鋼琴室裏,蓓莉貼住他的身子,熱淚侵染過他的後背。
「請不要和我離婚,就讓我以你妻子的身份死去好嗎?我不會和她爭、和她搶,我只想留在這裏慢慢地等待生命結束……如果……我的存在帶給她威脅,我願意離開……只是請你……給我一個家,不要讓我成了孤魂野鬼……」
「蓓莉……」煜棠握住環在他腰際的柔荑,久久不發一語。
面對這樣的要求,誰能狠得下心拒絕?可是……他答應過璽郡……「是不是我的要求太過分了?那……我馬上走好了,很抱歉這段日子帶給你好多困擾……」她松下手,急急後退。
轉過身,她面向門口,從微微打開的門扇後面看到人影。
「能問你一句話嗎?」楊蓓莉咬咬牙賭他也賭上自己的未來,勝利與否,就看這一着棋。
「-説。」煜棠説。
「你愛過我嗎?」
是的!以前他曾經愛過她,愛得深也愛得沉,不過她的離去造就出無法彌補的傷口,就算再從頭開始,他們都不可能回到過去,何況,他還有個心愛的小細菌。
他沒答話,尷尬的沉靜橫亙在兩人中間。「算了,是我強人所難……」
在蓓莉將離去時,他即時拉住她的手,打算把話説清楚。
「不!我愛。只不過……」蓓莉急急抱住他,堵住他接下來的話。
「我愛-」三個字同時震驚了門外的兩個人。
他愛她?煜棠親口説了他愛她……璽郡身子晃了晃,雷斯及時拉住她,她的意識在清醒與迷濛間搖擺……楊蓓莉哭喊着説:「你不該、不該説這三個字,你這樣教我怎麼走得開,童小姐的善良讓我的良心倍受煎熬,我日夜告訴自己要停止愛你……」
她讓她良心受煎熬了?她沒打算這樣呀!如果他們真心相愛,就算再痛苦她也不會霸住他不放呀!她沒想過破壞別人姻緣、沒想過擋人情路……原來,在不經意間,她還是當了壞女人。
聽不到楊蓓莉説了什麼,童璽郡的心已被一剖成二。
他説他愛她,他曾對自己説過同樣的話嗎?璽郡拚命在記憶中翻箱倒櫃,想找出有關這三個字的痕跡。
沒有、沒有、一次都沒有……他只説過喜歡她、非常非常喜歡她,從沒説過愛她……愛和喜歡有很大很大的差別吧!
笨蛋,她怎會選在這節骨眼上計較形容詞字眼,這時候通常要想的是權益問題、贍養費問題、可……她無法不計較,他不愛她,對她只有喜歡……愛情的路上楊蓓莉已經先跑了好多年,不論她再怎樣努力都追不過人家,何況她還有煜棠的愛在支持,她卻是什麼都沒有……明知輸定了的情路,她何苦再堅持往下走,走下去能換得什麼?雖敗猶榮的掌聲?堅持到底的喝采?那些對她有何意義……算了、算了……通通算了……手上的玫瑰伴隨她傷痕累累的愛情掉落一地……她的愛他不願意珍惜,就算她再小心翼翼,也呵護不出一片綠蔭……「小郡。」雷斯關切地看着她。
「我沒事。」急急搖頭想否認,要否認什麼?他愛楊蓓莉的事實,還是他不愛她的真相?
