憶綾遣走小翠後,獨自在房裏踱着步,她擔心孃的安危,更氣獨孤雋的不通情理。過了好半晌,她決定要去找他談談。
憶綾蓮步輕移地來到書房外,從屋內傳出的談話聲讓她佇立傾聽。
「雋哥,你沒答應賈子安他們的請求是對的,獨孤將軍及叔父地下有知也會瞑目的。」
獨孤雋凝望掛在牆上的畫中人,並不太在意楊虹的話。
晚膳時憶綾因下午的事賭氣不肯與他同膳,其實他也不願見事情變成這樣,只不過事關重大,不能説撤消就撤消,説原諒就原諒,唉,希望她別太在意才好。
見獨孤雋直盯着牆上的畫中人看,楊虹心裏很不是滋味。「雋哥,事隔多年,你還是對你師妹念念不忘?」
原本她以為書房裏掛的是顧憶綾的畫像,後來在無意間聽到侍衞談起,她才知道獨孤雋是為了調查當年遺失的聖旨下落才娶顧憶綾的,而顧憶綾的面容又正好與他死去的師妹神似,才會百般對她好。
楊虹見獨孤雋默然不語,以為他是默認了。「原來嫂嫂的面容和雋哥死去的師妹一模一樣,所以你才會娶她,再加上她正好與當年遺失聖旨的人有所關聯……」
楊虹的每一句話有如青天霹靂般震痛憶綾的心,她不敢相信自己只是別人的影子,只是獨孤雋手中的一顆棋子,難道這些日子以來的恩愛都是虛情假意?難怪他左手腕上的紫色髮帶從不拿下來,原來他心中早有摯愛,她情何以堪?
憶綾難掩心中的痛,腳步踉蹌地逃開傷心地,以至於錯過獨孤雋對楊虹所説的話。
「雋哥,既然已經查明聖旨下落,你大可不必再理會顧憶綾——」楊虹自願自的往下説。
「住口!」獨孤雋憤怒地打斷她的話。「你知道憶兒真實的身分嗎?她就是我的師妹紫衣。」
「什麼?!」楊虹錯愕萬分,不敢相信自己耳朵所聽到的。
獨孤雋壓抑下怒氣,雙目緊緊盯着畫中的可人兒,將當年紫衣意外失憶的經過娓娓道來。説完,他的目光才移到一臉驚訝的楊虹身上,「所以憶綾就是紫衣,紫衣就是憶綾,我獨孤雋這輩子除了紫衣外不會再娶第二個女人。」
楊虹恍若大夢初醒般,她雖悲傷卻又釋懷。打一開始她就深深明白紫衣在雋哥心中的地位,她繞了一大圈卻還是回到原點,雖有不甘但是已經無恨了,因為她並沒有敗在紫衣以外的女子手上。
「雋哥既然如此深愛嫂子,那竇蓁所求之事應該仔細考慮一下,不要讓她難過才是。」
獨孤雋望着恢復以往善體人意的楊虹,微笑地點點頭。
☆☆☆
在萬念俱灰、傷痛欲絕的情況下,憶綾離開了保國將軍府。身心疲憊的她走了一天一夜,卻發現自己不知該何去何從,她無力地跌坐在地上,淚水潸然而下。
突然,她的下腹傳來陣陣的抽痛,豆大的冷汗從額頭冒出,她強忍住劇痛,就在意識逐漸被疼痛抽離身軀時,她似乎看到一個人影。
「請救救我的孩子……」她虛弱地説,旋即墜入無邊無際的黑暗裏……
☆☆☆
楊虹憂心忡忡地在靖誠房外徘徊,她從來沒有如此擔心害怕過,彷佛即將失去生命中最重要的人般。
半個多月前憶綾不告而別,獨孤雋出動大批人馬尋找,卻毫無所獲。沒想到前天邊境的亂賊又起騷動,獨孤雋只好先放下尋找憶綾的事,帶領軍隊圍剿賊寇,經過兩天一夜的激戰後,終於平定了亂賊,但靖城卻為了救一名士兵而中了一箭,雖不是射中要害,但箭上有毒,經過大夫治療後,箭毒已完全清除,並囑咐只要按時換藥不久後便可痊癒,但為何靖城依然昏迷不醒?
