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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好夢正甜,一陣清亮鈴聲硬是將易歡從睡夢中驚醒。

    她反射性的抓過牀頭的手機,迷糊的開口,「喂……」

    「-清醒了嗎?」是一個很渾厚、好聽的嗓音。

    「你是誰?」還處在半昏睡狀態,她連眼皮都沒睜開,用着初醒時的沙啞聲音問。

    「席格。昨天那份長興集團的合作報告後來放哪兒?」

    席、格?混沌的腦袋一頓,殘存的瞌睡蟲倏地全被彈開。

    「席格-司奎爾?!」她大喊,然後張瞠的雙眸恰好瞥見桌上的小時鐘,長針分針正盡職的指着五點四十分整。

    「是。還有,優華企業的評估表不知被我壓到哪兒去……」

    「麻煩你搞清楚狀況,現在是睡覺時間!」她嬌吼着打斷他。昨晚她上牀時已經凌晨一點多,現在竟一大早就被叫起來,原來這傢伙昨天問她手機號碼就是安着這不良的心思?

    「可是我醒了,現在就在公司。」

    這是什麼話!「你醒了是你的事,在哪裏也是你的事,跟我無關!」

    「怎麼會,-是我的秘書,我有資料找不到當然要問。」席格依舊操持着平穩的口吻。經過昨晚,這個新助手俐落又靈敏的辦事能力,令他相當滿意。

    易歡險些沒抓狂,這個中美混血阿兜仔,怎麼這麼難溝通!

    深吸口氣,她咬着牙開口,「長興集團的合作報告在我桌子右邊的抽屜,綠色那個活頁夾;優華企業的評估表應該在你座位旁那個小置物櫃上,昨天我剛好瞄到你跟人講電話時隨手把它放在那兒。」

    「唔,沒錯,評估表果然被我丟在那。」説着,席格邊往她的座位走去,「還有……」

    「沒有還有!」她火大的再次截斷他的話。「任何火燒眉毛的工作都是上班時的事,Doyouunderstand?」她氣得用英文質問他。

    「Understand,不過我已經在上班,既然-也醒了,就趕快到公司來,在電話裏找-要東西實在不方便。工作還好多,一分一秒都不能浪費,否則今晚可能又要加班到深夜,-趕緊過來,我等。」

    磁性的嗓音卡嚓的斷去,易歡差點氣炸的把手機丟掉。

    怎麼會有這樣的人?!過分的擾醒她的好夢,還敢説她「既然」醒了,就趕快到公司上班?

    她現在是該去宰了紋儀,還是直接衝到公司砍了席格?

    礙於好友的保證金還沒拿回來,易歡最後只能忍氣吞聲的屈就在席格的「淫威」之下,一大早就到公司報到。

    只不過並沒有多餘的時間讓她氣怨席格,因為打從她踏入秘書室起,工作便沒間斷地-過來。

    而在忙碌得團團轉中,她發現一項她不太想承認卻是事實的事--席格不是隻出一張嘴的老闆。

    當然啦,那個工作狂交代她任務時是隻出一張嘴沒錯,但他決策、評估與運籌帷幄的能力,在在不容置疑。不論是對外的生意洽談,或公司內部的問題審視,他總是一針見血又不拖泥帶水的切中時弊,結果往往只有漂亮乾脆可言。

    她無法否認,他是個天生的領導者,然而即使是……

    「易小姐,麻煩將這份報告建檔。」

    「沒空。」即使他有再優秀的領導才能,她也不覺得自己得凡事依他。

    席格錯愕的凝視她,他的秘書現在在跟他説……「-沒空?」

    「請你抬頭看看時間。」她從座椅上站起來。

    湛藍的眸子往牆上掛鐘瞟去,「十二點五分,哪裏不對?」

    她實在想敲敲他全部不對的腦子。「在台灣現在是午餐時間,我唯一有空的事是去吃飯,其它沒我的事。」

    「可是……」

    「我管你可不可是!」隱忍一早上的愠意如洪水爆發了。「吃飯皇帝大,你沒聽過?一早被你從牀上挖起來,連早餐都沒吃我已經很嘔了,你現在還連午餐也不准我吃?我易歡可不像你是個超人不用吃飯,更不想虐待自己的身體,落得英年早逝的下場。」

    簡直讓人氣到最高點,看她是個小秘書就可以任意欺負她?

    席格不由得定視着這個臉很圓的小女人,「-在生氣?」

    「廢話!」易歡用力地死瞪他。這位仁兄的腦袋結構是異於常人嗎?她頭頂都已經快冒火,他還在那兒問她是不是在生氣?