她一路搖頭一路遠走,怎麼都擺脱不掉「他愛她」這三個音節,濃厚的無力感罩住她,她突然覺得好疲倦……看着她的背影,雷斯無從解釋的怒火陡然升起,他敲敲門,沒等響應就直接走進去。
「雷斯,你來了?」他想輕輕地推開蓓莉,無奈懷中的淚人兒,緊緊攀住他,不肯讓步。
「你不覺得要談情説愛,至少先把童璽郡的問題解決了,再來談,會好一點?」
「她有什麼問題要解決?」
「也許她是外來者,不過別忘記當初是你強娶她入門,你要舊情復燃,也先把她送出門再説,不然,面對你們的愛情,你要她情何以堪?」
他難得説重話,卻説得煜棠一頭霧水。
「你在胡言亂語,我不和你説話。」
「要批評我的言辭,先看看自己的舉動。我是不知道璽郡哪來的力氣,阻止自己衝進門來鞭苔你們的行為,但是對不起,我不站出來説句話,我對不起自己的良心。」
「你是説……她看到……」他用力拉開蓓莉的手,抓住雷斯的雙臂急問。
「不只看到,還親耳聽到你説『我愛-』。是很精采、很感人!可惜我不打算為你的行為喝采。」
「告訴我,她去哪裏了?」
「不知道,自己去找!」説完,他很瀟灑地甩甩衣袖退出門外。
*****
又回到鞦韆架旁,這裏是她和煜棠共有的回憶,雖然量不多、雖然時間不長,但是真的很温馨甜蜜。
背靠着鐵欄杆,她縮起身體,她把自己縮得小小的。
「別哭了,-哭起來好醜。」生平沒安慰過女孩子,第一次就碰上這個不男不女的傢伙,哭得誇張而不含蓄,弄得小林手忙腳亂。
唉……他開始明白祁經理為什麼討厭女人了,女人──真是麻煩!
「我沒哭,只是我的淚腺工廠頭一天開工,產量過剩。」搖搖頭,如果傷心可以被否認,她要一併把它否決掉。
「要不,我來想辦法幫-把那個女人給趕走。」小林病急亂投醫。
「你把總裁夫人給趕跑,回頭『頭路』就丟了,經濟不景氣,別做傻事。」
「-才是總裁夫人!」
「我哪裏是?」他從來沒對她説過愛啊!手背拂過一排眼淚,接着又落下一排……生生不息、源源不絕……「不當總裁夫人,當總經理夫人也不錯啊,依我看哪,雷經理人就不錯。」
這是哪國安慰人心的方法?好像男人都排排站,等她去挑後補人選。
「我沒事,你別理我……」把頭埋在膝間,她的心好痛。
沒事才怪,説不定一眨眼,她就拿起地上的水管上吊,怎麼説都要好好守住她。
「好説歹説我也是個紳士,怎能放任一個淑女獨自在這裏哭?」看着璽郡垂在肩背的長髮,勉強承認她是淑女好了,反正人家正在傷心,就當日行一善。
「小林疝氣,你的肩膀可不可以借靠一下?」
「好啊!請用,別客氣。」他伸手攬住她的肩膀,像哥兒們似的,一點都不覺得彆扭。
「你們兩個在做什麼?」煜棠的吼聲從正前方傳來。她和小林的親密,讓他翻湧出被背叛的複雜情緒。
「做你眼睛看到的事!」火大了,老爸再兇惡也沒用過這種口氣和她説話,何況他是個理虧者。
不甩他,仍舊靠在小林身上,倒是那個拿人月俸的,很沒骨氣地在淫威脅迫下,推開肩上頭顱,乖乖地閃到沒人的角落杵着。
「我一轉頭-就找到人安慰了?」他的聲音中隱含怒氣,被雷斯説過一頓後,他瘸着腿屋裏屋外幾十個房間到處找,一顆心懸上半天高,沒想到竟會在別人懷裏找到她。
