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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剩餘光陰不多,青兒放棄了尊卑之分,盡情在暄燁身上尋求温存。

    黃昏,冬陽透過窗欞,照進青兒案頭,未乾丹青晾在桌面上,乍然一見,以為青兒又在畫玉歆,但仔細瞧過,分辨出眼眉鼻間的差異,就會發現,其實她畫的是自己。

    一畦瘦菊、幾竿修竹,青兒在竹下彈琴,幾隻畫眉停在琴上,歪着頭,想問問畫中女子,一顆心有多少力量,能負載起多少愁?

    上午,明珠格格過府試穿嫁衣,她雖滿意,卻沒意外地在臨行前,對青兒作出一番恐嚇。

    原是極害怕的,但想起再不久即將離去,青兒便將一切拋諸腦後,暫且不理。

    “明珠很喜歡你做的衣服。”

    暄燁興匆匆自外面回來,將手中幾枝含苞梅花送到青兒手中,他陪了“玉歆”一整天,説的談的全是青兒,顯然她和以前一樣喜歡青兒。

    “我怕她四處宣傳,到時,將軍府外求嫁衣的女人會大排長龍。”

    收下花,她滿心歡喜,這是禮物、第二個他特意為她準備的禮物。

    將鮮梅插上瓶中供起,再過幾日,她會有一室幽香相伴。青兒抿唇笑開,值得了,快樂的將軍、快樂的明珠格格,她可以預見他們的美滿姻緣。

    他招手,她走近,青兒坐到他膝上攬住他寬寬的腰背,雖然這不是她的港灣,可是靠着靠着,她總是能靠出滿心幸福。

    “你有好手藝。”擁着她,吸取她身上的淡淡香味,他身心舒暢。

    “你説過好幾次了。”不過,説再多次,她都樂意聽。

    “你很漂亮,世人少有的漂亮。”撫着她烏黑亮麗的頭髮,幾個輕吻落下。

    “這句話你也説過好多次了。”不過,沒關係,她仍然樂意聽。

    “有哪句話是你想聽而我沒説過的?”

    我愛你!直覺地,這三個字在腦海裏成形,但她成功地阻止了它們出口,她不要他們的分離再帶上不快。

    “記不記得,初入府時,你允了我,要一個月二兩銀子聘我為婢?”

    “記得。”握起她的手,翻翻看看,太瘦了,難怪彩蘋老是叨唸。

    “可是,你口頭説説,卻沒真讓賬房支薪給我,我進府九年九個月了,連一分月俸都沒拿到。”她嘟起嘴,卻是巧笑倩兮。

    “今天開始和我計較起來?”暄燁問。

    看着她眼眶下的暗沉,暄燁心有不忍。

    她病了?不對,最近沒有大夫在家中走動。

    是了,肯定是她熬夜趕製喜服,睡眠不足,才會弄出黑眼圈。沒關係,工作結束,接下來她可以好好休息幾日,再忙搬家事。

    “我等着銀子使。”她伸手了,跟他要錢,讓青兒覺得自己是他該負的部分責任,很棒的感覺,與自尊、驕傲相較,它……值得。

    青兒喜歡起當他的“責任”。

    “我讓康平給你送五百兩銀子過來。”他沒多想就回答。

    “你真大方。”

    “不喜歡我大方?”

    “沒有女人會不喜歡她的男人對自己大方。”青兒悄悄把“她的男人”排上句子,偷眼觀察他的表情。

    很好,表情沒變、臉色沒變,他沒反對她的用辭,是不是……他認同了他是她的男人?

    “還有沒有喜歡的、需要的?告訴我,我幫你找來。”

    “我要……我要你幸福,一輩子都幸福,幸福得讓全天下人都嫉妒眼紅。告訴我,你能做到。”捧住他的大掌,能夠的話,她願意為他捧起滿掌心的幸福。

    她的“需要”讓他感動,她竟是把他看得比自己重要,這樣一個女人,教他怎能放得了手?就算為她違抗聖旨,他也在所不惜。

    “你呢?你要求我幸福,那你的幸福呢?”

