起來對植物極盡呵護的男人,真的是傳言中的那個惡魔嗎?
「所以,-千萬不能接近他,知道嗎?篤愛。」
秋雲洛殷切的聲音傳進了柯篤愛的耳中,打破她的冥思。
「嗯?抱歉,秋姊,-説什麼?」
秋雲洛瞪着她,半晌,嘆口氣,「算了,當我沒説!反正,-離那種人越遠越好就對了。」
「我又沒想接近他,我剛才只是想看清楚他而已。」
「那種惡魔有什麼好看的?他雖然很帥也很性感沒錯,但那種傢伙,翻開猛男月曆一大堆。」
「可是……他好像很喜歡植物。喜歡植物的人,會是壞人嗎?」
「他是個付錢爽快的壞人!」秋雲洛只能這樣説。
她是西悦飯店原本的特約律師,但是因為原來簽署的律師合約還是有效,加上前任老闆的私人訴訟並不是交由她負責,所以,新老闆冷至綱很大方的,一次就把她過去兩年該拿到的聘僱費用全都付齊了,而且也沒有跟她提前解約。
「-這種清純小百合,最該遠離的就是那種手段高明的花花公子。」秋雲洛有不好的預感,所以急着警告她。
「唉呀,秋姊,-説到哪裏去了?」
「我是認真的,-不知道-剛才看着他的樣子有多專心,專心到我以為-在暗戀他。」
「哪有?」柯篤愛連忙否認,但那圓圓的小臉蛋上,卻隱隱浮現兩抹紅,笑容也不若平常自在。
「最好是沒有,那種人跟我們是不同的世界,不要接近他,會被污染的!走吧,我們得趕回事務所了。」秋雲洛邊説邊拉着她往外走。
「但我還是覺得……」莫名地,柯篤愛有點戀戀不捨地回頭望,「喜歡植物的人不會是壞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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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至綱駕馭着他心愛的BMWX5,前往公司。
他那包裹在昂貴手工西裝下的頎長健美身軀,與X5龐大利落的車型相得益彰,看起來就像是行動利落,穿梭在叢林之中的黑色野獸一樣。但此刻的他,那慣有的冷漠神情裏,卻隱約混入了一絲他不該有的茫然。
經過三年的佈局和兩年的官司,昨天審判終結,他的叔叔嬸嬸被判了十年有期徒刑,而從十歲起就在他心底蟄伏,鞭策着他取得金錢與權勢的復仇之火,終於也在同時燃燒殆盡。
報仇血恨,一直是他奮鬥跟努力的目標,但是他卻沒想到,從布魯克林區的街頭血拚到取得哈佛碩士學位,再從一家小軟件公司到現在跨國的龐大科技集團,以至佈局搞垮叔叔嬸嬸,奪回西悦飯店,這一路走來,竟然都……如此容易!
紅燈,他閉上眼,仰靠着椅背,長嘆一聲。
叔叔嬸嬸跪在他面前,乞求他原諒的那一幕依然歷歷在目,但是,心裏當時的那種難受,卻彷佛已經是上輩子的事情了。
已經完成人生中最重要目標的他,現在該何去何從?
名利,他有了。朋友,自從認識了白行悠和明豐震之後,他就覺得除了復仇之外,一切都已經足夠。女人,依他的權勢跟金錢,自會有一羣自動撲上來。
所以,他下一個奮鬥的目標該是什麼?
家庭?孩子?這兩個突然冒出來的名詞,先是讓他一愣,隨後他冷冷嘲笑自己。
家庭根本不會帶來什麼狗屁温暖,那隻會讓留下來的、在意的人心痛。孩子更是不知感恩的東西,在布魯克林,他看多了吸毒或射殺父母的孩子。
所以,孩子跟家庭?他避之唯恐不及。
綠燈,他睜開眼,踩下油門,有點疲憊的想,也許……他缺的只是一個長假吧!
「Shit!」伴隨着低咒,冷至綱思緒中斷,同時緊急煞車。
「啊!不要撞到婆婆!婆婆,-沒事吧?」宛如銀鈴的悦耳嗓音,從他半開的車窗飄了進來。
冷至綱眨眨眼,瞪着車子前方不遠處那個頭髮花白,身形佝僂,突然從樹叢中竄出來的胖老太太。
那個好聽到令人錯愕的聲音,是那胖老太太的!?