「安慰人?還慰安婦咧,有關這類問題你應該去問問許文龍還是原作者小林疝氣。」她指指小林的方向,只見他猛揮手,一臉好心被雷親的糗相。
「-到底在鬧什麼,為什麼要扯上小林?」
鬧?她有嗎?是他們兩個做賊心虛、良心被譴責吧!幹嘛把責任推卸到她身上來?簡直是欲加之罪何患無辭。
「不行嗎?反正這回我罩子放得很亮,沒找上個有婦之夫。」她諷刺。
「小細菌,注意-的態度。」他凝聲警告。
「細菌被你的妻子──楊蓓莉小姐給撲滅掉了,國家正想頒塊環境清潔獎盃給她!」翻翻白眼,豁出去了,本就演不來小媳婦,這會兒剛好趁機鬧一鬧回家吃自己。
「-想吵架?」
「也好,反正閒閒沒事做,也挺無聊的。我又不會彈鋼琴、也不會撒嬌,會吵點架至少還有點存在價值。」一直以為他附庸風雅,沒事在家弄個琴室,原來那是特別為彈得一手好琴的楊蓓莉準備的。
「-是哪條筋不對?怎麼處處針鋒都指向蓓莉。」
「我不該指向她、不行指向她、不能指向她嗎?你説談談話她就會離開,結果,她已經搬進來整整兩個月;你説要和她辦妥離婚協議書讓我安心,可是我只看到我那張岌岌可危的結婚證書即將變成廢紙;你説要我當她是客人,她卻成了這個家的女主人,我能不指向她嗎?」
「-要體諒,很多事不是説做就能馬上做而的,-要多給我點時間。」她説對了,女人的嫉妒是很恐怖,一旦嫉妒起來,温馴的綿羊也會變成兇猛的狂獅。
「是嗎?你説要結婚,一個星期不到我就嫁進來,你有沒有給過我時間?為什麼她需要時間我卻不需要,因為在你心中她是重要的,而我是無關緊要的,是不是?」她咄咄逼人,質詢口氣比立委還兇惡。
「-要翻舊帳?」
「不翻行嗎?你和她之間本來就是一本舊帳。」
「我要説幾次-才能明白,我和她那段已經過去了。」
「死灰還能復燃、破鏡也能重圓,過去了就再把它給找回來呀!」
「-要我去把它找回來?」他抓住她的手臂,眼裏有着猙獰。
「這些日子,你做的不就是這些事?你帶她舊地重遊、帶她回味台灣小吃、帶她拜訪老友、帶她上天下海……你的目的不就是要找回過去那段?」
「我沒有!倒是-在這段時間,和多少個男人走近?居然讓雷斯替-説話、小林自動當-的肩膀,連遠在外國的項華、樊慕,和討厭女人到極點的祁戰都打電話來聲援-,説啊!-怎麼做到的?」
「沒什麼,我桃花多、男人緣好嘛!」她口硬。
「要不要換個形容詞?水性楊花如何?風流淫蕩如何?」
「要比水性楊花,我大概還比不上『貴前妻』吧!你要不要問她,在離開的這幾年,她和多少男人修了共枕緣?」她把話説刻薄了。
蓓莉走到他身邊,一雙含淚眸子,帶着無限淒涼。「別這樣説我,我沒有,當年一步錯,我已經椎心後悔……我不會再允許自己……」
「夠了,-不需要向她解釋什麼。」他示威般擁楊蓓莉入懷,輕拍她肩膀的大手,像斧頭一斧斧往璽郡心中砍落。
「是不需要啊!『殘花敗柳』這辭兒已經不符合時代精神,現在是經驗越豐富的女人越搶手呢!」璽郡冷笑一聲。
「閉嘴。」他暴吼一句。
「你吼錯了人,我不是那種百依百順的小可憐,被嚇一嚇就躺進男人懷裏裝卑微。」
「我説住嘴!」伴隨這四字出現的是一個猛力巴掌,它讓璽郡連連向後退了幾步。
