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裏是……沒有破沙發、沒有搖晃的牀腳、沒有樓下震天價響的舞曲聲……哦,了,這裏是——天堂。
孟穗醒來,翻翻身,摸摸身體下方的物品,是不是俗名稱作「雲」的水蒸氣彙集體。
不是耶!那是白色棉被,很軟,軟得不象話,但不是雲。
確定不是雲,孟穗安心,她沒飛上天空當天使,孟姜和大姊不用找孝女白琴來替她哭墓。
那麼,她到底身處何處?之前,她在讓人鼻涕眼淚亂噴的花海禮堂……然後是坐到讓人變成梨形身材的長途飛機……然後……泡麪、暈機藥……
啊!頭腦不好的孟穗終於想起來了,快快快,大家快放二十一聲禮炮來歡頌。
她記起自己被丈夫強暴,不對、不對,是強灌酒,一整瓶ㄋㄟ,她這種只喝白開水的純淨女人,居然喝下一瓶酒精,難怪她會直接飛入上帝家大廳,整整開了好幾個鐘頭的Party,舞得頭昏眼花。
那個壞老公呢?勉強別人是件要不得的事情,她一定要跟他説清楚、講明白,要是他也用同樣的方式對待別人,人緣會變得很差,爸爸不喜歡、媽咪不疼愛,他的人生會過得相當悲慘。
孟穗跳起身,想找到名揚,好好規勸一番。
赤腳下牀,腳下的長毛地毯比她的兔寶寶長毛拖鞋還要柔軟。
陽台上沒人、客廳沒人、小廚房裏沒人,人在……一邊想,一邊往裏走,啊!一個女人正從換衣間裏,拖着她的行李往外走。
救命哦!小偷,金髮碧眼的美女小偷!這是孟穗人生中碰見的第一個壞人,應該怎麼感化?
不能生氣、不能激動,表現出上帝寬恕世人的慈愛表情,對!將她當成迷途羔羊,她要引導她走回正確方向。
孟穗深吸氣,走到美女壞人身邊,拍拍她的肩,微笑救贖。
「Thisismy,notyou.Youcannottakego.」
她用蹩腳英文向對方勸説,對方的反應相當好,因為……她居然聽懂了!説吧,微笑是世界共通語。
接下來,她講一大串一大串的英文向孟穗解釋,當中孟穗只聽得懂you啦、I啦、not啦……這些在她句子中曾用過的字彙,但對方的組合方式和她不同,她便聽得一頭霧水,滿天全金條。
再次證明「羔羊」的頭腦非常好,她屬於高智能型罪犯,因為她居然又看出孟穗聽不懂英文。
她拉起孟穗的手,就像信徒牽起主耶穌的手般虔誠,孟穗覺得自己的頭頂浮現光環。
隨對方走到衣櫃前,打開衣櫃,裏頭有……哦哦,新光三越跑到她的房間開分店了。
「Ohnotmy,notmy.」
孟穗驚嚇得連連後退。這些高級衣服她付不起錢,雖然她們家現在有一千九百八十六萬四千七百二十六塊錢存款,卻也不能這麼花法,過度奢侈浪費,金山銀山都會垮台。
「Inomoney.ThisnotIwant.」
匆匆抽下幾件衣服,她把它們塞到金髮女子手中,不關她的事、真的不關,孟穗快嚇死了。
對方聳聳肩,把衣服掛回去。她不過是飯店侍者,退貨不是她的工作,她只負責把衣服整理好、掛齊。
孟穗慌慌張張把衣服拿出來塞給她,她神定氣閒掛回去,再拿出來,她又掛回去。
看到「羔羊」這麼番,孟穗沒轍。
眼睛東飄西晃,怎麼辦?孟穗想不出解決方案,大姊和孟姜不在身旁,熱鍋螞蟻跳腳呵……啊!有了,裝死!
