予璇站到杜家門口,按下電鈴,管家太太來開門,予璇堆出滿臉笑容。
她是來求和的,那天晚上過後,阿航不再理她,連説話都懶得跟她説,她用盡方法逗不出他一個笑臉,若不是生性保守,説不定她會用裸奔來贏回他的注意力。
“予璇,你要找阿健嗎?”管家太太問。
予璇纏阿健不是一天兩天,阿健抱怨時,阿航就嘲笑她,誰叫你要當她的男朋友。話説到這裏,阿健通常會聳聳肩回答——一失足成千佔恨。
然後一句話換得阿航一個拳頭。
年輕人吶,就是這麼活潑有勁。
“阿航在嗎?”予璇不問阿健,問阿航。
“他和阿健一起到機場接老爺、太太。”
“杜爸爸、杜媽媽回來了?”
“是啊,聽説這次回國,要住兩三個月。這幾天,阿健四處找人,想找個年輕的管家幫我的忙,其實我的體力還行,哪裏需要另外找人,不過,你也曉得的,阿健這孩子就是温柔體貼,處處替人着想。”
温柔體貼……沒錯,就是這四個字,他温柔體貼,不像阿航老説出一堆氣死人的話,她是因為這樣才迷上阿健的吧?
阿健討厭她黏人,卻從不罵她,只會温温文文訴説自己對女朋友的希望與期待。
而阿航不一樣,他諷刺她寫情書錯字連篇,她就寫一百、五百封信,逼自己把錯別字改掉;他嘲笑她是豬腦袋,她就拚死唸書,替自己撈到一間不錯的大學念;他直接對她説,阿健受不了你的黏人,即使是愛纏人的貓咪,也會給主人自由空間,然後,她乖乖撤出阿健的生活圈。
回頭想想,他們對她的要求相近,卻用了截然不同的作法。
不過,還是有差別的。阿健看不到她的盡心,而阿航清楚透徹。
“我來幫你好嗎?”予璇提議。
“最好了,我正在做菜,你的廚藝比我好得多,就由你來掌廚。”管家太太説。
“好啊,我剛學了一道八寶臘鴨。”説着,她勾起管家太太的手,走入廚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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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爸、媽!”
阿健、阿航揮動長手臂,遠遠地,杜家雙親看見兩個兒子。
走到兒子身邊,爸爸拍拍兩人。
“好久不見,你們好像又長高了。”媽媽説。
“你們實在是不及格的父母親,我和阿健從十八歲後就沒再長高過。”阿航接手行李。
“予璇呢?小跟屁蟲怎麼沒跟出門?”杜媽媽看看他們身後。
聳聳肩,阿健臉上露出幾分尷尬。
“怎麼啦?阿航,你氣她了?還是阿健……你又逼她回家唸書當女強人?”杜爸爸笑問。
這年頭,愛情變得和他們那個時代很不一樣,他實在搞不清楚這些小孩在幹什麼。
“阿航!”隨着聲音出現,一個香噴噴的身子衝過來,跳進阿健懷裏,兩隻手勾住他的脖子、兩條腿懸空,她的吻順勢落在阿健臉頰上。
有幾分詫異,阿健拔開落在頸間的手臂,她是……
“阿航,你不記得我了?討厭,我是莎艾啦!”
退兩步,他説:“你認錯人,我是阿健,不是阿航。”
莎艾看看阿健,再看看阿航,沉思三秒鐘,決定不相信他。
“別騙,你們常玩交換身分的遊戲,還以為我不知道?”
