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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長毛地毯上,他們並肩盤腿坐在落地窗前,滿滿兩大盤食物放在膝邊,他吃得盡興,好像從沒吃過這樣的好東西。

    殷艾被感染了,嗯……也許真的不錯吃,觀望半晌,她伸出手,挑一片牛肉凍放進嘴巴里。

    “牛肉凍做得沒我好,下次有空,我下廚房做給你吃。”

    他會哄女人,卻沒巴結過女人,沒有道理,他居然盡心巴結起章殷艾,而且還巴結得起勁。

    眸光掃過,她沒出聲,他卻將她的心意猜透澈。

    “男人做菜沒有你想象中了不起,這叫做生活技能。只要你大學時期搬出家裏,只要你恰好對外面的油膩食物反感,只要你不想茶毒自己的消化器官,那麼你就會研究做菜。”

    殷艾抿唇一笑。她沒有那麼多的“只要”,換句話講,她沒搬出家裏、沒對外食反感,更沒在乎過自己的消化器官。

    “假設,你房間門外恰巧有人偷聽,他會馬上打手機報警,説殷艾小姐的房間裏有精神病患闖入。”

    什麼?不是談食物嗎?怎轉到精神病患去?殷艾偏頭,向他投過不解眼神。

    “誰會對着空氣自言自語?當然是精神病患。從剛才到現在,都是我在自説自話。”雙手一攤,他補一句。“請別讓人以為我有病。”

    低眉,殷艾又笑了,他有本事,能讓章家怪物連連笑開。“你要我説什麼?”

    “想説什麼都行。”

    “我喜歡吃布丁。”想不出能説的話,她順手拿起布丁。

    “你很厲害,大部分女人對甜食避之唯恐不及。”

    他停話,她用眼睛盯他。

    “輪到你説。”他提醒。

    “為什麼女人對甜食避之唯恐不及?”隨口,她有點小敷衍。

    “為身材,女人老嫌自己肥胖,深怕脂肪纏上。輪到你了。”

    “只是布丁,沒那麼可怕。”她居然應着他的要求,一句一句發音,真是見鬼了,她哪是多話女人?

    “有沒有聽過,積少成多、聚沙成塔?輪到你。”

    經由指示,殷艾繼續往下:“什麼都不能吃,人生有什麼樂趣?”

    “非常好,我們剛替聊天提供了良好範本。現在你學會聊天了嗎?”

    抓起醉雞,他將它拿到殷艾嘴邊,她遲疑了一下下,然後合作張嘴,很好,他們有了不錯的互動模式。

    照常理説,她討厭陽光笑容,這種笑突顯了陰影的不重要,但她不討厭他的笑——在他對她笑過幾十次之後。再次證明,人類是習慣的動物。

    “不就是一問一答,何難?”

    “沒錯,一問一答,請問,貴姓芳名?”力夫同意她。

    “章殷艾,殷勤的殷,艾草的艾。”她回答同時,還他一朵花椰菜。

    “正式介紹,我叫做喬力夫,大力士的力,夫差的夫。很高興,我們總算交換姓名,在我們第五次見面時。”

    “連同這次,我們只見四回。”她糾正他。

    “記那麼清楚’。原來,你注意我和我注意你一樣多。”力夫不以為意地輕鬆笑笑,卻沒想過,他的話撞上她的心,嗆地,呼吸加速。

    他注意她籲紅着臉,她為自己反駁:“我注意的不是你,是你身邊的女伴。”

    “什麼,你誣衊我。”他一聽,哇哇大叫。

    什麼誣衊?他在説些什麼,她怎聽不懂?

    “你認為我的長相沒達到你的要求值,你認為她們的可看度比我高,你居然沒把目光放在我身上。”他誇張嚷嚷。

    噗哧,她笑出聲,為一個愛收集目光的男人。

    “你的笑容有輕蔑意味,你在取笑我,説我自以為是宇宙中心點,所有人都要把眼光投注在我身上。”他把頭靠在她肩上,學哭鬧小兒,硬要她還

    給他一個眼光。

    他們熟嗎?好像沒那麼熟,但他的態度讓她好輕鬆。

    殷艾捏起一片青江菜,餵給他:他大方,她請他青江菜,他餵給她龍蝦色拉。

    “我請你吃高等食材,你只給我豆腐青菜。”他小心小眼地計較。

    “吃青菜豆腐能預防老年失憶和阿滋海默症,不給肉,是為了你的健康着想。”難得地,她幽默。

    她的冷僻用不到他身上,她的怪癖在他面前自動消滅,他是陽光卻讓她不感覺自己以陰影方式存在,他很怪,負負得正,所以……不管是不是錯覺,她居然有了温度,在他面前。

    “阿滋海默症?你在影射我的年齡?”盯住殷艾,他故意把龍蝦一塊接一塊挑進嘴裏。“等我吃完這盤,尚未出現失憶現象,你可以確定我的年齡和外表一樣。”

