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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男人是──A、説話不算話的動物,B、騙死人不償命的傢伙,C、巧言令色、口蜜腹劍的小人,D、以上皆是……答案是D、以上皆是。

    鬱棠為什麼過了兩個星期都還沒有回來?A、他老婆不放行,B、他離不開美麗温柔的好老婆,C、他忘記世界上還有一個思念他的小細菌,D、以上皆是……答案是D、以上皆是。

    玩了一百題選擇題,回答了一百個以上皆是,他仍然沒有回來。

    騙人、騙人,説兩個星期的,現在都快過完三個禮拜了,他仍然沒有出現。

    他就乾脆實話實説,説他再也不要回來,説永遠不見就好了,為什麼還要把她的一顆心騙上半空、綁上風箏,讓她的心懸在那裏飄飄蕩蕩,像無主孤魂。

    難怪周華健要唱──你説天黑以後要來,我等到兩鬢白,髮絲斑斑,情淚也斑斑……她真的是情淚也斑斑了……手背抹得去臉上的淚,卻擦不掉心底的痛,讓從不哭的璽郡嚐到濕鹹滋味,説不想他……好難,説想……又能如何,以往她最看不慣的無病呻吟落到她身上,她才霍然明白──豈吾好色哉,吾不得已也。

    上午還明光光的天色,到了下午竟飄起雨,一陣一陣,驅走了炎熱的秋老虎,雨越下越大,叮叮咚咚像在玩打擊樂器。

    璽郡臨窗望向庭園,滿園的玫瑰被雨打落一地殘紅,空蕩蕩的鞦韆架在風雨中,無力地搖晃。

    想起他幫她推鞦韆的樣子,想起他們在鞦韆架邊的辯論,鞦韆上滿載着屬於他們共同擁有的歡聚歡笑……突然,她好想去蕩千,心念一起,腳下就跟着行動。

    她瘋狂地衝下樓,跑入雨中。坐在鞦韆上,不畏風雨、不畏嗚雷,開開心心地蕩着、搖着,鞦韆領着她飄上天空,把她的思念、她的期待送到他心中……(我的眼光該停向何方失去你的日子渺渺茫茫我的未來該歸向何方放開你的手才瞭解什麼叫迷惘我可以假裝微笑假裝無傷我可以不再眷戀了無遺憾你還想我嗎像我現在想你一樣教我不想你也難曾經你是我的最愛,為何無法對你從此遺忘教我不想你也難曾經你是我的最愛、漫漫歲月如夢一場)

    她一遍遍唱歌,唱出淚水也唱出真心,原來不想他難、原來遺忘他也難,全是因為他是她的最愛……他是她的最愛啊……可是,他的最愛不是她呀……雨刷開了淚水,卻衝不散她的思念,她一直一直哭,放任淚液自作主張,反正有雨為她作掩飾,方便了她不用去對任何人解釋。

    她哭得哀痛悲慘、哭得扭心揪腸,想把他哭出心門外,卻無論如何都辦不到……電動門開啓,璽郡瞇起淚眼,看到一部黑色轎車自外駛來,車上一個穿西裝的男子下了車,打着傘筆直朝她走來。

    他一步步走近,她忘了繼續擺盪鞦韆,慢慢地鞦韆停了下來,她揉揉眼睛,看清來人。

    是他!不是思念過度在幻想嗎?

    站起身,緩緩走向他,伸高手摸上他的臉頰,有温度、暖暖的,幻影不會有熱熱的感覺……那,真是他……她一投身撞入他懷中,撞掉他手中的傘,緊緊地抱住他的身軀,貼着他的頸間,他的體温在在向她證實這一切都是真的。