他正疑惑着,突然,一個宛如發着光的天使,從他的車頭前冒出來,那是個個頭嬌小,笑容彷佛會發光的女孩。
那聲音是她的嗎?
那天使笑着跑向老婆婆,「婆婆,這裏不是斑馬線,不能過馬路的。」突然,那個胖老太太腳一軟,坐了下去,「咦?婆婆,-要不要緊?」
天使緊張地扶着老太太,卻也因為吃不住力而跟着坐倒在地。
冷至綱皺皺眉,意識到事態嚴重,才想下車,女孩那雙靈動水眸卻正好朝他看了過來。
瞬間,他心跳停了,緊接着又狂奏而起。
這是為什麼?那笑起來像天使一樣的女孩,長得其實不怎麼樣,頂多只能説是清秀而已。
她穿着簡單保守的襯衫、及膝裙,腳上的是及膝短襪搭着平底的娃娃鞋,黑得發亮的長髮,綁着樸實的兩根辮子,那模樣簡直就是民初時代的清純女學生。照理説,這種人應該完全不會引起他的注意,但他現在卻有種強烈而詭異的感覺——
她給他的感覺……就像是多年前他某次衝進教堂,看到的那個在陽光下發着光的天使雕像,是這麼地清淡優雅,自在祥和。
她不僅是笑容像天使,甚至整個人的氣質都像。
「快下來幫忙啊!我扶不動她老人家。」柯篤愛喊着在車上發愣的他。
冷至綱眨眨眼,立即下車,「她怎麼了?我並沒有撞到她。」
柯篤愛看到他時,愣了下,接着認出了他。但是,當她聽到他説出的話時,隨即皺起眉頭,用一種譴責跟失望的神情看着他,「我知道你沒撞到她,但是她被你嚇昏了,你看不出來嗎?快!幫我送她去醫院。」
冷至綱濃眉一揚,他有沒有聽錯?這女孩在命令他?
他沒有回聲,只是彎下身幫忙扶起老婆婆,將老婆婆撐抱着走到分隔島的草地上。
「不是這裏,是你的車,快送她去醫院吧!」柯篤愛説得急切,彷佛想證明什麼似的。
説不上來自己為什麼對這女孩的神情如此敏感,但冷至綱還是搖頭,「我還有事。」他掏出皮夾,抽出了一迭千元大鈔給她,「這老婆婆就麻煩-了。這些錢該夠吧?」
柯篤愛先是一愣,當他把千元大鈔塞進她手中時,她才霍然清醒,並且神情複雜的看着他。
她那雙澄澈的黑眸裏,彷佛在訴説着什麼……是他的表現讓她失望了嗎?為什麼他好似聽得到那女孩的心聲?
不過沒法讓他想那麼多了,因為他的車已經礙到後面的車輛,急促的喇叭聲接二連三地響起了。
當冷至綱繞過車頭,打開車門時,突然聽到柯篤愛悦耳的聲音大聲響起:「你並不是他們説的那種人,對嗎?」
他回頭,-起眼,看着她那好像想求證什麼的神情。真是個怪女孩,他們並不認識,她想求證什麼?
但是他卻有種衝動,想知道她的名字,「-叫什麼名字?」
一聽到他的問題,柯篤愛立刻皺起眉頭,「這種時候你還想追女人?」
冷至綱一挑眉,追女人?他這輩子從不需要做這種事。
但既然如此……他為何想知道她的名字?
想不出自己此刻的矛盾行為是從何而來,所以,他只是冷冷地撇着嘴角,然後轉身回到車上。
「等等!你真的不顧老婆婆了嗎?」柯篤愛衝過來,巴着他的車窗,不死心的問。
「我為什麼要顧她?」他冷冷地反問一聲。
「因為你應該是個有愛心的人啊!」畢竟他是這麼地愛護植物,不是嗎?
這女孩實在太奇怪了!冷至綱望着她,「不!天使,我沒有愛心,但如果-告訴我-的名字,我可以考慮再給-一萬,讓-拿去幫助那老婆婆。」
柯篤愛猛然皺緊眉頭,失望地看着他,搖搖頭退了好幾步後,才轉過身去,在慢車道上招下出租車。
見她不肯説,後面的車子又頻頻催促着,所以他沒多加停留,便踩下油門,讓車子前行。
雖然他終究是離去了,但這個小插曲卻一直縈繞在他腦海。從她那似會發光的笑容、好聽悦耳的聲音,到她看到他時的錯愣、彷佛帶着責備的皺眉,還有兩人短暫交談間,她黑眸底下閃爍的種種複雜情緒,以及隱約的失望……
她到底是誰?她認識他嗎?