    她搶到一塊龍蝦,當着他的面前咬下。“不要太勉強,‘老’是以事實方式存在,而不是靠逞強就能推翻。”

    他大笑她也笑,奇妙友誼在兩人當中滋長。

    “章殷艾。”放下餐盤,他正經地叫喚她的名字。

    “嗯?”放下吃到一半的烤柳葉魚,她認真回話。

    “為什麼不下樓,接受大家的慶祝?”這是他一直擱在心底的問題。

    “生日是我的事,幹嘛和一大堆人慶祝?”她是配角,卻不甘心當配角,所以她寧願拒演,也不肯在舞台上出現——為陪襯他人。

    “要不是我誤打誤撞,就不能認識你了。”他舉出她不讓人慶祝的壞處之一。

    “認識我有什麼好?”沒人樂意認識她,有娉艾可以認識就夠了。

    “很你聊天,很有趣。”

    她抿唇,沒答話。

    “章殷艾,你犯規。”大手包住她的小臉,他把她的臉轉向他。

    “犯規?”聽不懂,她老教他弄出滿頭霧水。

    “聊天的規則是一問一答,你沒回答我的話。”

    “沒什麼好答,‘有趣’是短暫情緒,你可以從娉艾的身上獲得同樣樂趣。”他的手還夾在她臉旁,暖烘烘的,很舒服。

    “這叫雙胞胎奇蹟?你們説同樣的話、做同樣的事、擁有同樣的思考?”

    額頭靠向她,他的距離只有短短十公分。

    “不會。”臉紅了,悄悄地,舒張壓擴充。

    “所以囉,我怎能在你們身上獲得同樣的樂趣?”幾句話,他將她堵死。“我猜,你聽過太多人對你們姐妹作比較,也許你是經常受挫的一方,但這不代表你是較差的。”他企圖用“額對額接觸法”將自信傳輸到她腦海裏。

    “那麼這類比較代表什麼?”他的眼瞳在近距離中,更顯油亮。

    “代表他們眼光有問題,代表他們心存偏見,也代表他們用來理解人類的方法太膚淺。”

    力夫是不是很厲害?簡單批評,他將她的自卑打破。幾乎是感動的,殷艾咬着下唇,遍尋不到確切言語來形容她的感動。

    於是,她把感動隱藏,抬高下巴,裝出驕傲。

    “你難道不是為了娉艾出現?你難道不對我和娉艾作比較?別擔心,我不認為這種行為稱作膚淺,換了我,也只看得見姣好完美的那位。”把距離拉大,她用背脊對着他。

    “這是你的錯,你不該把自己藏起來,不該用黑衣服把美麗包裹,更不該縮到角落,埋怨天下人只欣賞姣美女人。”他對着她的背説話,一樣流利。

    “我沒埋怨,請別以心理醫師自居。”殷艾説。

    “你有心病要人醫?”他笑問。

    他又猜對了,她的心病很重,病毒在她胸口蔓延,且這種病無藥可治。

    “就算有也不必太擔心,憂鬱症是種文明病,沒得過這種病的人只能説,他活在中古世紀。”他把她的病當成玩笑,一語帶過。

    此時,門敲兩聲,娉艾探頭進來,打斷他們的聊天。

    “殷艾,你有沒有看見……”當娉艾眼光接觸到力夫時,説:“我就知道你闖錯房間,你們彼此認識了?”

    殷艾拒絕回答。

    力夫起身,臨去前對殷艾説:“認識你很好,希望下次有機會再聊。”

    門開、門關,娉艾挽起喬力夫的手臂走出殷艾的房間。

    盯住已經關上的門扇,目光一瞬不瞬,靜止的殷艾只有起伏胸口證明她是生命體。

    數過一百六十次呼吸,殷艾重重吐氣,費力起身,走到畫架前,將力夫修改過的圖畫用力撕去。

    傷心嗎?並不!