楊虹再也按捺不住想見他的渴望,輕聲推開房門,走近牀邊,伸手輕撫靖誠蒼白的面頰。眼前的他看起來如此脆弱,濃眉微蹙,緊抿的雙唇像是在強忍着痛楚。
楊虹忍不住低頭啜泣。忽地,她的淚珠被一隻粗糙的大手輕輕拭去。
「靖誠!」楊虹驚呼一聲。
「怎麼哭了?」他撐起身子想坐起身。
「小心點。」她協助他靠在牀柱。
「謝謝。」靖誠憐惜地拭去殘留在她臉頰上的淚痕。
楊虹嬌羞地低下頭,這時才發現他赤裸着上身,雙頰不禁染上紅暈。
過了片刻,楊虹見他不語,悄悄地抬頭,正好迎上他的黑眸。
凝視如此醉人的紅顏,靖誠情不自禁的將她拉近,以微冷的唇吻上她嬌熱的紅唇,漸漸由細吻轉為狂吮。
楊虹緊緊地攀着靖誠,生怕自己會承受不住如此濃烈的感覺。
忽地,靖誠推開她,極力深呼吸,若不如此,他怕自己會有更瘋狂的舉動。
楊虹卻不明白他的用意,誤以為他在取笑她不知羞恥,她羞愧地低下頭,淚水像斷了線的珍珠滾滾而下。她慌然地踉蹌起身,不料卻被靖誠拉住,跌入他寬闊的胸懷裏。
「放開我!」她氣若游絲的哭道。
靖誠緊緊地抱着她,不顧她的掙扎,從小一起長大,他怎會不知道她此刻的想法。
捧着她梨花帶雨的粉頰,細細地吻去她的淚珠,靖誠聲音低啞的説:「對不起,我不是故意要推開你,我是怕自己在情不自禁的情況下做出傷害你的事。」
楊虹睜大眼睛,訝異地看着他。
面對眼前這張嬌顏,靖誠強忍住內心的渴望,低沉地説:「我是個很貪心的人,我不止想要你的身體,更要你的心!我不要你只是同情我才和我在一起,我寧願自己痛苦,也不願見我深愛的女人後悔!」
楊虹伸手捂住他的嘴,羞澀道:「以前不懂事,總覺得雋哥是我今生的依靠,所以一直排斥你,不敢正視自己的感情,但現在我知道了……」她把臉埋在他胸前,「我不後悔把自己交給你。」説完,楊虹嬌羞的臉頰早已佈滿朵朵紅雲。
靖誠不再遲疑,捧起楊虹的粉頰,將唇覆上她的櫻唇。
老天爺終於還是聽到他的心聲了。
他的吻由狂烈轉為輕柔,細細品嚐她的唇、她嫩紅的臉頰,細吻她雪白頸項及衣服漸褪後的每一寸肌膚……
◇◇◆◇◇
大理國
憶綾輕撫着微凸的肚子,仰望藍空中的浮雲。
兩個多月前她被大理國的皇太子段翔救了之後,就一直住在翔風別院裏休養,如今身子已不再虛弱。她曾想離開這裏,一個人獨立撫養未出世的孩子,也想去找喜兒,可是她根本不知道喜兒和她大哥的下落,人海茫茫她要從何尋找起?但總不能在這兒打擾太久,娘和姊姊的事不曉得怎樣了?獨孤雋不知過得好不好?