她抬起小腿,匆匆繞回房間,躲進軟得像雲的棉被中,孟穗打定主意,不管誰來叫她付錢,都不動如山,這筆錢絕不能算到她頭上。
睜眼縮在棉被間,孟穗想打電話求救,可電話一拿起來,就是外國人的難懂英文,她只好繼續裝死。
這一裝,她整整裝了六個小時。
餓了,不敢動;渴了,不敢起牀,再裝下去恐怕她會變成真死,一想到讓外國警察來驗屍,落葉歸根的慾望狂熾。
「聽説-不喜歡那些衣服?」楊名揚一進屋就問她話。
終於聽見中國話,孟穗感激涕零。梅花梅花滿天下,越冷它越開花,她熱愛中國!
用力掀開棉被,奮力衝到丈夫身邊,攀住他的脖子往上跳,手勾緊緊、腳夾緊緊、臉貼緊緊。
現在他是她唯一的親人,雖然他們不是太熱,可是,在外星球碰上人類,只會產生一種感覺——愛與幸福。
居高臨下的楊名揚低頭,看着身上掛的無尾熊,不曉得自己幾時變成了尤加利樹?
想推開她的慾望只有浮現一下下,就讓她身體傳來的柔軟觸感推翻。也罷,就當作體能訓練,平日工作太忙,他的確運動量不足。
就這樣,他不推開她,她不放手他,一棵樹掛着一隻小動物,掛了很久很久,直到小動物覺得滿足,在他懷中輕喟一聲,放手,退回地球表面。
「我快餓死了。」滿足完心理需求,要滿足生理需求。她餓壞了!
「服務生沒拿餐點上來?」
「有啊,可是……」那是大餐,肯定貴到不行,她哪敢吞下肚?
名揚判定她挑嘴。「這裏不可能餐餐吃中國菜,-要入境隨俗。」
「我知道!」孟穗合作服從。
名揚拿起電話,説了一串麻煩透頂的英語。
他再望向孟穗時,她急説:「我只要泡麪就行。」
「不行!」名揚打量她瘦伶伶的身材,就是泡麪讓她營養不良吧!
「那……陽春麪?」
「不行。」
「魯肉飯呢?」還有比這些更便宜的東西嗎?
「不行,我説什麼-就吃什麼。」
他是下指令的人,不是商量的人。走到衣物間,抽出幾件衣服,他自顧自進浴室,工作了一天,他有些疲倦。
「哦!」坐回沙發,孟穗打開電視,都是英文節目,她哪裏看得懂;翻開報紙,還是看不懂。
厚,頭腦不好真的很可憐!早知道,國中、高中時期,就給它狠狠多背幾個單字。
賴在沙發上,孟穗舉腿抬手,做電視裏示範的瑜伽動作,伸展筋骨。做了幾下,她嘟嘟嘴,學起名揚的口氣:「不行,我説什麼-就吃什麼。」
學一句不夠,她又發展出二、三句。
「我説什麼-就做什麼、我説什麼-就躺什麼、我説什麼-就便什麼、我説……」
「-對我的話有意見?」
冷不防,名揚的聲音從她背後鑽出來,嚇出她一身冷汗,孟穗忙正襟危坐,掛起她特有笑容,回頭,燦爛展笑,「沒有啊!」
「-在學我説話。」
「我只是、只是覺得、覺得……」快快,快想想大姊碰到這種尷尬局面時,會説什麼話?有了、有了。
「我覺得你的口氣很威嚴,我學不來。」
厲害吧!林媽媽常説,孟汶那張嘴會把男人吃得死死的,她是不想吃死自己的丈夫啦,不過反正他也快死了……
呸呸呸,不能詛咒老公,他得活得長長久久,別讓自己成了寡婦。
及時的敲門聲,解救了孟穗免於名揚的追究,侍者送上來兩份牛小排、沙拉、湯品和甜點,名揚拿兩塊美金小費遞到對方手裏,這個動作,孟穗仔細看分明。
哇塞!這麼好,兩份高級晚餐只要二乘以三十五,七十塊台幣耶!好便宜哦!在台灣,一碗滿漢大餐泡麪就要四十五塊錢,美國的排餐只要三十五元,難怪人人都説美國好,爭破頭搶移民。
真不曉得之前在害怕什麼,早知道就把自己撐飽飽。
走近餐桌,草莓派、紅酒、長蠟燭,她每多看一眼,就多讚歎一分。美國好、美國是天堂,以這種物價水準,這裏肯定沒有遊民。
主動坐在椅子上,她迫不及待,眼望名揚,等他喊開動。這是家中規定,要長者喊開動,全家才能吃飯,家裏的長者是大姊;這裏的長者,自然是眼前的大塊頭。
沒理她,名揚自己拿起湯匙享受。
開動、開動,他怎麼不喊開動?肚子咕嚕咕嚕叫、口水掉滿地,自私的壞老公只管自己……
她的不動刀叉惹火了名揚,他粗暴推開孟穗身前餐盤,兇惡説:「再挑嘴,就餓肚子。」
這句話……是開動的意思嗎?大概吧!