    性感的薄唇有道淺淺的弧度,席格發現這個秘書發起火來,有點像張牙舞爪的小貓咪,很迷人也很可愛。而且她是唯一敢破口大罵他這個上司的下屬,不過奇怪的,他沒有絲毫被頂撞冒犯的不悦。

    管他沒説話代表啥意思,易歡只覺得在飢腸轆轆的時候瞪人特別累,隨手抓來小皮包,她只想出去好好吃一頓。

    「易小姐。」

    「幹麼!」最好別跟她説不許她吃飯,不然她馬上離職走人!

    「我不想英年早逝。」

    「嗄?」他沒頭沒尾的在説啥?

    「-會烹飪吧?」他又-出這風、馬、牛不相及的話。

    她眉頭頓皺,「你到底想説什麼?」實在很想叫這個中文表達能力有待加強的傢伙,乾脆用英文表達。

    席格伸手指往頂樓附設的廚房方向,「傅經理知道我工作忙,所以原本要應徵的秘書配合我的需要,負責煮弄餐點給我吃,但我常忙到昏天暗地,至今還沒在廚房用過餐,如果-會烹飪,冰箱裏有傅經理準備的食材。」

    「你要我煮飯給你吃?」她的聲音揚高不只八度。

    他點點頭,「我想吃家常菜,不喜歡到餐廳跟人擠,-想吃什麼也弄一份,沒有的材料可以請採購部去買。」

    太誇張了!她首次聽説秘書要負責煮飯給上司吃,也是今天才聽説,公司採購部要負責購買給總裁果腹的食材。

    很想不理他扭頭就走,然而轉念一想,她改變了主意。「我知道了。」將小皮包丟回辦公桌,她開門往走廊另一邊的廚房走去。

    她其實也不喜歡在放飯時間到人擠人的餐廳進食,也不挺愛吃外送的便當,最重要的是,她想整整他。

    於是,將近個把鐘頭後,席格傻眼的瞧見一桌子的菜。

    「喏,芥藍菜心、香煎鮭魚、三丁豆腐、芹菜魷魚、雪菜炒肉絲,還有紫菜蛋花湯,是你要我煮的,等會兒你可得全部吃完。」她帶點惡作劇神情的向他介紹餐桌上的菜。

    兩個人頂多三樣菜就夠,但説她孩子氣也好、幼稚也罷,不可能在菜裏放大把鹽巴浪費食物的她,只好故意多煮兩道菜,撐破他的肚皮。

    「全部吃完?」席格微微皺眉。這幾盤看來很可口的菜餚是沒有很大盤,問題是,不知道嚐起來味道如何?

    「喏,給你。」為落坐餐桌前的他添好飯,易歡隨即蹙起黛眉。她做啥替他盛飯,他又不是她老爸……

    「對了,老爸!」驚呼着,她急道聲,「借一下。」便抓過他擱在桌上的手機,迅速按下一串數字。

    「爸,是我,歡歡。」當彼端傳來熟悉的聲音,她即刻道。

    歡歡?很快發現餐桌上的菜好吃得不得了的席格邊大快朵頤邊抬眼看她。原來他家人喊她歡歡,滿好聽的。

    「我是要問你有沒有吃午餐?」沒注意他的注視,易歡一徑對着話機問。

    易博仁在電話那頭笑開,「當爸是三歲小孩,不曉得照顧自己的肚皮?」

    「你有時忙起來是會忘記按時進食,而且這陣子都是我在準備三餐,我怕我不在家,你就偷懶沒吃。」

    「放心,爸吃得很飽,倒是-,沒忙得餓肚子吧?」女兒昨天加班到深夜,今天又一早就出門,他有點擔心她的身子。

    「當然沒有。」撒個讓父親安心的善意謊言,易歡眼角不禁往那個壓榨她腦力、體力的惡魔總裁瞟去。

    喝!不是吧?他竟埋頭吃得津津有味,盤裏的食物早少去大半。

    剛抬起頭的席格恰好迎上她的目光,他低聲地説:「-的手藝很棒。」

    她才想回他「這還用説」,耳畔已傳來父親的話,「那就別跟爸聊,去忙-的。」

    「好,爸再見。」

    「趕快吃吧。」見她結束通話,席格招呼着説。

    「不然你以為我只負責煮?」他想得美咧!

    將手機還給他,她沒跟他客氣,也不覺有必要彆扭地大口吃起午餐。

    「-好象完全不怕我?」他頗感興趣的凝視對面的她。

    「我該怕嗎?我……你幹麼?」她訝異的見他將菜夾入她碗裏。

    「這菜離-比較遠,我幫-夾呀,這是很基本的紳士行為不是嗎?」

    「別人紳士我不奇怪,你?」她揚眉打量他,「一小時前還不顧下屬脾胃的工作狂也叫紳士?實在沒説服力。」但是有人夾菜不吃白不吃,她可不會笨到夾還他。

    只是,易歡不由得攢了下眉心。這人的那雙湛藍眼睛,好刺眼!

