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忘我等人醒來,已是昏時分。
昨眼一看,發現回到了虎風鏢局。
秦忘我霍地挺身坐起,只見王守義正在向韓伯虎述説經過,譚三姑、楊瑤一方靜聽。
白玉仙、黃小玉也甫告清醒,整個內廳裏,唯獨不見蕭姣姣。
泰忘我暗自一驚,急問道:“蕭姑娘呢?”
王守義轉過險來,神色凝重道:“她被瘋狂殺手擄去了!”
秦忘我大吃一驚,道:“瘋狂殺手?是,是他在茶裏……”
韓伯虎接口道:“茶裏做手腳,是地鼠門的人乾的,你們昏迷之後,瘋狂殺手才出現,而且殺了他們好幾個人。”
秦忘我驚詫道:“哦?瘋狂殺手居然手下留情,放過了咱們幾人?那咱們是怎麼回洛陽的?”
韓伯虎道:“地鼠門的弟子用船把你們載至洛陽,再用馬車送回來的。”
秦忘我更覺詫異道:“怎麼可能呢?地鼠門的人……”
韓伯虎即將地鼠門弟子送他們回來及瘋狂殺手的口信,説了一遍。
白玉仙剛好聽到,驚道;“蕭姑娘落在他手中,真面目一定會揭穿了!”
“我去找她!”秦忘我欲往外走,始發覺青虹劍不知去向,眼光急向四處搜索,道:“在下用的劍……”
韓伯虎沮然道;“青虹劍巳被他帶走!”
秦忘我更是一驚,情急道:“在下去找……”
王守義勸阻道:“秦老弟,不要衝動,你上哪裏去找他?”
韓伯虎嘆道:“唉!就算能找到,蕭姑娘在他手中,且擁有銀月飛霜、青虹劍兩件罕世神兵,佔盡優勢,又何必去作天謂的犧牲!”
這話雖説的涵蓄,但等於已言明,秦忘我不必去送死!
銀月飛霜、青虹劍無異是從秦忘我手中失去,白菊花之死,也是他一時疏忽,如今蕭姣姣又落入對方之手,連番挫折,使這血氣方剛、毫氣幹雲的年輕人,也不禁感到了失敗的沮喪。
他不由地長嘆一聲,沉默無語起來。
王守義不愧是當年江南第一神捕,頗具大將之風,臨危不亂道:“瘋狂殺手既有口信,三日之內,要咱們等他消息,定然不致向蕭姑娘下毒手。咱們千萬不可自亂陣腳,在這三日之內,表面上保持冷靜,按兵不動,靜候他的消息,暗中咱們可聯絡地鼠門的人,追查他的藏身之處,再設法搶救蕭姑娘。”
白玉仙憂形於色道:“我擔心-點,瘋狂殺手一旦發現蕭姑娘不是白菊花,很可能以毒物加諸在她身上!”
韓伯虎一怔,道:“不會吧,上次他以毒物控制白菊花,是利用她竊取銀月飛霜。如今巳無必要再重施故技了。”
白玉仙不以為然道:“這個我知道,但他可以用毒物向蕭姣姣逼供,問出常九是真是假啊!”
一直沉思的譚三姑,這時忽振聲道:“如今之計,只有以常九換回蕭姑娘!”
語驚全場,眾人均為之一怔。
韓伯虎急問道:“譚老前輩的意思是……”
譚三姑胸有成竹,從容不迫道:“瘋狂殺手志在常九,已是不爭之事實,蕭姑娘冰雪聰明,且能隨機應變,這也是有目共睹的,但她畢竟是個年輕姑娘,如果瘋狂殺手真施用毒物,逼她就範,縱然她能強忍一時,卻終難忍受那毒發之苦。所以,事不宜遲,必須在瘋狂殺手逼問出真相之前,以常九交換蕭姑娘,若是等他知道常九是假的,那就行不通了。”
韓伯虎連聲道;“對對對,譚老前輩顧慮甚是周詳,但此舉全仗譚老前輩一人之力,別人無從插手,豈非太冒險……”
譚三姑毅然道:“成敗在此一舉,老身只好孤注一擲了!”
白玉仙與譚三姑在王府相處多年,情同母女,不禁淚光閃動道:“譚老前輩,瘋狂殺手一發現你不是常九,自知上當,必然惱羞成怒……”
譚三姑哈哈一笑,道:“老身這數十年功力,加上紅毛寶刀,大概還能拼上一拼。縱然不敵,反正老身也活夠了本,只要蕭姑娘能脱險,安然歸來,老身雖死無憾!”
