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要讓我用一個詞來形容初三,我會説:不堪回首。
誇張一點點説,初三的我可謂是“劣跡斑斑”,當然這一切都是因為那次不算徹底的“離家出走”而引起的。
其實第二天放學後我就直接地回了家,那天是週末,有很多同學約着一起去逛街我都沒有去。告別的時候唐池不放心地對我説:“別跟你媽吵,忍忍就過去了。”我點頭示意她放心。她其實並不放心,走的時候頻頻回首,讓人心折。
我剛進家門媽媽就迎面把一個玻璃杯扔到了地上,我定眼一看,竟是林家明送我的聖誕禮物。杯子在瞬間粉碎,兩條無辜的小魚在地面上拼命地掙扎。
我面無表情地看着我媽媽,我不知道她是從哪一天起變成了這麼一個心狠手辣的女人,她惡聲惡氣地問我説:“你還回來幹什麼?”
我覺得疲憊極了,我一句話也不想説地往我的房間走去,可是媽媽並不罷休,她一把拉住我,聲音越來越尖:“你翅膀硬了是不是?敢亂想亂做了是不是?你給我坐下來,有些事情你今天必須跟我交待清楚!”
我坐到沙發上,膝蓋上放上我的大書包。我想好了,她如果再逼我或者説再過份的話,我馬上就再走,走了後就永遠都不會再回來。
可是她的語氣卻忽悠悠地低了下來,她説:“阿奈你知不知道你這樣很傷媽媽的心,你知不知道我昨天一宿沒睡,今天連上班都沒有心思。可憐天下父母心,你有沒有想過可憐可憐你媽媽?”
“你可憐可憐我。”我説,“不要再自尋煩惱了好不好?”
“可是你跟男生交往是事實,互贈禮物是事實,在電台裏説那些打情罵俏的話是事實,要是給我們單位的人聽到,你讓媽媽的臉往哪裏擱?”
我努力想努力想也想不起昨天在電波里跟木天説過什麼“打情罵俏”的話了,於是我只好牽動嘴角無奈地笑了笑。
媽媽又被我的笑激怒了:“你看看你現在,怎麼一點姑娘家該有的自尊心都沒有?還好意思笑?我要是你我就羞得跳樓了!”
我騰地站起身來:“你以為我不想跳嗎?你要不要我現在就跳給你看!”
她被我嚇住了,趕緊又拉住我,帶着哭腔説:“你這孩子怎麼變成這樣,是不是非要把我氣死才甘心啊!”我想掙脱她,可是她力大無比,我怎麼也掙不脱。
正在這個時候爸爸回來了,趕緊把我們糾纏着的兩母女分開説:“有什麼事不能好好説,都給我坐下來坐下來。”
媽媽放開了手,我終於控制不住地嚎啕大哭起來。我從小到大都不是一個愛哭的孩子,我是實在忍不住了,媽媽是實實在在地傷了我的心。
我爸爸還算是可以溝通的人,在他的調和下,這件事好象有點不了了之。但之後的很多天,我在家裏都不願意多説一句話。如果可以,我就一句話都不説。沒滋沒味的新年過後,新學期開始了,學習開始越來越緊張,大家説話的時候,都帶着誇張的手勢,走起路來也很誇張,彷彿不這樣,就顯不出對中考的重視來。
中午的時候,我喜歡和唐池一起到西教學樓的樓頂去看書,春天的風帶着淡淡的花香,吹開了全身每一個毛孔,唐池把手放到我額頭上,愛憐地説:“夏奈,你瞧你,變成了一個多愁善感的孩子。”
“嗯哪。”我説,“你瞧我多糟啊,我們算是背道而馳了。”
真是這樣,唐池開始越來越有名,她替雨辰的新書畫的插圖相當的不錯,被專家們一致認為相當地有特色,她的作品還開始被一些漫畫卡通雜誌所刊登,每一次拿了稿費,她就請我去狂吃一頓,或者是買我最想要的CD來送給我。
“不許瞎説。”唐池看着政治書的封面對我説,“我們是一生一世的好朋友,你怎麼可以説這總讓人泄氣的話。”
我知道唐池是個好姑娘,如果可能,我當然願意做她一生一世的好朋友,這一點我倒是從來都沒有懷疑過。
時間寶貴,於是談話就進行到這裏,我們繼續埋下頭來背枯燥無味的政治,因為我們都知道,考上本校的高中部是我們可以繼續在一起的先決條件。可是沒過多久,我們的苦讀就被一個尖鋭的女聲打破了:“挺像模像樣的嘛,這麼賣命為了什麼?想繼續留在這裏念高中?還是想……”
説話的人是朱莎,她後面的話沒説出來,被她自己的笑聲淹沒了。
唐池很緊張,她的臉緊繃了起來。也不知道是從哪天起,這個異怪的高三女生就開始纏着唐池不放,彷彿是她青春成長歲月裏一個經久不衰的噩夢。唐池拉拉我的衣袖,示意我們走開,不要理她。
可是朱莎卻不肯放過她,往我們面前一擋,神經兮兮地説:“我倒是想問問你,你究竟用的是什麼招數,可是讓黃豆豆對你服服帖帖的?”
