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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時序匆匆,三年半過去,“柔情蜜語”的規模越來越大,官晴買下姑姑的房子和後面鄰居的一大塊地。

    阿檉從二專畢業,他把全部心思都放在“柔情蜜語”,於是官晴把一半股份給他,讓他當起二老闆。

    在阿檉之外,官晴還僱請三個年輕男孩,除開綁花束,送花、批花、養花種花,都有了替代人手,官晴再不用工頭、小工一手包,一個月的五天公休取消,改成周週休。

    她有了更多時間配合Richardm的“臨時起意”,他們一起吃早餐、一起吃午餐、一起吃晚餐;他們一起看晨曦、一起送走暮色、一起在滿空星辰中沉澱心情;他們的“一起”變成常態,不再需要去議異。

    三年多的時間內,他們把彼此的習性、想法猜透摸透。

    她曉得他的風流桃花處處種,不真心卻總能撩撥起女人心底企盼,曉得他的心還沒準備好安定,曉得盼盼的影子在他心中仍然鮮明。

    他曉得她堅持着不搬去和他同住,純粹是為了守住最後一道防線,曉得她的驕傲不容許自己向他提出婚姻,寧願關係就這樣晾着。

    她的堅持讓他鬆口氣,三十二歲的他還沒打算讓自己走入一場婚姻,也許是因着盼盼、也許是因着他的心仍嚮往自由。

    很多男女在關係走到這一層時,只剩下兩個選擇,一是分手、一是結合,官晴的驕傲給了他最輕鬆也樂於接受的第三個選擇。

    三年下來,她撞見他所有的缺點和壞習慣,也適應了她不會對別的男人妥協的壞習慣。

    比方她改變不了他工作時抽煙解壓的習慣,只好買來一台空氣清淨機,拯救他可憐的肺;比如他的手很賤,老愛玩東玩西玩她的頭髮,她只好隨身攜帶小東西供他把玩;比方他老愛臨時興起親吻她的耳朵,於是她改掉戴耳環的習慣……諸如此類的事,在一千多個日子裏,他的“習慣”融化在她的“適應”裏。

    “官晴你看。”

    他把一本雜誌攤在她面前,隔開她和她手中的純白海芋。

    “這……”書頁上他和自己的親密照片讓官晴皺眉,她開始討厭起狗仔隊。

    “總算有一次報道是正確的。”放下書本,官晴明白,他這個行為叫作“放心”。

    之前,許多雜誌把他和一些女人的照片並排,噯昧指出他一樁樁風流韻事。對此,她曾有過質疑,但質疑總在他的保證中消除,她告訴自己,要和一個對女人感覺漫不經心的男人交往,她勢必要學會放棄懷疑。

    這回,Richard的動作讓她窩心,她明白自己在他的心中日益重要,否則他不會有這個多餘動作,告訴她“放心”,她相信總有一天,自己存在的重要性會提醒他回饋她婚姻。

    念頭出線,她真正放下心。

    把一枝玫瑰送到他跟前。“送給你一朵愛情。”她的愛情給得慷慨,不吝惜情、不吝惜意,換得了他的温柔相待,她滿心歡喜。

    “第一千朵,我的魚缸要花滿為患了。”他收下她第一千朵愛情。

    “不喜歡嗎?不喜歡的話我收回。”

    她作勢搶下他手中玫瑰,大手一揚,他把她收入懷中,幾個淺啄,他喜歡在懷中吻她。

    “當然喜歡——何況它還是我的藉口。”

    把玫瑰高高舉起,她仰頭高望他手中玫瑰,又給了他索吻機會。

    吻在文火中逐漸加温,脱繮的情慾氾濫成災,不情願的男人鬆手懷中女人,結束不受控的吻。

    帶着滿面緋紅,她把自己埋進他胸懷,不敢正視那雙含笑的碧綠眼珠。

    “你説它是藉口,什麼藉口?”慌亂中,她找採延續話題。

    “一千是個好數字,它值得我們花時間去陽明山看星星。”有月光、有星星的夜裏,常常讓他想起她將自己獻給他的夜晚。

    一千朵玫瑰得到一個賞星藉口,她需要幾萬朵玫瑰,才能換得他的終生承諾?對於這個承諾,她還離得好這好遠吧!畢竟,他連介紹自己給他小孩的意思都沒有。

    輕嘆息,環住他寬寬的腰身,埋住臉、埋住情、埋住貪心。

    是不是所有的女人在三年交往後都會想到婚姻?是不是她在潛意識裏幻想他將變心?他是個嘗新求變的人,會不會有一天,他們的關係在他眼底成了索然無味?問題隨着他們的持續交往,在官晴的心裏繁衍出無數不確定。

    ‘怎麼了,為什麼嘆氣?我的建議太破?”