    統統一樣,喬力夫的出現不過是再次證明,人類均有相同思想。

    什麼眼光有問題?什麼心存偏見?什麼用來理解人類的方法太膚淺?

    哈!他不也在娉艾出現同時,迫不及待離開。

    有沒有瞧見他們的親密?有沒有看見他多麼樂子見到姣美女性?

    恨恨地,殷艾將力夫帶上來的食物連同盤子丟進垃圾桶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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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娉艾要訂婚了,對象是喬力夫。

    知道他是誰嗎?當然知道,殷艾誤以為他熱衷追逐影子,沒想到他和凡人相當,喜歡陽光勝於黑暗,熱愛白天勝於夜晚。

    難過?省省吧,追求完美是人類天性,有什麼需要懷疑?

    殷艾把畫冊裏的陽光男孩撕下,幾個揉捏,扭曲了他的笑顏。

    她半點都不介意,不管他有沒有闖進她房裏,不管他有沒有和自己談過一大篇,他從來就不是和她相關連的男人。一句句,她哄騙自己,滿口的不要緊、不介意、沒交集,然胸口處隱隱撞痛的是……被他入侵過的心。

    “殷艾,打扮好了嗎?”

    奶奶進門,發現她還是一身黑色洋裝,微笑,坐到牀邊,摸摸下人送進來的淺紫色禮服,問:“殷艾,你在生氣?”

    生氣?哪裏有?她不過是和平常一樣孤僻。

    “娉艾要訂婚了,在這麼特別的日子,你可不可以勉強自己,配合大家。”奶奶苦口婆心。

    是娉艾的特別日子,又不是她的,為什麼要她勉強?

    “喬家長輩快到了,他們一定很希望認識娉艾的妹妹,你勉為其難,下去和大家見見面好不好?”奶奶捺着性子説。

    她不説話,走到陽台,往下望去。

    庭園佈置得花團錦簇,舞台、樂團、舞者和一大票新聞媒體散立其中,是父親最喜歡的那套,有錢人的派頭嘛,小小的訂婚禮,非要弄得舉世皆知,想昭告天下,喬力夫已歸章娉艾所有?

    奶奶嘆氣:“殷艾,給爸爸和娉艾一點面子好嗎?”

    奶奶一向温和,倘若上樓的是父親,她的態度早讓父親抓狂,語調飆高。她知道自己是隻討人厭的刺蝟,不管誰接近她,都要倒大楣,那麼就讓她獨來獨往,別要求她加入與她格格不入的社交圈呀。

    “好殷艾,露一下臉,對你而言,真有那麼困難?好好想想,喬力夫將是你姐夫,再不開心,未來喬家都是我們的親戚,你不能躲一輩子。”拍拍孫女的肩膀,她退出。

    奶奶離開,她仍站在陽台邊,看着樓下人來人往,笑語頻傳。

    所有熱鬧皆與她無關,她這樣告訴自己。

    但……在看見甫下車的喬力夫時,不由自主地,她的眼光追隨。

    不下樓、不見他。她這樣對自己説。

    進屋,她刻意拿畫冊轉移注意力,眼光卻落入地毯上那張被扭曲的笑臉,揀起紙團,展開,然後更用力地將它揉捏成團,用力拋進垃圾桶。

    沒道理生氣的,她明白,卻仍然發脾氣。發什麼輥呢?就為了他選擇娉艾?荒謬!哪個男人不被娉艾吸引?吞下苦澀,她不理解自己的情緒,然後,她做了連自己都不相信的事情——進浴室,梳洗。

    她坐在化妝台前,將自己的臉當畫布,一層層勻上彩妝,把及腰直髮梳得又直又亮,紮上紫色緞帶:她換上拖地小禮服和高跟鞋,那是特製鞋,左腳比右腳高兩公分,她要盡全力隱瞞殘缺。

    若是昨天,她做這樣的事,肯定批評自己離譜:今天,她做了,只因為匆匆一瞥,她見到喬力夫……第五面。

    下樓,她匆匆和爸爸奶奶打招呼,告訴他們,她合作了。

    然後往庭院方向走。

    莫扎特的樂曲帶來輕快喜氣,她引頸尋他,找一圈後,朝後院走。

    “章殷艾,你在做什麼?”她邊走邊對自己叨唸。

    對啊,做什麼?她怎能受影響,她該待他像看待其它男人,他沒有比較特殊,特殊到讓她為他精心妝點。

    “章殷艾,你瘋了!”而且瘋得嚴重。她明知他多風流,明知他身邊女人一個換過一個,何況他將是她的姐夫,沒道理在乎。

    她不懂,嚴重不懂,嚴重到有必要到腦神經科掛急診,看看裏面有沒有長腫瘤,導致性格大變……

    “告訴我,為什麼是她?”

