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我收拾好書包站起來説,你現在就可以去告訴老馬,我從此不上他的課了,我這個眼中釘知趣地走了,我看他有什麼理由不再來上課!
説完,我揹着書包就往教室外面走。
林媚跟在我身後追過來,拉住我説:何必呢,優希,老馬耍性子不來上課,你還能跟他一般見識?這樣事情只會越鬧越大的。
你別拉她。不知道何時齊明也出來了,他冷冷地對林媚説,她現在上不上課根本就無所謂,她早就今非昔比了。
你這話什麼意思?!我問他。
還用我説嗎?他説完,直朝着辦公室的方向走去了。
我氣得有些不知所措,抓住林媚的手惡狠狠地説:我真想扇他一耳光!
回教室吧。林媚勸我説,別鬧啦。
我可不是鬧,誰還有心情上什麼課?我對她説,你上課去,我到街上逛逛,下午再來。
那怎麼行,我怎麼可能讓你一個人出去逛?
那怎麼辦?
一起吧。林媚咬咬牙説,要逃一起逃,法不責眾麼。
我不想連累你。我對林媚説真心話,你和我不一樣,我爸媽反正也不在這裏,我什麼也不怕。
正説着呢,黃泥在操場那邊出現了,喊着我的名字,朝我招手。我示意林媚先進教室,林媚不放心地對我説:別跟黃泥吵,她説什麼你聽着就是。
安啦。我説,你放心吧。説完我朝着黃泥那邊走去。黃泥見我的第一句話就是:優希,你自己説吧,這個爛攤子你叫我怎麼收拾?
可惜你不是校長,不然你可以開了老馬。我説。
你少給我吊兒郎當的!黃泥的臉沉下來,你現在馬上去馬老師的辦公室跟他道歉,這不是你一個人的事,這關係到全班同學的利益。
我要是不去呢?我問。
我會處理你。黃泥説,學校也會處理你。
那就處理吧。我説。
説完,我揹着書包走出了校園。
校門口有一顆大樹,樹幹很粗,據説已經成為我們的市寶。以前我們學校出過一個文科狀元,她就曾經寫過一篇深情並茂的文章來讚揚這棵樹,黃泥在作文課上用它作範文,把這棵樹差一點誇成了國寶。不過我從來都沒有好好地看過它。因為每天經過它的時候,我都是那麼的匆匆忙忙。但是今天我有時間了,我在樹下停住腳步,仰起頭來看它,看被他的樹枝隔離得破碎的天空,我有些茫然地想,我到底是怎麼了?我到底要到何處去?這沒根沒基的十七歲,到底要到何時才會走到盡頭?
有一瞬間我想到了盧潛。我想給他打電話,不過我很快就否定了這種想法,我不想讓他覺得我是一個隨時都可能出狀況的沒羞沒恥的女生。於是我隨意搭上了一輛公共汽車,我在天意廣場下了車,準備去買一個更漂亮一點的手機套。
走到廣場中央的時候有人從後面跑上來矇住了我的眼睛,一個尖而扭捏的聲音問我:猜猜我是誰?
我用力地掰開她的手轉過身來,看到的是笑得喘不過氣的小Q。
我真不明白這有什麼好笑的,可是她一直在笑,好半天才直起身來對我説:嚇了你一大跳吧。
抽風咧。我説她,這就笑成這樣了,看喜劇片還不得斷了腸子?
看喜劇片我從來不笑,那些喜劇片都是弱智。她伸出手來拉拉我掛在胸前的手機説,買啦?嘻嘻,上次真是對不起哦。
算了,過去了。不知道為什麼,對小Q我和林媚一樣,就是恨不起來。
對了,她忽然想起來,今天不是週末,你怎麼不上課。
逃課了。我説。
酷!小Q説,我早就看出來你比我老姐酷!
你整天在這裏晃悠?我問她。
對呀。她説,黑皮三天沒來跳舞了,聽説他病了,真是急死人咧。
買了水果買了藥去探望他啊。我覺得小Q説話挺好玩的,就故意逗她開心。沒想到她竟然當真了,問我説:你覺得這樣好嗎?我怕他會不理我!
小Q啊,你忘掉人家打過你一巴掌了,誰要是打過我一巴掌,那我永遠都不會再理他的。説到這裏我想到齊明。齊明,我真的恨死他了,他帶給我的羞辱簡直比誰打我一巴掌還讓我覺得痛苦!
