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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幾天前,她才搭火車回到臺北,沒想到短短幾日,她又搭南下火車,往臺南跑。

    書青不知道自己有沒有發瘋,但她知道,庚禹坐在身旁,她好安心。

    這份溫暖窩心很久沒出現過,似乎他出國時,也一併將她的安心帶走。

    是一封封往來書信,勉強維繫自己的感情,是從未改變過的溝通口氣,讓她有一切照舊的幸福溫馨,她以為他們之間的感覺不會降溫,只會持續升溫。哪曉得一夕間,她失去他,失去得很徹底。

    偏頭,他在睡,平和的臉上勾起一抹似有似無的笑容。

    他睡很久,從上車吃光水煎包後,同她聊沒幾句,就閉起眼睛,整個人直接往夢鄉飛奔而去。

    很累是吧?肯定的,這幾天電臺、電視節目、新聞媒體都是他,他幾乎成了新一代的媒體寵兒,硬是擠下那些當紅影歌星,佔據大幅影劇版版面。

    她想過,他將接手杜爸爸的公司,也想過他會是華爾街當紅的經理人,可從沒想過,他成為偶像歌星,轟動全世界。

    看來,這四年他過得比她精采。

    在作夢嗎?夢見什麼?夢見成功大學的大榕樹、夢見大學池裡的魚吃掉他們無數份早餐,還是夢見莉莉冰果室的木瓜牛奶和-冰?

    她手中有支捕夢網就好了,那麼她就能進入他的夢鄉一窺究竟。

    庚禹到美國後,她不再費心維持身材,說也怪,她居然沒有復胖的跡象,她猜,也許是沒有他在身邊塞美食,也許是……思念常數人消瘦……

    想念他,不是她生活中的主要部分,但他總是不時跳出來,刺激她的知覺神經,久而久之,思他念他,成了她的習慣。

    買洗衣精時,她只挑有熊寶寶的那個品牌,因它的香味和他身上的氣味最相近。

    買書時,她總在無意識狀態下,挑一本商業雜誌,儘管她明白,自己對商業一點興趣都沒有。

    出門逛街時,她逛啊逛,不久就發現手上抓了杯椰果綠,那是他最喜歡的口味。

    她沒辦法和女同學去看文藝愛情片,只能租動作劇情片,和小喬、緯翔窩在公寓裡面,看得又叫又笑,彷佛他一直在身邊。

    他不在,但她從未讓他真正離開。

    庚禹的頭靠在書青肩上,她看見他額頂有一道長長的傷疤,不明顯,但近看,那長度未免教人心驚膽顫。

    很嚴重的車禍嗎?嚴重到他Lose一段重要過去?

    難怪他的手機沒人接、他的信箱沒人回應,難怪杜家人全數消失在舊時巷弄,他是杜家的命根哪,是杜爸爸唯一的傳人,他受這麼重的傷,全家人一定悔恨交加吧,也許杜爸爸會怪自己,早知就別將他送到美國去。

    伸出食指,輕觸他的疤痕,隱隱抽痛的,是她的不忍。

    他的大手突然伸出,包住她的手,兩顆深邃的黑眼珠對著她笑。

    “很久以前就不痛了。”

    他曉得她心疼?

    心撞兩下,下一秒鐘,書青笑開,沒什麼了不起,從很小的時候他們就知道,彼此心意相通。

    “那次的車禍很嚴重嗎?”

    “對,我在病床上躺三個月,奶奶和媽媽整天掉眼淚,說要帶我回臺灣,但我父親比較相信美國醫學。”他笑笑,和煦的笑顏帶給她一絲暖意。

    “怎麼發生的?”事發已久,她仍想知道當時的經過。

    “聖誕節前夕我出門買禮物,回程時,被一個酒醉駕車的男子撞上,我醒後,奶奶把我買的禮物交到我手上,我卻怎麼也想不起來那份禮物要送給誰。”

    在每個深睡的夢境中,一個女孩子的身影在他眼前飛掠,他追上前,想追出她的真實面目,卻發現無論多麼努力,都追不上她的腳步。

    “什麼禮物?”書青問。

    “一個鑽石別針。”

    “很漂亮嗎?”

    “非常精緻,回臺北我拿給你看。”

    “也許我知道你要送給誰。”

    “誰?”

    “楊依依。”

    “她是……”

    “你的校花女友,你答應要回臺灣和她共度聖誕節,我想你是為了遵守諾言。”

    “那位已婚的校花女友?”早上書青提過,可惜他對她沒印象。

    “高一時,你很興奮的跑來找我,告訴我楊依依向你表白,然後你決定和她成為男女朋友。”

    那是他們第一次吵架,她永遠記得那聲林旺,把她的自以為是殲滅,從此,她捨棄福態,追求骨感。

    “這麼隨便?人家告白我就無條件接受?”

    “你以為你的行情很高?”斜眼睨他,書青似笑非笑。

    “你的意思是,青少年時代我是醜小鴨?”