    “只要你幸福,看着你幸福,我便幸福。”

    “我不懂,為什麼我幸福你便幸福?”額頭靠上她的,親近她、愛戀她,還沒搬出將軍府,他已經開始想念她。

    “為什麼春風吹過,百花盛開?因為春風説了,花兒幸福我便幸福,於是花兒為了讓春風幸福,就展開花瓣爭取自己的幸福。你是花兒我是春風,看着你幸福,我就心滿意足。告訴我,你會為我努力。”

    “我會努力,因為我也希望你幸福。”抱起她,他們走向窗前。

    窗外寒風吹刮,吹得草低樹彎,冬天真正來了。

    “我們家很破舊,冬天冷風吹起,爹爹就要找來稻草把窗縫兒、牆縫兒塞緊,免得風吹進來,寒颼颼的冷進骨頭裏。”青兒心有所感。

    “小時候生活很苦?”

    “不苦,小時候爹孃、大姐、橙兒、墨兒,在冬天夜裏,一家六口人圍起炭爐子,有時爹爹會跟我們説書,有時跟會跟我們講故事,雖然又冷又餓,可是回想起那段,大多數時間我是快樂的。”

    “講故事?從沒人説過故事給我聽,要不要轉述故事予我?”

    “好啊!我想想……有了。有一天魏文侯和大臣在聊天,他問大臣:‘你們認為我是個怎樣的國君?’有的大臣回答:‘您是位仁君’。接着,翟黃説:‘您不是位仁君,因為您佔領中山國後,並沒有把它封給您有功的弟弟,而把它封給您的長子。’

    魏文侯聽了很生氣,就將翟黃趕出去。後來輪到任座發表意見,他説:‘您是位仁君,因為只有國君仁慈,臣子才敢説真話。’魏文侯聽了,就趕快將翟黃召回來,並封他為上卿。”

    “真諷刺。”

    “可不是,魏文侯想當眾人口中的仁君,卻沒勇氣當大家心中真正的仁君。所以,當官是要有點技巧的,伴君如伴虎,你對你的國君要事事小心。”

    “我的國君?看來你對當今皇上相當有意見。”

    “可不是。”前有貪官吳知才,後有亂點鴛鴦譜,她很難對他心服。

    “這些話……”

    “不能隨隨便便對別人説。”她接下他的話。

    “你的項上人頭我很珍惜,不要隨意扔棄。”他揉揉她的頭髮。

    “你珍惜我?”她挑眉問。

    “是的。”他正面回答。

    夠了,繼他説“喜歡”之後,他又説起“珍惜”,愛不愛似乎不再那麼重要。青兒靠上他,眯起眼睛……想象他的珍惜。

    ☆☆☆

    花了兩個時辰工夫,青兒將玉歆格格的東西收拾妥當。

    明珠格格説起玉歆格格的憎惡口吻,猶在耳際,她不希望將軍和格格新婚期間就為這事爭鬧,畢竟,要找到將軍願敞胸接納的女人不容易。

    玉歆閣是她一手佈置起,本該由她整理善後,這是她能為將軍做的最後一件事。

    打開她帶來的畫卷,上頭畫的是自己,修竹、黃菊、畫眉,曾經,她盼着與他相攜及田家,盼着與他長歌吟松風,曲盡河星稀。唉……皆是虛話。

    突地,幾聲咳嗽,接着越咳越緊,青兒扶桌子緩緩坐下,拍拍胸口,拿開帕子,又是血絲。頭昏得厲害,她倒來開水,水尚未入口,暄燁打開房門走入。

    “你回來了,我有東西要給你。”説着,她提起精神,將桌上的畫像送到他手中。

    他淡淡看一眼,她這是做什麼?非要逼他承認他愛她?非要在他心中和玉歆相較長短?非要讓全世界都知道,他對玉歆的愛情變質?

    隱忍着強烈怒火,暄燁冷聲問:“你把玉歆的東西拿去哪裏?”