雖然他是如此傷她的心,但思念依舊侵蝕着她。
她凝望浮雲,黛眉深鎖,美麗的面容略顯蒼白,她的美、她的愁深深地吸引着段翔的心。
段翔在窗旁凝視憶綾許久。憶起初相見時,他被憔悴疲憊的憶綾給嚇到,爾後又被她絕麗的容顏所震懾。自己貴為太子,所見的美女何其多,但從來沒有像憶綾這般深深牽引他的心。
他不曾問起她的過去,因為無論是誰,只要見到她眉宇間那股濃濃的憂愁,便不忍心去詢問她的過去。不管她是誰,他只想把她留在身邊,為她抹去心中的愁。
「大皇兄,你又在偷看憶綾姊姊啦。」嬌俏的聲音從段翔的身後傳來。
段羽也把頭探出窗外,看見不遠處的憶綾。
「唉!不知是誰如此狠心傷了她的心,也不知道憶綾姊姊將來該何去何從?唉!憶綾姊姊真可憐。」她邊説邊偷覷段翔的反應。
「她會留在翔風別院。」段翔凝視娉婷人兒,語氣堅定的説。
段羽高興地看着大皇兄。雖然他對人一向温和,但從不曾見他對哪位女子殷勤過,直到救回憶綾姊姊。她知道大皇兄已動了凡心,唯一美中不足的就是憶綾姊姊已有了身孕,母后一定不會答應這件婚事,畢竟大皇兄將來可是一國之君,皇后、嬪妃必須要是清白之身才可以。
「母后不會答應的。」段羽忍不住提醒。
「這件事由我決定。」段翔轉身拿起披風走出書房。
段羽目送大皇兄走向憶綾姊姊,心裏不禁有些擔憂。
☆☆☆
「累了嗎?要不要休息一下?」段翔走到憶綾身旁,想把披風披在她身上,卻被她輕巧地閃了開來。
她伸手接過披風披上,柔聲道謝。
她看着眼前面如冠玉、温文儒雅的段翔。相處的這些日子以來,她怎會不明白他的心,只不過……憶綾再度望向天上的浮雲,只不過她的心早已被獨孤雋填得滿滿的,無法再容下另外一個人了。
「段公子,我想離開大理國,這些日子多謝你的照顧!」
「我不允許!」憶綾話還沒説完就被段翔打斷。
「可是……」
「憶綾,你仔細想想,你懷了身孕,不適合長途跋涉,而且你的身體還很虛弱,得長期靜養才行,你若不為自己着想,也該為你肚子裏的孩子着想。」
「可是我不想給公子添麻煩。」
「不麻煩!我希望你留下。」他握緊她的小手,誠懇地説:「憶綾,嫁給我吧!」
「你……」憶綾訝異地看着他。
「我知道自己無法取代你心中的那個人,但請你相信我,我一定會讓你幸福的,而且將來孩子出世後也要有個父親來照顧,難道你忍心讓孩子一出世就沒父親?」
憶綾無言以對。
「而且我已經派人尋找你的朋友喜兒,相信短時間內就會有消息了,你這一走,豈不是錯過相逢的機會了嗎?」段翔一心一意想説服她留下。
憶綾抽回自己的手,落寞的眼神令人心疼,她長嘆一聲,淡淡地説:「好吧,我答應留下,但這件事請給我一些時間,讓我想想看。」
段翔喜出望外地點頭,「只要你不走,不論等多久我都願意!」
「我想一個人在心這裏靜一靜。」她婉轉地下逐客令。
「那我不打擾你了,累的話就回房休息,午膳我會派人送到你房裏。」段翔説完便轉身離開。
憶綾有些內疚地目送他離去的背影,因為她知道自己終將負了段翔的情。她不是一個無情無義的人,但是她無法負擔太多的情,她的情早已全給了獨孤雋——即使他並不愛她。
現在她只想順利地把孩子生下來,過着與世無爭、平凡且平靜的日子。
☆☆☆
「不行!我絕不答應!」昭儀皇后氣憤地拍着桌子。
「母后……」
「別再説了,這件事我説什麼也不會答應。」半晌,昭儀皇后以稍微緩和的口氣説:「翔兒,你貴為大理國的皇太子,將來的后妃如果不是朝中大臣的千金也必然是富貴人家清白的姑娘,你怎能娶一個來路不明且又懷有身孕的女子,這件事若是傳揚出去,皇室的顏面要往哪兒擺?你也會被人當成笑柄的。」
「母后,大皇兄難得付出真心!」段羽試圖開口説情。
「住口!」昭儀皇后怒斥女兒,「這件事是不是你出的主意?」
「哎呀!天地良心,我可不敢。」段羽嘴上這麼説,但滿臉不在乎的表情。
「不是你還有誰敢這麼大膽慫恿翔兒?難道會是段翱嗎?」昭儀皇后説到這裏,更加的生氣,「我就知道段翱不安好心,意圖不軌想奪取皇位!-
「母后,二皇兄不在宮內多日,我想他鐵定還不知道這件事,母后,你可真會猜呀!」對於母后的疑心病,段羽實在有些受不了。
