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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這就是漢斯的女兒?」漢斯?漢斯是誰?漢斯·沙頓…… 啊!是她父親的名字!

    呃……等等,她好像在哪裏看過,怎麼一時想不起來了?這兩天腦袋真是太糟糕,該記得的事不記,偏裝一些亂七八糟的東西。

    算了,不想了,專心研究眼前的老人。

    那是一個冷酷的男人,由他繃緊的表情可以看出他很嚴厲,近乎無情,即使一臉病態,看來近乎虛弱,仍不減懾人的威儀。

    照理説她該怕他才是,可是莫苔色卻覺得他很可憐,年紀那麼大了,卻沒個真心關懷他的人在身邊照料,花再多的錢請看護又有什麼用,人家付出的是專業,並非親情,他還是孤零零的一個人。思及此,心有不忍的她往前走了一步,哪管什麼合不合宜。

    「爺爺好,我是漢斯的女兒,我叫丹緹絲,請多多指教。」啊……完了,她説了什麼,居然還用多多指教,她腦子沒帶下來嗎?

    她懊惱着,幻想有根棍子從半空中掉下來,直接將她敲昏。

    「我允許你開口了嗎?你插什麼嘴!」沒規矩,跟她無恥的母親一個樣子。

    「可是你把我從台灣找來不就是為了要見我,如今我就站在你面前,你沒有話要問我嗎?」難不成要無言以對,淚眼雙流?

    「無禮至極!」是誰教她禮儀的,顯然不夠盡心。

    「放輕鬆點啦,爺爺,聽説你病得很重,所以找我回來分財產?」莫苔色見他生氣起來臉色紅潤了不少,索性繼續使「壞」「放肆,沒人教你禮貌嗎?」竟敢詛咒他,簡直膽大妄為。

    肩一聳,她拉起小禮服席地而坐,引得老人怒目一瞋。「華盛頓砍倒櫻桃樹做了總統,因為他誠實,所以我效法他實話實説,説不定以後能當個女英雄。」「你……成何體統,馬上給我起來!」根本是沒教養的孩子,毫無淑女樣。

    「爺爺,底下有羊毛毯鋪着,不會冷。」真好,他還會關心她會不會受寒。

    忍不住氣結的老沙頓拄着枴杖咆哮。「誰管你冷不冷!你現在正在丟沙頓家的臉,知不知道!」不知羞恥的小丫頭,沒學好禮儀又失分寸,魯莽冒失像只山猴子,和沙頓家的孩子沒一點相似。

    「哇!爺爺,你嗓門真大,肺活量一定不小,看來一時半刻還死不了。」能大聲,身體就好。

    「你……你」他氣得一口氣上不來,一旁的隨身護士立即為他拍痰。

    就如同莫苔色所想的,時日不多的老沙頓確實想找回一些回憶,長子的早逝讓他痛苦了好些年,始終走不出自己一手鑄下的憾事。

    一開始他的確怨恨兒子寧可為了一個女人而拋棄所有,然後恨呀怨呀,一年又一年,時間匆匆如流水,一轉眼間病魔纏身,自己已垂垂老矣,再回頭一看,發也疏,齒亦動搖,而那個曾經牙牙學語,追着妻子要糖吃的小小身影已不見了,他躺在冰冷的地底,再也不能頂撞他。那一夜,他心臟病發,呼吸一度停止,搶救的過程中,他隱約看到容貌不變的兒子帶着媳婦前來,兩人雙雙跪在他牀前垂淚,一句話也不説的連磕三個響頭,然後便消失了。

    等他再度恢復神智時,回想起過去種種,不禁感慨萬千。從小孝順的兒子唯一一次不聽話是為了婚姻大事,他答應不就得了,何苦硬要逼孩子做出選擇,除了妻子人選外,他的漢斯何曾做過令他不滿意的事?

