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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樓西月手摸着下巴,若有所思,幫他演戲瞞騙江湖?

    豈不就是説,那次鳴風受傷逃竄,以及後來的雙雄連天峯比武,葉雨裳都有參與?説

    起來,上次那件事,其實是少林、武當、華山三派掌鬥聯合雙絕宮宮主設計一出局讓江湖第一、第二高手去具體執行,進而引出暗藏的那股勢力。

    目前後,秋鳴風當然功成身退,只是他順便把她也給扯進江湖罷了。

    「美男計也很好用嘛。^」

    秋鳴風劍身歸鞘,一掌掃開一個撲上來的人,然後看了妻子一眼。

    「看什麼?你的皮相是還不錯。」

    「你放過我?」葉雨裳笑聲淒厲,指着自己臉上的劍傷質問:「那這是什麼?這就是你放過我嗎?」

    樓西月驚叫一聲,指着丈夫叫道:「你乾的?」

    「嗯。」

    「你知不知道毀女人容貌,尤其是毀一個美女的容貌是多麼天理不容的事?誰要敢毀我容,我一定滅他滿門。」樓西月鳳目圓睜,憤憤難平。

    「她讓人趁你重傷時下手。」

    她瞪眼,不得不説了句,「最毒婦人心。」頓了下,她又道:「不過,她當苗疆是什麼地方?我身為聖女,即便是犯了過錯的聖女,在苗疆對我下手就表示她要準備接受萬蛇噬心的痛苦。」

    萬蛇噬心!

    只是聽到這四個字,葉雨裳便泛起一身雞皮疙瘩,看着那個一臉明豔俏立在秋鳴風身邊的少婦,她突然有種不寒而慄的感覺。

    樓西月低低地笑了,看着她原本絕美的臉上多了那兩道十字疤痕,不禁慢條斯理道:「我可以幫你恢復容貌,這對我來説是輕而易舉的事,你要試試嗎?」

    葉雨裳不由自主地後退兩步。

    「我想你是不敢讓我幫這個忙的,不過,你一定要知道,我説的是真的,我可以幫你。」她轉身看向丈夫,「算了,咱們走吧,葉宮主最引以為傲的就是她那張臉,現在被你給毀了,變醜的她已經夠可憐了。」

    「我不需要你的憐憫。」葉雨裳嘶吼。

    樓西月平心靜氣道:「我不憐憫你,我只是同情雙絕宮這些人,有你這樣一個虛有其表的宮主是他們的不幸,女人的臉是很重要,可花無百日紅,你想用美貌來留住男人的心,本身就是件大錯特錯的事。」