    “你已經要大婚了,再緬懷舊物,對明珠格格不公平。”她壯起膽子説話。

    “我不用你來教我公不公平!”喧燁大火,拿起畫軸,幾個撕扯用力往地上拋去。

    卷軸撞上桌子,將剛剛青兒要喝的水杯推翻,水順着桌巾一滴滴落在毀損的圖畫上。

    青兒搶救不及,眼睜睜看着畫像覆上茶水,顏色一片片被暈開,她的視線也逐地模糊……

    輕易地,他毀去她的心血……

    “説話!我問你,玉歆的東西你拿去哪裏?”

    她沒聽清楚暄燁的問話,只是望着地上畫像喃喃自語:“毀了……全毀了……”

    “你説什麼?”他衝過來,不假思索大掌一揮,打腫她半邊臉頰。“誰準你擅自作主?誰準你把玉歆的東西毀掉?”

    他的嘴巴在她眼前張張闔闔,説些什麼話,她一句都沒聽進去,只看見他的憤懣、看見他暴張的青筋,搖搖頭,搖落一顆顆碎心珍珠,淚水在紅腫的臉頰上顯得刺目。

    茫茫渺渺,她看不懂他的憤怒……只隱約知道她做錯事……

    “該死的賤婢,你憑什麼認為自己有資格動這間房子?”他狂怒,握住她的肩膀一遍遍搖晃,想搖出她僅存意識。

    “你説喜歡我……還説珍惜我……”這句是假話,或者是她記錯,也許他從沒説過這句,是她的幻想假造出事實。

    “你拿這些話來抬高自己的身價?孟予青,你別傻了,那些是謊言,聽到沒有,那些是普天下男人對女人求歡時,都會説的謊言!”他狂吼,不曉得自己在説些什麼,一心只想傷害她來弭平自己失去的痛楚。

    嘶吼聲震碎了她的心,原來……只是謊言……她怎麼就當了真妮?好呆、好蠢,人人都説她聰明伶利,哪裏知道她竟是笨的。

    他是為求歡啊!也許他對無數女人都説喜歡、都説珍惜……她居然認真了,居然以為自己真在他心間占上一席……笨得透徹……

    “該死的女人,你不知道我為了收集那些東西,費了多少心力,你竟敢把它們全毀掉,你這個忘恩負義的東西,忘記玉歆是怎麼待你的嗎?沒有她,你這條命早早沒了,你竟恩將仇報!”

    “我沒有,我只是送你一張畫像。”總想,離了他,有朝一日他想起她了,能睹畫思念。

    “你想取代玉歆的地位?”他冷聲靠近,青兒倏地閉起眼睛,以為巴掌又將落下,她的顫慄看進他眼裏,抬高的手再打不下去。

    “我沒有!”只是想送他一張畫,竟就犯下滔天大禍?

    “你有,不然你不會毀去她的所有,單單留下你自己的畫像!你要我忘記她、你要順理成章替代她!”他聲聲指控,步步逼近,恨不得一掌毀去她。

    “有可能嗎?不可能吧!你愛了她一輩子,對我,連喜歡都是虛心謊言,我怎能夠取代……”她笑了,笑得悽楚迷離,濃愁掛上眉心,串串淚水忘記爹爹的叮嚀,硬是滑下衣襟。

    “沒錯,不可能!你連當她的影子都不配!”

    影子?突然間,他發現她不只是影子;突然間,他發覺她早在自己心中鮮明。

    那日,她問的問題——如果青兒長得不像格格,您還會喜歡我嗎?

    答案跳了出來,是的,他喜歡她,不管她像不像玉歆。

    這個認知讓罪惡感倏地膨脹,他背棄玉歆了嗎?他説過心中永遠只有玉歆一人,那年玉歆提議收青兒入房,他一口就否決,才兩年不到,他居然就讓青兒走入心中?他的愛情竟然不能接受考驗?!

    雙眼怒張,他用憤怒取代罪惡,抓起桌布,用力一掃,震怒地將桌上杯壺橫在地板。

    看來她真惹火他了!青兒搖頭,她不明白自己做了什麼,居然惹得向來冷靜自持的將軍大怒?

    “是啊!充其量我只能在牀上滿足你的慾望,怎能在你心中取代格格?取代?不過是另一個謊話。”她用話一刀一刀刨開自己的心,挖出鮮血淋漓。

    “很好,你總算弄清自己的身份價情,告訴我,被你毀去的舊物在哪裏?”