    搖頭,她試着將微笑掛在臉上。“你什麼時候到意大利出差?”

    “後天。還沒離開就開始想念我?”他在官晴的態度中尋到自己的存在價值。拍拍她的頭,他喜歡她帶愁的淡淡表情,卻又捨不得她的含悲眉目。

    “不能不走嗎?以前國外的工作從不用你親自出馬。”

    “這次不一樣,我要談的是個大工作,順利的話,公司就有足夠的資金談轉型;乖!我儘快在三個星期內把工作完成趕回來。”

    “意大利很遠……”

    “你怕我招惹黑手黨大老的地下情人。”他痞痞地把氣氛弄輕鬆。

    “説不定,你的桃花處處開,走到哪裏都要惹採一羣亂耽小鹿。”

    “有可能,也許我應該在臉上刺上‘官晴專屬物’五個字。”

    “我有蓋發票的店章,要不要試試看。”她取鬧他。

    “你忍心看我在很多人面前難堪?”刮刮她柔嫩臉頰,很棒的觸感。

    “我不讓別的女人看我的手段,她們會不怕死的自己貼上來,偏偏你又是個來者不拒的壞男人,總不能要我在你腰間繫上貞操帶吧!”

    “你還有一個好辦法,確保我的忠誠。”拉住她的手,唇貼在她纖細十指。

    “説説看。”翻開他的掌心,她在上面密巒麻麻畫滿自己的心。

    “幫我製造‘難忘回憶’啊,不過……三個星期,我想‘回憶’的量要很多很多才夠。”合起手掌,連她的手一起包在自己的温暖內。

    “哈!”她的臉又紅到耳根上頭,這個痞子男!

    “又臉紅,你好容易害羞,像你這種女孩子易吃虧,在經濟不景氣的時代,能選擇的行業無形中會減少很多。”

    “比如什麼行業?”他的手很大,密密實實將她包裹,他維護起的世界,無風無雨。

    “檳榔西施、舞小姐、援交妹……”他越數越不像話。

    “你!”抽開手,他的玩笑開超過她能接受。

    “傻瓜。”

    再次,他從背後將她收入懷中,親暱地輕撫她柔潤黑髮,緩緩一口氣從她頭頂上方嘆出,吹動幾根纖細髮絲。

    “你在嘆氣嗎?”她從他收縮的胸襟裏,察覺他的不快樂。

    “三個星期……我們從來投有分離過這麼久……”他習慣了她在他懷中入睡。

    “三個星期夠不夠讓一個男人變心?”她問。

    “不知道,但是我有把握,三個星期後我仍然是你心中的強勢角色。”

    他對她一向有把握,把握住她的心、她的人,不確定的人是她,她懷疑自己在他心中的定位,懷疑自己對他的意義是什麼?

    “我沒有你的把握。”她承認她心虛,往後靠在他身上,貼在他身前,舒適安愜。

    他接收到她的擔心,微微一曬。

    “不然!你和我一起到意大利。”

    “一起……”她心動,想起他不愛被拘束的性情,理智勸她搖頭。“不!三個星期太長了,況且店裏生意也不能隨意擱下……你會常打電話給我?”

    “會,我天天打。”

    “嗯,説定了,你打電話給我,我等你回來。”

    被等待?很舒服的感覺。

    Richard的人生裏有很多掠奪、很多愛情、很多精彩和豐富,但是從沒有一個女人願意為他認真等待,他又嘆氣了,這個官晴總是帶給他許多期待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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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折下一瓣瓣鮮黃,代表離別思念的黃玫瑰,堆滿桌面,風吹,灑落一地;官晴在鋪滿桌面的玫瑰花瓣裏,畫一個大大的R。

    他不愛人喊他爾眾,幾次喚他中文名字,他都不理人,也許他在意自己的碧綠眼珠,不認同自己是中國人吧!

    “老闆,玫瑰花不是用來這樣子浪費的吧!”小魚把分株好的金錢樹送到後面花圃,經過她身邊時忍不住出言挪揄。

    “唉呀,Richard大哥不在,老闆撕幾片花瓣想男朋友,不行嗎?”

