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
星期天的早上,照例是睡懶覺。
好不容易有睡得香的感覺,我賴也要賴到大中午才肯起牀。
媽媽又是一大早就出去了,她很少有星期天,給我的感覺是永遠不停地在工作。我真不知道她這樣是為了啥,真的是為了我嗎?有時我也沒良心的想或許並不一定全是的。
她曾經上過我們市電視台的《名企業家訪談》欄目,她看上去是那麼的年輕,衣着是那麼的得體,她微笑着對眾人説:“我一定要做好,而且一定要做得更好。”
我為她驕傲,我想,也只有我能讀懂那微笑後面的真正含義。
一個離他而去的老公,一個讓她操透心的女兒。她的每一步都走得艱難。
爸爸和女明星的照片都上雜誌封面了,網絡上關於他的新聞滿天飛,也不知道她知不知道這些。她和爸爸分手後,好像就忘了關於爸爸的一切。
可是我知道,要忘掉一個人是非常地不容易的。
只要有過故事,愛也好,恨也好,他就會深深地盤據在你的心裏。
我對幽默大師給我講的《小王子》的故事十分的奇,我在網上找到了它,並下載下來細細地讀。
“夜晚,當你望着天空的時候,我就住在其中一顆星星上,既然我在其中一顆星星上笑着,那麼對你來説,就好像所有的星星都在笑,那麼你將看到的星星就是會笑的星星!”
我躺在牀上回味這句話,想着我昨天下線時留在論壇上的那張帖,我説我一直在尋找一顆會笑的星星,可是夜晚對我來説是一片黑暗,我走得很累了還是什麼都看不到。活着真沒什麼意思。
如今夜晚過去了,又是新的一天,冬日的陽光撒滿我的小屋,我突然覺得這帖真是憂傷了一些,還有一些做作,有一些嚇人。要是給莊妮看到了,還不知會怎樣嘲笑我呢。
我決定起牀來刪掉它。
其實我常常這樣,寫一些帖,再刪一些帖,沒事找事地要了命。
可是當我打開論壇的時候,我卻狠狠地嚇了一跳,我疑心自己走錯了地方。那不是我的論壇,藍天白雲和白色的襯衫都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片美麗的星空,小小的星星努力地亮着,一一咧着小嘴。我那些自説自話的帖子也全轉到了精華舊帖裏,論壇上只靜靜地躺着一張帖,上面寫着:
送你一片星空,送你一堆會笑的星星。瑟瑟,一切從頭開始。
發帖的人叫旋翼。
我有十分鐘的時間都愣在那裏。
然後我開始回憶。
我的記憶裏沒有一個叫旋翼的網友,我敢肯定這一點。
那麼,是誰呢?
誰在我睡着的時候,來送我這一片星空,給我這一份禮物的呢?
我首先懷疑的是妖妖,因為她知道我這個論壇的口令。而且,這也有些像她的作風哦。很浪漫很讓人出奇不意。
好不容易QQ上妖妖的人頭亮了起來,我知道她上線了,趕緊呼她説:“妖妖,你昨晚都做了些什麼?還不老實交待!”
“大人,我可什麼都沒做啊。我這剛睡醒,您可別嚇我!”
“論壇……不是你改的?”
“讓我先看看。”
“哇塞!”妖妖一看説,“是誰對你這麼好啊。瑟瑟你老實交待。”
“天地良心,我也是嚇了一跳呢!”
“怪了,那會是誰呢?”
“難道是泥巴回來了?泥巴也知道這裏的口令呢!”
“有可能哦。”妖妖説。
“要真的是他就好了,真想知道他怎麼樣了。”我跟妖妖説。
“光看網名就錯不了,旋翼,像一架正在起飛的飛機,比泥巴氣派多了。”
我很同意妖妖的看法,在旋翼的帖下跟了一個帖説:“謝謝你送我的星空,我真的很喜歡,不過還是請把以前的背景還給我吧,這裏總不能一直是黑夜對不對?”