    他忍不住扯高嘴角弧線,「看來-是真的不怕我。」

    「你要説的應該是我不怕你這個總裁--那高高在上,令人既覬覦又想諂媚的鑲金身分吧?」

    藍眸裏掠過一縷激賞,席格卻只是聳個肩,不承認也不否認,想聽她接下來還會有什麼驚人之語。

    「有什麼好怕?我就是我,該扮演什麼角色就盡力扮演,但求問心無愧。何況那些表面説怕的人,就當真是怕?當你沒錢沒權又沒勢時,他們只怕連-都懶得-你半眼。

    「你沒聽過社會上是錢在做人?要是有人在你面前表現得過分唯唯諾諾、戰戰兢兢,你這個大總裁才真要擔心人家對你有企圖哩。」再説她可不是自願當他秘書的,怕他?何必。

    席格很難不對她另眼相看。這個臉部線條看似嬌柔,卻隱藏倔強的女孩,身上純雅的氣質,跟別的女孩,很不一樣,尤其是……

    「-知道嗎?」他低問。

    「什麼?」她不得不停下進食的動作。這人説話怎麼老是沒頭沒腦?

    「-的臉真的很圓。」

    啪一聲,易歡覺得自己不知哪裏的神經線被火苗燒斷一條。「像披薩是嗎?」她貝齒咬得喀喀作響。

    席格卻沒察覺地兀自點頭,還像發現新大陸般,用筷子點指桌上的空盤,「也很像盤子。」圓得光潔無比。

    可惡!「你信不信我會拿盤子敲你的頭?」易歡跳起來拍桌子大嚷。説她臉像披薩不夠,這回換説像盤子?他幹啥不乾脆説像碗公?!

    「為什麼?」點起戰火的他恍若沒瞧見她的怒焰,雙眼直瞅着她,腦海裏再次跳閃着模糊的影像,只依稀分辨得出很像是一張小小的圓臉……

    「等我砸了你的頭,你就知道為什麼了!」

    「住手,易小姐--」

    時間,猝然僵停在傅漢平驚駭的喝喊中--

    「原來是這樣。」摩挲着性格的下顎,席格坐在辦公椅上恍然大悟的頻頻點頭,「可是你不覺得我形容得很貼切?披薩和圓狀的盤子都很圓不是嗎?」他詢問站在桌前的人。

    「是很圓,但一般人的直覺反應,只會想到它們代表大,尤其是女人。」傅漢平莞爾的再解釋一遍,啼笑皆非的憶起在廚房所見的那幕情景。

    起初他只是想探看席格有沒有吃午餐,不意竟在廚房驚駭地看見易歡拿着盤子要敲他,幸好他及時出聲阻止這場危機。當他弄清楚事情原委,險些忍不住爆笑出聲,也終於明白易歡為何會大膽又大不敬的拿盤子K人。

    試想,有哪個女人願意讓人説成湯盤臉?更別説易歡的臉根本是標準的美人小臉。

    「所以説女人真的很敏感。」席格半嘆半無奈的説。臉明明不大的人,何必想那麼多的以為人家説她臉大?

    「總裁不會想辭退易小姐吧?」傅漢平臆測的問。

    「為什麼?她可是這麼多秘書當中,最能幹又不出錯的一個。」

    「恭喜總裁找到得力助手,昨天見易小姐研看資料的模樣,我就覺得她很專業。」原本他還擔心席格會怪罪易歡以下犯上,趕走能幫他的難得人才。

    「我的秘書人選就這麼決定,通知那些備取人員去找其它工作。辛苦你了,你去忙吧。」

    微點個頭,傅漢平略顯猶豫,可還是安靜的離開。為了以防萬一,人事部確實有備取幾位總裁秘書人選,不過聽席格肯定的語氣,即使易歡到時賭氣的想辭職,他應該有辦法留得住她,自己毋需在一旁幫着做説客。

    門關上後,席格的視線仍定在門扉上,腦裏自動浮現此刻在廚房的那張小圓臉。她不會……還在會錯意的氣焰裏,將廚房裏的盤子全砸了吧?

    她很想、很想……很想砸碎所有的碗盤!

    長這麼大,今天還是破天荒頭一遭讓人説她的臉像盤子。

    「那個席格-司奎爾!」一想起那個被好友説成宇宙超級霹靂無敵大帥哥的傢伙,易歡就不由得將手底下的盤子刷洗得嘎吱作響。

    國文造詣不及格就先去語文學校惡補好再回台灣,就只有他會濫用形容詞。而且原本她是想用一堆菜來撐破他的肚皮,好報他恣意奴役她的老鼠冤,誰知道那個不曉得幾天沒吃飯的男人,居然把她做的菜吃光光耶!