這番話,説得慷慨激昂,使眾人無不肅然起敬。
現在最重要的問題,是如何跟對方取得聯絡,主動提出這交換之議?
地鼠門分散各地的弟子,已紛紛趕來洛陽。
以他們的追蹤術及耳目眾多,追查那瘋狂殺手,必然事半功倍。但如果他們知道將以常九交換蕭姣姣,非但不會出力,反而會全力阻止。
韓伯虎有此顧慮。不便利用地鼠門的人力,只好求助於洛陽城的各大鏢局。憑同行道義及他多年的交情,終獲全力支持。
但他並未泄露真正計劃,以免節外生枝。
譚三姑獨自在客房裏運功打坐,準備養精蓄鋭,到時候好全力一搏。
秦忘我悄然來至窗外,見譚三姑在運功,不敢驚擾。
站了片刻,突聞譚三姑招呼道:“小夥子,進屋來吧!”
秦忘我推門而入,歉然道:“晚輩不知老人家在運功……”
潭三姑置之一笑,道:“談不上運功,只是養養精神而已。小夥子,有什麼事嗎?”
秦忘我直截了當道:“晚輩決心去救蕭姑娘,特來稟知譚老前輩……”
譚三姑道:“你擔心老身不是那人的對手?”
秦忘我遲疑一下,始道:“晚輩也同樣毫無把握。但既是孤注一擲,這個險就該由晚輩去冒!”
譚三姑未置可否,問道:“你打算如何冒法?”
秦忘我胸有成竹道:“晚輩知道地鼠門的據點,決定去找他們。
如果我説是受常九之託去救白菊花,必可獲得他們協助,查出那瘋狂殺手藏身之處。”
譚三姑追問道:“找到他之後呢?”
秦忘我強自一笑道:“需視當時情況而定,見機行事。”
譚三姑微微頷首,突然取出紅毛寶刀,遞向他道:“孩子,這把刀帶着,祝你成功!”
秦忘我驚詫道:“譚老前輩,你自己……”
譚三姑笑道:“如果你能成功,老身就用不着它了!”
秦忘我雙手接過寶刀,激動道;“譚老前輩放心,有您老人家這句話,晚輩一定全力以赴!”
譚三姑叮嚀道;“珍重!”
秦忘我抱拳一施禮,轉身出房而去。
他帶着紅毛寶刀,悄然來至後院,掠身越牆而出,立即直奔城東。
那夜韓伯虎瞞着秦忘我與蕭姣姣來此地與地鼠門弟子見面,他曾悄然跟蹤,是以知道這處馬車鋪即是地鼠門在洛陽城內兩處據點之一。
城南一處已被挑了,如今只剩這一處。
秦忘我直奔馬車鋪附近,放緩腳步,只見鋪外停置數輛馬車,四下尚散佈十幾名壯漢,如臨大敵地戒備着。
一見這情勢,心知各他的弟子已紛紛趕來洛陽,似乎在蠢蠢欲動。
秦忘我暗自一驚,忖道:難道他們糾眾在此,準備傾巢而出,硬闖虎風鏢局,不顧一切搶救出常九?
念及於此,事不宜遲,即向馬車鋪大步走去。
散佈附近的壯漢立即一擁而上,圍住了秦忘我。
一名壯漢喝問道;“想幹什麼?”
秦忘我振聲道:“受貴掌門之託,特來傳個口信!”
壯漢道:“什麼口信?”
秦忘我反問道:“老兄可能當家作主?”
壯漢一怔,茫然道:“此話怎講?”
秦忘我冷聲道:“老兄如果不能當家作主,最好少問!”
壯漢怒從心起,掄起拳頭,直搗秦忘我胸腹部位。
秦忘我出手如電,捉住對方手腕,向身旁一帶,那壯漢頓時身不由主,衝跌開去。
其他漢子見狀,齊聲喝打,正待羣起而攻,車鋪門突開,又走出了兩名壯漢。
其中一人喝道:“誰敢來這裏撤野?”
一個箭步衝來,突然認出了秦忘我,不禁暗自一怔,詫然道:“是你!”
秦忘我也認出,此人正是在龍門灘小飯館裏偽裝的夥計,當即一抱拳,笑道:“多承送咱們回洛陽,特來致謝!”
那漢子道:“你就是為此而來?”
秦忘我正色道;“貴掌門有個口信,要在下轉達,但必須見你們能當家作主的。”
那漢子略一猶豫,當機立斷道:“好!請隨我來!”