可是一整天論壇上也沒有動靜。
旋翼沒有再出現。
我試圖自己把論壇改回來,可是發現口令已經被修改過了,我自己竟然無法管理!
真是怪了!
妖妖説:“可別是遇到什麼黑客了吧!”
不過她很快又安慰我説:“你也別擔心,就算是黑客,也是對你好的黑客,沒什麼壞心眼。”
“可是他更改了我的口令,他究竟想幹什麼呢?”我百思不得其解。
“得找個專家問問。”妖妖説,“是有些怪。”
我決定去問問幽默大師。他在這裏開論壇都好幾年了,不知道有沒有遇到過這樣的事情呢?
自從上次和幽默大師認識後,我幾乎不去別的聊天室了,而是每晚都去他的家,他是一個很睿智的聊者,跟他聊天非常愉快。也許真是物以類聚,他聊天室裏的常客也是成人比較多,談吐都非常有趣,呆在那裏,就算是看他們聊天,時間也過得飛快,有意思極了。
受我的影響,妖妖也常去,我們成為那裏的常客了,大家都知道我們是中學生,對我們客氣極了,每次去,不是有禮物就是有糖果,受寵得要命呢。
我剛一進門大師就喊住我説:“嘿!小丫頭,正找你呢!”
“哦?大師有何貴幹呀?”
“貴幹談不上,把我論壇的口令還給我就行了。”
“你論壇的口令?”我疑惑不解地看着他。
“別告訴我你不知道旋翼是誰。”
“呀,我也正找他呢,他私自動了我的論壇。我正想知道他是誰呢?”
“呵呵,也動了我的,不信你去看看?”
我急急忙忙地來到幽默大師的論壇,發現最明顯的友情連結處赫然寫着我論壇的名字:《最熟悉的陌生人》。
旋翼的帖子更是讓我目瞪口呆:
由於貴論壇經營不錯,人來人往,建議友情連接瑟瑟的論壇《最熟悉的陌生人》,旨在扶持新人,共創美好明天。如果版主同意,口令雙手奉還,萬分感謝。
不當之處,多多包涵!“
天!
我紅着臉對幽默大師説:“我真的不知道是怎麼一回事,如果我知道誰是旋翼,我一定會好好地揍他一頓,真是太丟臉了。”
“莫急。”大師安慰我説,“不怪你。”
正説着呢,好幾個版主都找到了大師的聊天室裏來,揚言要找瑟瑟算賬,原來他們的論壇都被那個叫旋翼的傢伙做了手腳。
“要做連接可以商量。怎麼可以用這麼下做的手段?”“天下足球”的版主阿鋒向我發火説,“口令趕快還來,不然要你好看。”他的論壇在這裏排名第二,也是相當有名的人物呢,看來這個旋翼還真是心中有數。
“不是我乾的。”我連忙解釋説,“我自己的也被人改過了。”
“不是你是誰?你總知道原兇是誰吧?如此瞎鬧,真是不應該。”阿紫也來了,她主持的文學版塊《星星知我心》我也常常去,一個很温馨很浪漫的地方,妖妖有了好詩也不會忘記往上貼帖子,看來這一次她的論壇也是沒能倖免。
“我真不知道。”我快要被他們逼瘋了,一大堆樂趣最有名的版主們圍着我,像是江湖審判大會,我就要被送上斷頭台了,卻還不明白是怎麼一回事。
“溜吧。”妖妖提醒我説,“不然遲早被唾沫淹死。”
“那怎麼行?”我説,“我得跟他們解釋清楚。”
“不會是那個利劍乾的吧,我看他那個方法整不倒你,換了這種,真夠毒的!”