抬起頭,她倔強地用手背擦去嘴角血痕。
「要不要多打幾下還本?我是你用好大一筆『血汗錢』買回來的,今天不打夠本,往後可能沒機會了。」她往前邁進一大步。
「-簡直會讓人發狂,閉嘴對-來説很困難嗎?傷害一個弱女子會讓-覺得痛快嗎?-既然這麼冷血,為什麼會對那些慈善機構用心?因為對他們好,-能沽名釣譽,對蓓莉好就沒這層好處?」
通常女孩子之所以吃虧,是因為太柔弱,沒想到她竟敗在剛強上。她的剛強讓他連她的所有作為都一併否認,璽郡苦笑。
「我早警告過你,娶我只有百害無一利。」她轉身喃喃自語。
「煜棠,別這樣,吵架並不能解決問題。」蓓莉走到璽郡身邊,握住她的手説:「童小姐,我很抱歉自己的出現,造成你們兩人的困擾。我今天就離開,-和煜棠坐下來好好談談,把誤會都解開,就沒事了。」
「要離開的人不是-,-沒必要低聲下氣。」他火氣大到口不擇言。
楊蓓莉沒必要離開?言下之意是,該離開的是她這個滿身尖鋭的女人?話挑明説過,好像就沒了餘地,她點點頭,懂了他的意思,走回鞦韆架旁,她慢慢地擺盪起來。
看到她頹喪模樣,煜棠心有不忍,提上來的火氣頓時降温許多。煜棠嘆口氣,現在兩人都在生氣中,不是溝通的好時機,等夜裏再和她説説,應該會説得通。
「蓓莉,陪我出去走走。」帶走她,只想讓她遠離璽郡的暴風圈,沒想到卻讓璽郡更堅定了自己的聯想。
一顆心隨着鞦韆蕩上天空,卻停留在天上,忘記跟着身體落下來。看着他們兩人消失在眼前的身影,淚水模糊了視線……「對不起,我幫了倒忙。」雷斯彎下身看她,眼裏有好多抱歉。
「沒事了……」吸吸鼻子,她仰起頭問:「送我回家好嗎?」
「回家?哪個家?」
「我的家。」這裏已經不屬於她,就不知道那個家肯不肯收留她。
「走吧!」他牽起她的手,帶她離開。
拜拜了,玫瑰花;拜拜了,鞦韆架;拜拜了,神主牌老公;拜拜了……仲夏夜的一場好夢……
*****
「要是沒處去就打電話給我。」雷斯把一支手機塞到她手中。
「放心,老爸不收留我,還有大媽咪、媽媽、大哥、二哥……你還要排到第九順位。」她細心地撥過長髮,掩住左臉紅腫。
「不管怎樣,我都要有-最新消息,所以記得手機不可以離身,我要隨時知道-在哪裏。」他細心叮嚀。
「嗯!」她乖乖地應聲。
「好了,進去吧!」
她深吸口氣,往家門前走,裏面又是一場硬仗要打。
打開門,揉揉發酸的肩膀,她像往常一樣,入門就往自己的卧房走。
「小郡,-怎麼回來了?」大媽咪看到璽郡,忙走到她身邊喚住她。
「我把那個臭男人給休了。」她面向客廳,看看在座的爸爸、媽媽,自從把公司的棒子交給哥哥們後,他們兩人就閒了下來。
「-這丫頭在鬧什麼脾氣?嫁雞隨雞沒聽過嗎?有再大的委屈也不能老往孃家跑。」童爸爸看她那種-樣,就氣不過。
「是你要我嫁的,我倒了楣就不能回家療傷止痛嗎?」她頂嘴。
「療什麼狗屁傷,煜棠要敢打-我上法院告他去,可是,我看他沒本事打-,倒是-又替他惹了不少事吧!」
現在她懂得胳臂外彎是啥模樣了。
「誰傷誰、誰要告誰,我全不管!反正我就是要搬回家住。」沒力氣吵架,要是耍賴能讓她馬上躺回自己的牀,她不介意拿來用用。