    秋鳴風伸手替妻子拂開臉側的散發。

    她朝他嫣然一笑,繼續説:「他以前不曾愛上你,以後就更不會愛上你。如果你連這樣簡單的道理都想不明白的話,我也不知道再説什麼好。」

    「你可以繼續追殺我,但我也要提醒你,我生氣的結果,遠比秋鳴風的秋水劍更可怕,你真的確定想試一試?」她扭頭向她露齒一笑。

    唇紅齒白,笑靨如花,明明是一副人畜無害的模樣,可葉雨裳卻覺得莫名有些冷。

    樓西月曾是拜月教的聖女,失身之後,她仍然活着離開拜月教,而那裏是江湖人避之唯恐不及的地方。

    她一直認為是因為秋鳴風的保護,樓西月才能安然無恙,可現在,她突然意識到,也許沒有秋鳴風的保護,樓西月也可以安然無恙。

    十年,樓西月有空白的十年,江湖人不知道她在哪裏、幹了什麼。

    如果敵人有十年空白,自己完全不知道對方做過什麼、經歷過什麼,那麼一定要小心再小心,因為自己很可能死無葬身之地。

    葉雨裳面如土色。

    樓西月説的沒錯,她被嫉妒蟇蔽了心智,忽略了太多事。「走啊。」

    握住妻子伸過來的手,秋鳴風眼中帶了笑意。所有的人突然覺得眼前這對男女是如此的契合。

    他的眼中只有她,而她融化了他滿身的冰霜。

    塞外,大漠。

    放眼望去,黃沙連綿看不到盡頭,一腳下去,滿鞋沙子。樓西月突然撲倒在地,哀叫道:「這是什麼鬼地方,連只鳥都看不到。」

    「大漠。」

    「秋鳴風,」氣惱的她抓起一把沙子朝他揚過去,「我當然知道這裏是大漠,我們都走了半個月,根本沒看到半個江湖同道,你是不是走錯方向了?」

    「嗯。」

    她從地上一躍而起,激動地揪住秋鳴風的衣襟,吼道:「你故意走錯方向的是不是?」

    「嗯。」依舊是單一個字。

    「你搞什麼?」她一下子泄氣地趴到他肩上。

    「你的傷還沒好。」

    「已經沒什麼大礙了,況且有你在,我又不會跟人動手。」秋鳴風只是默默看着她。

    最後,樓西月頹然地垂下頭,在沙地上狠狠抓了兩把,「我只是想去樓蘭看看而已。」

    「等傷好。」

    「我討厭你。」她仰頭大吼。他適時把水壺遞給她。她接過,擰開喝了幾口,又遞還給他。

    秋鳴風重新收好水壺,朝前方漫漫黃沙看了一眼,從地上拉起她,抱上駱駝,然後自己飛身而上坐到她身後。

    靠在他懷裏,樓西月百無聊賴地看看茫茫沙漠,忍不住嘆了口氣,「我們什麼時候走出這片沙漠?」

    「快了。」

    「你以前來過大漠嗎?」

    「嗯。」

    「來幹什麼?」

    「找人。」

    「找誰?」

    他低頭看她,「家師。」

    「你師父跑到這種地方幹什麼?」

    「見人。」

    「然後?」她學他兩個字説話。

    「失蹤了。」這次他用上三個字了。

    「失蹤?」樓西月來了興趣。

    「嗯。」

    「你找了多久?」

    「三年。」秋鳴風望向遠方的目光變得深沉,師父當年是赴誰之約,他至今仍不清楚,但人確實是消失在這片茫茫大漠上。

    見他情緒低沉,樓西月安慰道:「別擔心,令師一定會吉人天相,説不定現在只是在哪個你不知道地方隱居罷了,像我師父就是啊。」

    「嗯。」他也如此希望。

    光線一點點暗下來,他們找到了處歇腳的地方。

    這是個無星無月的夜晚,四周一片漆黑,只有他們所在的這座避風山丘後有火光閃動。

    聽到腳邊有個微的聲響,樓西月毫不猶豫從頭上拔下替子刺了下去。

    「哈,抓到了。」她笑咪咪地將穿在簪子上的蠍子拿下來,換到一根細柴枝上架到火上去烤。

    秋鳴風只是淡淡的掃了一眼,繼續往火裏添柴。

    不論是烏金刀,還是這支定情簪子,在她的手上,都會給人一種暴殄天物的感覺。

    沙漠夜間潛伏的各種危機,因為同行的人是她便成了一種平淡。

    樓西月非常熱中於抓捕各種生物,對她來説,這是這趟塞外之行必不可缺少的一項娛樂。

    整天面對看寡言的丈夫,她覺得自己到現在還沒崩潰,實在得歸功於她性格過於開朗。

    樓西月專心在附近的沙裏找尋生命跡象,而秋鳴風則埋頭搭建兩人睡覺用的簡易帳蓬。

    他搭好帳蓬的時候,妻子正盤膝坐在火堆前,津津有味地吃着她抓到的獵物。

    秋鳴風揺頭。

    「真的很好吃啊。」

    「會有毒。」

    「有我在,你如果還能中毒那就真是笑話了。」她撇嘴咕噥。

    「西月。」

    「嗯?」

    「蠱王真的不在你身上了?」其實他一直懷疑蠱王還在她體內。

    笑咪咪地倒進他懷裏,她睡巴了兩下誘人的紅眉,道:「當然不在了,那麼麻煩的東西,憑什麼讓我在受了三百六十刑鞭後還要負責保管它。」

    「是嗎?」

    「你什麼意思?懷疑我嗎?」

    「嗯。」他毫不猶豫地點頭。

    「嘁,你還是我丈夫嗎?老懷疑我。」她忍不住朝他齜牙,露在牙外的半截蠍子讓秋鳴風不着痕跡地避開了目光。

    樓西月仰躺在他懷中,望着黑漆漆的夜空,突然有點懷念故鄉。

    「當年如果不是師父擄劫了我,我本以為自己會當一輩子的聖女,直到生命結束。」秋鳴風擁着她,靜靜地聽她説話。

    「師父教會我許多東西,帶我看過許多東西,我其實一點也不恨他把我從教內擄出來。」他知道她沒有説謊,如果恨,她不會留在邪醫隱居的地方遲遲沒有離開,那是因為懷念。

    「我有想過回教,倒不是想繼續當聖女,只是想把蠱王還給他們,蠱王是我們苗疆的聖物,允其是我體內的那隻,它雖然不像傳言中那樣可以返老還童、起死回生,但還是有許多玄妙之處的。」