    阿凱走過來相挺,他是店裏另一個員工,在阿檉後面加入的。

    “我哪敢説不行,要是讓Richard大哥聽見我説不行,我就要加入七年級生遊民新陣營了。”

    小魚揉揉鼻子,幸好Richard大哥這個活會讓老闆標走,不然有他擋在前面,會害多少男人交不到女朋友。

    “你們怕他開除你?有沒有搞錯,老闆是我耶!”官晴抗議。

    “可是……他比較……可怕……”他們誇張發抖,手指不斷在額部畫三道黑線。

    這時電話鈴響,官晴一手抄起話筒。

    “喂,‘柔情蜜語’你好……嗯,是我,忙不忙?”

    官晴面部表情轉為温柔,不用猜測,答案很簡單——Richard大哥打電話採,小魚和阿凱互視一眼,一起走到後面花圃。

    “今天做了什麼事情?”他的聲音透過越洋電話傳來,雖看不見他的表情,官晴可以猜出他燃着煙,痞痞地對着電腦畫面微笑。

    “早上有個老公公,七十幾歲了,他走進花店,交給我一百塊,告訴我要買一把花,送給過生日的老妻子。我拿一束紫色鬱金香,用深深淺淺的粉紅色包裝紙打扮起來,最後結上一個金銀雙色的緞帶花。能不能猜出來我要告訴你什麼?”

    “你賠錢了?”她猜,他正揚揚眉,等着她不依。

    她輕笑一聲,朝電話吐吐舌頭。

    “才不是!紫色鬱金香的花語是‘永恆之美’,愛情能從年輕走到年老,從相戀到相攜相守,從熱烈到永恆,需要多少勇氣和努力。”

    “只不過是一把花,就讓你這麼感動,下回我送一卡車紫色鬱金香給你。”

    “你故意!我感動的是老先生的用心用情。”

    “有沒有聽過,當一個男人對妻子特別用心時,這個當妻子的人就要留意,他也許已經做了背叛婚姻的事情。會不會老先生走到遲暮,又發現生命第二春。”

    “你老把事情想得不堪,這是一種消極思想,會腐化你對生命的熱情。”

    “你太美化人心,過度惟美是種危險性格,哪一天真相揭露,你會受不了。”

    “我説不贏你,反正我就是認定了老先生的愛是永恆。”話題結束,官晴拉出她最關心的事情。“工作還順利嗎?什麼時候回來?”

    “下星期二吧!事情比我想象中順利。是不是想我了?後悔沒當跟屁蟲?”

    “想……嗯,很想很想。”撫過桌面上的瓣瓣玫瑰,思念在心中,輕而易舉成災成禍。

    “再一次,你滿足我的虛榮。”電話裏傳來輕叩聲,他又在旋轉他的打火機了,每次他放鬆的時候,習慣出現這個動作。

    “對男人而言,愛情只是一種證明自己魅力的工具?”

    “也許吧!所以有許多男人一生都在追求愛情刺激。”

    “證明了之後呢?愛情結束?”官晴手指無意識地推撥桌面上的鵝黃花瓣,門開門關,她抬眼,送花的阿檉回來。

    “你説我消極,你自己才消極……”

    阿檉忿忿不平,一本雜誌拋到她面前,定定地,封面上的Richard和她四目相交,斗大的字映入眼簾——荀爾眾情歸何處?

    官晴聽不見電話裏的温柔聲音,發抖十指打開內頁,一行行文字跳人她腦海——

    他要結婚了,就在這個星期日……他的妻子叫作蔣育臻,她有很好的家世,是企業家女兒、是大家閨秀……她氣質出眾、有愛心耐心,是個好老師、好後母……

    蔣育臻是他從不讓她接近致淵、致博的主因?

    “官晴、官晴……”在等不到她的回應後,Richard的聲音由悠適轉為急切。“你還在嗎?為什麼突然不講話。”

    雜誌上的他是慣例地嚴肅,冷冷的表情看不出結婚喜悦,那是她不認識的一面,現在,他的那一面對着她,告訴她永恆是個大笑話。

    “我還在。”她拿起花瓣,一瓣瓣蓋住雜誌上面的Richard,她用玫瑰花蓋住真相,用愛情欺騙自己的心。

    “你怎麼了?是不是有客人?”隱隱地,他察覺情況不對。

    “你真的在意大利?沒騙我?”回過心神,她選擇被欺騙。

    “不然你想我在哪裏?在台灣,或是立刻出現在你面前?”聽見官晴説話,提上的心情放下。

    “你常告訴我,雜誌上的消息是假的,是記者為了謀生存所編造出來的?”