    「下大雨,怎還在外面蕩苨千,不怕盪出病來?」

    他的聲音也是温暖的,在他懷裏,她的愁苦通通不見了。他一定是治療憂鬱症的最佳良藥,她應該向醫界大力推薦他。

    「我在做預習,下回被人家抓去浸豬籠的時候,就不會覺得太難受。」

    「妳腦袋裏怎都裝一堆奇奇怪怪的東西?」他抱起她,一步步走向廊下避雨。

    「愛上你很奇怪嗎?一點都不奇怪,你就是那種很容易讓人愛上的男人,我也不想當第三者、也不想當出牆紅杏啊,可是我就是莫名其妙愛上你了,有什麼辦法?」她嘟嘟囔囔説一大串,好不容易煜棠才弄懂她的意思。

    他臉上的笑紋擴大,他的小細菌承認自己愛上他了。

    「愛上我很不好嗎?」他愛憐地放下她,脱下外套蓋上她的肩膀。

    「當然不好,説不定明天上街就會有人拿雞蛋砸我,還寫兩張紙條貼在我的前胸後背,逼我遊街示眾。」

    「紙條上寫什麼?」

    「前面寫『小淫淫』後面寫『小蕩蕩』,唯一值得安慰的是我前胸後背都一般平,字跡不會有扭曲現象。」嘆口氣,愛上一個有老婆的人,會不會比愛上一個不回家的人更悽慘?

    「我老婆絕不會計較妳愛上我。」他十分篤定。

    「為什麼?她也有外遇,或者她是沒知覺的植物人、精神病患?」

    「都不是,她正常得很。現在別討論這個,先回房把妳這一身濕衣服換下來,我再告訴妳原因。」他拉着她,把她送入房內。「記得,衝個熱水澡才不會感冒。」叮嚀過後,他退出她房間。

    等她洗好澡走出,煜棠早已經坐在她房裏等候,他打算今天把所有事情都釐清。

    「妳眼睛很紅,剛剛哭了嗎?」他走近她,心疼地撫摸着她的臉頰。

    「才不,是雨水品質不良、含酸性物質太多,才把我的眼睛灌成小白兔。」

    「雷斯告訴我,妳這幾個星期都沒好好吃飯睡覺?」

    「我……我在減肥。」

    好固執的小細菌,他笑笑又説:「雷斯告訴我,妳老是對着窗户久久不説話,他喊妳,妳都不應。」

    「不想理他,他的笑容很曖昧、很討厭。」她反駁。

    「雷斯告訴我説,妳常揹着別人偷偷掉淚?」

    「我得了乾眼症,那是醫生開給我的人工淚液。那個叫雷斯的,是你的專屬走狗嗎?幹嘛事事都跟你報告?我跟他問個話,他嘴巴打了死結,都不回答我。你説,這麼多天你去哪裏了?」她扠起腰從被告轉換角色成原告。