阿健聳聳肩,算了,反正這種錯認,從小到大,他們經歷太多。
阿航笑笑,女大十八變,她和小時候完全不一樣,童時,她像個小公主,清純可愛,一天到晚賴在他身上,要他唱歌講故事,現在的她,嫵媚風情,豔麗得教人眼睛一亮,她去當明星,男人緣肯定賽過台灣第一名模林志玲。
莎艾是歐伯伯的小女兒,兩家是世交,童年時期,他們跟着出差的父母親到美國時,會住到莎艾家裏,他們和莎艾的哥哥感情奸得像哥兒們。
“告訴你們一個好消息,莎艾要回國唸書,你們多幫幫她。”杜媽媽説。
“阿航哪敢不幫未婚妻,要是我打電話告狀,大哥一定不饒他。”説着,她又勾起阿健手臂,把頭靠在他肩上。
未婚夫、未婚妻是童時戲語,阿航不認真,她卻牢記。
“你真的認錯了人,我不是阿航,嗯……記不記得……”阿健放低聲音,在她耳邊細語:“有一次,你發瘋的想找人玩成年禮遊戲,跑到浴室企圖對阿航獻身,卻發現自己弄錯人?”
瞠大眼睛,她鬆開阿健的手。“那件事……”
“我沒對任何人透露。”舉出三根手指,他以童軍禮發誓。
鬆口氣,她放開阿健的手臂,回身去勾住阿航的。“對不起,我認錯人。”
“沒關係。”阿航説。換成予璇,絕不會有這等困擾,她説她不會混淆他和阿健,就像她不會把蔡依林和張惠妹錯認。
“阿航,我每天都想你,一天想三次。”
笑笑,阿航不多話。
“你不説話,是生氣嗎?以後我一天想你三百次夠不夠?”
莎艾賴到他身上,感覺搭上時光機,他又是把她攬在懷裏念故事書的小王子,又是唱着歌哄她睡覺的紳士,她好愛阿航哦!
“莎艾真的很想你,我可以作證,每次見我們回美國沒和阿航同行,莎艾就噘嘴抱怨我們好幾天。我説,沒辦法,阿航愛台灣嘛,誰都沒有本事把他拉離開這塊蕃薯地。”杜爸爸説。
“所以我決定,阿航不去美國,我來台灣,免得我天天想阿航,想得頭髮都白了。”她抓起幾絲挑染成白色的頭髮,在阿航面前晃晃。
“你可以寫信。”阿健説。
“才不要,我的作文糟透了,家教老師説我英文沒學好,中文也不行,將來怎麼找工作?他問得太遜,我哪裏需要找工作?阿航很會賺錢的,讓阿航養,我可以吃魚翅鮑魚、穿名牌,每天唱歌跳舞,快樂得不得了。”
莎艾的話又讓阿航想起予璇,想起她的情書,從錯字滿篇到文情並茂,想起她明明能力有限,還逼自己當女強人。
總是……莎艾每句話,都讓阿航想起予璇。
“阿航,我們什麼時候結婚?我想嫁你都快想瘋了。”她靠在阿航手臂問,問得理所當然。
阿航想推開她,卻怕突兀,傷了童時友人的交情。
“好了,這事兒你們自己慢慢去商量,等談好了,再通知我們兩個老先生、老太太一聲,我們一定會撥空參加你們的結婚典禮。”杜先生挽起太太的手,走出機場。
一手勾住一個,莎艾在兩個帥哥中間喋喋不休,她説美國的趣事、聊同學、談大哥,和莎艾在一起,沒有人會覺得無聊,她健談開放、她活潑開朗……
然後,阿航又想起予璇,想起她總説個不停的嘴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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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家雙親進屋時,予璇迎上前。
“杜爸爸、杜媽媽,好久不見。”
“你在家裏啊,我還想,你怎沒和阿健到機場接我們,是不是和阿健吵嘴啦?”杜爸爸把行李交給管家太太,攬過予璇的肩膀説話。
“沒有。”搖頭,她向外張望,沒看見阿航。
“找阿健嗎?他們去買點東西,馬上回來。”杜爸爸直覺,予璇找的人是阿健。
他們帶莎艾上街,買點衣服和私人用品,在行李還沒寄到之前,將就替換。
杜媽媽拉起予旋的手,走向沙發。
“偷偷告訴杜媽媽,是不是和阿健鬧彆扭?為什麼剛剛我們提到你,兩個兄弟像偷吃了毒蘋果,咽不下去、吐不出來,滿臉尷尬?”