我覺得真有可能,但想想他在我論壇上留的那張温暖的帖,又好像不是的。
真是頭昏腦脹,偏偏他們還圍着我嘰嘰喳喳地説個不停。
就在這個時候幽默大師站出來説話了,他説:“大家相信我,瑟瑟本人沒有這個能力做這件事,也許是她的一個朋友在跟她開玩笑,我已經跟網管寫過信反應此事,看看他有沒有辦法替大家找回口令,這個時候,埋怨不起任何作用,冤枉了好人更是不好。”
“你這麼罩着她,她是你馬子啊?”阿鋒有些氣急敗壞。
“掌嘴!”幽默大師説,“她可只有十六歲,還是小姑娘呢。”
“呵呵。”阿鋒説,“現在的小姑娘就會興風作浪。”
“喂!”妖妖替我回嘴説,“你説話小心點。”
我趕緊示意妖妖住嘴,要是在大師這裏吵起來,他又該為難了,幫誰都不是,還給人家看笑話。
切!要知道是誰幹出這種陷我於不仁不義中的好事,我非殺了他不可!
“你好好想想,”幽默大師給我發來悄悄話説,“你的好朋友中,誰對電腦比較精通,不是一般精通的人,也幹不好這一票!這傢伙是在幫你呢,呵呵!”
林不凡!
肯定是林不凡乾的!!
我跟大師説再見,並向他保證一定會盡快要回大家論壇的密碼,至於我的連接,不做根本就沒有關係。
大師笑呵呵地説:“沒關係,沒關係,一切都好説,只要口令要回來就好,不然論壇無法管理可真是夠嗆。”
我一下線就開始打林不凡的電話。
不通!
他一定是在上網。
打了半個小時還是打不通之後,我決定去他家。
可是林不凡家搬新家後,我還沒有去過呢。這可怎麼辦?
媽媽又在加班,我走到客廳,看到林不凡的叔叔正在看報紙,沒辦法了,只好第一次低聲下氣地求他説:“可以帶我去林不凡家一趟嗎?”
他看了看壁鐘説:“這麼晚去幹什麼,反正明天是星期天,有什麼事明天白天再去也不遲啊。”
“遲了。”我着急地説。
“沒什麼事吧?”他奇怪地看着我説。
“有好幾張試卷週一要交,可是我一點頭緒也沒有。他家的電話,又一直不通。”我迫不得已地撒謊。
可能因為是學習上的事,他沒再猶豫,給媽媽打過電話後,就拿起了車鑰匙示意我出門,我在他換鞋的時候跟他説謝謝,他抬起頭來,表情有一點點地吃驚。
我不好意思地閃過他的眼光,我知道他的意思,我很少和他那麼客氣。
記憶裏除了十二歲那年的那次衝突,我還跟他狠狠地鬧過一次,那是在我十四歲時候,媽媽去深圳出差了,他下班回家,發現我在家裏抽煙。
他厲聲對我説:“你給我把煙滅掉!”
我理也不理他。眼睛盯着電視,電視上面正在放一部槍戰片,每一個人都殺得血肉模糊,我把聲音開得很大。
他一個箭步上前關了電視,又衝到我面前來奪我的煙。
“你滾,你滾!”我跳到沙發上,“你少管我的事!”
“今天我管定了,你現在越來越不像話!”他力大無窮,將我從沙發上一把拽下來,煙也被他一把搶走滅掉了。
我不服輸地從地上站起來,尋找桌上的煙盒,打算再抽給他看。
他又比我搶先一步,一把把煙盒扔得老遠。
我想打他,卻又被他抓住胳膊不得動彈。
我大叫説:“你放手,你再不放手我要喊非禮了!”
他嚇得一鬆手説:“葉樊,你,你在哪裏學來的這一套?”又指着電視説,“跟着這裏面學的?你怎麼不為你媽媽想想,她天天在外面忙死忙活,她容易嗎?”
“你算什麼!”我尖聲説,“你憑什麼教訓我!你不過是媽媽養的小白臉!”