衝跌開去的壯漢已然爬起,急道:“杜大哥,先搜搜這小子的身!”
姓杜的漢子道:“不用了!”
一轉身,帶着秦忘我走進馬車鋪。
一進門,只見簡陋的屋內擠了二三十人,男女雜處,正在議淪紛紛,可以看出,個個均情緒激動。
他們似在為地鼠門連遭屠殺及常九被劫持事感到極度憤怒。
眾人見秦忘我進來,無不投以詫異的眼光,顯然他們是從各地趕來,尚不知這年輕人身份來歷。
秦忘我被帶進右側耳房,屋裏只坐了七八人,似乎身份較高,正在密商對策。
為首之人,年約五旬,一身打扮較其他人體面,儼然文人雅士。
姓杜的漢子對其執禮其恭,上前輕聲耳語幾句。
只見那中年漢子微微一怔,輕咳兩聲,始道:“掌門人有何令諭,要閣下傳達?”
秦忘我雙手一抱拳,問道:“請教這位是……”
中年文士拱手答禮道:“在下郭兆南!”
姓杜的漢子補充道:“郭老前輩是地鼠門南七省總瓢把子!”
秦忘我又一拱手,道:“原來是郭老前輩,久仰久仰。在下秦忘我,受貴掌門常老前輩之託,帶來口信,那瘋狂殺手一日不除,他就一日不能出面,現由虎風鏢局全力保護……”
郭兆南臉色一沉,憤聲道:“地鼠門數百弟子,難道不及一個虎風鏢局?”
秦忘我道:“在下絕無此意,郭老前輩切勿誤會……”
郭兆南怒形於色道;“哼!地鼠門數百弟子,遍佈天下,竟然保護不了常門人,反而求護於外人,豈非地鼠門弟子太無能!”
秦忘我強自一笑,隨即鄭重道:“恕在下措詞不當,其實貴掌門與韓老鏢主乃是生死之交,情同手足。如今瘋狂殺手出現,並非衝着地鼠門而來,志在貴掌門,實包藏禍心,極可能造成一場江湖風暴、空前浩劫,甚至禍延天下。貴掌門為忍辱負重,不得不暫避虎風鏢局,俾暗中號召昔日誌向道合舊友,共謀除此鉅奸之策。其不得巳之苦衷,當非旁人所能瞭解,尚望郭老前輩明察。”
這番話義正詞嚴,聽得在場諸人,無不為之動容。
郭兆南神情轉緩道:“掌門人之意,是要地鼠門弟子按兵不動?”
秦忘我點點頭,道:“貴掌門是怕小不忍而亂大謀。同時交付在下一件任務,尚需各位鼎力相助……”
郭兆南問道;“掌門人交付閣下何事?”
秦忘我正色道:“從那瘋狂殺手手中救出白姑娘!”
郭兆南臉色又陡然-變,怒道:“救那出賣地鼠門的叛逆?”
秦忘我道:“白姑娘並非出賣地鼠門,而是奉貴掌門指示,負有重要任務。”
姓杜的漢子又上前,向郭兆南耳語一陣,似在説明龍門灘情形。
這位地鼠門目前的領導人物微微把頭一點,目光如炬,逼視着秦忘我,道:“閣下需要什麼協助?”
秦忘我見計已售,不禁暗喜,即道:“地鼠門耳目眾多,追蹤術馳譽江湖,若要追查出那瘋狂殺手藏身之處,相信並非難事吧?”
郭兆南轉向那漢子道:“杜勝,你告訴他吧!”
杜勝恭應一聲,向秦忘我道:“那瘋狂殺手擄去白姑娘後,咱們就派出幾個人,一路追蹤下去,追到登封山下,即失去蹤影,發現方圓數里之內,只有一處羅家莊……”
秦忘我急問道:“羅家莊?”
杜勝點了點頭,接下去道:“咱們在洛陽多年,從未去過登封山,對羅家莊不甚瞭解。回來後各方打聽,始知莊主叫羅尚武,當年曾任山海關總兵,如今已告老還鄉。”
秦忘我追問道:“你們能否確定,白姑娘被擄進了羅家莊?”
杜勝連連搖頭道:“不不不,咱們幾個弟兄,只是追蹤到那附近,即失了那人與白姑娘影蹤,不敢確定他們的去向。”
秦忘我沉思一下,當飢立斷道:“在下欲往羅家莊一探,可否勞杜兄帶路?”
