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art3雪漫印象
嚴格來説的話,黎未希並不是那種第一眼就能讓你喜歡上的女孩。
在她還沒來夏令營的時候,幾個編輯都紛紛表示出擔心。因為她會像夢囈一樣在QQ羣裏講自己的故事,甚至語言犀利地罵那些傷害過她的人。
這種任性從她的語言中表露無遺,或者説,她豎起了身上的刺,急於通過扎傷別人來引起別人的注意,甚至以此而慰藉自己。
所以他們擔心這樣性格的女孩,會不會潑辣蠻橫地對待其他營員,不服從安排。
但我們只猜對了一半。
因為她確實不服從安排,可是我們並沒想到,她在度過的短暫的“認生階段”後,開始無比坦誠地對待其他營員,甚至被所有人喜歡。
最初她來到夏令營的時候,用“遊魂”來定義,絕對不為過。
無論其他人在參加怎樣的活動,她都堅持在隊伍最外圍遊蕩。拿着旗杆揮一揮或者蹲在一邊看鳥島裏的孔雀,不管怎樣,就是不參與集體活動。
這讓維持秩序的工作人員非常傷腦筋。所以開會的時候,我們安排小九做她的跟營編輯,是因為小九用最快的速度通過學粵語的方式靠近了她,讓她慢慢卸下了防備。
她像一條小尾巴,緊緊跟在小九身後。我起初還疑惑,明明是一個喜歡獨來獨往的女孩,怎麼會這麼快就依賴別人呢?
後來她又和韓小暖粘在一起的時候,我才找到答案:因為她的內心裏,有比任何女孩都糾結的矛盾。
她渴望愛,渴望有人能全神貫注地照顧她關心她陪伴她;可是同樣的,她也害怕愛,因為她害怕面對終有一天要面對的失去、分離和傷害。所以每當有人靠近她,她就在喜悦和畏懼中自我矛盾。但還好,最終她都選擇了接受愛,相信愛。
在心理拓展活動的時候,那個弄哭了無數人的“給小石頭寫封信“的環節中,她舉起紙裝模作樣地寫字,輪到她讀的時候,她不説話,只搖頭。心理老師沒辦法,只能跳過。
我們以為是不想讀給大家聽,可後來才發現,她一個字都沒寫,只在上面畫了樹和雲朵。
我不能斷定她是因為不敢面對自己的內心還是保持任性的狀態拒絕服從,但我可以確定的是,她的內心絕對夠柔軟,甚至都不用你掐,就會汪出水來。
她普通話講的不好,所以和別人溝通時説話很慢,聽得卻很仔細。她融入大家的時間比其他人晚,可是她卻在融入之後一下子獲得了滿滿的愛。
我聽了她的很多故事,比如和方悄悄深夜在荷花池旁邊談心導致兩個人一同淚奔,比如她不吃飯以至於韓小暖和小九一起像哄小孩一樣陪她吃……不知道她從哪裏弄來的魔力,就是能讓你認識她以後,會不自覺地把注意力放在她身上。
夏令營最後一晚的座談會上,我一進門,她就對我指着最前排的位置説:“你坐那裏!”然後她又指了指小九補充道:“我在幫我老闆安排!”聽説小九一天付30塊當工資,讓她做小跟班。具體有沒有付錢我不知道,可她盡職盡責地維護“老闆”的利益,笑起來的時候都是滿足。
那晚她從頭到尾都埋着頭哭,和每個人擁抱告別的時候更是抬頭就滿臉眼淚。最後,我説等我去香港的時候讓她做我的導遊,並且特地用粵語對她説:“未希,我會掛住你。”
她的眼睛亮亮的,不捨全寫進眼淚裏。
我知道她回到香港以後,依然要自己決定讀書還是工作,依然要忍受很多的孤獨。可是我很欣慰她因為這次夏令營而更加相信這個世界人與人之間仍舊存在的真誠。這種感覺很重要,對一個缺少安全感的人來説,更加重要。
但我絲毫不懷疑未希會好好成長。因為我在她身上看到了最純淨的情感,和最難得的美好。
後來
夏令營結束之後,還經常能在QQ上看到黎未希的蹤影。
她説她從原來的學校退學,開始正式學習攝影,她説攝影讓她很開心,但是她擔心學不好,因為攝影班裏的師傅每天都對她説:“攝影很累的!要扛很重的機器去很多地方!”
我一邊鼓勵她,一邊暗自為她欣喜。但她許多事情依舊讓人並不放心,中秋期間她又去了一次深圳,在一個比她大很多歲的男人家裏住了幾天。她説他們什麼也不做,她只是貪戀他的牀單,他身上的味道。
我並不懷疑她能保護好自己,但我願意看到一個更好的黎未希,一個對自己認識更加清晰,更加獨立勇敢的黎未希。
她已經年滿十七歲,在這之後,她在新的人生裏,也許不再叫做黎未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