不知道為什麼,他開始有點後悔,剛剛應該要問清楚那女孩名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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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月後——
在智港科技集團大樓,法律顧問專用的會議室裏,柯篤愛接過接待小姐的拖盤,將四杯熱茶端到四個一臉臭臉的人面前。
「請用茶。」
其中,臉最臭的,就是精心打扮,戴着墨鏡跟帽子的女明星——張芹琳。
「我懷孕了,能喝茶嗎?-有沒有常識啊?」
張芹琳雖然沒出手打人,可是歇斯底里的反應,和張牙舞爪的大動作,還是叫柯篤愛嚇一跳。幸好她連忙把杯子放到會議桌上,總算安然達成任務。
「別生氣、別生氣!芹琳,孩子要緊,胎教要緊啊!」
「是啊!小心胎教,這畢竟是冷大老闆的孩子啊!」一旁的經紀人跟兩個私人助理,連忙安撫張芹琳的情緒。
「這是薰衣草茶,應該不會有太大的影響……」柯篤愛退到一旁時,忍不住咕噥。
她知道這四個人是準備要找冷至綱談判的。那個女明星,是冷至綱前陣子才分手的女友,會懷孕也不奇怪,但奇怪的是,他們為什麼要找他們事務所的李律師呢?
李律師是以打離婚官司聞名,但她和冷至綱並沒有結婚啊!
而今天她之所以會跟着來當李律師的助理,是因為她想要把那次的錢還給冷至綱。
她的皮包裏,還放着他上次在路邊塞給她的一萬二,她打算等會兒拿去給他的律師,拜託他轉交給冷至綱。
那天老婆婆送到醫院後,躺了半天就沒事了,出租車司機很好心,不跟她拿錢,加上老婆婆的皮包裏有健保卡,所以,她根本沒用到冷至綱那天臨時塞給她的錢。
説真的,冷至綱那天的反應讓她挺失望的,她本來以為他會義無反顧地幫她送老婆婆去醫院的,但……他果真跟傳聞中的一樣無情,喜歡用錢來打發一切事情。
不過,話説回來,他其實也可以置之不理啊!
那……他到底是好人還是壞人呢?
柯篤愛不自覺地多瞄了這間漂亮會議室的門口兩眼。
現在,在這會議室裏,只有她陪着女明星四人組,因為李律師正拿着合約,去跟智港科技集團的陳律師討論女方懷孕的相關賠償。
真是好奇,冷至綱這個無情的人,會不會親自過來處理自己女友懷孕的事?他為什麼要一直換女友,還要跟女人籤合約呢?
冷至綱交女友有籤合約的習慣,交往的時間訂定為一個月。他給的價碼高得嚇人,分手後保護男女雙方的條款,也好得讓人無可挑剔。
可是……他這不等於是買那女人一個月嗎?這不是很奇怪、扭曲的觀念嗎?難道他真的以為所有事情都是可以用錢來衡量的?
「助理小姐,李律師到底好了沒啊?你們律師的辦事效率怎麼這麼差啊?」經紀人的吼聲,打斷了她的思緒。
柯篤愛一愣,雖然不覺得這是李律師的錯,但是顧客至上,她還是得先道歉:「對不起,我出去看看。」
説完後,她走出會議室,向外面的招待小姐問清李律師在哪裏後,便隨着指示,走向通往另外一間會議室的長廊。
當她走到長廊盡頭,轉過彎的時候,突然撞到人。
「啊!好痛……」
她-着額頭,接着,聞到一股彷佛帶着森林香氣,卻又略顯霸氣的味道,她錯愕地一抬頭,卻意外望見一雙冷沉的眸子。
「-?」冷至綱冷漠的表情,摻進一絲錯愕。
自那天在馬路上相遇後,他從沒一天忘記過她。基於某種説不上來的強烈渴望,他派人找尋她,可是找了快一個月,卻始終找不到人。沒想到,現在竟然會在自己的公司遇見她。
心,不受控制地一蕩。
雖然,她那雙水瞳黑白分明、温柔漂亮,但小麥色的膚色卻略顯黯淡,俏鼻小巧卻不夠高挺,粉嫩紅唇也略厚……
她的一切看起來是那麼地平凡,平凡到……讓他幾乎移不開視線!