杜勝不敢擅自作主,面有難色道:“這……”眼光卻轉向那中年文士。
郭兆南微微頷首示意,杜勝始勉為其難道:“在下只能帶路,可不能進羅家莊啊!”
秦忘我欣然笑道:“帶到你就可以走了!”
隨即掏出一物,塞在杜勝手中,道:“一點小意思,算作杜兄跑趟腿的酬勞!”
杜勝低頭一看,呆住了,掌中是十兩重的金元寶!
夜色朦朧!
登封山與嵩山,山脈相連,如同一條蟠伏巨龍。
羅家莊位於山麓,佔地數畝,入夜仍燈火通明,遠遠看去,恰似一顆夜明珠。
杜勝帶路,領秦忘我來至半里外,遙指羅家莊道:“那就是了!”
秦忘我微微點頭道:“多謝帶路,杜兄請回去吧!”
杜勝叮嚀道:“秦兄,羅總兵雖巳告老歸隱,莊內必有家將防範,且那瘋狂殺手可能藏身莊內,千萬要小心,保重啊!”
秦忘我又謝了一聲,不待杜勝離去,已掠身而起,直奔羅家莊而去。
羅莊主曾是朝廷命官,官拜山海關總兵,怎會窩藏那瘋狂殺手?
突然間,秦忘我想到了榮安堂的吳大夫!
莫非這羅莊主也為瘋狂殺手所脅?
念及於此,秦忘我更心急加焚,決心入莊一探。
出乎意料之外,莊內似乎毫無防範,甚至未見有家將或莊丁走動。
秦忘我已掩近莊院大門,正暗自詫異,突見黑暗處竄出幾頭兇猛巨犬,直撲而來。
他頓吃一驚,拔身而起,躍上大門木柱。
幾頭巨犬連連縱撲,但木柱離地面兩丈來高,無法撲及,一頭頭張牙舞爪,齊聲狂吠起來。
秦忘我暗自叫苦,幾頭巨犬這一狂吠,必然驚動莊內的人,正待掠身而去,突聞一聲吹哨,幾頭巨犬立即停止狂吠,循聲奔去。
黑暗處,現身走出個綠農小婢,年紀至多十五六歲,模樣兒長得十分靈巧可愛。
幾頭巨犬圍繞着她,搖頭擺尾,以示親熱。
綠衣小婢似早已發現秦忘我,仰起臉來,笑道:“喂!你站那麼高,不累嗎?”
秦忘我苦笑道:“可是我不敢下來,你那幾頭狗太兇……”
綠衣小婢輕撫着一頭巨犬,又問道:“你想溜進羅家莊?”
秦忘我道:“誰想溜進去!我只是迷了路,老遠發現這邊有燈光,想來借宿一夜,不方便的話,問了路就走。”
綠衣小婢未置可否,好奇道:“你要去哪裏?”
秦忘我不假思索道:“洛陽!”
綠衣小婢“噗嗤”一笑,道:“你真不曾撤謊,去洛陽怎麼可能迷路,迷到登封山來了!”
秦忘我表情逼真道:“我怎麼知道,從嵩山一路走的山路,走了好幾天才繞出登封山。”
綠衣小婢似乎有些相信,如從嵩山走山路,繞出登封山,出口正好在羅家莊附近不及兩裏之處。
但從嵩山往洛陽,從來無人走山路的。
除非是吃飽了撐着!
綠衣小婢又笑問道:“那你是要問路還是借宿?”
秦忘我趁機道;“我已走得筋疲力盡,如果方便,最好能借宿一夜,明天一早就走。”
綠衣小婢面有難色道:“問路我可以指點你.借宿嘛……我就作不了主啦!”
秦忘我懇切道:“姑娘可否行個方便,幫個忙……”
綠衣小婢猶豫一下,始勉為其難道:“好吧。我帶你去見莊主,答不答應,我可沒有把握,要看你自己的運氣了。”
秦忘我縱身而下,拱手道;“多謝姑娘!”
綠衣小婢嫣然一笑,道:“你筋疲力盡,還能跳那麼高?”
秦忘我強自一笑道:“那幾頭狗太兇,我是情急逃命啊!”