    哼,算他胃夠大,肚子沒被撐爆,也便宜他走狗屎運,傅漢平剛好闖進來,否則她肯定用盤子將胡亂説話的他敲得腦袋開花,不過……

    「我這是哪門子的秘書啊?有人當秘書還要洗盤子的嗎?」

    易歡是既氣惱又懊喪。

    這時,廚房門外忽傳來看熱鬧的竊竊私語--

    「看吧,總裁秘書果然又換人了。」

    「這汰換的速度還真是『夭壽』得快。」

    「長得好象還不錯,呃,當然跟我們公關部經理是沒得比啦。」

    「那還用説,一個要負責洗碗的小秘書女傭如何跟我比?我賭她等會兒就滾蛋落跑了。」

    「-們在這裏做什麼?!」

    低沉的威嚇陡然響起,易歡瞧見突然出現的席格板着臉,一羣穿著制服的女職員馬上對他必恭必敬的行禮。

    「我們只是隨便走走,總裁。」公關經理鄒筱媛堆着滿臉的媚笑開口。

    另外幾個分別來自業務部、行政部、公關部的其它職員則紛紛點頭,眼裏全閃着看見帥哥時的垂涎眼神。

    「午休時間已過,-們還隨便走走?限-們十秒內給我回到工作崗位上,否則全給我回家吃自己!」

    冷厲的語氣方落,所有「小尾」的女職員已一鬨而散,只有鄒筱媛仍站在原地諂媚的喊,「總裁--」

    「身為主管還帶頭擅離職守,鄒經理是倦勤了,還是嫌考績太好?」席格仍舊是一張冷冷的撲克臉。

    「不打擾總裁,我馬上回去工作。」討好的笑意瞬間消失,鄒筱媛幾乎是用飛的離開。

    搖了搖頭,席格轉向廚房,就見流理台邊的易歡正偏着小腦袋,像只困惑的小狗狗般望着他。

    「-有疑問?」跨步走向她,他很意外地上沒有碗盤的碎片。她沒砸盤子?

    她依舊猛盯着他,「奇怪,是你嘛,剛剛怎麼一副北極臉?」

    「北極臉?」疑竇全在他靠攏的眉間。

    「像冰山的冷臉呀。」他工作時專注的模樣,及奚落她時的欠扁樣都見過,但方才那難以親近的冷酷樣子,她倒是頭一次見到。

    「不喜歡工作時被打擾,所以我發佈了閒雜人等不得貿然進入頂樓的規定,沒必要給擅闖者好臉色看。」下次會議,他得要各部門主管嚴加督導部屬,特別是那個有點花痴的公關經理。

    「那你現在是來看我有沒有在摸魚打混嘍?」敢説是,管他是不是總裁,她這次都一定要用盤子敲他。

    「我是來看-有沒有在砸盤子。」

    很好,算他識相,沒有説是……唔,等一下--

    「什麼意思?」

    「是-自己會錯意的。」他忽又迸出莫名其妙的話。

    「我是在問你剛剛説的是什麼意思?」雞同鴨講嘛,她想不挑眉都不行。

    誰知他徑自拿趄她洗好的圓盤,以食指輕敲着它説:「我只是指形狀,根本沒有暗喻-臉大的意思。」

    怔愣兩秒,她終於明白他的語意。「就算這樣,你也別想我會跟你道歉,是你自己不會説話,起碼用月亮形容也好聽得多。」拿回他手中的盤子放回定位,她猶帶倔意的説。

    「-確定?月亮看似朦朧美麗,但在高倍望遠鏡的窺視下,上面可全是凹凸不平的坑洞,很醜哦。」

    厚!易歡險些將擦手的抹布甩往他臉上。説只是指形狀的是他吧?這會兒居然又煞有其事的研究到月亮表面?

    「現在是上班時間,你這個總裁不坐鎮辦公室,不怕電話沒人接?」為避免氣得呼吸困難,她不想再談跟她臉有關的任何圓形的東西。

    哪知他回答得更絕了。「不怕,我把我桌上還有-桌上的話筒都拿起來了。」

    怔望着神情一派從容的他,易歡簡直不可置信到了極點。這個一工作起來就六親不認的工作狂,竟會做出這麼教人絕倒的事?

    「真是敗給你了。」

    「-去哪兒?」席格連忙叫住低噥着走往門邊的她。

    「回去工作,你把話筒拿起來,待會兒有事找不到你的主管全擠到總裁室你就知道。」這人吃太飽腦子變鈍啦?

    「可是-還沒泡咖啡給我喝。」

    噢!她發誓,她真的好想宰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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