「好啦、好啦!哪對父女像你們這麼會吵架的,小兩口嘛!誰不會吵吵鬧鬧的,溝通溝通就是了。來!小郡,告訴大媽咪,煜棠怎麼欺侮-?」
搖搖頭,她不想説、也不知從何説起。
「她哪有委屈,根本是惹了事被趕出來,有本事惹事,就要有本事解決,我不能幫-擋一輩子麻煩。」童爸爸再次把話説重。
「小郡啊!媽媽告訴-,男人自尊心強,-鬧回孃家來,擺明了不給他台階下,不如-先回去,和煜棠好好説説,要真是解決不來,打電話回家,我們全體集合過去幫。」林芳好言勸説。
「是啊!夫妻是一輩子的事,再大的爭吵也不能把離婚掛在嘴邊,動不動就休啊、離啊的,遲早會弄假成真。」陳梅也跟着勸導。
「跟她説那麼多廢話幹嘛,把她趕出去、把門關起來就得了。看她還怎麼有恃無恐!」
童爸一吼,讓她也跟着一震。
看看身側的兩個媽咪,心想別為難她們了,她撐出笑意。「算了,我回去好了。」
「這才對,夫妻牀頭吵、牀尾和,我和-爸不也吵了幾十年,到頭來,還不是老來成伴。」陳梅説。
「是啊、是啊!大姊,-看煜棠把小郡照顧的多好,我們小郡會穿裙子了,頭髮放下來多有女人味,人也胖了些……」
「媽,大媽咪,我想先回去了,太晚怕塞車。」不想再聽到他的名字,她急急搖頭。
「沒錯、沒錯,快回去,到家打個電話給我們。」
「嗯!」她點點頭,道聲再見,復走出家門。
連戰連敗,她累斃了……拖着沉重腳步走家門,一抬頭,她看到雷斯的車子還在門外等着。
如果這種意外可稱之為喜悦,那……就算是吧!倒黴了一整天,她的確需要一點驚訝來沖沖喜。
「-老爸、大媽咪、媽媽、哥哥……前八個人總共收留了-三十七分鐘,平均起來一人收留-四.六二五分鐘。」他揶揄璽郡。
「儘量嘲笑吧!反正我已經無所謂了。」聳聳肩,她不想説話。
「想去哪裏?」
「除了投奔你之外,我還有哪些選擇?」
「除了我之外誰都可以。」
「現在流行用鬼話溝通嗎?怎麼我連一個字都聽不懂?」她困惑地看向他。
「-和我一起出門,-丟掉了,煜棠會第一個找我,我可不想-一下子就被他找到,那太沒趣。」
「有美女温香在抱,他才不會找我。」嘟起嘴,她又有想哭的衝動。
唉……不行!有空再得去跑趟眼科,看看眼睛是哪裏出了毛病,才會動不動就掉鹹水。
「試試-!」雖沒十成十把握,可他確定,煜棠是在乎她的。
「你要他在良心和愛情中間兩難嗎?省省吧!現代人普遍得了『良心不足症候羣』,所以,別拿我當實驗品。」
他已經明明白白地選擇愛情,她若還不懂死心、不懂敲醒妄想,智商指數未免過低。
「隨-怎麼想,反正現在有三個地方可供-選擇,一、到加拿大投靠項華,二、到美洲與祁戰共舞,三、去歐洲和樊慕玩玩公主遊戲。」
「聽起來好像都不錯。」
「哪錯得了?我是最佳休閒規畫代表。」拍拍胸,他有足夠的業務經驗。
「我要先去祁戰那裏。」
話一落,雷斯的笑容馬上掉在地板,被踩得粉碎。
剛會提到祁戰,純粹只想讓選擇題看起來比較「豐富」、比較「多重選擇」,哪裏知道她會挑上祁戰,選「祁戰」和選「以上皆非」意思差不到哪裏去。
「-欠虐待啊!沒事跑去招惹那個歧視女人的怪物。」他斜瞟璽郡一眼,兩個怪物碰在一起會成啥?組織一個怪物聯合國?