真是詭異,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啊?抱歉……冷……冷先生。」
柯篤愛撫着鼻頭,一雙晶亮的大眼眨也不眨的盯着冷至綱,説話結巴也不在意了,畢竟,這是她第一次這麼清楚的瞧他。
上次在馬路上,因為事態緊急,所以她沒有很注意他的長相,但現在……她發現他本人比照片更有魅力,而身上那一股渾然天成的氣勢,更令人無法忽略他的一舉一動。
他俊顏上的輪廓線條,似刀鑿般深刻有力;直挺的鼻顯出他的孤傲、執着;厚實飽滿的性感唇瓣,抿着冷漠卻充滿自信的弧度;冷睨的深眸散發出狂傲的氣息,使得他原本就俊美的容顏,更是充滿了剛強的男性魅力,讓人看得不自覺忘了呼吸……
「呼吸。」冷至綱提醒道。
他已經習慣女人看見他時都會有的這種仰慕神情,但是,當他發現這個天使也這樣看他時,他卻是生平第一次感覺到這種仰慕目光令他舒服,而不是不耐煩。
「-為什麼會在這裏?」
「我……我是跟李律師一起來的。」
「李律師?」他揚眉,「那是誰?」
「是正洛律師事務所的李正風律師。他今天代表張芹琳小姐來的,我是他的助理。」
聽到她的話,他突地眉一揚,精鋭的眸子審析似地看着她,半晌後,他嘴角揚起一個不屑的笑弧,「原來-也是愚蠢的騙子集團之一啊!」
她真令他失望……
「什麼?」柯篤愛猛皺眉頭,「你的意思是……」
「我的意思是,沒想到天使也會幫人騙錢。」
「啊?」柯篤愛忍不住揚高了聲調,黑白分明的眸子怒瞪着他,「冷先生,請你再説一次,誰要騙錢了?」
他望着她的那雙眸底,有着毫不掩飾的失望,而那神情激怒了她。
她對他才失望好不好!
「需要我再説一次嗎?」
「不用了!」她咬着牙,從隨身的小皮包中掏出一迭被橡皮筋捆着的千元大鈔,遞給他,「拿去!這是我這個小騙子還給你的!」
「還給我?」冷至綱眉頭一揚,眸底閃過一抹詫異,但隨即又揚起一抹笑,「我可沒説過這是借-的。都給了-,隨便-怎麼用都可以。」
「是嗎?好,既然這樣,那我就丟……」她正想丟進旁邊的垃圾桶時,轉念一想,這筆錢如果捐給家裏——她那在花蓮的教會孤兒院的話,應該是個比較好的方式吧!
所以,她又把錢塞回皮包裏,「好吧!既然你不要這筆錢,那我會幫他們找個更適合的地方去。」
冷至綱看着她那來來去去,像是想丟掉又捨不得錢的動作,忍不住冷笑,「希望-不是要拿這筆錢,去養那不知名的野孩子才好。」
「什麼叫不知名的野孩子?」柯篤愛怒瞪着他,「孩子有罪嗎?沒有名字難道是一種錯誤嗎?孤兒都該死嗎?」她想捐錢回去養弟弟妹妹們不行嗎?
她突然激動了起來,讓冷至綱有點不解,他皺起眉頭,「我是指張芹琳肚子裏的那個種,-這麼憤怒幹嘛?」
「我……張芹琳?」柯篤愛愣了下,怒火瞬間全消,「你……原來……你不是在説孤兒啊!」
「不是,我説的是張芹琳肚子裏那個想賴到我頭上的小孩。」
「我當然不會拿這錢養那個女明星的小孩……慢、慢着,你是説那孩子不是你的?而因為我跟張芹琳他們一道來,所以你才説我是騙子?」
「沒錯,但也許-真的只是被騙了而已,不是嗎?」他的目光突然放柔,嘴角還多了一抹上揚的弧度,低啞的嗓音宛如大野狼誘哄着小紅帽似的問:「-到底叫什麼名字?天使。」
「我?」他望着她的神情,讓她臉蛋沒來由的一紅,「我不是天使,別説我是天使,我差遠了。」她只是個虔誠的基督徒,哪有天使這麼聖潔呢?
「以我的標準來説,-非常接近了,相信我,天使。」
「咦?」她有點訝異的看着他,她好像在他的眼底看到了一抹很深很沉的自卑感,是她看錯了嗎?
這麼有自信跟權勢的男人,怎麼可能自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