    “國中畢業你的身高還不滿一百六,百分之八十的女生比你高,誰會對你感興趣?高一那年,你好像吃了生長激素,一口氣長高二十幾公分,才勉強有人青睞。所以,有校花主動追求,那是光榮好不?”

    “從此楊依依成為我的女朋友?”

    “沒錯。怎樣?有沒有印象?”

    庚禹搖頭。

    他倒是對小青很眼熟,不曉得為什麼,他感覺她在他的生命中佔有大半區域,他想,他們很熟,在過去、在他忘記的那段日子。

    “車禍之後你很痛苦嗎?”

    “痛苦?應該說我的家人比較痛苦吧。”他輕笑。

    好多年了,奶奶還是經常在清晨時問他,你知道我是誰嗎?因為奶奶被嚇壞,擔心寵了一輩子的長孫忘記她是誰。

    “為什麼?”

    “清醒時,看見很多雙眼睛焦慮地望著我,我卻如何都記不起來他們是誰。為了我的病,父親把事業重心-到美國,奶奶和母親日夜守住我。相信嗎?我在美國演出時,不管走到哪裡,媽媽和奶奶都跟在我身邊,這種情形看在外國人眼裡簡直匪夷所思。”

    “你覺得難以忍受?”

    “多少,不過我很清楚,他們是擔心再次失去我。”

    “杜奶奶常說你貼心,說有你這麼個孫子比人家幾十個孫子更值錢。這次你回臺灣,他們沒意見?”

    “其實,我不必回來的,但,我隱約覺得非回臺灣不可,彷彿我和誰訂下約定,一定要履約。你知道我和誰約定嗎?”

    他問,她臉紅。

    是嗎?即使記憶不在,他仍沒忘記兩人的約定?

    大眼睛四下轉,她笑開。

    “你的笑容很詭異,你知道我和誰約定對不對?”

    “不對。我又不是你肚子裡的蛔蟲,我怎知道你和誰訂約?”

    要演梁山伯與祝英臺?今天不行,今天心情太好,天氣太晴朗,這種日子不適合演悲劇。

    “或許你知道一點蛛絲馬跡,想想吧,除了楊依依,我還有其他紅顏知己?”

    “你以為我們要好到,你的大便是什麼顏色都會向我報告?”這種比喻實在壞了她的端麗形象。

    “我大概不會向你報告大便顏色,但也許我會和你分享交友心得。”

    猜得那麼準!他是真失憶還是假失憶?眼光定在他身上,書青不語。

    他的手心壓在她的手背上,認真的眼光對上她。

    “告訴我,以前我是怎樣的人、我們怎麼認識的、為什麼我們的交情那麼好?”

    看看窗外,書青縮回自己的手,笑說:“臺南到了,先下車吧,你問的問題應該由你自己解答。”

    “我們直接回老家?”

    “不,我們先去成大撿酸果。”

    “什麼?酸果?”他黑色的瞳孔裡寫滿疑惑。

    書青用力嘆氣,“看來,你是真的全部忘記了,沒關係,我慢慢帶領你走入回憶吧!”

    她拿起自己的太陽眼鏡和鴨舌帽,替他戴到頭上,不想讓路人認出他。

    他接過太陽眼鏡,那上面還留有她的餘溫,她軟軟的手心替他撥弄頭髮,像個細心的小妻子,小妻子……他們之間有那樣的關係嗎?

    書青伸手,握住他的大手,現在,他們一起回到過去,一起走入時光隧道。

    縱身跳躍,一次兩次,還是摘不到酸果。

    她夠高了,但低枝的酸果已讓人拔光,她幾次勾扯都摘不到高枝果實,氣得瞪住樹梢,感覺很火大。

    同她作對?手投腰,書青眯眼,仰頭尋找其他果實。

    “它很好吃嗎?”庚禹看著不起眼的莢狀果實,實在很懷疑。

    “不算好吃。”許多女生喜歡吃酸的,但她並沒有那麼喜歡。

    有一年,她聽見同學說,酸果的滋味像愛情,酸進牙縫裡,想吐掉又捨不得。那個時候,她不懂愛情,那個時候,她也不明白思念會蝕人心,是過度思念、是回憶太深,一點一滴教會她,那個懵懂的感覺名叫愛情。

    她的愛情很可憐,當愛情在身邊時,她輕忽、不在意,當愛情遠離,她才覺醒,然後獨自一個人,在她剛剛理解的愛情裡自言自語。

    終於,等啊等、盼啊盼,盼得他回來,盼得他再次來到身邊,偏偏他忘記他們共同擁有的過去。

    庚禹雙手橫胸,看她一上一下跳得起勁。“既然不好吃,你幹嘛那麼賣命?”

    “這叫浪漫,懂不?”橫他一眼,這男人幾時懂過浪漫?

    “不懂。”

    “那你幹嘛唱情歌,讓一大群小女生如痴如醉?”

    “那是商業、市場,我沒要求她們要痴呆啊,我要有這個心思的話,乾脆喂她們喝兩瓶威士忌。”

    學她抬頭,庚禹企圖替她尋找一心想要的酸果,但大約季節已經過去,枝頭上所剩的果實不多。

    “你有很多女朋友嗎?”