綠衣小婢又笑了笑,帶着秦忘我向莊舍走去,幾頭巨犬一路跟着。
秦忘我暗自留意,偌大一座莊院,竟然未見一個家將或莊丁,實在出人意料,且超乎常情。
難道整個羅家莊的人悉遭瘋狂殺手……
念猶未了,已進入莊舍。
一座大跨院,地上全部鋪以方塊青石板,兩旁且置有兵器架,十八般武器齊全,顯然院內系練武場地。
自院內放眼看去,可見正廳大門敞開,廳內燈火輝煌,悦耳動聽的絲竹樂聲自廳內飄傳出來。
綠衣小婢領着秦忘我步上石階,來至廳外止步,回身叮嚀道:“請在此稍候,待我入內向莊主稟報。”
秦忘我微微點頭,待綠衣小婢入廳。側臉向廳內一望,只見八仙桌上方端坐個腦滿腸肥的大腹賈,年約六旬,紅光滿面,一身華麗員外服,頗具富豪之相。
但他人老心不老,居然左擁右抱,尚有四名美女陪座,兩個豔婢隨侍在側,在那裏飲酒作樂,大享齊人之福!
綠衣小婢恭然施禮,然後走向他身旁,一陣輕聲耳語,似怕説話聲太大驚擾一旁六位白衣少女彈奏。
這腦滿腸肥的大腹賈正是莊主羅尚武。
他聽畢耳語,微微一頷首,綠衣小婢立即走出廳外,笑道:“你運氣不錯,莊主今夜心情特別好,要你進去!”
秦忘我欣然道:“多謝姑娘,我只要有個地方睡覺就成了,莊主正在飲灑作樂,不便驚擾……”
綠衣小婢不悦道:“你這個人真不識抬舉,莊主要見你,怎麼可以拒絕?”
秦忘我此來的目的,是要一探究竟,查明那瘋狂殺手擄去蕭姣姣,是否藏在莊內。
哪知被幾頭巨犬一陣狂吠,驚動這綠衣小婢趕去,使他整個計劃遭破壞。
退而求其次,只能以借宿為藉口,獲准留在莊內,仍可伺機查探,自然以不見莊主為宜。
但被綠衣小婢一説,他無可奈何,只好跟着她進入廳內。
羅尚武一打手勢,樂聲立時停止,所有的眼光,均不約而同集中在這不速之客身上。
秦忘我走上前,拱手為禮道:“在下迷路至此……”
不容他説完,羅尚武又擺出手勢,敞聲笑道:“坐!坐!”
秦忘我婉櫃道:“在下只求借宿一夜,己感激不盡,不敢打擾莊主雅興……”
羅尚武豪爽道:“老夫一生最好客,小兄弟既然來了,就不用拘束,來來來,坐下陪老夫喝兩杯!”
秦忘我尚未置可否,綠衣小婢巳不由分説,將他連拉帶拖,推向八仙桌去。
八方座位,只坐了七人,正好空着一張椅子,如同虛席以待,等着他來似的。
秦忘我被強按坐下,侷促不安道:“莊主,在下實在來的很冒昧……”
羅尚武似巳帶有幾分醉意,阻止道:“不要多説了,再説就罰酒三杯!”
隨侍在側的豔婢不待吩咐,已為之添上碗筷酒杯,另一豔婢立即斟酒。
秦忘我暗自納罕,這位歸隱的羅總兵,怎會除他之外,全莊不見一個男子,反而盡是如花似玉的美女?
這究竟是女兒國?還是盤絲洞?
見到酒,秦忘我立時提高警覺,龍門灘飯館裏,兩盅茶使他們全被迷倒,險遭殺身之禍,記憶猶新,千萬不可重蹈覆轍。
尤其是置身在這令人可疑、充滿危機的羅家莊!
突見羅尚武舉杯道:“來!小兄弟,咱們別俗套,什麼你敬我敬的,喝酒!”
他倒爽快,一飲而盡。
秦忘我卻為難了,只好婉拒道:“有負莊主盛情,在下確實從來滴酒不沾……”
這是很好的藉口,羅尚武也不強人所難,吩咐道:“替客人換茶!”
以茶代酒,這總無法拒絕了吧!
秦忘我不禁暗自叫苦,急中生智,趁着豔婢去端茶,表情逼真地眉頭一皺,起身道:“莊主,在下想……想告退一下。”
羅尚武帶着醉意,當着眾女面前,毫無顧忌,口無遮攔道:“小翠,帶客人到廳外,就在院子裏方便一下吧!”
眾女聞言,無不掩口竊笑。
秦忘我窘迫萬狀,隨着綠衣小婢走出廳外。
走至跨院內,趁着綠衣小婢轉身迴避,秦忘我迅速自懷中取出小瓷瓶,打開瓶塞,倒出兩粒丹丸,悄然放入口中吞下。
這兩粒丹丸,不僅能解奇毒,任何歷害的迷藥,也無法使他昏迷。
龍門灘小飯館裏,是根本未曾料到茶裏被人做手腳,否則豈會着了地鼠門弟子的道。
現在他已有恃無恐,入廳歸座,頓時神色自若起來。
茶已換上,秦忘我立即雙手端起茶碗,灑然一笑道:“莊主,在下就以茶代酒了,敬莊主!”