「我就是要徹底顛覆他對女人的看法。」她要教會那個怪胎,尊重和他媽、他奶奶、他祖母一樣由xx染色體組合起來的類種。
他俯首想了一想,也好,反正她心情正悶,找點事做一做,才不會胡思亂想,萬一,想不開鬧鬧自殺豈不累壞人,何況出動一次雲梯車,要浪費不少社會成本。
車開了,把她剛伸展出新葉的愛幼苗斬斷,從此,不想情、不想愛、不想那張老讓她口水失控的臉,她要做回那個自信滿滿,天塌下來也蠻不在乎的童璽郡。
人生輸過一次,有了挫敗經驗也就足夠,她不要把一輩子都浪費在自傷的負面情緒中……尾聲(二年後温哥華)
再見面會是怎樣的場景?她還是那個男不男、女不女的怪樣子嗎?煜棠的心起起伏伏、找不到最合適的定位點。
兩年……時空改變了該改變的人事物,也留下了改變不來的固執。
他不再是拒人千里的神秘總裁,相反地他成了慈善家,這些年,他成立基金會,對任何一個需要幫助的團體伸出援手。
他時時讓自己出現在報章雜誌上面,為的是增加曝光率,讓他那個流落他鄉的小細菌看到……誰想得到,她居然在自己「好兄弟」的掩護下,在國外待了近兩年,兩年呵……好長……他從不認為自己有這能耐,等上兩年。
一直以為,在等待中、在歲月消磨中,愛情中的熱烈深刻會隨之轉淡……但是,他的愛情沒有,他的愛情一如當年固執。
他愛她,沒變過;他戀她,一如往昔。
楊蓓莉的出現,助他理解自己的感情歸依,他懂了,他和楊蓓莉不僅僅是過去式,而且是段再圓不起的感情,他可以待她如友如妹,但她再頂替不了璽郡在他心中的地位。
所以,明白了她的欺騙,他不再憤恨難平,頂多是生氣。因為無愛也就無恨了……璽郡牢牢地佔住他的心,這兩年,他的夢中有她,他的思念中有她,她無時無刻出現在他的情緒中、呼吸中、生命中……她和他早成密不可分的一體……他有多愛她呀!只是她沒等他理解自己,就轉過身離去,留下他百思不解。
他有多愛她呀!只是她沒等他親口説出來,就背過身去,不再聽他傾訴。
他有多愛她呀!只是當他整理好、準備好,明白了自己對她不只是喜歡,而是比喜歡要多數千倍的愛,預備好要面對她時,回頭,卻……佳人已遠……是她太缺乏耐性,還是他從沒給過她安全感?是她傷心太多,還是他從沒安慰過她?今日的情景誰要負責任?
也罷!不管如何,那段苦難終究是要結束了,今日,他將再度贏回她的情、她的愛、她的信任……她的一切一切,他將一如當時的霸道,只要能留她在身邊,再當一次鐘樓怪人、再當上神主牌老公,他都不介意了。
*****
「-打算什麼時候才肯原諒煜棠?」雷斯正色問。
一屋子的人全瞪着眼等着她的答案。
這兩年,她住過祁戰那裏、樊慕家,然後在六個月前搬入項華的温哥華住處。
她像帶「箭」的丘比特,走到哪兒射到哪兒,連連幫他們三個大男人覓得良緣,現在除了未遭毒箭攻擊的雷斯外,祁戰、樊慕和項華身邊,都有了嬌美可人的小女子依偎着。
「我沒生他氣。」
「那-為什麼不想回台灣?」雷斯後悔了,沒想到她會那麼「適應」國外生活,適應到連回國意願都沒有。
「因為……我不想幫你找老婆。」她胡亂塞個藉口。
「要老婆,我手一撈就可撈到一卡車想跟我上禮堂的女人,根本不用-雞婆。」
「我雞婆?你居然説我雞婆?小彤、——、心心,我帶-們出去走走,免得讓人説我雞婆。」她一吆喝,祁戰、樊慕、項華身邊的小女孩整齊地走到她身邊,成了她的支持者。
也不想要不是她們先迷上她,那三個笨男人現在還是「老孤窟」,不懂感激也罷了,居然還嫌棄起她?