    毀去?青兒弄明白了,原來他誤會她毀去他的心愛舊物。格格是他的心愛,那麼她呢?心恨?

    青兒沒説話,兀自低頭沉溺在自傷中……她的價值——是零!她的身份——是賤!她還在堅持留着、存着、想賴到最後一刻……

    表錯情很可笑、弄錯心意更可笑,可惜她連笑的力氣都沒有……

    暄燁等不及她心傷,衝上前一手捏住青兒脖子,手指一節一節收緊,空氣在胸間變得稀薄,青兒原本蒼白的臉色變得通紅。

    “説話,玉歆的東西呢?”怒吼聲過,他的手又往裏縮緊。

    青兒沒有反抗、沒有掙扎,睜眼看他,眼底是清澈而無辜。輕搖頭,她不要死在他手中,不要他為一時憤慨懊悔終生,雖然他並不愛她,雖然他的喜歡只是謊言。

    兩雙眼睛對峙着,暄燁看着她,儘管他殘暴粗魯,儘管他欲置她死地,他仍然在她眼裏看見温柔。

    手鬆開了,他無法對她殘忍,背過身,暄燁恨起自己!

    桎梏解脱,青兒猛地嗆咳,須臾,咳嗽漸歇,她握起染血掌心,悄悄收到身後拭淨。

    “你誤會我了,我沒毀去格格的舊物,我口中的‘毀了’,是你……你毀去我的畫像,不過,無所謂,那並不重要。”她都是個不重要的人物了,她的畫像怎會重要?

    她的話惹出暄燁心中一陣痙攣,她的無所謂又讓他的罪惡感狂熾。

    猛回身,他見青兒費力自牀底下拖出木箱。暄燁側身奔來,幫青兒把東西搬出,打開蓋子,所有東西都收拾得妥妥貼貼。

    “我只是想,別讓明珠格格誤會了。我希望你們的婚姻能平安順利、無波無折……”青兒的口吻裏沒有高低起伏,只是簡單地表達自己的意思。

    “青兒……”他輕聲喚。

    他後悔了?青兒一哂。“沒關係,是誤會,弄錯了,沒關係的。”只不過這個誤會讓她看清楚自己,她……並不重要……

    “要不要我把它們放回去原處?”

    “不用,收就收了。”

    “好。”蓋起箱籠,青兒把東西再次放回牀下。不説話了,這時候,開口皆成尷尬。

    “將軍,福貝勒來訪。”康平在外面敲叩房門。

    他看一眼青兒,無語,甩袖離去。

    青兒走到桌前,緩慢蹲下身子,修竹折、黃菊殘、畫眉傷、彈琴美人兒量開端麗容顏。

    抓起殘卷,抱在懷中,青兒喃喃説服自己:“沒關係,你不重要……你並不重要……”

    ☆☆☆

    是假的?怎麼會是假的?

    經過兩天的尋訪後,承康、承泰陪着暄燁揭開明珠的謊言,一場大婚喜慶鬧出個不愉快結局,三人上了御書房,求皇上收回賜婚旨意。

    一個皇上、一個皇太后,他們費盡唇舌,最後還是在暄燁的辭官恐嚇下,皇上讓步。

    走出皇宮,三個忙過幾天的大男人找家酒館坐下。

    “我早就説那個明珠格格根本是在作戲,你就偏偏不信我,這回要不是‘老大’讓步,我看你要怎麼收拾殘局。”承泰一入坐,忙不迭數落暄燁。

    “哪裏需要收拾殘局,頂多就是落個晚景淒涼罷了。”承康睨他一眼,滿口諷刺。

    “她真的很像玉歆。”一場騙局讓他滿心希冀成為泡影,玉歆真是離他而去,再不會回來?他是不是該教夢清醒,不該繼續沉迷……

    “所以説,女人心比海底針來得難測,她可以為了嫁給你,百般心計,也只有你這個笨蛋才會乖乖吞餌上鈎。”一口玉乳鴿下腹,承泰忍不住再多罵他幾聲。

    “暄燁,玉歆已經死了。”承康説。

    “我知道……”他喃喃回道。

    “不,你不知道,玉歆已經死了。”承康重申。

    “我知道,我很早就知道。”頻頻搖頭,下意識地,他在抗拒承康的話。

    “玉歆已經死了。”承康再逼向他説。“玉歆已經死了……玉歆已經死了……玉歆已經死了……”他連連説過數次,説到暄燁再無法遁形,眼眶成了迷濛。

    “是的,玉歆已經死了……”喝下一口濃酒,他親口承認玉歆已經死了。過去兩年,他四處找替身,為的就是不肯承認玉歆不會回來,他以為,只要他夠精誠,金石為開,玉歆會回來。