“你神經病!”我罵她。
“不關你的事!”她也罵我,又轉頭對唐池説,“你別以為我不知道,你那些所謂的作品到底有多少是你自己的創作,又有多少是出自黃豆豆之手呢?”
“你無恥!”她的話嚴重地傷到唐池的自尊,唐池忍不住大喊起來。
“我是無恥吧,”朱莎揚頭一笑説,“也比你不要臉強吧?”
她話音未落,我一拳頭已經重重地揮了過去。那拳頭不偏不倚地打中了她的眼睛,她捂住眼“哇”地一聲大叫起來,沒等她叫完,我又補上了一拳,這一拳比上一拳還要準還要狠。
算她倒黴,我老早就想打人了,只是沒有藉口而已。
事後我被老師請進辦公室的時候我也是這麼説的,只是補上了一句:“朱莎早就欠揍了。”
我們班主任老遊是個五十多歲的老女人,人雖然跟不上潮流,卻還算得上是和氣,她和和氣氣地問我説:“為什麼説她欠揍呢?”
“她老是針對唐池,在外面瞎説八道。”
“她都瞎説八道些什麼?”
“我不想説。”
“是不是説她和黃老師?”老遊問。
我不吱聲。
“那麼唐池是不是天天都去黃老師那裏?”老遊又問。
“那又怎麼樣呢?”我忍不住説,“他們不過是討論畫而已。”
“當然這不是你的事。”老遊嘆口氣説:“我只説你打人,打人為什麼非要打眼睛?朱莎就要高考了,如果她的眼睛出什麼問題這個責任誰負得起呢?”
“該負多少責任我會負!”我硬撐着説。
“做事不經大腦!”老遊氣急敗壞地責備我。
正在這個時候有人敲門,進來的是唐池,後面緊跟着的是唐池媽媽。唐池走進來,首先悄悄握住了我的手,她的手冰冰涼,不過我依然感覺到安慰。
“我媽媽來了。”唐池對老遊説,“有什麼事您可以跟我媽媽説。”
“是。”唐池媽媽説,“遊老師我早該來了,實在是抱歉我這個時候才來,不然也不會出今天這事情了。”
“夏奈打了人,打到了人家眼睛,人家家長找上來門來,你説……”
唐池媽媽手一揮,打斷老遊的話:“這樣,該付多少醫藥費我們一分不少給,算上營養費也行,不過我也要替唐池討個公道,她朱莎在公共場合多次對唐池進行誹謗,我要她當眾向唐池道歉,不然,告上法庭我也奉陪到底!”
有了唐池媽媽撐腰,我和唐池相互看看,眼底全是笑意。
老遊給唐池媽媽倒上一杯水説:“孩子的事,不用鬧得這麼大吧?大家各讓一步,事情總好解決。”
“那就各讓一步。”唐池媽媽幹練地説,“我不希望這兩個孩子再遇到什麼麻煩,她們也要中考了,中考和高考一樣的重要。”
“我會從中協調。”老遊説,“不過唐池你也要注意影響,不要動不動就往黃老師的畫室跑,你知道嗎?”
唐池看着自己的腳尖,她顯然不知道該如何來回應老遊的這個要求。還是唐池媽媽機靈,她讓我們跟老遊説謝謝和再見,然後一手拉我們一個,出了老遊的辦公室。走出不遠唐池媽媽就表揚我説:“唐池你跟人家夏奈學學,不要一點脾氣都沒有,這樣子被別人欺負也不知道還擊?”