拿起刀叉,孟穗忙把食物塞進嘴裏,看着她的饞相,名揚再次證明自己的理論正確——對人,千萬不能太好,否則他們會爬到你頭頂上去。
會議室裏,九個東方人和六個西方人圍坐,他們面色凝肅地讀着手上的文件。
氣氛凝重,偷偷地,馥湘瞄眼老闆,他臉上有嗜血表情,前輩子一定不是老虎就是野狼,對於追捕獵物有高度慾望。
「針對這個計畫,誰有意見?」
「董事長,我覺得你一口氣解聘公司裏幾個元老,打草驚蛇會讓道森先生有所準備,這對於收購他手中的股票,將產生不必要的困難。」
道森先生是瑞秋的父親,當年他們合資創立電子公司時,因地緣關係,公司上層多半是道森的人。
先前兩年,他們把公司經營得有聲有色,但這段期間,道森生病住院,瑞秋坐鎮公司,什麼都不懂的千金大小姐掌權是最好的可趁之機,他們開始動起手腳,掏空資金,害公司一度週轉不靈。
他們自以為做得天衣無縫,但楊名揚始終感覺不對勁。於是,他找了兩個手下和知名律師到美國暗地調查真相,在蒐集到足夠罪證後,他親自領人到美國,一舉將他們解聘。
虧空案子目前進入司法程序,名揚有本事叫他們把吞進去的錢,一口一口給吐出來。
「我聘你們是來解決困難的,不是逃避困難。」楊名揚冷冷回他一句,竟敢批評他的做法?
「可是風聲放出,我擔心道森先生會提高股價,增加我們的成本。」美國在地員工説。
「請放心,最近我們會放出對公司不利的負面消息,等股價壓到最低點時,再進行收購股票的工作,至於公司運作,將會有一番大調整,希望大家能夠竭力配合。」名揚從台灣帶來的經理人説,對這件事,他們推盤演練許久。
經理的解釋,解除在地員工的疑慮。
「還有問題嗎?」他環視眾人。
大家搖頭。
「好,散會。」
望着魚貫走出的職員,楊名揚揉揉眉頭,接連三天嚇死人的工作量後,他相當疲累。
第一天,他到道森先生家去,在病榻旁取得公司合法領導權,然後一連串的計畫、改革,他讓公司上上下下人仰馬翻,唯一未受波及的,只剩下生產線,大家都在觀望,看他會把公司帶往哪個方向。
他了解這種大刀闊斧的做法很耗精神,但他沒有耐心等待公司慢慢改變,除開他要兼顧台灣的事業之外,他還清楚,電子業只要進步得不夠快,就會被淘汰。
「今天還有預定行程嗎?」他問三度被開除、三度被請回來的貼身秘書馥湘。
「沒有了,剛剛是今天最後一場會議。」
很好,所有事情都照着他的進度走,他喜歡這種把時間在手中精算的感覺。看看腕錶,七點鐘。
回飯店休息吧,他已經三天沒回去,不曉得她好不好?還挑食嗎?仍然非泡麪不吃?