“沒啦。”要怎麼解釋才説得清,她才和阿健分手,又和阿航鬧彆扭?
“你的表情明明有事,來,跟杜媽媽講,我一定替你主持公道。”沒有女兒的杜媽媽很喜歡予璇,從小就拿她當親生女兒看。
“杜媽媽……”她感動。
“好吧,我換個方式問。你追阿健追得怎樣了?”
“不追了。”雙手扣在腰間,她説得篤定。
説到做到,她不要阿健,一點都不要,傷心會過去,因為她已睡過好長一覺,而且,她的自愈能力不錯。
“為什麼不追?”
“追他太辛苦。”
“不會吧?你不是輕言放棄的女生。”予璇的追愛事件多到不勝枚舉,洋洋灑灑可以出一本二十萬字小説了,怎會在這當口説放棄,説得自然流順?
“杜媽媽,阿健有喜歡的人了,她很漂亮,皮膚比白雪公主粉嫩,她不需要做任何改變,就是阿健最喜歡的那一型女生,他們才認識不久,卻像熟悉了一輩子,這種感情,才叫真正的愛情,對不?”
她可以壞一點,把那個女孩説得不堪,但她做不來。
予璇用自問來釐清感覺,卻在自問問發現,她可以對事業、學識做出一百分的努力,然後得到該得的成績,但愛情不同,它足契合問題,不是“不經一番寒徹骨,哪得梅花撲鼻香”能解釋的。
有的人在愛情上,辛勤了一輩子,得到的仍舊是一片荒蕪,而有人,不小心撒落滿地種籽,居然長出一室的鬱郁菁菁。
她和阿健是前者,所以,她決定放手。
也許不甘心,但她不想勉強阿健和自己,不想走到六十歲,驀然回首,才發覺一無所獲。
更何況,她發覺,或許自己並沒有想象中那麼愛阿健,因為她痛的是自尊而不是心情,是驕傲而非感情。
“第三者闖進你們當中?”
杜爸爸走來,他坐到予璇另一邊,攬住她的肩,安慰。
“也許我才是他們當中的第三者,我想清楚了,再不想做吃力不討好的事。”
“予璇,你長大好多,和以前不一樣了。”相較於以前的盲目,她沒想過,予璇能心平氣和地分析起阿健和愛情。
“被訓練的吧。”認真説來,她在過程當中也得到不少成長。
“沒關係,杜爸爸介紹一百個好男人給你追。”
“不用啦,我現在要努力追逐功課事業,我是阿航的秘書了,工作能力還可以,不過,還有很大的進步空間。”
“説得好,這才是獨立新女性。”
他們談話問,阿健、阿航和莎艾進門。
予璇回頭,看見莎艾整個人貼在阿航身上,突然僵住,她動彈不得。
是驚訝嗎?不對,那是看見阿健和另一個女子躺在牀上時的感覺,而現在……沒有感覺,她整個人麻木掉,沒辦法思考、沒辦法動作,她想要奪門而出,假裝眼前只是幻影,可惜兩條腿被釘在地上,動彈不得。
呼吸,微笑,她逼自己正常,但是錯愕太過,她忘記什麼叫做正常。
“來,我跟你們做介紹,這是予璇,她是……”杜媽媽拉過予璇,笑着將她推到莎艾面前。
“哈囉,我是阿航的未婚妻。”
莎艾笑着親阿航一下,帶有宣誓意味的親匿,阿航沒反對莎艾的過度熱情,專注審視起予璇的反應。
未婚妻?望過阿航,她怎不曉得?