“我有夏奈就行了。她會罩着我麼。”唐池甜甜地説,故意讓我開心。
“不開心的事別去想。”唐池媽媽説,“晚上我請你們吃大餐!”
“我不去了。回家晚了媽媽又要刨根問底的。”
“那你就先回家吧。”唐池瞭解我,“騎車小心點,要不車不騎了,坐公共汽車回家也行。”
“我沒那麼脆弱。”我朝她笑笑,到車庫拿了車獨自上了路。春天的夜還是有些微涼,我一路騎一路想,如果我生在唐池的家裏,如果我的媽媽是唐池這樣的性格,我是不是也可以更加地優秀一些呢,還是,我會變得更糟?
人的命運是那麼的不同,性格決定命運,我一直記得這話,是木天在電波里説的吧。我其實還是在悄悄地聽木天的節目,唐池送我一個帶耳機的收音機,是在我生日的時候送給我的,我只是不再用熱線參與他的節目了,而是改成了給他寫信,用“雙魚”這樣一個名字。寂靜的夜裏,城市已經睡着了,木天極富誘惑力的聲音從耳機裏沙沙的傳來:“今天又收到了雙魚的來信,她的信總是這樣,用很舒服的紙,淡淡的字,淡淡地寫來。木天想,這個叫雙魚的聽眾一定是個可愛的雙魚座的女生,那麼她應該是剛剛過完生日不久,所以我要在這裏祝她生日愉快。雙魚座是十二星座裏我最喜歡的星座,雙魚座的人愛作夢,也無時不在幻想,也常將這種情結搬到現實環境中,而顯得有些不切實際,但他們是善良的,有絕對捨己助人的犧牲奉獻精神;他們是敏感、仁慈、和善、寬厚、與世無爭、温柔、多愁善感的純情主義者,也是十二星座中最“多情”的一個……讓我們來聽一首葉蓓的歌《雙魚》,這首歌也特別地送給可愛的雙魚,此時此刻,希望你會在收音機旁。”
緊接着,葉蓓的歌聲便悄然響起:“……我們仰起頭,看那金色的太陽,你看還有那,田園野上清香的氣息……”
歌聲裏,我的心深深地迷醉,我想,這個世界上也許再也沒有第二個像木天這樣懂得我心的人,也許他永遠也不會知道雙魚就是夏奈,可是這又有什麼關係呢,有一個人可以這樣地懂你,這樣認真地來讀你的信和你的心情,應該算得上是幸福的吧。
我只是沒有告訴唐池這些,説真的,我怕她會笑話我。
我很認真地讀書,快中考的時候成績一天天地上漲,媽媽的臉色大有緩和,我知道她會在心裏説我是浪子回頭金不換,我們之間的話仍然不多,但也不會再吵架,她也不會在夜裏不敲門就忽然闖進我的房間或趁我不在的時候在我的房間裏胡翻亂翻,爭取到這樣的權利,我覺得已經足夠。
我對自己説,好好唸書考個好高中考個好大學,也許我不可能像唐池那樣出色,但也應該有一份完完全全屬於自己的快樂人生吧。
帶着這樣的思想,中考來了又結束了。謝天謝地,我的成績還不錯,順利地升上了本校的高中部。唐池的分數差了一點點,不過做為特長生也留在我們學校。我們不用分開了,高興得拉着手在大太陽下直蹦。
暑假裏我們班十幾個同學有次小型的聚會,是在我們班最富有的同學葉琛的家裏,葉琛家的房子是一幢小洋樓,一共三層,第三層還有個舞廳,可以唱歌也可以跳舞。早聽説她家有的是錢,不過同學三年,這還是我們第一次去她家。因為葉琛説要出國了,是去美國,平日時趾高氣揚的她忽然變得很念舊,把家裏好吃的東西都統統搬出來不説,唱歌的時候,還唱着唱着就哽咽了嗓子。
唐池推推我:“葉琛唱歌真難聽。不哭可能會好些。”
“那你上去顯顯寶啊。”唐池唱歌不錯,聲音好聽還不會走調。
“我才不!”唐池嬌情地説,“沒有一千觀眾我才不開口。”
我臭她老遠。
再接下來唱歌的是林家明,老天,他居然説要把一首叫《IBelive》的歌送給夏奈,希望夏奈會喜歡。
大家哄叫起來,叫得最響的就是唐池。
那是熱過一陣的韓國電影《我的野蠻女友》的主題曲,我其實蠻喜歡的,沒想到林家明唱起韓語來還真是有點像模像樣,很深情的一首歌,唱到最後林家明竟然有些嘶吼,唐池悄聲説:“夏奈啊,縱是鐵石心腸也該肝腸寸斷哩。”
説真的,我一向瞧不起林家明,可我沒想到他竟會這麼大膽地表達他心中的感情,這多多少少讓我對林家明有了些新的看法。
就是在那一天,從葉琛家出來後,那天我忽然很想去看看木天,因為我很久都沒有看到過他了。不過他的模樣在我的記憶裏一直非常清晰,個子不算高的男生,看上去有一絲帶有貴族氣質的憂鬱,當他笑的時候,你會想到梁朝偉。
暑假裏電台管得很嚴,不讓學生輕易地上去,在我的百般肯求下,守門的警察才替我打了木天的電話,告訴他有人在門口等他。沒過多久,木天下來了,看到是我,他的臉上露出些許尷尬的神情,把我拉到一邊後他問我:“你怎麼又來了?”