他的臉色在瞬間變得蒼白。
我知道這是他的致命傷,他比我媽媽小五歲,在跟我媽媽結婚前,他並沒有結過婚,婚後,也是媽媽在辛苦創業,他一直跟在後面跑龍套而已。
小白臉不是我説的,是很多的人説。
他從牙縫裏狠狠擠出幾個字説:“你要幹嘛幹嘛去,我要再管你我是孫子!”
從那以後,我跟他的關係差不多僵了整整一年,直到我出事……
有的時候我也在想,在一個屋檐下生活久了,就算是沒有親情,也或多或少有了一些感情,儘管我一直不敢正視這種感情,但相對於我對我親爸爸的憎惡來説,對他的冷漠其實還來得更加實在一些。
他一邊開車一邊問我:“高一的課程還難嗎?”
“難。”我説。
“林不凡這小子頭腦好。問他準沒錯。”
我心裏正對林不凡一肚子的氣,忍不住説:“腦子好了不起啊,我看他是好得有點忘乎所以!”
“忘乎所以?”他沒聽出我語氣裏的氣憤來,“我看忘乎所以也不錯啊,男子漢就是要這樣才有點出息!”
我胡亂地“嗯”着,只想早點見到林不凡問個究竟。
林不凡的媽媽來開的門,他們的新家富麗堂皇。對於我們深夜來訪林不凡媽媽顯然有些吃驚,不過她還是很客氣,連聲招呼我們坐,還到廚房替我們倒水喝。
這是我在她家受到過的最高待遇。
我很清楚她不喜歡我,就在我躺在醫院裏的時候,她提着一籃水果來,黑着臉拖走了陪了我一天一夜的林不凡。我聽到媽媽求她説:“我們葉葉喜歡跟不凡説話,等不凡休息好了,你再讓他來陪陪她。”
她沒有表情地説:“林不凡要念書呢,不是人人都可以不念書的。”
媽媽很尷尬地立在那裏。
第二天放學林不凡又來了,她媽媽又來拖他走,林不凡不依,和她在醫院的過道里吵得很兇。媽媽怕我聽見不開心,替我戴上隨身聽的耳機讓我聽歌,我推開,才對媽媽説了第一句話,我説:“媽媽,我沒事。”
媽媽抱着我大哭。
自那以後我們一家和林不凡家交往並不多,媽媽説起林不凡媽媽的時候,總是有所埋怨,認為她做人小氣,遠遠比不上他兒子。可是他家買房子的時候,媽媽還是很慷慨地借出了一大筆錢。
我還記得她到我家來拿錢的時候,坐在我家的沙發上,她笑着對我説:“你們家葉葉出落得越來越漂亮了,就像電影明星似的。”
媽媽説:“漂亮有什麼用,哪有你家林不凡優秀。”
“哪裏,哪裏,誰家的兒女都是心肝寶貝。”她説,“在父母的心裏總是自己的子女最好麼。”
她拿着錢走後媽媽就搖着頭説:“八面玲瓏的上海人。”
媽媽對上海人沒什麼好印像,因為爸爸是上海人,但是她再婚還是又找了個上海人。林不凡的叔叔也是上海人。
這麼説來林不凡也該算是上海人,我和媽媽倒是挺喜歡這個上海人的,可是我沒想到他會給我惹這麼大的事。
沒等他媽媽泡茶出來,我就衝進了林不凡的房間,我很嚴肅地喊他説:“林不凡!”
他正在電腦前搗鼓得專心呢,聽到我的聲音,嚇得一回頭説:“呀,葉樊,你怎麼像鬼一樣,嚇我好大一跳!”
“嚇死你才好!”我不無好氣地説,“你昨晚在網上做了什麼好事!”
他故作迷惑狀地説:“什麼事?沒事啊。”
“你給我老實交待,旋翼,是不是你?”
“嘿嘿,”他撓撓頭皮説,“做那些星星,我還真花了不少功夫。”
“少跟我談星星,那些論壇都是你黑的?”
