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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劭-雙手橫胸,怒瞪殊雲。

    他好生氣,為什麼?因為他想她留,不願她走,她卻説不能不走。

    殊雲不確定該為這個認知喜悦或愁痛,為他不捨自己而快樂,或為他們橫亙眼前的分離哀愁?

    “對不起。”

    窒息,心臟狂跳,殊雲覺得下一秒,自己將暈厥。

    “為什麼?”

    冷冷三字像冰刀劃過,她的五腑六髒都喊痛吶。

    “我答應過爸爸,三個月……是我最大期限。”

    接下來,如果幸運地還有三個月,她必須躺在醫院內,和死神對賭,賭為數稀少的兩成中奇蹟出現。

    “為什麼是三個月?它以什麼做標準?”劭-一句句問。

    “我也希望期限是一年、十年或者一生,可惜,那不在我的權利範圍內。”

    嚐到苦果了,樂的盡頭是悲慟,殊雲好後悔。

    從憎恨她到接納她,她的努力軟化劭-堅硬心情,而今,卻不得不逼他的心再度冷漠堅硬。

    她到底在做什麼啊?她一意孤行地把自己送到他身邊,她一心在最後旅程享受幸福愛戀,卻沒想過,當她離去,他的人生會否失落。

    譴責呵,譴責她的自私自利,她為成就自己傷害別人,何況那個人是她愛了好久好久的男生,怎捨得啊?怎麼怎麼她捨得……

    一個江子月教他封閉心靈,再增加一個陶殊雲,要他情何以堪?

    欲言又止,殊雲不曉得自己該怎麼辦。

    “問題出在你父親?”劭-歸納出結論。

    這種説辭未免推卸,然她提不出其他有力説法,點頭,殊雲認下他的認定。

    “我去找你父親談。”他把她當未成年少女看待,大人的事大人談,小孩有權晾在一旁,乖乖等大人談完。

    “不。”她搖頭。

    怎能談?談出來的事實,是不願意他知曉的部分啊!

    “為什麼不?”劭-反問。

    “我的意思是,談不出交集的。”殊雲忍住心臟絞痛,雖然疼痛感覺一陣強過一陣,然他的憤怒更教她難以忍受。

    “你確定?”

    她不語,低眉,數著不規律的心跳聲,會停擺嗎?別要,她不要二度暈厥在他面前,不要他為自己傷悲。

    “開口!這次,我要聽的是實話。為什麼來到我身邊?為什麼期限是三個月?為什麼你表現出一副愛我、喜歡我的深情模樣,卻是時間一到,急急轉身,迫不及待離開?”他的聲音冷冽,冰封了她的心。

    “我要結婚了。”殊雲撒下漫天大謊,心割膽裂,傷他比傷自己更痛千百倍。

    低頭,她自顧自編劇本,是靈光一現的劇本,並非設想周全,她心憂著他的感受,不願他二度面對傷害。

    他説過,死亡帶來的強迫性分離才是最可怖的事情,她不願他一而再、再而三面對這種強制分離。

    “繼續往下説。”他的聲音含了冰刀,刷地劃過,割得她鮮血淋漓。

    “我父親是一家國際企業的總裁,你知道的,我們這種家庭習慣以企業聯姻作手段,擴大事業版圖,增加兩家公司合作機會,生在豪門,我又怎能例外。

    只是我未滿十八歲,怎肯乖乖接受安排,我和普通孩子一樣,會撒嬌胡鬧,會崇拜偶像,會期待自己是小説裏的女主角,談一段浪漫愛情……雖然我明白,企業聯姻是我的宿命。

    從十二歲那年開始,我瘋狂迷戀你,我搜集所有和你有關的報導,買下你每一塊CD,我一聽再聽,幻想自己的生命和你有所交集……”

    “然後?”他的音調更形寒冷。

    殊雲缺氧發紫的雙唇在顫抖,她拚命讓自己看起來無異樣。

    然後?真實的“然後”是她生命走到盡頭,而他的人生繼續光明璀璨,但她怎能出口這種“然後”?所以,她必須編造出另一種版本的“然後”,她寧願他恨她!