    「妳看不出來嗎?」他捧住她的臉,讓她直視自己。

    「我?」她退了一步審視着他。「我又不是福爾摩斯,能從你的袖口、指甲猜出你去過哪、從哪裏來?」

    「我出國一趟去做植皮手術,妳沒看到我左臉上的疤不見了?」他把她的手抓上他的頰邊。

    「是耶!不見了,糟糕,這下子連八十歲的老阿嬤都逃不過你的魔掌了。」她圈住他的腰,牢牢貼住。不管他有沒有那塊疤,對她來講都不重要,只要他回來她就心滿意足了。

    連日來逃逸無蹤害她不成好眠、餓成皮包骨的瞌睡蟲在這時候找上門,她賴在他懷裏連動都不想多動一下。

    「小細菌,想不想知道我這幾天,心裏都在想些什麼?」嘆口氣,揮別多年陰霾,弄在他是個全新的男人。

    「想什麼……」她喃喃輕語。

    「想妳、想我們的婚姻、想未來的幾十年……妳説……」她才低下頭,發現她居然睡着了。

    他無奈地笑笑,彎下腰抱起她,把她放上牀,在她額角輕輕印上一吻。「睡吧!小細菌,等妳醒來就會雨過天青,無風無雨了。」

    拿來大毛巾,他像新婚夜般,幫她把濕淋淋的長髮擦乾。

    *****

    怎麼就睡着了?璽郡抓抓頭髮,看看左右,明明記得他回來了呀!會不會是在作夢?低頭看見身上的睡袍,她不敢確定。

    赤足走出房門,她一步步往四樓方向走去,在樓梯口,她看到雷斯的身影走入鬱棠房裏。

    他來找鬱棠?那……他是真的回來了!快步趨前,她輕敲兩下房門,居然沒人搭理,她又用力再敲兩下,還是沒人應門,她懷疑地推開門,走進房間。

    奇怪?怎會沒人?明明看到雷斯進來……她打開房裏每一扇門,櫥櫃的、衞浴的……然後在角落的一扇門後,她看到一部電梯。

    哈哈,原來如此!難怪也會遍尋不着往五樓的通道。

    璽郡愉快地進入電梯,按下五,這回她倒要看看那個藏鏡人能躲到哪兒去?

    當!伴隨門開的清脆電梯聲帶動了她的好心情,她深吸一口氣,準備揭開鐘樓怪人的秘密。

    心臟先生,加油、加油、加加油!千萬不要看到「他」就當場嚇昏了,不管他是外星人還是章魚人,都別被他嚇傻,想想雷斯、鬱棠都能和他當上朋友,表示他一定有可取處。

    而且,他要是外星人,基於「染色體不同、不能繁殖新一代」的生物理論,他一定不會找她玩XX。也許他是想把她豢養在這個大宅子裏,藉以研究「人類」這種生物的怪異行為。

    是啦!一定是樣,否則他怎會對她和鬱棠的親密舉動視若無睹?要是「他」和她屬於同類種,早就跳出來大罵她「淫蕩下賤」、「卑鄙無恥」啦!

    推出理論,她的心吞下兩斤定心丸,再不會強強滾個不停。

    眼光搜尋到最氣派的那扇門,她邁開步伐往前走。

    門外,她聽到雷斯那種裝性感的噁心嗓音,在別人耳裏也許那叫性感,在她聽起來那是長年便秘,至於誰説話才是真性感,不用説,當然是那個……那個……「他」囉!

    「總裁,這些是上星期的馬來西亞開發進度表……」

    趁雷斯在報告進度時,璽郡用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一口氣推開門。

    門開,三個人都當場愣住。

    一、二、三……鬱棠、雷斯、童璽郡……那、那個神主牌先生呢?搭飛碟到火星去巡視新公司了嗎?

    她懷疑地走向雷斯,然後伸出五爪揪住他的領帶,用納粹黨對猶太人説話的口吻問:「説!你剛才口中喊的那個總裁在哪裏?」

    「小細菌,放開他。」煜棠輕喚。

    「等我逼出口供後,自然會放掉他。」她的手腕轉了兩轉,把他的領帶多纏上兩截,迫得他呼吸急促。

    「妳很不聽話哦!」煜棠不得不起身,親自把她抓到身邊。「雷斯你先回去,資料我看過後再通知你。」

    「好吧!別忘了替我好好教訓這個男不男、女不女的人妖。」語一拋,他張揚地走出門外。

    「你讓他走掉了,我還要跟他問……」

    「妳那個神主牌老公的事情是嗎?」煜棠接了口。「妳可以問我,我會一五一十地告訴妳。」

    「那會不會害你被炒魷魚?」她本來想害雷斯,不想害自己人的……「自己人」?幾時起,她拿他當起自己人來了?