無聊!想這種小事做什麼?他的頭腦、精力和時間是用來賺錢,不是用來管束一個女人的肚子和睡眠的。
甩甩頭,卻甩不掉孟穗在他腦中的影像。
那天在飯店裏,孟穗説:「飯後要散步,才不會把脂肪屯積在腹部。」
他冷笑,自顧自地走進房間,打橫一躺就要入睡。他在她睡倒的幾小時內,已經見過無數人,看過無數份報表資料,他需要大量休息,好應付未來二個半月的戰爭。
孟穗跟在他身後,倒在他身側,推推他的手臂,不死心地説:「你現在不覺得怎樣,過幾年年紀大一些,你會發現自己有個難看的贅肉肚。」
翻過身,名揚還是不理她。
贅肉肚?他要是真有這樣的東西,他會先解聘他的健身教練,聽説教練有兩個老婆要養,他肯定不會冒險讓贅肉貼上他的肚子。
「起來嘛!我陪你走,走幾步就好了。」她不死心。
「閉嘴。」他低吼。
「哦哦,你這種説話態度很惡劣哦,你會變成不受歡迎的人。」她訓他,像在訓她們家牆角四處爬的小強。
「我叫-閉嘴,笨女人。」坐起身,他朝她大吼,吼完才發現,他居然罵她笨,不對啊,他娶的明明是個聰明獨立的女人……遲疑兩秒,他有種上當的感覺。
他以為她要哭了,所有女人被他這樣子一聲大吼,十個有九個半會哭,不管是真哭還是假哭。
可是她……居然微笑,詭異的笑容讓他泛起雞皮疙瘩。
「你好愛生氣哦,我不過是為你好,忠言逆耳是很正常的事情,我能理解,你工作很累人,口氣自然會暴躁一些些……」
橫眉怒目瞪她半晌,他用盡所有駭人表情,都無法叫她閉嘴,於是,他認命。
下牀、散步,飛快從房間散步到浴室,再散步到廚房、客廳、玄關,半分鐘後,回到自己的牀,大手掐住孟穗細細的脖子恐嚇。
「我已經散步過了,-再多講一句話吵我睡覺,我會把-勒死。」
鬆手,他用棉被包住自己的頭,十分鐘後,他睡着;二十分鐘後,忘記自己該飯後散步的孟穗,也在他身邊睡着。
第二天醒來時,她的頭靠在他的胸膛,手腳環住他,抱他抱得很自然。
想起嘮叨多話、笨到不知道閉嘴的女人……他居然、居然扯起嘴角,露出一個像笑又不太像的怪怪表情。
甫進門的馥湘看見,傻掉。他是老闆?還是被某個不知名魂魄附身的可憐蟲?説不定哦,玩心大起,她湊近名揚耳邊説話。
「董事長,瑞秋小姐來訪。」
馥湘的聲音打斷了名揚的思緒。
名揚坐直,冷目掃過,不知道為什麼,每次馥湘提到瑞秋都顯得特別興奮,彷彿她手中的遙控器將帶領她觀賞一場好戲。
「叫她進來。」短短四個字,不帶任何情緒。
不多久,瑞秋頂着一頭火紅捲髮進入會議室,招搖的短裙、圓圓的俏臀往桌上一坐,翹起腿,曖昧地在他身上摩蹭。
推開她的腳,關上計算機、收妥公文包,他氣定神閒地説:「-有三分鐘。」
「聽説你解僱了許多叔叔伯伯?」跳下桌子,她湊到他臉前。
「他們做了什麼,他們自己清楚。」
別過臉,他發覺自己竟然受不了她的脂粉味,真想不透,當年怎會有娶她的衝動?
「人難免出錯,原諒他們一次何妨?」她主動坐到他大腿,拉起名揚的手環住自己的纖腰。
「我不做慈善事業。」
「好吧,若事成定局,我就不多説,今晚到我那裏過夜吧!」她拉低自己的領口,讓他看看自己若隱若現的豐盈。
「不用。」
「你忘記那些銷魂之夜,忘記我們一起做過的瘋狂事情了嗎?」説着,她在他膝間鬆開自己的上衣鈕釦。
名揚瞄一眼壁鐘,三分鐘到,他倏地起身,很沒風度地把瑞秋摔在地上。
「名揚,你……」
「一分鐘到。」説着,他拿起公文包,頭也不回地往外走,嘴角又不自覺上揚,無聊事件主動浮上腦殼中央——那個女人,還好嗎?