    恨為人類憑添力量,它激勵人們努力往前,教人們小心翼翼別再重蹈覆轍,而悲傷讓人萎靡不振,讓人失去能量,無法面對未來與自己。

    恨她吧,帶著對她的恨,為自己開拓美麗前程。她不要他像對江子月般,執意留自己在痛恨的演藝圈,她要他自由自在,要他忘記自己,爭取幸福無限。

    “然後我和父親談條件,要我結婚可以,先我把送到你身邊,為期三個月,我要談一場轟轟烈烈的愛情──在我走入禮堂之前。

    我不知道自己對你的迷戀是不是愛情,不曉得偶像和平凡人有哪些特質不一樣,我對你充滿想像與好奇,我迫切為自己的好奇心找到答案。

    於是,寵愛我的父親同意了,他透過無數關係把我送過來,讓我談戀情,在短短的三個月期限內。”

    故事完畢,她知道,他的恨即將開啓。

    “現在呢?你的好奇心找到什麼答案?”

    “答案是,偶像和平凡人一樣,也會被美麗衝昏頭,也會三心二意、喜新厭舊。畢竟你為了我放棄辛蘋不是?

    答案是,偶像不過是偶像,和現實生活有差距,你供不起一棟豪宅,讓我在裏面大宴賓客,請來社會上最頂尖的菁英,讓自己加入上流社會里。你只能供得起一座隱避木屋,釣釣魚、燒燒爐火,用一個用保麗龍板割出來的聖誕樹妝點浪漫情趣。

    答案是,你再努力,不過是取悦大眾的工具,你的功用和一組電腦遊戲軟體差不多,有一天,當你不再新鮮,人們對你的迷戀將如同我對你一般,緩緩消失,到時,你什麼都不是!”

    夠殘忍了吧,逼她用那麼可恨的字句傷害他,怎不殘忍。

    低垂的頭失去生氣,淚水顆顆落在裙襬間,她看不見他的表情,他也看不清她的悲傷。

    “結論是,你的迷戀消失,決定回去過著你奢華的現實生活?”濃眉斜飛,他有殺人衝動,他想衝上前抓起她,狠狠搖晃她的身體,問她,憑什麼她有權利玩弄他的心。

    哈!他的心啊,他以為自己的心胸敞開,迎進喜樂天使,驅趕他的空虛,哪裏曉得,他迎進的是惡魔,趁他不注意時盤踞心情,趁他不仔細時狠狠戳他一刀。

    “是。”殊雲回話。

    是的,離開夢幻,她將迎向現實,那個現實冷清可怕,白色的牆壁牀單,白色的絕望,她將在手術刀和注射針筒裏,離開她的人生。

    本以為來過這一遭,去世時便了無遺憾,哪裏曉得,不管她來不來都是遺憾。

    是貪婪作崇嗎?還是人心不足?天吶,她真的不想離開,不想結束三個月。有沒有一種方法教她的三個月無限延長?有沒有辦法,教她能將他永久收藏?

    絕路橫在眼前,她知道,再不甘願,都得説再見。

    再見了,她的愛情;再見了,她最愛的男人;再見了,如果有下一輩子……

    不對,就算有下一輩子,也不是她能期待盼望的部分。

    他的來生承諾江子月了呀,她不擁有他的未來,不能希冀下個輪迴,他和她有的只是短短的三個月……抱歉,她真的好抱歉。

    恨她嗎?是的,怎不恨,恨她的薄情寡意,恨她的自私自利,恨她過分地入侵他的心,但……她有什麼錯,十八歲的年紀想做什麼都是理直氣壯。

    拭去淚水,絕望的殊雲抬眼望他。

    單單一眼,她看見他濃烈的恨,看見他正一分分割裂、否決他們的過去曾經。

    殊雲明白,她失去他了,失去好不容易建立起來的友善關係,失去進一步發展的可能性,她失去他的喜愛,失去他展開的心。

    對不起。

    輕輕掀動唇瓣,她對他有無數抱歉,若能估料今日,或者,她會在下決定前更加謹慎小心。

    對不起,謝謝你給的幸福。

    輕輕地,她在心底對他訴説感激,沒有這段,她永遠無從理解愛情的真貌是怎生模樣?