    可惜為時已晚,因為他的專制,一個完整的家庭就被他一手給毀了,而他一直到快死了才徹底覺悟。

    看到老友抱着小女孩在庭院玩耍,他才赫然想到兒子也有個女兒,但是卻被他一時狠心給丟棄了。

    「爺爺,你要不要趁你還沒死前先把財產分一分,我好帶着你的遺產回台灣,等你死了我再回來送你入土。」這段日子她想通了,一天到晚想着辦法閃人,可每每都功敗垂成,老落下風,倒不如干脆一點,迎合他們所有要求,裝乖、裝妥協,反正別人要給她錢她就拿,之後虛與委蛇,再趁機溜回台灣,離開令她不再像自己的大惡魔― 洛奇亞。

    「你這賤丫頭在説什麼鬼話,誰説要把財產分給你了?也不瞧瞧你這身賤骨頭,哪夠資格和我們平起平坐!」菲麗劈頭一陣痛罵,讓向來笑臉迎人的莫苔色有些傻眼,撒旦的惡言惡語聽多了,倒不覺得刺耳,只是有點好奇沙頓家還有何方神聖她沒瞧過。

    只是仔細一瞧,她頓時一愕,這女人的面貌和她夢裏的「巫婆」很像,簡直難分軒輊,除了臉上的妝厚了點,眼角出現明顯魚尾紋以外。

    她不問距離最近的洛奇亞,眼神刻意越過他,朝躲在走廊偷聽的弟弟一瞥,莫喜青那隻怕見光的小老鼠立即貼着牆壁,以為別人沒瞧見他,行壁虎功躡足行進。

    兩姊弟就這麼旁若無人卻又假裝小心翼翼的交頭接耳,不時還朝滿臉塗滿五顏六色的女人指指點點,一不小心聲量過大,很「不經意」地讓人聽見他倆討論的話題。

    「你説誰是巫婆啊我是堂堂老德寧南伯爵夫人,豈容你冒犯!沒教養的女人生下來的孩子果然是一樣的貨色。」全是賤貨。

    雖然不記得親生母親的長相,但聽到別人有心的辱罵,還是有些不高興的莫苔色顰起眉峯。

    「真正有教養的貴夫人不會隨意評論,尤其是已不在人世的亡者,你真是伯爵夫人嗎?要不要附上血統書以茲證明?」她只在紅燈區才聽過類似的饅罵。

    一句「血統書」刺中了菲麗的痛處,她的確出身下層社會,當下一惱火,揚起手就想摑人巴掌。

    「母親,別忘了你的身份。」冷厲的低音一起,那隻舉高的右手只好訕訕然放下。

    德克斯的病情確實不樂觀,原本預定上午十點左右抵達,可是昨夜又身體不適,經由醫師診斷後,延至下午三點才現身。

    他一到達,迎接他的是小兒子,而菲麗自是陪同,防止他一時犯傻,把該留給兒子的財產分出一半給來路不明的外人。稍事休息了一下,沙頓家另一名繼承人便被喚來,爺孫倆第一次會面雖無火爆場面,但也不至於有相擁而泣的感人畫面,若非莫苔色先跨出一步,恐怕德克斯還不見得會多看她一眼。

    「請問我還要在這裏和你們大眼瞪小眼嗎?要不把財產分給我,打發我走,不然就給我一張機票。」她是真的不想再拖下去了。

    躲回走廊的莫喜青着急地比出兩根手指,提醒四姊不要忘了他這件「行李」「什麼財產,沒你的份,還不滾出去……」一聽她三句不離財產,擔心她分產的菲麗忍不住咆哮。

    「夠了,菲麗,我還沒死。」順了氣的老伯爵一揚手,要妻子閉嘴。

    「可是她説話沒分沒寸,一味地觸你黴頭,我看你也別靠近她,省得被她氣死。」這賤丫頭,她絕不會讓她太好過!