    秋鳴風並沒有追問是何玄妙之處,每個人都有自己不能説的秘密。

    樓西月清脆悦耳的噪音平緩地在這一方天地迴響,給這寒冷而寂靜,甚至有些恐怖的沙漠之夜增添不少的柔情暖意。

    相偎相依的兩條身影構築成一幅絕美的影像。

    沙丘上留下長長的幾串腳印,很快又被新的黃沙所掩蓋。

    秋鳴風牽着駱駝走在妻子身後,看她在沙地上不時的探險着。

    突然一隻沙地蜥蜴從樓西月面前竄過,她馬上追了過去。他不疾不徐地跟上。

    「秋鳴風……」

    妻子的喊聲從前面傳來,他丟開駱駝,幾個起落便到了她身邊。

    趴在一個被沙漠風昜侵蝕成半月形的岩石底部,樓西月一臉的困惑與好奇,看到他過來,她招招手,指着底部露出的一線細縫給他看。

    「什麼?」

    她伸手在細縫那裏戳了戳,沙子很快漏進去,她一本正經道:「我覺得這下面是空的,那隻蜥蜴跑進裏面去了。」

    秋鳴風回過頭去牽駱駝,若在這片沙漠中失了坐騎,那他們夫妻兩個可就辛苦了。

    他再次過來的時候,妻子正望着一個地方傻站着。

    「這是什麼?」順着她的目光看去,秋鳴風也不由得瞪大眼。

    那是一個黑漆漆的洞口,就在剛剛那塊岩石的底部。

    「我就到處敲打的挖摳一下,然後就出現這個了。」樓西月一把抓住他的衣袖,「我們要不要進去看看?」

    最終,夫妻倆小心翼翼地進了洞。

    越走越深,漸漸有了台階,最後他們竟然聽到地下水的聲音。

    對視一眼,他們加快腳步。

    這是一座地宮,甚至有不少的屍骸散落在地。

    而且不只是死人,似乎還有活人,因為有的地方明顯經常有人走動,他們順着一條人為踩出來的痕跡一路尋過去。

    終於,在盡頭看到一座石門。

    秋鳴風示意妻子走開,仔細找到開敵機關後轉動。

    當石門緩緩開啓後,他們聽到一道沙啞而又嘲諷的聲音,「怎麼,這次你提前來了啊。」

    他一個箭步衝進去,一貫清冷的聲音多了起伏,顫抖而狂喜,「師父」

    「風兒!」

    在石室最裏面,一個衣衫檻樓、毛髮蓬亂的老人被粗大的玄鐵鏈鎖在石壁上,他的活動範圍只能到石室的三分之三處。

    牆壁角落有個水槽,水是從外面地宮裏的地下湖引過來的,以確保老人不會渴死。

    秋水劍出鞘,一陣鐵器相擊的鏗鏘聲,但鎖着老人的鐵鏈上只是多了幾道的深痕,並沒有斷裂。

    「沒用的。」雲隱老人揺頭嘆氣,「這是用精鋼玄鐵打造而成,秋水劍雖利仍不足以砍斷它。」

    「烏金刀呢?」清脆的聲音插進他們師徒之間。

    「烏金刀?」雲隱老人看向那個跟着進來的紫衣少婦,目光終於落到她當髮飾插在發誓中的烏金刀,「邪醫的女弟子。」

    「烏金刀可以嗎?」雲隱老人笑了,「你可以試試。」

    「好哇。」

    烏金刀也沒能一下切斷鐵鏈,但它劃出的痕跡比秋水劍要深得多。

    秋鳴風接手,用力揮了下去。

    砍斷鐵鏈後,他忍不住開口想問師父。

    雲隱老人揮揮瘦骨憐嶙的手打斷他,「先離開這裏再説。」

    秋鳴風便閉上嘴,揹負起師父當先開路回到地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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