    「不會!」他抱起她,把她放在膝間。

    她枕着他肩膀,不確定地再問一聲。「如果會害到你,就不要告訴我了,反正我沒那麼想知道『他』的事情。」

    她看過書,書上説外星人不靠語言表達意思,他們是用心電感應來理解別人的,假設鬱棠當訴她事實,他肯定會從心電感應中得知。

    「有沒有後悔過嫁給他?」

    他突如其來的問題問住了她。

    「沒有,不……有!」她先搖了頭,然後又接着點頭。

    「反反覆覆的,誰弄得懂妳的意思。」

    「要是沒嫁給他,我就不會認識你,可是……我已經嫁給他了,又不能離婚再重新嫁給你……好煩哦!」

    「別煩,告訴我,妳記不記得妳丈夫的名字?」

    「傅什麼XX的,我沒記牢過耶!」她這樣……好像有點不負責任……「妳的丈夫叫傅煜棠,要好好記住。」

    「傅煜棠?傅煜棠……他的名字和你好像……」

    「是啊!因為我是他、他是我,妳不必重新嫁給我,因為,妳『已經』嫁給我了。」他一口氣解釋清楚。

    「你是説……你就是我的神主牌老公、藏鏡人、鐘樓怪人……」

    「沒錯,是我在婚禮上用聲音和妳結婚,是我用針孔攝影機拍下妳的一舉一動,也是我送妳一顆俗不可耐的鑽戒。」

    「你、居然是你!」推開他的身體,她不知道要哭自己像白痴般,被人耍得團團轉,還是要笑她的妄想成真?

    「意外嗎?如果開心的話就笑一笑!」他把她的唇角兩端往上掀。

    「我笑不出來,我覺得自己是蠢到極點的大笨蛋。」

    「妳覺得被欺負了?沒關係,以後換我讓妳欺負,我保證絕對打不還手、罵不還口,好不好?」他攬住她輕輕搖、慢慢擺,把自己的腳當做電動搖籃,緩緩地催眠她的憤怒。

    「好……」靠在他肩頭,他低沉醇厚的嗓音撫平了她的心。「不對、不對,我應該大大反應,我應該大叫、大大生氣,才能符合劇情需求。」

    「小細菌,忘記妳是特別的嗎?如果妳有那些『通俗』反應,我一定要大大嘲笑妳的『平庸』。」

    「是哦!我是特別的,不可以生氣,那……我該怎麼反應?對了,我要欺侮你。」

    「好吧!妳想怎麼欺負,但憑君之所好。」

    「嗯……我要……」她看看他帶笑的臉,慢慢地臉上浮起一朵羞澀笑容。

    「我在妳眼裏看到YELLOW……」

    「沒錯,我要把『意淫』化成實際行動。」她瞇起眼睛,把嘴巴湊到他唇角。

    不對,角度不對!她換個方向重新出發,還是不對,感覺不對。

    奇怪……在夢裏,她是怎麼開始第一步的?

    她退開一步,然後伸手碰碰他的臉……還是沒弄對……她摩摩蹭蹭弄了老半天,看來要等她來「欺侮」自己,有技術上的困難。偏偏他的小兄弟已經蓄勢待發,再等不了。

    「我來教妳怎麼欺侮我好嗎?」

    「你會?」她懷疑地看向他,號外!號外!世界奇觀──鐘樓怪人是身經百戰的猛男!

    「別用這種眼光看男人,妳打擊了我的自尊心。」

    「可是……我真的懷疑……」

    「好吧!讓我來秀點真功夫!」他俯下頭封住她的唇,紅紅的唇帶着微微的羞澀、絲絲的甜蜜……他為她沉醉……「妳的吻很甜……」他含糊不清的説。

    「唔……我沒……偷吃糖……」她被他吻得上氣不接下氣,推開他,猛吸幾口氣,心臟還沒恢復正常跳動,他的唇又俯了下來。

    「是嗎?我再嚐嚐……再確定……」

    又是一陣昏天暗地的吻,吻得她頭暈目眩……「你這裏有沒有……氧氣筒……」她一定會因為缺氧而窒息。

    「做愛不需要那種東西。」他否決了她的問話,手在她胸口逗留徘徊……

    最終,他們緊抱住對方的身子,一同奔向炫耀燦爛的情慾國度……*****

    「小細菌,開口説話,告訴我妳還好好的。」他語氣中有着命令。

    「我不好,一點都不好,我全身骨頭都快散了……帶動她身體裏的情潮氾濫。

    「嫁給你,我很幸運……」

    「娶妳,是我的幸福,小細菌,我真的好喜歡妳……」

    他的温柔燃起一室綺麗,讓兩個相愛的人,互相印證了心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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