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我的大學舍友艾咪聲稱,我有着她見過的最繁複的手紋。
“你的手上全是十字,太可怕了,”她用吃驚的語氣説,“而且,最嚴重的不是這個,你,要不要聽真話?”
“説。”
我對手相學説將信將疑,但不妨一聽。
“你的婚姻線走向不明。”她説,“不過,事業線倒是很深很正咧。”
大概是回來的這一天經歷太多事,臨行前,難得的片刻休憩,我坐在家中的藤椅上,一邊聽着電視機裏不斷傳來電視購物女郎的誇張的聲音,一邊無聊低看着自己的右手,想着這些漫無邊際的事。
人的命運真的可以通過一隻手掌開參破?反正我是不信的。
可是為什麼偏偏有那麼多事,卻好像早已經註定,結果早就潛伏在那裏,不管你如何努力,也改變不了任何呢?
阿南在洗手間裏刮鬍子,好像還在哼歌,與昨日相比,他心情好像好了許多。我不能確定他知不知道夏花今天要結婚的事,如同我不能確定於安朵的母親大人會不會把那場婚禮攪得雞犬不寧,這個世界,總是有人歡喜有人愁,就算我窮追猛打旁觀到底,終究是別人的事,干預了也沒意思。我們能做的,或許真的只有各自保重。
“我們早點出發,這些東西要打個包。”阿南招呼我下樓。我這才發現他一個人提兩個大袋子,裏面裝的全是吃的。我本來想婉拒,但最終沒有。當沒有什麼好失去的時候,我再也不想拒絕他的關心了。他走在我後面,我不知道為何,頻頻回頭,他看着我笑:“看什麼看,是不是捨不得這房子啊?放心吧,賣掉之前會讓你回來,把你的東西好好收拾一下,要的我們就快遞到北京,不要的,統統扔掉!”
“你真大方呢。”我説他。
“沒辦法。”他笑,“人要往前看的嘛。”
下樓後,他把車鑰匙交給我:“你裝一下行李,我去樓上拿點東西。”我照做之後,上了車等他。他一路小跑下來,手中握着一張鄧麗君演唱會的碟,説:“很久不聽了,不知道還能不能放出聲音來。”
看樣子,他又再度依戀上昨天。
林果果在他心目中的地位,或許從來都沒有誰能真正替代。
週日路上車不多,我們很快疾馳到機場高速上,他加快了速度,《何日君再來》響起的時候,他跟着輕輕唱和。
“今宵離別後何日君再來?
喝完了這杯請進點小菜
人生難得幾回醉
不歡更何待?”
如果我沒記錯的話,鄧麗君的告別演唱會上,也唱過這首歌,那是她生前最後一次演唱會。鄧麗君穿着大露背紅色閃亮長裙,跟着舞曲的旋律扭動着腰肢,台下一片驚呼,彷彿見到仙女落塵。那時候他和林果果在成都的家裏看過這場演唱會,童年的我對音樂還無任何感覺,對愛情也一無所知,所以最最記得的是那條招搖的裙子。長大後某日無聊,自己在網上招來重温,卻不知不覺紅了眼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