    “沒錯。你又看了哪一本八卦雜誌,説我和某某女星在牀上翻雲覆雨?”

    他口氣恢復輕鬆,想着也許該打個電話給大哥,叫他收斂一下性生活,免得老教他背黑鍋。

    “所以,這個星期日,你沒有要結婚,你不打算娶致淵、致博的老師,對於蔣育臻這個人,你很陌生,對不對?”

    她決定了,假使他敢否認,她就相信。

    “你從哪裏聽到這些事情?”他的口氣急促起來。

    “你説,雜誌上寫的東西統統是騙人的對不對?”她執意要聽到他的保證。

    “是,我對蔣育臻不熟。”Richard決定放下電話後,馬上和大哥取得聯繫。

    “對啊!我也想它是假的,不然好端端的,一趟意大利出差,怎麼就決定了婚姻。況且那個女人漂亮、氣質出眾,跟之前出現在你身邊的女人大大不同,她是好女人,你不會無緣無故鬧着人家玩兒,一定是雜誌亂寫……”

    這些話沒多大意義,緩緩訴説,純粹讓自己心安。她的聲音出奇平靜,無波無瀾的音調中,擺明了她已經……無心……

    “我會盡快把工作完成,你説過要乖乖等我回來,記不記得?告訴我,你不會亂跑、不會消失,不會不説一聲就偷偷溜走。”

    不安擴大,他的心因着她的“不怒”擺盪懸掛。

    “記得,我會等你回來,送你二十一枝鮮黃玫瑰。”會不會以後,他再不要她的玫瑰?有了妻子,安定的家庭會讓想飛的男人心停止搜尋愛情……

    “要不要吃意大利麪,我在這裏學會新的醬汁調法。”

    他刻意輕鬆,痞痞的口氣是他一貫作風,可是這回,他的痞,換不來她縱容笑顏。

    “好,等你回來做給我吃。”

    點頭,心臟告訴她,相信;耳朵告訴她,相信;愛情也跳出來告訴她,相信……可是,照片擺在面前,眼睛想要相信,好睏難……

    “不要胡思亂想,一切等我回來再説。”

    “好,等你回來。”

    她喃喃複述他的話。放下話筒,抬眉,撞見阿檉不苟同的眼光,他定定盯住她,盯得她臉紅心虛。

    “你要被騙多少年才心甘情願相信,他從頭到尾都在騙你。”

    “如果是欺騙,我的感覺不會那麼真。”不要、不要、不要被説服……她必須堅持信任。

    “你很笨,之前有多少女人哭訴他無情,你都看見的,為什麼不肯承認。”

    “她們哭泣,是因為得不到他的心。”她轉述多年前,他對她説過的話。

    “你憑什麼確定,你得到他的心?你的信任根本是愚蠢!”

    阿檉咄咄逼人,針針見血。自從他看見Richard的第一件風流韻事登上雜誌後,他不再支持他們的愛情。

    “我不信任的話,愛情就要消失……我要信任他、必須信任他……’

    “你要信任到什麼時候?”

    話一問,她怔住,回不了話。

    “這個星期日早上聖恩教堂,如果你看他走進救堂,還不死心的話,你……沒救了!”

    狠狠拋下一語,阿檉疾步走到後面花日,留下官睛反覆咀嚼他的話。

    沒救了、沒救了、沒救了……她的愛情沒救了嗎?

    jjjjjj

    是他嗎?

    是他!是他的眼睛沒錯,是他的鼻子沒錯,是他的五官沒錯,他是貨真價實的Richard。

    除非他們在拍科幻片,除非這一切一切是夢不是真,不然,橫在她眼前的是一場真真實實的心碎。

    “請問,新郎是Richard嗎?”她抓住身旁一個記者問。

    “Richard?你是説荀爾眾?沒錯,他是荀爾眾!你也覺得這個婚禮讓人懷疑,對不對?之前完全沒有任何跡象可尋,才一個星期,婚禮快得教人詫異。”記者在一陣推擠後,殺人人羣當中,獵取最佳鏡頭。