「小郡,別鬧了,我們只是想知道-心裏的想法,並不是要逼-回台灣。」項華走到她身旁,不着痕跡地帶走心心。
「是啊!這兩年,我們已經跟-解釋過,煜棠當年會收留蓓莉是因為同情,楊蓓莉騙他自己得癌症將不久人世。後來項華到她服務的醫院查出事實也找了徵信社調查,得知她那六年在加拿大的確是和傅煜凱一起生活。這些數據一送到煜棠手上,他就馬上請她走路了。」樊慕也靠過來帶走——,不敢讓她待在小郡身邊太久,只怕再多待一陣子,就再帶不回來了。
「-不想回去的真正原因是什麼?」祁戰開口,眼神一示意,小彤就乖乖「蛇」回去。
「我和他……婚約無效……」
「那不簡單,他們三對要回台灣舉辦婚禮,你們和他們同時再舉辦一次,不就得了。」
璽郡搖搖頭,在心裏她有太多不確定,回去?愛情太難……不回去?相思成疾……怎麼做是對的?她沒把握。
「-還在計較他打-?」雷斯問。
璽郡搖搖頭,否定。如他那般優秀,要愛上太容易,平凡如她,憑什麼認定他對她的「喜歡」能長長久久?
「煜棠這段日子,過得相當相當不好。」他每次只要心情差,就會拚命工作,這可從他這兩年又增設了大陸工廠和打開日本市場得知。
「-有什麼地方要我們幫忙,我們會盡全力幫。」項華看出她的猶豫。
「還是那句老話,感情的事不是靠別人幫忙就能圓滿。」璽郡無力地説。
「不要我們幫忙,至少-自己要付出努力。」祁戰開口。
「我……努力不來……」他對愛她,她的努力空間在哪裏?
「別逼她了。」
門打開,熟悉的聲音傳入耳膜,她猛地抬頭,那日日夜夜思念的臉龐映在眼簾、貼在心間。
「你們好好談談。」項華使了眼色,大家很有默契地把房間留給他們。
一屋子的人全走光了,留下一片靜默。
她不知道該把眼光調向哪裏,左閃右躲,卻躲不過他的凝視。
「-好嗎?」他的聲音充滿濃郁的思念。
「不好!他們出賣我。」搖搖頭,她指控那羣「收留者」。
「為了不出賣-,他們眼睜睜看我瘋狂地四處找人,看我自懊自惱,自怨自艾,要不是項華心腸好,這票朋友我通通都不要了。」看來那四個裏外都不成人。
「是項華出賣我?好!他別想和心心順利進禮堂了。」一咬牙,她目露兇光。
「別這樣,這種失去真愛的痛苦,我是過來人,熬過、苦過,再不忍心加諸在別人身上。」
「你不用熬、不用苦,直接把她找回來就是了。」她認定他口中的「真愛」是楊蓓莉。
「問題是,她聯合所有人,不準別人透露她的行蹤。她打死不回台灣,她只想着自己的傷心,卻沒想過我的悔恨。她自私地躲起來當紅娘為別人牽線,卻忘記我的紅線還拉在她手中。
她開開心心地遊遍各大洲,卻放我一個老人家獨守空閨,我天天幫她心愛的玫瑰澆水施肥,卻被刺得傷痕累累。
她要偷聽別人説話,偏偏又聽不全,漏了好大一半,然後拿着殘缺不全的另一半,急急當我定罪……」説到她犯的罪行簡直是罄竹難書。
「你……説的那個人是……我?」不對啊!他明明説了「真愛」兩個字,會不會她最近英文聽多説多,中文程度又降低了?