呆呆的,呆呆的勉強笑容貼上眼,酸酸的,酸酸的雨水在心口處落下,是空氣污染引起的嗎?不對,是、是……是她不懂的模糊感覺在作祟。
“你是康予璇?哦,你就是那個橡皮糖,一天到晚黏得阿健快發瘋的笨女生,對不對?好好笑哦,每次阿航、阿健説到你,我們都會笑上老半天。”
自尊心被砍幾刀,原來她是兩兄弟茶餘飯後的笑柄,酸雨漫過胸口,蝕入腸胃,予璇有嘔吐感覺。
“我叫歐莎艾,若你真有本事追到阿健,我就是你的弟媳婦了。阿航,我沒説錯吧?弟弟的太太叫做弟媳婦,對不對?”她側眼問阿航。
弟媳婦?好嚇人的字眼。傻傻的,予璇的笑容掛不住。
睜大眼睛,她在笑,笑着流淚。
所有人都以為她的眼淚是為着阿健,沒想到,她哭是因為“未婚妻”三個字像刀鋒劃過,在心底留下出血性傷口。
“你在哭……對不起,我説錯話了嗎?那只是美式幽默,你不要放在心上。”莎艾笑笑,眼底充滿挑釁。
“沒事。”抹去眼淚,予璇倉促解釋:“是風沙吹進去。”
“台灣的沙塵暴很嚴重嗎?”莎艾故意。
“嗯,常引發過敏,我的過敏很厲害。”她跟着繞題。
見鬼了,她幾時過敏?阿航想揍人,為了她的淚水。
什麼意思,看見阿健就迫不及待掉眼淚?還是那麼在乎阿健?她不是説不要他了嗎?為什麼看到阿健就忍不住掉淚?
難怪她拒絕談阿健,難怪她只要同他做朋友,不談愛情婚姻,哈!原來,她不願意從夢中清醒,原來她打算把阿健留在心底,當作一輩子的愛情。
“你要小心一點,聽説有人因為過敏性氣喘死掉。”莎艾的惡毒很直接,不拐彎抹角。
“謝謝,我會注意。”她在説些什麼,她半點不知道,只是憑直覺反應。腦袋裏,未婚妻三個字吞噬所有思維和理智。
“往後我們會經常見面吧?阿航説你家住在隔壁,可你幾乎天天都待在這裏,告訴你哦,這是不行的啦,男生受不了緊迫盯人的女生。”
“不會,我搬出去了,上課上班,很忙。”
“是這樣啊,真可惜,以後我要住在這裏,我還想和你好好培養感情,免得以後有妯娌問題。”
“我們不會有這種問題。”她們不當妯娌,哪來的問題?
“你確定我們可以相處得很好?可聽説你很難搞,任性又驕縱,不管阿健拒絕過幾百次,你都堅持每天寫封信,哦哦,對了,你知道你的信寫得很糟嗎?連我這個老外都覺得你寫得很爛,這種爛中文怎麼替你留住阿健的心?”
直覺地,莎艾認定予璇是敵方,炮火全開,企圖轟她個片甲不留。
“夠了,莎艾!”杜爸爸出聲制止。
阿航沒説話,心思停留在予璇的淚水問,他憤怒起予璇對阿健的感情。
“很抱歉,帶給你們那麼多困擾。”抿唇,予璇逼自己驕傲。
“我們談談。”阿健拉起予璇,往二樓方向走。
“不需要。”掙開他的手,予璇沒想過,自己在他們眼中足跳樑小醜。
“你沒得選擇。”阿健扯過她的手臂,不准她反對。
看着阿健、予璇離開,莎艾沒停止戰火。
“我不喜歡她,穿得那麼像老太太,好像自己很厲害,講話口氣那麼噁心,尤其她看阿航的眼神,真讓人受不了。”她轉頭看阿航,“她認錯人了嗎?她看不清楚,你是阿航,不是阿健?”
“就算你不喜歡予璇,也不用那麼直接吧!”杜爸爸搖頭嘆氣。
“我又不是虛偽的女人,要我騙自己,假裝喜歡她,辦不到!”
“好了、好了,沒事了,阿航,你送莎艾到客房,休息一下,就下來用餐吧。”杜媽媽出聲打圓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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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健房裏,兩人面對面坐着,凝重氣氛橫在兩人中問。
“很抱歉,我不曉得莎艾為什麼這樣對你。”阿健先開口。
“關係。”手在裙間扭絞,她有強烈無力感,卻不想矇頭睡大覺,一聲聲“未婚妻”在她耳邊立體環繞,她想大哭。
“予璇,阿航和我談過你。”他曉得,這種話由自己來提太過分,但事由他起因,他必須負責解決。
“是嗎?”談吧,他們和任何人都能談她,談她的蠢、談她的一廂情願,關於她的笑話,他和阿航還有什麼不能説?