昭儀皇后冷哼一聲,「説不定早有人去通報他。」
「夠了!」段翔悍然制止母后與皇妹的爭辯。
段羽訝異地看着他,昭儀皇后更是無法置信地瞪大雙眼看着脾氣一向温和的兒子。
「母后,這件事無關任何人,母后別瞎猜,而且兒臣心意已決,誰也無法阻止,希望母后能原諒。」段翔語氣裏滿是堅決。「兒臣要告退了,還有許多事等着兒臣去處理。」説完,他頭也不回地離開昭儀宮。
「母后,羽兒也要告退了。」段羽一臉幸災樂禍的離開。
對於女兒的態度,昭儀皇后並不在意,倒是段翔的反應確實震驚了她。
段翔除了處理朝中大事外,從來沒有對人露出如此嚴厲的神情,看來這回他是鐵了心,這該如何是好?她辛苦掙來的地位恐怕就要因此而動搖了。
昭儀皇后原是朝中大臣的千金,年輕時因才貌兼備而被選入宮中,在眾多嬪妃中脱穎而出登上後位。皇上段宇天為人親切、愛民如子,對她也一向以禮相待。原以為權力、富貴、愛情會一直伴隨着她,卻沒想到好景不長,喬茵茵的出現使她原本安逸的生活陷入害怕恐慌之中。
喬茵茵原是江南歌妓,段宇天在一次出遊中乍見到她便深受吸引,不顧眾臣及太后的反對,毅然決然地將喬茵茵接回皇宮,從此段宇天眼中只有喬茵茵,再也容不下其他嬪妃,其至在她生下二皇子段翱時還想策封喬茵茵為後,幸好昭儀皇后説服太后及父親大力阻止,否則只怕她早已被打入冷宮了。
一日,喬茵茵攜稚女在回江南途中被盜匪所殺,從此段宇天沉默不言,獨自居住在霞茵宮,近幾年來更是將朝中之事交予段翔處理,自己則專心研究佛學。
段翔深受人民愛戴,她本以後皇太后的寶座她可是穩坐無疑,怎知段翔竟和她父親一樣愛上來路不明的女人。
昭儀皇后愈想愈氣,不!她絕不能讓顧憶綾壞了她夢想,她必須想個法子。
「銀兒!」她振起精神大喊。
「奴婢在。」
「備轎。」她要去找母親商量。
◇◇◆◇◇
「娘,你説這該怎麼辦才好?」昭儀皇后在花廳裏焦急地踱步。
坐在椅子上的何氏,緩緩喝着人蔘荼,雖然她年已六十,但從她細小的眼中不難發現她依然精明厲害。
「你別急,先坐下,你這樣走來晃去的,我頭都暈了。」
昭儀皇后氣呼呼地坐在椅子上,「娘,我怎麼能不急?再不快點想法子阻止翔兒,恐怕我這個大理皇后的地位便要動搖了。」
何氏精明地看了愛女一眼,她這個女兒什麼都好,就是沉不住氣。
「那位顧憶綾是何來歷?」
「不知道,只知道是翔兒帶回來的。」
「你派人去打聽,一定要把遺棄她的人找出來。」
「既然顧憶綾是遭人遺棄,找出那個人又有何用?」昭儀皇后不明白地問。
「我們可以給他一筆錢,要他將顧憶綾帶走,只要她離開大理國,日子一久,翔兒便會淡忘她的。」
昭儀皇后佩服母親的見解,立刻領着一羣人浩浩蕩蕩地回昭儀宮。
待女兒離去後,何氏遣退所有人,獨獨召來總管佔雄生。
「夫人有何吩咐?,」佔雄生恭敬問道。
「阿雄,你先坐下。」何氏對他特別禮遇。
「是。」佔雄生遵從地坐下。
「你立刻出府去查查兩個月前殿下救回的那位姑娘的真實身分。」
「夫人是否要奴才除掉她?」佔雄生細小的眼睛泛出兇殘的光芒。
「不,先別輕舉妄動,等一切查明白後,我自有定奪。」
「是,奴才這就去辦。」
「記住,要跟往常一樣別露出身分。」何氏叮嚀道。
「奴才知道。」
沒有任何事可以難倒她的。何氏滿布皺紋的嘴角漾出一抹勝利的笑容。
☆☆☆
楊虹垂頭喪氣地端着點心從書房走出。
「怎麼,將軍還是不想吃?」靖誠從妻子的手中接過點心遞給身後的丫鬟,一手環在她纖細的腰上。
楊虹無可奈何地點頭,「雋哥午膳吃得極少,原想送些點心給他,沒想到他還是沒吃。」她一臉憂心地望着書房緊閉的門。
楊虹想起憶綾剛離家時,獨孤雋那瘋狂焦急的舉止,不眠不休地到處尋找。「唉!雋哥再這樣下去,身體遲早會吃不消的。」
靖誠輕捏妻子的粉頰,笑道:「你別擔心,我們已經有夫人的消息了。」
「真的?」楊虹眼睛為之一亮。
靖誠擁着愛妻,「我們一起去把這個好消息告訴將軍。j
楊虹開心地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