    突地,女人的哭泣引起殷艾的注意,她走到花牆邊,探身,發現女人躺在喬力夫懷裏。

    天!他忘記今天是他和娉艾的訂婚禮?

    “因為我心疼你比心疼她多。”低醇嗓音滑過,他輕易地安撫了女人的激動。

    “我不懂。”

    她仰頭,滿臉的眼淚鼻涕,喬力夫掏出手帕,輕輕替她拭去淚水。

    稀奇,這年代還有帶手帕出門的男人,用紳士都不足以形容他。

    殷艾望着他的温柔冷笑。

    握住他的手帕,女孩用力吸口專屬他的味道,她迷戀他,迷戀到無可救藥。

    “你記不記得自己形容過,我是什麼樣的男人?”

    喬力夫梢梢推開她,看着胸前一行漬,濃眉皺兩卷,但在女孩眼光向上提同時,他適時露出陽光笑臉。

    “你像雲,飄忽不定。”

    “是,我從不為女人停留,跟我一起的女人註定要傷心,你説,我那麼喜歡你,怎捨得你難過。”他喜歡台糖、愛用台糖,明明是分手,他偏説得滿嘴甜蜜。

    “你捨得章娉艾難過?”女孩不依。

    “我們之問是企業聯姻,無關感情。”壓扁雙唇,他聳聳肩。

    “所以你愛我勝過愛章娉艾?”

    女人無聊,什麼東西都愛比較,比較容貌、職業、名牌包包,連在男人身上,也要計較起自己佔的比例。

    “無庸置疑。”這回答最不傷人,而力夫是個熱愛世界和平的傢伙。

    “你這輩子只愛我嗎?”

    “寶貝,我珍惜我們的愛情,即使沒有快樂Ending,但我確定這段將是我最甜蜜的回憶。”聲音動聽,肢體迷人,他的説服力高強,所以,即使沒正面回答她的問題,她已軟化在他的臂彎裏。

    “為什麼有情人不成眷屬?”女人低泣。

    “成眷屬之後呢?愛情被生活消磨,從相看兩不厭到相看兩相厭,我不要變成那樣。寶貝,分手吧,在今天。雖然有一點還憾、一點傷心,然往後十年、二十年再見,我們之間擁有的是回憶無限。”他説一堆爛理論,偏偏聽在女人耳裏受用。

    “真要這樣才行?”微微的哽咽,她清楚什麼表情最惹男人心疼,喬力夫是情場高手,她也不是情場低能兒。

    “你還有更好的建議?”

    一聲委婉嘆息,嘆進女人心底,滿面的無奈,表現出不捨依依。

    “你是對的,你事事替我着想,不願我受傷……只是呵,我要到哪裏再找到像你這樣的男人?”

    殷艾在花牆後搖頭,不是晚上八點,她卻硬生生看了一場爛戲。

    女孩滾下兩滴淚水。然後,像下了極大決心似地,用力轉身、用力奔出章家後院。

    喬力夫鬆了口氣,這是他厲害的地方,他永遠有好理由和女人談分手,讓她們再怨,都恨不到他身上。

    拉拉袖子,喬力夫準備進屋,陪伴他的“未婚妻”。繞過花牆,他看見站在花牆另一邊的殷艾,端起他的情聖笑容,走到她面前。

    “殷艾,你美極了。”

    這麼明顯?她刻意隱瞞跛足,他還是一眼分辨出她不是娉艾。

    又嘔了,殷艾不明所以地忿忿不平。

    “脱去黑色洋裝,你成了破繭而出的小天鵝。”

    情聖守則第一條,誇獎女人永遠不嫌多。

    她不説話,淡淡望他。

    “我得罪你?”