    才一個星期,可不是……她曾問,三個星期夠不夠讓一個男人變心?原來三個星期……夠長了……變心變情,三個禮拜一個婚姻,徹底粉碎她的愛情。

    閃光燈在他們身邊閃爍,冷漠的Richard挽着高貴的蔣育臻一步步緩步前行,兩個穿着西裝的雙胞胎走在隊伍前面,漂亮的五官、漂亮的捲髮,像極了那個令人驕傲的父親。

    兩兄弟很快樂,聽説後母是他們親自選的,聽説Richard寵孩子寵上天,聽説在荀家,兒子一個口令、父親提供一份滿足。

    他……對她不公平,他沒提供她任何機會與致淵、致博相處,他憑什麼認定他們不能接納她……唉……這時候説這些……多餘……

    婚禮持續進行,她的不甘、她的淚,對這場婚禮沒有意義。

    淚眼模糊,攘擠的人羣在她身旁來來去去,只有她的心停在靜止空間,一格一格畫面跳過她的眼前……她的愛情……荒謬得太離譜……

    新娘的美麗無庸置疑;挽住Richard的手,她挽住自己的幸福。

    官晴心心念唸的婚姻落到另一個女人的手上,她該恨、該怨,但是,恨蔣育臻這樣的嫺雅女子……不公道……

    四目相交,她接上蔣育臻的視線,她眼裏閃爍的東西是什麼?同情嗎?憐憫嗎?連蔣育臻都憐憫自己,她可還能自處自容?

    “你是官晴?”一個眼尖的記者認出她。

    接在疑問句之後的閃光,灼了她的眼。

    不要!她擁有他三年,她拿不到他的承諾,是他無心也好,是他們無緣也好,她不要在這節骨眼成為破壞角色。

    倉皇間,她逃跑了……混亂的腳步、混亂的情境,她把自己陷在一團混亂裏……跑呵……她傷心,但她不要成為笑話;她痛苦,她不要成為別人茶餘飯後的八卦……

    跑呵……鹹鹹的汗水灼熱她的眼睛,欲哭無聲

    不曉得自己是怎樣跑回店裏,衝進店門,她的狼狽落在眾人眼裏,阿權、阿凱、小魚和小平全圍過來,焦慮在他們臉上顯形。

    “晴姐,你……”

    “我沒事、沒事,一點事都沒有。”

    攤開雙手,她阻下他們的好意,深吸氣、再吸氣,她一口氣喝下五杯檸檬水,任酸酸澀澀的苦水在肚間翻騰。

    “老闆娘,你要不要上樓去休息一下,這裏有我們。”小魚説。

    “我沒事的,阿凱,欣嵐的花圈送出去了沒?快一點,別誤了人家開幕。小平,昨天訂的五十盆仙人掌到了沒?記得請亞屋老闆來拿上個月支票。小魚……你、你……你找點事情去做,別圍在這裏……”她拼命指揮別人工作,假裝自己現在忙得沒時間去煩惱失戀情緒。

    “花圈送了,亞屋的支票拿了,小魚最重要的工作是關心你,晴姐……在我們面前,你沒有必要硬撐。”

    阿檉嘆氣,看着她故作堅強,心疼情緒佔滿胸懷。

    “我哪有,你冤我,不過是失戀,你不是常常告訴我失戀會讓人成長,你看見了……我正在蜕變當中,你要誇誇我啊!”攤開小平遞採的衞生紙,她揉去滿面心酸。

    “是啊!不過是失戀,可是,你哭一哭吧!哭過會比較舒服。這是我的經驗談,騙不了人。”小魚拍拍她的肩膀説。

    “哭了就不會再痛?那麼我們應該建議癌症末期的病患,注射大量眼淚。”她擠出僅存的幽默,騙自己,未來她還有很多力氣走下去。

    “你們去工作,我很好、真的很好,等我休息幾天,請你們準備幫我介紹新好男人。快工作,我是會扣人薪水的嚴格老闆,還偷懶啊!”她假意微笑,比哭還醜的笑臉把四個男人的心扣住。

    “老闆,你這樣我們會擔心。”小平蹲下身,望着她染紅的眼眶。

    “小平,不要用這種誠懇的眼光看女人,這種眼光很容易讓人淪陷。”他總是這樣張着一雙眼睛看她,誠摯無害……

    電話鈴響,小魚接過。“老闆,是Richard大哥……”

    “你們看,一個男人在新婚日想到我,可見我還是有魅力的。”官晴自嘲。

    “晴姐……”阿檉不放心地喚她。

    “放心,我不會接電話。我累了,上去睡一覺,明天精神會很好。”拖着疲憊的步伐上樓,這回,她真的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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