    無端被瞪了一眼,莫苔色只覺得無辜。

    「我説夠了,菲麗,別讓我再重複一次。」話噪的女人。

    「我……」一瞧見丈夫不耐煩的神色,饒是氣焰高張的沙頓夫人也得閉嘴。

    「過來,孩子。」德克斯的呼吸有點喘,但不失威嚴。

    「我?」莫苔色比比自己,有些意外他的語氣趨緩。

    「就是你,還懷疑什麼。」「喔!」她用膝蓋走路,一步一步摩擦過羊毛地毯。

    「起來,我看不到你。」她當自己是貓嗎,傭懶的趴伏在緹花沙發扶手。

    「怎會看不到……好啦好啦!我不想揹負氣死爺爺的不孝罪名。」莫苔色緩緩起身,低視滿臉皺紋的老人。

    這就是她的家人。她心情複雜的想着。

    「哼!你一點也不像我兒子。」嘴兒小小,臉蛋小小,就那雙眼睛大得發亮。

    莫苔色一聽,居然手舞足蹈的笑了。「就説大魔頭……呃!洛奇亞先生搞錯了,我根本不是沙頓家的人,那我現在可以回家了吧?」該鬆口氣了,終於能回家是好事,為什麼她反而有些難過?

    忍着不看向一旁的順長身影,她儘量把視線壓低,告訴自己一定要忘了洛奇亞,把付出的愛收回來,她值得更好的男人愛她。沒人發現她悄悄握起拳,以指尖刺入肉裏,讓肉痛來抵銷心痛。「倒是和漢斯的妻子長得一模一樣。」德克斯的一句話打散了她臉上尚未褪離的苦笑。

    「你一定很喜歡打擊人,説句謊話騙騙我不成嗎?我很好哄的嘛!」莫苔色愣了一下才嘟起嘴説,又放開手。

    「沒規矩,不得體,禮儀欠佳。洛奇亞,你這兩個月是怎麼調教她的,為何沒讓我看到滿意的進展?」還是野丫頭一個。

    喂喂!幹麼又跳過她,有話直接跟她説嘛!她有嘴巴可以自己回答,不要再當她是隱形人了。莫苔色在心裏吶喊,抗議自己再度遭到漠視。

    「父親,你看見的就是最好的她。」洛奇亞語句簡短的回答。

    「你盡力了?」老伯爵的眉頭是隆起的。

    「是的,父親。」她還能更糟。

    像是思忖了一下,德克斯做出決定。「就下個禮拜五吧,找來最好的裁縫為她量制禮服,別丟沙頓家的臉。」下個禮拜五?完全聽不懂對話的莫苔色如陷入五里霧中,直覺認為不是好事。「知道了,我會處理妥當。」是時候了。

    「嗯,我累了。」這娃兒的眼神真像漢斯,一樣的熱情無畏,看人的神色永遠坦蕩蕩,不加遮掩。

    不想讓人瞧見熱淚盈眶的老伯爵艱澀的半闔眼,情緒是激動的,可表達能力卻很差。他一眼看到這女孩,便從她神采奕奕的眼中看見長子的倒影,他們的身形是重迭的,連笑起來的模樣都那麼可愛。

    沒有懷疑,她確實是他的孫女,雖然她長相神似她的台灣母親,可是眉宇間盡是兒子的影子,天底下只有他們父女倆不怕他,敢直視他的眼,大言不慚地説些叫人又好笑又好氣的渾話。

    被護士攙扶着的德克斯又睜眼再看了莫苔色一回,才緩緩走回房,而菲麗見了馬上跟上,生怕他輕易做出錯誤決定。

    「禮拜五是什麼意思?你也説清楚再走,別當我不存在,好歹我也裝裝樣子,讓你瞧見我非常淑女的一面……喂!別走!別走呀!」現在是什麼情形,準備把她養肥了好宰嗎?莫苔色很想找個人來問,但是眼角一瞟見朝她走來的身影,她便二話不説地轉了個方向,拉起弟弟莫喜青,逃開那個讓她初嘗為愛傷神滋味的大魔頭。

    瞧,她逃得夠徹底了吧,應該……應該很快就不心痛了。

    「你以為你真的逃得掉嗎?」洛奇亞銀眸陰鬱地瞪着背向他竄逃的一大一小。

    火,好大的火。

    燙,熾人的燙。

    黑煙四處亂竄,妖媚紅光如赤足的蛇妖,竄呀爬地迅速佔據整個視線,蛇信四吐,張揚的狂笑着。

    呼吸變得困難了。

    是誰,誰在濃煙中晃動?看不清楚,到處都是煙,剝剝的燃燒聲在身後追趕着,前方的路好模糊,無數哀號從穀倉中傳出,嗆入鼻間的煙讓人喘不過氣來。洛呢?那個愛逞強又孤獨的男孩在哪裏,他是不是獨自一人在火中嗚咽?