“我……”我結結巴巴地説,“我好久沒來過了。”
“考完試了吧?”他問我。
“對啊對啊,我就是來告訴你,我考上我們學校高中部了,我和唐池一起考上了,要知道這可不容易。”
“那是挺好。”木天笑着説,“不過你以後還是儘量少來這裏吧,你媽媽她好像不太喜歡你聽我的節目……”
我的腦子亂轟轟地響成一團,我在瞬間明白了一個事實,我媽媽她居然找過木天了,難怪她現在從不在這件事情上與我再糾纏。我恍恍惚惚地問木天:“我媽媽都跟你説什麼了?”
“也沒説什麼。”木天咬咬嘴唇説,“如果你媽媽不喜歡你聽電台的節目,我想你還是少聽為好。”
我看着他,簡直不明白他在説什麼。
然後他補充説:“如果你媽媽反應到台長那裏説我帶壞你就慘了,我們台長最反感的就是這個,我想你還是不要給我惹麻煩了。你説呢?”
我一句話也説不出來,然後我轉身就走了,那是個天很藍很藍的下午,我在大街上一路狂奔,硬是將眼淚逼了回去。
我從此不再聽木天的節目,他的儒弱和自私推翻了我對青春的很多美好的設想,還有我的母親,她背對着我所做過的一切我永遠都沒法做到原諒。這一切我都沒有告訴唐池,我只是換了一個ID上網和雨辰聊了聊,我把我和木天之間的種種都告訴了她,雨辰充滿憐愛地對我説:“成長就是這樣,痛並快樂着,親愛的你得接受這個世界帶給你的所有傷害,然後無所畏懼地長大。”
“謝謝雨辰。”我説,“原來認識一個人是如此痛苦的事情。”
“會好起來的,相信我。這是代價,也是收穫。”
我謝謝她,很禮貌地與她告別,她答應我,有空會替我寫一篇小説,你希望我在小説裏用什麼樣的名字呢她問我。
“消失的雙魚”吧,我説,然後我下了線。
是的,消失的雙魚,木天將永遠也收不到雙魚的信了,永遠也不會知道原來雙魚就是夏奈。對他來講,不知道會不會也算是一種遺憾?
漫長而寂寥的暑假,除了上網就是看電視,唐池比我忙,她有畫也畫不完的畫,可以掙到掙也掙不完的錢,在她不好意思地拒絕了和我一起上街逛逛的請求後,我接到了林家明的電話,他約我一起去爬山。
我沒好氣地説:“這麼熱的天爬什麼山?”
“山裏很涼爽的。”林家明説,“我們可以跟旅行團坐車,當天就可以來回。”
也許真是寂寞得發瘋了,我答應了他。
無可否認的是,那是一次相當愉快的旅行,山裏的空氣很新鮮,陽光曲曲折折地照進來,讓人感覺像是秋天,林家明背了一個大包,裏面全是吃的。每走一小段遞上來給我吃。我想起唐池關於有錢後的一個願望,就是找個大帥哥替她揹着旅行袋去環遊世界,忍不住笑了起來。
“笑什麼呢?”林家明説,“初三後好像就很少看你笑了。”
“不開心怎麼笑得出來!”