    “你是我見過,最惡劣的女人。”他咬牙切齒。

    喘息著,緊握的拳頭佈滿青筋,他、谷劭-居然教一個少女騙了感情,好笑吧,這樣的標題肯定比“谷劭-始亂終棄”更引爆爭議。

    “我只是……試探人生所有可能性……”淡淡地,她出口。

    這句話引爆了炸藥,砰!炸裂他的神經,她居然在他身上試探人生?該死的女人!她有什麼權利?為了她的“幻想”、她的“不知道”、她的“新鮮好奇”,她拿他的感情作試探!

    一個箭步,他跨到她面前,猛力抓起她的手臂,齜牙咧嘴。

    “你以為我被你的美麗衝昏頭?陶殊雲,你未免高估自己。”她恬淡、他冷漠,他清冷語氣比什麼都更具殺傷力。

    再傷他一次吧!再傷一次,然後你們將失去彼此,他不眷戀你,你帶給他的傷害便有限。

    唇顫抖、心跳失去節奏,她蒼白著臉笑説:“不是嗎?若不是我比辛蘋漂亮,你怎會為我捨去多日感情?”

    “當然不是,我將就辛蘋是因為她有一雙月月的眼睛,至於你,我在你身上尋找月月來不及長大的過程。我不愛你,我愛的是月月的青春、月月的成長軌跡,換言之,你勝出,只因為你更有條件當月月的替身。”

    是……這樣?殊雲無語,好傷心,真的好傷心,她只是月月的“痕跡”。

    高估自己了……可不是,她的確高佔,説她敞開他的心,何不説另一個月月為他推開心門?説她在身旁驅逐冷清,何不説是月月的影子陪他度過寂寥?

    不是她,從來就不是她!劭-一口氣否定了殊雲對自己的定義。

    沒錯,他是對月月友善不是對陶殊雲心存好意,不管時光更迭,人事變遷,他只愛月月,他的專情教人無奈又敬佩。

    “你要為一個往生人,自我封閉多久?”殊雲乏力問。

    輕輕説,這句話沒有譏諷,有的是心疼心憐。

    “在我心中,月月沒死,死的是你們這些女人的靈魂。”

    劭-用力推開她,殊雲不由自己地連連後退,她的腳撞到牀腳處,順勢跌入牀鋪中間。

    措手不及,殊雲無法反應,在驚呼同時,他的唇欺了上來,封住她的唇瓣,他輾轉吮舔,那是她……未曾歷經的熱烈……

    顧不得紊亂心跳,顧不得急迫呼吸,顧不得自己幾要失去知覺的身體,她不自主地汲取他的氣息體温,在膠合的雙唇裏重温這段日子的親匿甜蜜。

    可以嗎?可不可以許他們未來?可不可以和上帝作條件交換?可不可以讓時間停離留在這一刻,讓記憶亙久?

    淚珠從眼眶翻湧,滑進發際,不忮不求的殊雲有了不平?她怨天尤人,她痛恨蒼天,恨-讓自己人生短促得無從爭勝,恨-讓月月先來、她後到,以至於無從競爭,她更恨自己,一顆無法更換的心,換不去對他的愛戀。

    疼痛倏地傳來,殊雲來不及呼叫,劭-離開她的嘴唇。

    他咬她!

    鹹鹹的血腥味滲進嘴裏,唇痛心更痛。

    撫著胸口,她知道自己將要暈厥,沒力氣了,她再沒力氣演出壞女人了。快把他氣走吧!她沒有時間了……

    “畢竟年輕,你的接吻技巧比不上辛蘋,希望你的未來夫婿,別嫌你乏味,願意花精神指導你。”

    “月月也年輕,她的技術又能好過我幾分?”出口,句句艱辛,字含在嘴裏,倚牆,殊雲的意識逐漸渙散。

    “別拿自己和月月相較量,你比不上她,連她的一根頭髮都比不上!”怒轉身,劭-用力踩著木頭地板,頭也不回地離去。

    一步、兩步、三步……她忍著不暈倒,她在心底細數他的腳步,十七、十八……很好,他下樓了,殊雲緩緩閉上眼睛。

    砰地一聲,大門被用力甩上,很好,他離開小木屋,松下心,用力吸取最後一口空氣,她容許意識離自己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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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睜眼,病牀邊沒有熟悉的父親和慧姨,只有焦慮的子健和安妮。