可是小Q壓低聲音説,我就是喜歡他呢,我一看到他就沒有辦法地喜歡呢,優希姐你有沒有喜歡過一個人?
沒有。我硬梆梆地説。
説得也是啦,你長得這麼漂亮,追你的人一定很多,你很難看上眼的麼。
什麼話!我説,那是兩回事。
你別告訴我姐你在這裏看到過我。小Q説,我上次答應過她以後都不再來找黑皮的。小Q正説着呢,身子就猛得往前彈了出去,然後我聽到她一聲嚇人的超分貝驚呼聲:黑皮,黑皮!
朝前一看,真的是黑皮,穿了一件黑色的衣服,正在越過廣場。他的動作有些緩慢,看上去好像真的是生病了的樣子,就在小Q快要飛奔到他身邊的時候,我看到他在小Q的面前直直地倒了下去。
小Q尖叫着他的名字,俯下身來想扶起他,可是黑皮太重了,小Q瘦弱的身子根本就承擔不起他的重量,於是兩個人又一起歪歪倒倒地倒了下去。
我跑過去,小Q從地上爬起來,哭着對我説:優希姐怎麼辦,他在發燒,他走不動路怎麼辦?
黑皮的確是在發燒,他的臉燒得更黑了,嘴唇顯得幹而蒼白。我問小Q:你知道他家電話嗎?或者是他家住在哪裏?
小Q拼命地搖頭。
喂!我朝着黑皮喊:你家電話是多少?他不應我,手捂在胸口,臉上露出相當痛苦的表情。
要不打110吧。小Q説,110什麼忙都幫!
黑皮伸出手來一把拉住了小Q:你敢!與此同時,我和小Q都驚悚地發現他的手上有血跡,再往他的胸前看,是更多的血,正在不斷地湧出來。
我的頭皮一陣發麻,看着小Q也沒了主張。此時的小Q卻顯得比我更加地勇敢,她一邊奮力扶起黑皮一邊安慰他説:沒事的,沒事的,你很快就會沒事的。我們這就去醫院。然後她問我:優希姐你身上有沒有帶錢?
我正在猶豫着要不要幫這個忙的時候手機響了,是林媚,我走到一邊去接,她在那邊焦急地問我:你怎麼還是一個人跑掉了?黃泥到底跟你説了些什麼?
別問了。我説,我在天意廣場和小Q在一起,那個黑皮他好像被人用刀捅傷了,小Q執意要管,你看怎麼辦?
那當然要管!林媚這人總是這麼好心,他怎麼了,傷得重不重?
好像挺重的。我都不知道該怎麼辦!
林媚説,就送附近的工人醫院,人命關天不能掉以輕心啊,我一放學就來找你,你再想辦法聯絡他的家人。
好吧。我掛了電話對小Q説:走,我們把他送到工人醫院去。
不用了。黑皮説出一個地址:你們把我送到這個地方就可以了。
那不行!小Q執拗地説,一定要去醫院!
你他媽的別管我!黑皮將小Q一推,一個人跌跌撞撞地往前走,眼看着又要摔倒。我和小Q同時跑上去想扶住他。就在這時,四面八方忽然冒出來好幾個警察,他們在瞬間用手銬銬住了黑皮。
你們放開他,放開他!小Q尖叫着撲過去:你們幹什麼,他身上有傷呢,他傷得很重呢!
一個警察攔住小Q不讓她靠近黑皮,小Q像猴子一樣竄起來,啪啪就給了他兩耳光。警察沒能躲過,給她打得火冒三丈,一隻手銬譁一下又把小Q給銬了起來。我在一旁看得心驚肉跳,一句話也不敢再講,這時一個頭兒模樣的人走過來,指着黑皮問我説:你們是什麼人,跟這個人是什麼關係!
我們只是路過的。我説。
他上上下下地看我,顯然是不相信,然後他説:把男的送到醫院,先看傷再説。這兩個小女孩帶回去問話。
我就這樣稀裏糊塗地被推上了警車,怎麼説也沒有用。小Q的手銬已經被那頭兒下令解開了,在車上,她悄悄安慰我説:優希姐沒事,問問話就出來了,你就説你什麼都不知道,保證沒你的事兒。
我知道小Q是久經沙場的老將,可是這樣的事對我來説還是頭一回呢,不過我可不想在小Q面前丟臉,説穿了這事本來也跟我沒關係,所以我也不怕他們會拿我怎麼樣。
但是有一點我很清楚,那就是我最近在走黴運了,一個人走黴運的時候就是這樣,喝涼水都會塞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