“那你現在是開心嘍?”他説。
“還行。”
“夏奈你與眾不同。”林家明説,“從我第一眼看到你就覺得你與眾不同。”
“別拍我馬屁,我可不領情。”我板着臉,迎着頭上四散下來的金色陽光。
“你不會忘了我吧?”林家明擔心地説,“以後我們不在一個學校了。”
“不會。”我很認真地説。
“我會想念你。”他傻傻而動情地説。
四周的樹葉沙沙作響,我看着林家明,這個我從來就沒有喜歡過的林家明,然後我想到了木天,如果是他對我説這句話我會怎麼樣呢?
在那個天很藍的下午,徹底的告別後,木天到底會不會想念雙魚呢?
然後我聽到自己用冷冷的聲音對林家明説:“走吧,我們該回去了。”
暑假終於過去,高中生活按部就班地開始,那是一個奇怪的陽光燦爛的秋天,天一直暖和而舒適,學校裏進行了一翻修整,顯得更加地漂亮了。唯一的遺憾是我和唐池不在一個班,當然也不再是同桌了。
我的同桌換成了一個呆頭呆腦的小白臉男生,説起話來細聲細氣,讓人恨不得在他的背上打上一拳,看看可不可以把他的聲帶給打粗些。不過他成績還行,考數學的時候,他會把試卷悄悄地遞過來給我看答案,作為交換,考英語單詞的時候我也會多多地照顧他。
上午第一堂課剛下,唐池的腦袋瓜就從我們教室門口伸進來。我三步並做兩步地跑出去,她做出一幅一日不見如隔三秋的肉麻表情對我説:“哇,想死你了。”
“找個新歡啊,”我拿她開心,“你就不必承受思念之苦啦。”
“那可不行!”她抱抱我,“今生今世只愛你。”
我做嘔吐狀。她笑得天花亂墜。
由於是本校直升的,我們在學校也可以耍耍老資格,到食堂打飯的時候插插隊,走過操場的時候背挺得老直老直,做課間操的時候手腳懶洋洋,看初中部的女生的時候斜着眼,甚至,用腳一把踢開黃豆豆畫室的門。
當然這事兒是唐池乾的,黃豆豆在驚天動地的踹門聲中抬起頭來,問唐池説:“抽風啊,有沒有禮貌?”
“嘿嘿嘿嘿。”唐池説,“老黃我興奮啊,實在是興奮,原諒原諒哦。”
“又有銀子掙了?”看來黃豆豆比我還要了解她。
“是呀是呀,雨辰又讓我畫插圖啦,她上本書賣得不錯,讀者對我的插畫好評如潮啊!”唐池眉飛色舞地自賣自誇。
“那要請客啊。”黃豆豆説。
“NoProblem!”唐池財大氣粗地説,“想吃什麼儘管提!”
“對了,一幅圖給你多少?”
“以前三十,這次八十。”
“你們這一代真有機遇,”黃豆豆由衷地説,“出名要趁早,説得一點也沒錯。”
“你怎麼有點酸溜溜的。”我笑黃豆豆。
“喂!不許詆譭我的偶像啊,人家這是淡泊名利,你懂不懂?”唐池趕快跳出來替黃豆豆作主,這麼多年了,她始終這樣,一遇到黃豆豆的事就馬上和我解除統一陣線聯盟,沒勁得要命。
“別拍我馬屁。”黃豆豆説,“我馬上要組織一批作品參加省裏的中學生繪畫比賽,我要你全力以赴,爭取拿個大獎回來。”
“是。”唐池立正説,“絕不辜負領導重望。”
可是我沒想到唐池又要我做模特兒,初二的時候唐池曾經替我畫過一幅畫,那幅畫畫得不錯,一直掛在黃豆豆的畫室的牆上,但為了那幅畫我可吃盡了苦頭,坐在那裏好幾個小時動也不能動,現在,要讓我再坐,我可不願意。
我説:“拉倒吧,別畫我,我老太婆了有什麼好畫的。”
“我會畫出和上次完全不同的感覺,夏奈我要的就是你現在的這種感覺,你臉上的每一絲表情都讓我有創作的衝動。”
“坐不住了。”我説。
“不讓你坐。一切都在我心裏。”唐池説,“相信我,我會畫出最美的一幅畫來。”
“你不如畫風景。”我亂建議。
“哈哈,那我不如收筆。”聽唐池的口氣,她好像已經是名揚海內外的大畫家了。真不是一般的顯寶,不過如果不用坐在那裏受罪,那就讓她畫去好了,沒準我還會被她捧為最紅的模特兒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