“噓!”林不凡説,“小聲點麼。”
“你快點把論壇口令還給人家,要不我遲早被別人亂刀砍死!”
“怕什麼!還真有刀?我要是三天不還他們,保管他們乖乖地來求我。”
“你!”我氣急了,“你到底想做什麼?”
“嘿嘿,我只是試一個軟件麼,誰知道他們的口令都那麼好破譯的,一猜就猜到,沒有挑戰感呢。”
“真想不通,你不是循規蹈矩的好孩子麼?”我哄他,“好啦,好啦,交出口令來,別給我惹事了好不好?”
“我才想不通呢?”林不凡瞪大眼睛看着我,“你什麼時候怕過啊,你比我做過的壞事少啊,瞧,十歲那年被你踢過的腿,現在一到陰天還犯疼呢。”他誇張得要了命。
我惡狠狠地盯着他説:“你交不交出來,再不交出來我再踢,踢到你半身不遂為止!”
“你有沒有搞錯啊,”他説,“我這都是在為你好啊,我剛才還在看呢,你的論壇平時一天的訪問量只有十幾人,今天到現在為止都五百多人了,在網上,人氣就代表着金錢,你懂不懂啊。”
“我懶得跟你説,我才不稀罕什麼錢啊錢的。”我大聲叫起來,“我不許你瞎弄,你聽到沒有林不凡!”
也許是我的聲音太大了些,林不凡的媽媽和叔叔都把頭探了進來。
林不凡的叔叔説:“怎麼回事?”
“沒事,沒事。”林不凡説,“我在跟他講網上的遊戲規則,她無法接受。”
“你還不還?”我正色盯着他,“我只問你這最後的一次!”
“還還還!”林不凡拿我沒辦法,“全改成了123321。你去告訴他們好啦,不過要讓他們記住,下次設密碼的時候,最好設個難一點的。當心我再搞破壞哦。”
“你做什麼我都管不了,可是你不能打着我的名義啊。”
“看來你挺看重你在網上的名聲?”林不凡説。
真是廢話!
不過口令既然已經拿到手了,我不想再跟他爭執,氣呼呼地轉身就走。他在身後喊住我説:“那個叫利劍的,我來告訴你怎麼讓他閉嘴!”
原來他什麼都看到了。
我回過頭説:“不必了,我自己會處理。”
林不凡説:“我真沒想到你那麼在乎,我看別人那麼罵你你也不放在心上的啊。”
“那是兩回事。”我説。
“好吧,”林不凡説,“你想怎樣就怎樣。”
我回到家上網的時候,發現我的論壇背景又變了,一個小人在不停地鞠躬,嘴裏像吐魚泡一樣地吐出幾個英語單詞:“Iamsorry-
我啼笑皆非。
等我到各大論壇貼完道歉帖,並一一歸還他們的口令後,已經是夜裏十二點整了。我進入幽默大師的聊天室,裏面只有兩三個人在線。大師對我説:“口令收到了,你的連接我沒有去掉,這還是我第一次和中學生論壇做連接呢。”
“真是對不起。”我説,“去掉它吧,不然我不好意思的。”
“不去了。”他説,“這是緣分,去了就顯得生疏了。”
我向他傾訴説:“生活和網絡是不一樣的,我常常不知道哪一個才是真實的自我。”
“都是你自己,”大師説,“任何人都有兩個我,網絡讓你實現做兩個我的機會,一人分飾兩個角色,看誰演得更完美。”
“我老演不好生活中的自己。”
“可那是真實的自己嗎?”
“也許是的吧,也許我本質上就不是一個好孩子。”
“做最真實的自己,也許比什麼都難,你能做到真實,就是演得最棒的。至於好與壞,留給別人評説,你還那麼小,有的是機會呢。”
“很喜歡跟你聊天。”我由衷地説,“可惜過了十二點,不能再請你講笑話了。”
“是啊,去睡吧,乖,做個好夢!”
説完他吻我,比我先下線。
我甚至來不及跟他説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