    矇住臉,壓不下滿心悲愴,她死了、她再不會回來……好久、好久……久到他自以為已在世間走過一遭。

    他深吸氣,抬頭對承康、承泰也對自己説:“我知道,玉歆已經死了,真正知道了。”

    “她死了,而你還活着,十年、三十年、五十年……你還有一大段的日子要走,為什麼你要選擇痛苦的活着,不願意面對新生活?”承康的話壓上他的心。

    “他在懲罰玉歆,他要玉歆知道,他為他們的愛情而堅持,不準玉歆或忘,不准她的魂魄獲得安寧。”承泰選擇説重話敲醒他。

    “沒有,我沒有!”重重捶向桌面,暄燁的痛苦昭然若揭。

    “可是你做的事就是這個樣子,你羈絆她,不准她離了你;你不放過她、也不放過你自己。”承康長聲嘆息。

    “你説……我的愛成了她的負擔。”

    “換個角度想,今日死的人是你,你會希望玉歆為你一生怏怏不樂?還是鼓勵她用樂觀態度,重新積極面對生活,哪一日輪迴再度,機緣再現,你們共續前緣?”

    “我捨不得她苦……”暄燁輕言。

    “是啊!相同道理,玉歆怎捨得你為她受苦?”

    承康的話觸動了他,青兒説過——只要你幸福,看着你幸福,我便幸福。

    這就是真愛?看着對方幸福,自己便能感覺幸福?所以,他必須為玉歆而幸福?

    “玉歆要是在天上看着你,肯定會為你的冥頑不靈再氣死一次。”承泰説。

    “為了玉歆的幸福,我該去尋找自己的幸福……”他努力在一片混沌中釐出清明。

    你幸福,我便幸福……青兒的話一聲聲在他耳邊迴響。

    “沒錯,就是這樣子。”擊掌,承泰一棒打醒夢中人。

    “好,我會為玉歆努力出幸福。”下了決心,他願意為玉歆努力。

    “説得好!我再問你,那個會彈琴作畫、會吟詩唱曲,還會做一手好女紅的女人,是不是你的幸福?”康泰問得性急。

    想到青兒,一股暖意悄悄襲上心間,這就是愛情,她因他幸福而幸福,他也願她為自己而幸福。

    什麼時候起青兒攀上他心間?在他錯認她是玉歆的那個夜晚?在她侃侃談着水能覆舟亦能載舟的夜裏?在他對她訴説阿瑪的嚴格管教時分,在他送她玉釵的時候?

    他不計較了,只要知道她愛他、他也愛她,知道玉歆會因他們的情愛而幸福、而解脱……他,願意放手……

    “你問那個做什麼?難不成你還是對青兒有興趣?”承康拿弟弟來刺激暄燁這瞎心人。

    “可不,幾次接觸下來,我改變心意,我不立她為妾。我要直接迎娶她做福晉。暄燁,是兄弟的話,你認她做義妹,好讓我有個‘門當互對’的蠢藉口,上你家提親。”

    “想都別想!青兒是我的,我愛她,她是我的幸福。”終於,他公開了他的愛戀;終於,他的愛情不再負載沉重罪惡;終於……他能微笑面對他的愛情

    一甩袖,他走出酒館大門,決心去追尋幸福。

    自那天爭吵後,他們兩天沒見面,青兒還會掛懷那樁誤會嗎?

    不會吧!她説過沒關係。青兒向來寬懷,不會為小事生氣的,是了,她就是這樣沒錯……

    昂首闊步,發自內心的微笑,在他唇邊勾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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