    話是這麼問,但他不以為意,拉起她的手,勾上自己的手臂。

    殷艾想將手抽回,他不肯,殷艾幾次用力沒成功,刻意在他面前誇張地吸氣吐氣,表達強烈不滿。

    “你有氣喘?糟糕,我的心肺復甦術是十幾年前學的,不知道現在還管不管用。”他不理會拒絕,硬是把她的手收在臂彎裏。

    見她沒反應,他拉起笑眉問:“你聽到我和另一位女人對話,替娉艾抱不平?”

    她板臉孔。

    “壞學生,你沒有好好複習對不對?我好不容易才教會你聊天,短短半個月,你就把聊天技能還給我了。”繞開話題,他又尋出新説法。

    要她説話?有什麼困難。

    “對不起,我沒辦法和飄忽不定、雲樣的男人對話。”這種話惡不噁心?就是瓊瑤小姐也寫不出這種對話。

    “你果然竊聽。”力夫大笑,臉皮厚得子彈打不穿。外遇被小姨子抓到,他的良知未受損傷,原因是……對於愛情,他失去良知已經很久。

    “這裏是我家,我出現理所當然,至於你的前女友,在男友的訂婚宴上出現,未免太戲劇化。”

    “她是你父親邀請的客人之一。何況,你怎以為,男女之間不是一場場不同的戲碼?差別在於,有的戲精彩絕倫,有的讓人忍不住丟汽水瓶。”

    “剛剛那位是精彩絕倫,還是想丟汽水?”

    “她是偶像劇,有時候讓人覺得可愛,有時候讓人想打哈欠,不過,該結束時就斷然結束,不像鄉土劇拖個兩三百集。原則上,還算不錯的劇碼,我給她七十分。”

    “娉艾又是哪一齣?”

    “她是包裝精緻的八點檔大戲,每天都在重要時段播出精彩畫面,很吸引人,但尚未上檔,不能妄下論斷。”

    殷艾瞄他一眼。有這等口才的男人,不引女人傾心太難。是不是世間女子造孽太多,上帝才創造出這種男人來傷她們?

    “不説話?又生氣?”他嘻嘻笑開,她的怒氣影響不到他的脾氣。

    “很開心,你為了我換下黑洋裝。”他説。

    為他?未免託大,她冷冷瞪喬力夫一眼……

    可,她真的不是為他?她不是看見他的身影,便違反意志,梳妝打扮?

    想及此,殷艾更生氣,但火大的對象是自己。

    “你好像常生氣,生氣快老,怕不怕到三十歲,大家誤會你是姐姐,娉艾是妹妹?四十歲姐妹出門,人家以為娉艾帶着阿姨逛街。”

    保持沉默,她不是被嚇大的。

    “女生愛生氣,不容易交到男朋友。”他下定論。

    又如何?如果天下男人都像他,不交比交往更幸運。

    “臭臉媽媽會生出臭臉小孩。”

    他的恐嚇越來越不具説服力,她連交男朋友都不想,哪有機會當臭臉娘?

    “笑一個,我替你介紹男朋友,你想要什麼男人,我都認識。”

    她只要英國威廉王子,他也熟?

    “説説話,明天我帶你去看南極企鵝。”

    企鵝?對不起,她只對北極熊感興趣。

    “給我一個眼神,我送你鮮花。”

    鮮花?可以啊,她想要大王花,他送不送得出手?(大王花是世界最大的花,生長在熱帶叢林,無根莖葉,而且會發出惡臭。)

    他説了一堆話,她就是不理他。

    嘆氣,這回,喬力夫首度在女人面前認輸。“你真是個氣包子。”

    終於,殷艾給了回應,她側臉,當着他的面,鼓起兩頰,把臉撐出一個大包子。沒錯!她就是氣包子,可以離她遠一點嗎?

    快走幾步,一個不知情況的男人走近,看見殷艾,馬上笑出滿口白牙。

    “娉艾,你換衣服了?真漂亮,不管穿上什麼,你都是全場最耀眼的女人。”

    馬屁拍到馬腿上,殷艾狠狠瞪他一眼,然後很故意、很假裝地,一跛一跛用力往前走,非要他發現她的跛足不可。

    看清楚沒?她不是完整無瑕的章娉艾!

    突地,身後一陣大笑傳來,那是喬力夫,知道她正在發大火的喬力夫。

    他的笑聲燒上她的雙頰,燒出兩酡鮮紅,該死的他,該死的影響她的心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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