“你、阿航和我,三人一起長大,我們之間的感情是青梅竹馬、是心事共享的朋友,只不過,那是兄妹友情,並不是愛情,懂嗎?”他企圖對她提出理智分析。
“懂!”
她説服又説服,説服自己,友誼是她和阿航最完美的分隔區,她以為友誼代表永遠,哪裏曉得莎艾出現,友誼變成什麼也不是。
“我很抱歉傷你,很抱歉毀掉你多年努力,如果,能讓你舒服一點,請告訴我,我樂意為你做任何事情。”阿健誠懇。
“如果,我要你娶我呢?”予璇刻意欺負人。
“予璇?”他皺眉。
“知道了吧?大話是不可以亂説的。”她苦笑説.“我常説大話,我告訴自己:‘改掉任性、改掉撒潑,那麼阿健就會愛上我。’
我説:‘你瞧,我考上好大學了,當女強人,是指日可待的事,到時,還怕阿健不愛我?’
明明辛苦的想找個地方躲起來,我還是挺胸説:‘沒問題,我可以應付獨立這種小事情,一件一件拚命、一步一步向前邁進,我一定可以變成你的超完美嬌妻。’
‘一定’、‘沒問題’、‘你會愛上我’……我説過多少大話,我把自己騙得團團轉,後來卻發覺,事情不是我想象的那樣。
是我自己把事情搞砸的,那麼至少,我要學會漂漂亮亮下台吧。阿健,我並沒有哭鬧對不對?我沒有巴着你不放,沒有找上你喜歡的女人,破壞你的形象,對不對?”
“我知道你很委屈。”
“我不需要你知道,因為阿航已經知道了,從頭到尾都是他在身旁支持我,我很高興有他這個……這個朋友,我會盡力維護我們的友誼。至於你,我不恨不生氣,如果有機會,也許我們會聚在一起談心,像小時候一樣,但目前,我的自尊心還在療愈期,暫時……我們就暫時這樣吧!”
突然問,“朋友”這個詞彙讓她覺得刺眼驚心,原來只是朋友並不夠,原來愛情虛假,友情也不真確,那麼失去阿航,她還有什麼?
“予璇,你真的不一樣了。”阿健撫上她的髮際,像小時候,有寵愛、有憐惜。
她當然不一樣,只不過他從沒認真看待。
端起架子,她努力扮堅強。“不必心理負擔,你不欠我什麼,欠我的,是我長期編織的不實際幻想。我反而該謝謝你,謝謝你把我從夢裏拉出來。”頓頓,她續道:“杜爸爸、杜媽媽知道你有女朋友了,有機會介紹他們認識吧!”
“予璇,謝謝你。”
“我想回家,今天還要趕一篇報告,快期末考了。”
裝勇敢很辛苦,裝堅強更困難,她明明想大哭一場,忘掉未婚妻三個字代表的意思,可是……忍忍吧,等她走出杜家大門,再來恣意妄為。
“我送你。”
“不必。下次見面,別擺出欠我一百萬的臉色就行。”
兩手在腿間張張合合,歐莎艾和阿航讓她手足無措,她想找個空間,獨自想想,想想朋友是否代表永恆,想想沒有阿航,日子如何平順,再想想,她想的是什麼,要的又是什麼。
“阿健,再見。”打開門,她祈求老天,別讓她遇見阿航,她害怕滿溢的情緒引發天崩地裂。
上帝聽見她的禱告了,這一路,她沒遇見任何人。
回到公寓,她以為自己會大睡一場,明天醒來,又是一尾活龍,到時,該放的放手,該留的收納心中。
沒想到,這回,她的防禦系統失靈,輾轉難眠,睜眼到天亮,心底反反覆覆的,是莎艾口中的“未婚妻”,是莎艾貼在阿航身上的親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