    不能!不能丟下他一個人,她一定要找到他,帶他離開……咦?是人的聲音嗎?怎麼像是一頭小獸在哀鳴,悲嗚瘦小的身軀將受到火噬。

    「洛,別怕,我來找你了!」莫苔色找到哭到無力而昏過去的洛,在一片傾斜欄柵後方的廢棄小屋中,笨重的木條壓住他的腿。

    她又慌又急搬開木條抱起他,感覺到悶燒的火燒灼着她的背,一股髮絲燒焦的氣味飄入鼻中,害怕和恐懼讓她幾乎卻步。

    握一握掛在胸前,被火重一燙的小玉佛,她在心裏向路過的眾神明祈求,祈求給予她勇氣和勇往直前的力量,她還不想死。

    「洛,記得要多愛自己,即使你無法愛別人也要愛自己!」抱起他,紅色的大火燒得她幾乎自燃,濃烈的黑煙嗆得她猛咳,但她仍頑強的邁開腳步,邊跟昏迷中的男孩説話,即使他根本聽不見。就在兩人即將抵達出口時,木造的屋子倏地坍塌,莫苔色只來得及將洛拋出去,自己便被粗大的木樑壓住。

    「把我忘記,徹徹底底忘記,我的承諾是種欺騙……沒法……沒法陪你了……」轟地,火場中再也聽不見人聲,久久久久,才被趕至的人羣撲滅。

    十頭牛、三匹馬、五隻綿羊、一隻小黃狗被燒成焦炭,現場搜尋不到人骨,莫名其妙出現的女孩又平空消失了,一名叫洛的男孩在灰燼之中撿到依然翠綠的玉佛,只是繫着佛像的紅繩已燒燬,玉佛碎成一片片。

    似在微笑。

    「小口喝,不要急,小心嗆到……很渴嗎?水還有很多,用不着急,香檳的酒精成份很低,但還是會醉人,你居然當開水灌……」那是一場別開生面,卻又有點混亂的社交舞會,德克斯牽着用項鍊當頭飾,一身簡約白色禮服的孫女,正式將她介紹給倫敦上流社會,宣佈她是沙頓家繼承人之一瞬間,莫苔色成了眾所注目的焦點,不論是懷有善意或惡意的男男女女,皆把握時機朝她靠近,舉杯對飲。

    人很多,體味混雜,女人的香水味、男人的古龍水,她像孤立無援的小白兔被團團包圍住,一張張陌生的臉孔不斷在眼前晃動。

    有攻擊地、有傾慕地、有充滿好奇地、也有意圖追求的,在德克斯不耐久站而先行退出後,她就成了唯一的目標,沒人可以解救她。

    於是乎,她在眾人懷疑、訕笑、驚豔的目光中,舞一曲接着一曲跳,香檳一杯接着一杯飲,音樂和燈光迷炫了她的眼。

    最後,不勝酒力的她醉了。

    披着銀色戰盔的騎士儘管劈荊斬棘而來,卻為時已晚,當了一夜公主的莫苔色醉得分不清誰是誰,只是以雙手攀附着他的頸背,咯咯傻笑。

    然後……然後……她被送上牀,開始作夢。「火……好多的火…… 洛,我在二○○八年的台灣等你,那時再想起我……等你……找我……」扶着公主的男人忽然背一僵,手中水杯差點滑落,他倏地握緊,手筋浮紫,難以置信地瞪着在睡夢中淚流不止的女孩。

    是她嗎?真的是她嗎?

    洛奇亞不停地問自己,腦海中浮現出一張面容不清的臉,看着她,畫面漸漸清晰,就是這個女孩,在他神智不清時冒着生命危險衝進火場,用纖細的雙臂抱起腳受傷的他,奮力往外擲。

    可是,怎麼會是她呢?

    同樣的容貌,同樣的熱情,同樣的不畏艱辛,一直保持的甜美笑容,為什麼在十八年後仍未改變,始終是記憶中的模樣?