    “別擔心,我常發生這種情形。”她努力擠出微笑。

    “舅舅馬上趕過來。”子健握住她的手。他後悔自己的衝動,為顧及好友感受,竟忘記殊雲的病有多嚴重。

    “沒事的,等我精神好一點,可以自己回台北。”

    拿開氧氣罩,用力吸氣,正常人一定不曉得可以靠自己呼吸有多麼幸運。

    “醫生説不行,你父親留在台北辦理證件,你將在最短的時間內到美國就醫。”

    電話裏,子健和安妮瞭解了殊雲所有狀況。

    到美國便能獲得新生嗎?沒用的,殊雲苦笑,通常低於兩成的手術成功率,沒人會對它抱持希望。

    “劭-剛剛打電話給我,我們談了一下,你對他撒謊?”子健問。

    “是。”她輕點頭。

    “為什麼騙他你要結婚?難道不怕他恨你?”子健問。

    “是。”

    儘管恨吧,用恨她的力量支持自己走下去。只是……她有這麼大的力量嗎?她不過是月月的“痕跡”罷了。

    扯扯唇,她懷疑自己,幼稚而愚蠢。

    “是真的-?你故意要他恨你?”

    “是。”

    “不擔心傷他?”子健問。

    “擔心,但我相信劃開傷口,流了血、結過痂,他自會慢慢痊癒,怕的是,膿包裹在肉裏,一天一年不消褪,隱隱抽著、痛著、恐懼著。月月是他胸口結不了痂的傷口,他的心日夜翻騰,走不出悲慘空間。如果我註定傷他,那麼我要做他的開放性傷口,只消幾天就能遺忘的傷痛。”沉重呵,她是那麼愛他,愛情從看他第一眼時開啓。

    未正式進入青春期,她便教他緊緊吸引,她花了所有力氣、賭上性命,只求和他有段小交集,是上蒼眷愛,她成功了。

    不管她是不是月月的影子,至少,他對她笑,對她釋放關心善意,她那麼成功地在他身旁站立,哪裏曉得,一眨眼,時間過去,分離在即。

    深嘆息,她愛他,愛極戀極,愛得希望他背過身便忘記自己,愛得期待他的人生即使沒有她,仍然處處光明。

    “殊雲,如果你是健康的,你能和劭-繼續發展下去,站在朋友立場,我樂觀其成,問題是……有月月的前車之鑑,我不希望他再度受傷。很抱歉,我讓你面對劭-的憤怒,孤軍奮鬥。”

    舅舅對他説,殊雲每次發病都將減短她為數不多的性命,對她,他真的好抱歉。

    “我懂。”同樣的心情,她有。

    “也許等你把病治好了,你們之間有機會。”子健努力樂觀。

    “機會太渺茫,別做假設。”