無聊無聊超無聊……孟穗手裏的遙控器快要燃燒,從第一台轉到最後一台,再從最後一台往回轉,看來看去都是白皮膚的帥哥美女,就算再帥,看了整整三天,也會讓人厭倦。
飯店裏,唯一教孟穗樂此不疲的是——一塊錢餐點。
就一塊錢哦!有牛排、豬排、龍蝦、鮑魚,任你點餐,爽不爽?她迫不及待想回台灣,迫不及待想把這個好消息和姊姊妹妹分享。
放下遙控器,走到窗户邊,拉開窗簾往外看,四處高樓林立,大大小小車輛在腳下穿梭。好幾次她想出門逛逛,又怕找不到原路回來。
孟姜説,迷路是種低智商的表現,要她起碼假裝聰明,直到七日退貨期限已過。孟穗想,不難吧!她的老公已經失蹤三個日夜,再拚個四天,捱過退貨日,不是不可能的任務。
走回客廳,打開門往外探探,他還沒回來。
坐回沙發,看電視,幾分鐘後,她又重複同樣的動作——打開門往外探探,他還沒回來,回沙發大喊無聊……然後週而復始。
這個慣性行為在兩個小時後出現改變,改變原因是——楊名揚回來了!
聽見他的聲音、看見他的人,孟穗心中出現莫名其妙的感動,跳下沙發,她投身到他懷裏,兩條細細胳臂圈住他的脖子,兩條勻稱的腿勾住他腰間,小小的臉貼在他臉頰上,好棒!又在異星球碰見人類。
「你去哪裏?我等了你很久。」這一勾,她不想放。
這麼隆重的歡迎儀式?一抹不自覺的笑意偷渡到他嘴角。
拉拉她的手,她套得很牢;碰碰她的腿,也緊得讓人想入非非。她是經常運動的野放土雞,不是平地肉雞。
直直站着,他當她的尤加利樹當得還算……習慣。
五分鐘、十分鐘、十五分鐘……經驗中的那聲滿足喟嘆響起,腿鬆開,孟穗回到地面。
「我等你很久了。」
「等我做什麼?」名揚發覺她的眼睛比他這個忙了三天三夜的人更紅。又哭?不像,她的表情是快樂的,那麼……他猜不出是怎麼回事。
「我很無聊。」
在忙到快死掉的男人面前説無聊?罪大惡極!冷眼掃過,他説:「-無聊就會眼紅?」
只聽説沒睡飽會眼紅、見別人比自己厲害會眼紅,他可沒見過哪個人無聊也會眼紅。
「你説這個啊!」她指指自己的雙眼。「我只要沒睡覺,眼睛就會紅通通。」
「為什麼不睡覺?」
他沒想過時差調節問題,更沒想過她有抱着雙胞胎姊妹睡覺的習慣。
「我……一個人耶,怎麼睡?」她答得理所當然。
「誰説一個人不能睡?」
「一個人可以睡嗎?誰教你的?我都學不來,上次……」
一個人睡要人指導?他鋭利的眼光,阻下她的廢話。一時間,她想起孟姜的耳提面命——裝聰明。
「所以-三天沒入睡?」
「嗯。」
「壞習慣!」
除了偏食,這個女人的問題真不少,幸好她還算聰明……聰明?他越來越不確定了,只確定,她不像其它女人,讓他在見過幾次面後,就開始感覺厭倦。
「我知道,壞習慣要改過來,我會慢慢改。」
總不能逼孟姜飛到美國來陪她睡覺吧,這點孟穗很清楚,雖然她的性格迷糊。
點頭,掠過她,名揚走進浴室中洗澡。
説來奇怪,不過一轉身工夫,他就懷念起她的柔軟。吃錯藥了?不!他今天太累,累到沒力氣應付女人,他的懷念……純粹是錯覺。
他要洗澡?