「不是-還有誰?」他喪氣極了,不知自己娶的這個老婆是太聰明,還是太愚笨。
「你愛的人不是楊……」
「洋娃娃啦!我就説-豬頭,要偷聽人説話,也要有始有終,不要掐頭去尾只留中間,她前面哭着要求我,讓她以『傅太太』身份死去,那段-沒聽到,後面我要告訴她『我愛她已經是過去式』那段也沒聽到,就斷章取義定了我的罪。」
「是這樣?那……我們吵完架,你為什麼帶她走掉?」
「那時,我以為她剩下不到幾個月生命,-説,依-的個性,要是事後知道自己這樣傷害一個將死的女人,會不會後悔極了?」
「是有道理……可是……」
「沒有可是,-不弄清楚所有事情就亂髮飆,-不想想這些年童爸、童媽、芳姨有多擔心-,-就為了賭那口沒道理的氣,打死不回去。值得嗎?」
「爸、大媽咪和媽媽還好嗎?」
「-想呢?就靠那些語焉不詳的書信,他們會對-放心嗎?」
這些年,她每個月都會託雷斯跑一趟童家,請他幫忙在信箱裏投下一封沒附上地址、簡簡單單寫着──「大家好,我很好、沒惹禍」簡明扼要的信件。也因為這些信件,才會誤導他,認定璽郡人在台灣。
「我知道他們一直很好……」
「雷斯告訴-的?這傢伙,看我不弄個『北極分部』讓他去待待,怎麼對得起自己!」他説得咬牙切齒。
「他們一點都不好嗎?」
「當然不好,想想有哪個父母找不到女兒還會很好?他們只是沒有時時把-放在口中念着,但是他們的心老是懸在那裏,一刻不得輕鬆。
知道嗎?為了-,童爸爸頭髮白了多少?他氣自己當時沒留下-,才會讓-流落在外。童媽媽成天在-房裏想-、念-,芳姨年前還急出病,送醫院、掛急診。
璽英為-不肯踏入禮堂,非要等到-回來。璽仲有個深交女友,也為-不談婚姻大事,因為大家都提不起勁,只一心想着要把-找回來。」
他嘆口氣,把她攬在胸前。「我的小細菌,流浪夠了嗎?願不願意和我回去了?」
「可是……你又不愛我,我回去做什麼?」她一舉説心中話。
「我不愛-?-沒聽到我説-是我的真愛嗎?我不愛-?-不知道我這幾年輾轉不成眠嗎?我不愛-愛誰?這種話-還敢説得理直氣壯!」
「真的?你愛我?」她很難不懷疑。
「是的,我愛-,愛死了-這個小笨童、愛死了-這個沒腦袋瓜的傻小孩,從-十二歲那年起,我就愛上-而不自知,沒想到一場大難後,老天又把-送回我身邊,我的『小壞壞』,不愛-我還能愛誰?」他長嘆一聲,把她擁入懷中。
這段她不在的日子裏,他想得夠深也夠透徹。
「你怎麼知道我的乳名?」
「-果真把我忘得一乾二淨,虧我一直讓-欺負我,又不敢喊冤,虧我媽那麼喜歡-,把-當成自己女兒來疼。女人哪,水性楊花、捉摸不定呀!」
「你説清楚,不要把我矇在鼓裏。」她-起腰喝令。
「記不記得巧克力哥哥?」當年他有一抽屜女同學送的巧克力,它們在短期內全陣亡了,只因家裏出現一個巧克力終結者──壞壞小姐。
「你是巧克力哥哥?怎麼會……我真忘了!」璽郡不知道這時要掛上哪一號表情才妥當。
「-還説我長得太帥,當我的妻子沒保障,-看-就沒把我這張帥臉刻在心版上,不像我第一眼就認出了。」他反口指控。
「大概……當時……我對那滿滿一抽屜的巧克力比較有印象吧!」
「我就知道,-是沒心沒肺、沒血沒淚的小細菌。」埋怨也來不及了,愛到就卡慘死啦。
「對……不……起……」她囁嚅地説。
「接受!不過我要-馬上跟我回台灣去。」他説得霸道。
「沒問題。」她讓步。
「我要-一天在我身邊黏上二十四小時,補償我這兩年的損失。」他得寸進尺。
「沒問題。」她再讓上一丈,誰教離家出走的人是她。
「我要-每天都在我耳邊重複説『我愛你』。」他佔盡便宜。
「沒問題。」她無所謂了。
「那我現要吻-了。」
「沒問……咦?」來不及發出疑問了,他的吻和窗外的春意一起襲上她的知覺。
哦!春天到了!
春神來了怎知道,梅花黃鶯來報到,梅花抬頭先含笑,黃鶯接着唱新調,歡迎春神試身手,快把世界來改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