    “他愛上你了。”保持沉默的安妮開口,一説話便是震驚。

    抬眉望安妮,殊雲搖頭。

    “他愛上你了,他從不委屈自己、不對任何人妥協,他居然肯逼自己吃掉你的麻辣火鍋,除了愛你,我找不出其他想法解釋他的行為。”安妮忿忿不平。

    生氣吶,從見殊雲第一眼起,她就感覺危機,她防了又防,還是防不過愛情穿透力。

    沒錯,殊雲愛他太明顯,根本連猜疑都不必,而劭-愛殊雲……她根本預防不了。她還以為月月是多麼大的防護網,防護起他的心不被竊取,原來,再好的歷史都抵制不了潮流進行。

    “你弄錯了,他只是在我身上尋找月月的影子。”殊雲垂頭,累得好嚴重。

    “你確定?”子健問。

    周遭人全知道劭-對辣過敏,他痛恨辣味食品不是一天兩天事情。

    曾經,月月調皮,哄騙劭-吃一塊醃漬的辣肉片,才入口,他馬上吐出來,為此,他對月月發脾氣,兩人冷戰了幾天,到最後,還是月月低頭道歉,事情才過去。

    子健並不曉得,在殊雲和劭-見面的首日,他就替殊雲解決掉一份勁辣雞腿堡,若知道,真不曉得他要怎樣評斷兩人。

    “是。”殊雲説。

    “你很自私,明知道自己有病,還來招惹劭。”安妮一邊説,一邊流淚,這個不討人厭的討厭女生,她明明氣她,淚卻不斷順著腮邊滾下。

    “子健哥哥,我想單獨和安妮姊談。”殊雲的聲音微弱,好累,明明沒做事,卻有強烈的疲倦感。

    “好,你們談。”子健走出病房,關上門,把空間留給安妮和殊雲。

    “你愛劭-,對不對?”殊雲問。

    “幹嘛説這種話,你不是很清楚自己贏了嗎?他愛你、喜歡你,他為你做了不對任何女人做的事情。”

    苦笑,殊雲但願自己能這般單純認定。“就為了他吃掉麻辣火鍋?”

    “他帶你出遊,不嫌麻煩。知道嗎?他不和女人出門,辛蘋為這個鬧過幾百次脾氣,他從不對辛蘋將就妥協。

    他不讓女人坐上他的摩托車,子健説,劭-的摩托車只搭載一個女人,那個人叫作月月,而你是陶殊雲,不是江子月,你坐上他的摩托車了不是?何況一次兩次,你坐出心得、他載出習慣。

    至於小木屋,那是他的私人空間,他不準任何人上門,卻獨獨帶你去,你説他對你特不特別?”安妮越説越生氣,卻不得不承認劭-愛上殊雲。

    望安妮,咀嚼她的話,這代表什麼?代表她比任何人都“多”像月月一些?

    不計較了,她沒時間計較劭-對自己的心思,只能計較如何為他爭得幸福。

    “我們都明白他對月月的專心,或許他這輩子再沒有愛人能力,安妮姊,面對這樣的劭-,你願意對他無悔嗎?你願意守在他身邊,想著,也許他不夠愛我,至少他需要我、習慣我、樂意與我共度一生?”有些喘,她開始暈眩,那是缺氧,心臟罷工的徵兆之一。

    “他愛月月又不是今天的事情。”安妮沒正面回應。

    “重點是你甘願嗎?你甘願在收穫有限的情況下,專心付出?”殊雲追問。

    “説這些有用嗎?他有你,一個月月、一個陶殊雲,你們兩個把他的心思全數佔據。”

    安妮在鬧情緒,她忘記自己比人家大五歲,忘記耍賴是小女孩的專利權,她就是生氣,就是不滿,就是有嚴重挫敗感。

    “早晚,我和月月會成為他的回憶,回憶或者甜美,卻不能陪他共度一生,歲歲年年,他的生命需要另一個女人,願意為他付出真心的女生。”

    之前,她以為辛蘋是那個女人,後來發覺不對,會傷害他的女人,不具無怨無悔條件。

    “才不要,你會好起來,等你回來,我的努力又落得一場空。”

    不對!安妮真正想説的是不要殊雲死,不要劭-才改了模樣又回覆要死不活的冷漠,不要殊雲和劭-就此打住,她要他們繼續往下努力……可是話出口,亂七八糟,拗了她本意。

    “是這樣啊……其實,就算我運氣非常好,找到捐贈者,手術成功率也不到兩成,蘇伯伯只是捨不得死心,他想為我盡最後一分力氣,這一去,想再回來……幾乎不可能。

    好吧,和你約定,就算奇蹟出現我活下來,五年好嗎?如果你在這段時間內贏得他的感情信任,和他結婚,我保證永遠不出現你們面前。”

    “你在説什麼鬼話!”安妮氣急敗壞,要不是這裏叫作醫院,她一定會扯開喉嚨,大聲罵人。

    “別插話……我又想睡了……幫幫我,把這個交給他,愛他、照顧他、替我對他説……好抱歉……”話的尾端,她偏開頭,跌入永無止境的黑暗空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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