好啊、好啊,洗澡很好,裏面的浴缸很大,泡起來舒服極了,泡完澡心情暢快,他就不會老憋着一臉大便。
哦!對,下午服務小姐給她送進來一大籃玫瑰花瓣,她用掉一半,剩下另一半……
孟穗匆匆跑回房間,把自己擱在化妝台上的花瓣提起,忘記敲門,直接走進浴室。
「你要不要洗這個,很……」下面的話自動消音,在她見識到男人與女人的不同時,瞠目結舌。
這、這要用什麼形容?雄偉?壯碩?豐厚……天!好嚇人的場景,救命、救命,那麼一大團肉卡在褲子當中,難怪他不舒服、難怪他一臉屎。
原來不是憋了大便,而是大便始終卡在中間,換了她,也會整天不爽。
孟穗大剌剌的眼光直盯着他的下半部看,他敢保證,那種眼光絕對不是垂涎。他沒遮掩,直聲問她:「-進來做什麼?」
「我、我……哦!這個,用這個泡、泡澡,很舒……服……」一句話切了幾段,吞幾次口水,總算把話説完。
接過籃子,順手倒下,籃子空了,隨手一丟,回身,他發現孟穗還站在原地。
「還有事?」這回,連他的聲音都沾上大便。
「沒、沒事。」
回身,她走得很猶豫,一步比一步緩慢,老牛拖車也不過如此。
突然問,睾丸癌三個字浮上她腦海。曾經,她和大姊臆測過他患有隱疾,沒想到胡亂猜猜,居然讓她們蒙中,而且除了睾丸肥大,他的鳥鳥也大隻得不象話,她是不曉得有沒有鳥鳥癌這種毛病,不過,她敢肯定他不正常。
該不該提醒他?
他很兇、很愛吼人,可是不提醒他,很對不起-!人家花了兩千萬買她,她多少有責任義務。
好吧、好吧,勇敢一點,不要介意他的壞脾氣。回身,目光自然而然落在他的「龐大」上面。
洗個澡都不得安寧,名揚大大喘氣,她、該、死、了!
孟穗很笨,但不至於白目,火山噴火前的危急狀況她很清楚,衝上前,兩隻手搶先搗住他的嘴巴,不讓他説話。
她搶在前面説:「你不要生氣,我是為你好,只要一下下、一下下就好。」孟穗沒想過自己已經用廢話,浪費掉許多的二下下」。
不過,他果然停止噴火,怒焰在她軟軟的身子欺上來時,平息。
她的兩隻手沒離開他的嘴巴,幾天沒刮的鬍渣在她的掌心刺扎着,有些些騷癢、有些些悸動。
「我想你應該去看醫生,有病不要拖着,雖然病在隱密處也不應該害怕看醫生,如果你會害羞的話,我可以陪你去看醫生,幫你回答醫生的問題,你説好不好?」她講得誠心誠意。
「我有什麼病?」拉下她的手,他的冷酷維持得很痛苦。
「你那個、那個……太肥大,裏面可能長了不好的癌細胞,聽説長那種細胞要切片作檢查,就算你真的沒有壞細胞,切掉一些也是好的,太大負擔很重,走路也會不舒服。」
她説得亂七八糟,厲害的是,他居然聽懂了!
「誰告訴-,我的太肥大?」
「不用誰來告訴我啊,用比的就知道。」
「-拿我和誰比?」
她的經驗豐富?名揚憋氣,火山預備爆發。
「宜璋啊、志凱啊、友平啊,你和他們有明顯的不同。」
「他們那麼大方,開放參觀?」
冷哼一聲,他誤會了她的純潔,那個爛理論居然正確——台灣已經找不到年滿二十歲的處女。
「不是、不是,他們沒有開放參觀,是我幫他們換褲子時,不小心看見的。」她用不小心來強調友平、宜璋、志凱的潔身自愛。
孟穗的話讓他很錯愕,但不到半秒鐘,他找到問題癥結點。
「告訴我,他們幾歲?」
「友平最大,他五歲……」
賓果!他猜對方向,火山自動滅火,名揚站直,耐心等她把一大堆無聊廢話説完。
「你……要不要去看醫生?」下了結論,她仰頭觀察對方有沒有被自己説動。
「該看醫生的是-的腦袋!」
語畢,他一把拖住孟穗,往那池據説泡了會很舒服的熱水中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