茶雖燙,他卻喝了一大口。
羅尚武是舉杯一飲而盡,放下酒杯道:“小兄弟,老夫一生狨馬倥傯,至今孑然一身,晚年一無所有,倍感空虛寂寞,惟有以聲色自娛,千萬莫要見笑啊!哈哈……”
秦忘我強自一笑,言不由衷道:“莊主樂天知命,叫在下好不羨慕!”
羅尚武更得意忘形道:“人生苦短,但願座上客常滿,杯中酒不空,夫復何求呢?哈哈……”又是一陣狂笑。
秦忘我更覺納罕起來,看來此人雖是酒色之徒,卻不失豪邁之氣。
尤其他對這陌生人不速而至,既不追問來龍去脈,甚至連姓名也不問,莫非對秦忘我的一切他早已瞭若指掌?
這似乎不大可能,除非此人俱有未卜先知,先見之明的奇術,否則絕不會料到他今夜會闖來!
羅尚武突然擊掌三聲,一旁坐着待命的六名白衣少女,立即繼續彈奏起來。
樂聲蕩氣迴腸,悦耳動聽,足以令人神往。
羅尚武不再説醉話,左擁右抱,自得其樂地閉上雙目,陶醉在美妙樂聲中。
秦忘我心急如焚,但不便離席,只好如坐針氈地陪着,逐漸受主人感染,也全神貫注聆聽起來。
樂聲抑揚頓挫,如泣如訴,真個是初弦哀絲動豪竹,令人為之超然於塵俗之外。
突然間,樂聲由緩而急,初如行雲流水,繼而是浪潮洶湧,再轉變翻江倒海。
秦忘我隨着樂聲轉變,心絃亦在震動,逐漸受其迷惑,終為全部控制。
樂聲愈來愈激昂,如萬馬奔騰,衝入秦忘我心靈深處,使他無法抗拒,頓覺全身血液沸騰,心神奔放難聚。
在座的六名美女,紛紛起身離座,隨着樂聲狂舞。
秦忘我已意亂情迷,迷迷糊糊地加入她們,一齊狂舞起來。
樂聲更加激昂,舞得也更加瘋狂……
突然間,秦忘我及六個美女一齊不支昏倒地上。
樂聲驟止,裝醉的羅尚武站起身來,敞聲笑道:“小兄弟,你知道“懾魂魔音”的厲害了吧?哈哈……”
秦忘我清醒過來時,巳置身在陰暗地窖裏。
睜眼一看,驚覺自己全身赤裸,被牢牢捆綁在石柱上。
用力一掙,竟然愈掙愈緊,顯然捆住手腳的並非普通繩索,而是經過特殊處理、以藥水浸泡過的牛筋。
否則,憑他的武功,必然一掙即斷。
眼光一掃,發現距離數尺外的矮榻上,躺着的正是蕭姣姣,臉上人皮面具已被揭去,恢復了本來真面目。
偽裝的白菊花,果然被瘋狂殺手識破!
秦忘我大驚,急叫道:“蕭姑娘!蕭姑娘……”
蕭姣姣毫無反應,昏睡不醒,顯然被點了穴道。
狂笑聲中,不知從何處出現一人,走向秦忘我面前,地窖裏雖只有一盞昏暗油燈,只看他那一身藍袍及一張冷酷無情的臉,就認出是那瘋狂殺手!
他向矮榻上的蕭姣姣一指,冷聲問道:“你是為她來的嗎?”
秦忘我怒哼一聲,置之不理。
瘋狂殺手笑道:“好!我讓你見一個人!”
陰暗處,緩步走出一人,竟然又是一個蕭姣姣!
秦忘我大為驚詫,失聲叫道:“蕭……”姑娘兩字未出口,他突然止住,因為他無法分辨,哪一個才是真正的蕭姣姣。
但他明白,瘋狂殺手也精於易容之術,來個以牙還牙,作為報復,也是示威。
瘋狂殺手得意地一笑,又道:“這是雕蟲小技,不足為奇,我再讓你見一個人!”
陰暗處又走出一人,乍見之下,秦忘我驚得目瞪口呆,因為見到的這人,正是他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