    是的,他沒忘記她,只是太美好了,怕會將她遺忘,因為把她藏得很深很深,不與任何人分享,她是他的陽光天使,有生以來第一個讓他愛上的人。

    原來他一直暗戀着她呀,所以才會在三年前看到她的相片便瘋狂的執着,沒有猶豫地認定她屬於自己,非得到不可。原來他早就愛着她了,難怪他會一聽見她在山難中失蹤,便焦急地想在第一時間飛到台灣,加入搜救行列。

    苦等了三個月,終於傳來她獲救的消息,當下他不假思索的拋下繁重事務,親自到台灣接她……等等!是巧合嗎?她平空消失了三個月,而她出現在小時候的他身邊也剛好是三個月時間……「你是怎麼辦到的,我等待了幾乎一輩子的女孩,你是我的救贖嗎?」洛奇亞情緒激動地吻着懷中佳人,眼眶泛着淚光。

    真的有奇蹟,上帝並未遺棄他。

    渾渾噩噩的莫苔色雖然張開了眼,但卻還沒自夢中清醒。「……洛,你在哭嗎?別哭,別哭喔!我會一直陪着你,乖乖,別哭……」咦……洛好像長大了?

    「一直嗎?」洛奇亞輕問。

    酒意未退的莫苔色惑笑地環抱他的寬肩。「當然,只要老天不開我玩笑,我就一真直陪着你,直到你不需要我為止。」「如果我一輩子都需要你呢?」他的天使,他的陽光…… 好温暖。她笑着給予承諾。「好,陪你一輩子。」動容的洛奇亞親吻她的鼻、她的眼、她的眉,點點輕吻落下。「嫁給我。」他想要留住她,想得心痛。

    「喔!好,嫁給……」一絲理智拉住她的思緒,她眉心一蹙。「不對,你比我小,不能結婚……我有個弟弟……你是弟弟……」好奇怪,洛的手臂有這麼粗嗎?像個大人。

    「不,我不是你弟弟,看清楚了,我是洛奇亞,一個你愛的男人。」她已經愛上他了,他不准她收回去。

    「洛奇亞……我愛的男人……你是洛奇亞……」洛?洛奇亞?

    有點被搞混的莫苔色捉不住滑過心底的疑惑,努力將醉欲美眸張得更大,可迭影一再分開又重迭,重迭又分開,少年的洛和成年的洛奇亞不斷交錯着。

    「對,我是洛奇亞,你的男人。」他拉低她身上禮服的銀白肩帶,低頭啃咬着雪嫩玉肩。「我的……男人……」打了酒隔,她忽有片刻清醒,眼中閃過困惑神色。「不對,洛奇亞是別人的,他訂婚了,他説他要娶別人,我看到……隔!看到他和維絲妮跳、跳舞……她舞姿好美,笑得好開心……」而她心好痛,老是踩到同伴的腳,菲麗一直嘲笑她,罵她,叫她滾回台灣,別妄想……妄想什麼?頭好痛,想不起來了。

    「那是你的錯覺,我不娶她了,你才是我的唯一。」今生今世都不放過她!

    看着一個又一個的男人擁着她,他嫉妒得快要發狂,胸口焚燒着熾焰烈火,握成拳的雙掌極力忍耐着不揮向那一張張涎笑的臉。

    他手裏環着未婚妻,視線卻不曾片刻離開過她,從她嬌笑的面容,看到放置在她腰際別的男人的手,內心的火焰節節升高,幾乎要將他燃成火球。

    氣她的閃躲,氣她的拒絕,所以他故意對維絲妮表現親暱,親吻她,擁抱她,和她舞過一曲又一曲,以此來刺激口中説愛他,卻不肯接近他的女人。

    即使明知母親多麼痛恨她,不停在一旁口出惡毒字眼,他仍冷眼旁觀,任由她獨自應付貪婪的母狼。「洛、洛奇亞?你在做什麼……」她的身體……好難受,一陣騷動從體內散開。「愛你。」他手法熟練地褪下她的禮服,撫向富有彈性的雪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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