    “對。”他不否認。

    “為什麼交那麼多女朋友?不累嗎?”

    “有點累,女人是種複雜難懂而且狡猾的動物。”他的話出口,她整個人定格。

    不是、不是說……他失憶?這句話明明是多年前,她說給他聽的……她懷疑的望著他,她要不要繼續相信,他真的忘記自己和過去?

    “幹嘛這樣看我?”

    透過墨鏡,她皙白的皮膚染出一層淡褐色,看起來健康朝氣。她向來讓人感覺活潑熱情?不,不說話時,她給人冰冷的疏離感,幸好,面對他,她將冰冷拋去,留下熱忱。

    “沒有。”

    書青猜測,也許她的話入了他的潛意識,就像她教給他的歷史,背過幾回合,也能在月考中拿下不錯分數。

    “你明明有話想說。”

    “秦始皇有哪些重要貢獻?”她拋出的問題和腦袋中想的一致。

    “書同文、車同軌,定度量衡,建萬里長城。”想也不想,他隨口答出。

    答案出籠,兩人都嚇一大跳。他半張嘴,有幾分傻。

    書青笑開懷,她沒猜錯,他習慣把她的話灌入潛意識。

    “我怎麼會知道這些?”對於自己的“博學”,庚禹有幾分心驚。

    “你敢不知道,我就把你的腦漿擠出來榨汁,保證比夏天的西瓜汁更清涼退火。”

    書青抬高下巴,驕傲得很,所謂名師出高徒,就算學生不怎麼高明,但他起碼把她的話送入潛意識裡,有生如此,師復何求?

    “你很暴力。”

    “想當年,沒有我的暴力,有你今日的成績?”

    “成績?對了,你說過你數我功課,還陪我留在爛高中。”

    “沒錯,你沒有變成文盲,應該感激我的暴力。”她伸出拳頭,供他膜拜。

    他學她,伸出大拳頭,一張一縮,將她的小拳頭包在手心中央。

    突地,一陣悸動傳進心中。

    庚禹不懂,沒有魔咒,她和哈利波特也沒血緣關係,但怎麼會握住她的手,他便覺得好快樂,彷彿自己本來就該這樣一直、一直握住她的手。

    “好吧,我感激你。”

    說著,他彎腰低身,向上一躍,雙手往上攀,摘下酸果遞給書青。

    打開,裡面的果仁已經被小鳥啄食過,原來,小鳥也喜歡愛情的滋味。

    “怎麼了?”

    “不能吃。”書青把剝開的果莢遞到他面前。

    “再接再厲,一定能找到可以吃的。”他又抬頭,試著尋找其他的。

    “算了,季節過去,不能勉強。”書青聳肩。

    沒錯,世界上很多事不能勉強,只是她不知道,他和她之間是否也隨季節過去,只存倜悵。

    “以前我們常來嗎?”放下高舉的手心,他轉頭問她。

    “對。”

    用力點頭,馬尾巴鬆開,他伸手將她的亂髮撥到耳後,又是一個潛意識的習慣動作,她舒心、他快意,他愛那份熟悉感,而她戀上他的溫柔,在多年以前。

    “酸果並不好吃,為什麼我們常來?”

    “重點不是好吃。”

    “那重點是什麼?”

    “好玩。”

    “好玩?”他看看樹梢,再看看書青。

    “我們在盛產季節裡摘下一大盒,每次打賭輸了的人,就要吃一顆。”

    她喜歡看他酸得眯眼皺眉的模樣,喜歡他溫溫和和的抗議聲,抗議比賽不公正,他是個好男生,真的,很好的男生。

    “結論是,它不是不好吃,而是非常難吃?”難吃到成為懲罰工具?

    “它的味道有點像有機烏梅。”

    “有機烏梅?不懂。”庚禹搖頭。

    眉目相對,他們對出一點點心動感覺,這個女孩很特別,特別到三年多來,他所認識的女人在腦海間自動退位。

    “製作烏梅需要用很多的藥劑,有的傷身、有的傷肝腎,但酸果不用加工就有了烏梅的酸滋味,所以它當然是有機烏梅。”

    她詳加解釋,像小時候教他念書一樣,他不笨,但別想叫他把不懂的知識死記,她必須給他邏輯、助他思考。

    “通常我們打賭什麼?”笑望著她,他喜歡她說話時的神采飛揚。

    “很多啊。”

    “舉例。”

    “打賭你隔天的考試,考不到六十分。”

    “這種打賭不公平,你教我功課,自然很清楚我的程度到哪裡。”他抗議。

    “是不太公平。”她同意。

    “還打賭什麼?”

    “打賭你沒本事讓校花楊依依離開你。”

    這是她的小心眼,她想,也許可以藉由賭約,讓他們兩人分手。可惜,她失敗了,因為這個好男人不願意讓女人傷心。

    “這更不公平了,為什麼我要為一個打賭讓女朋友離開我?”

    “我同意,不公平。”書青點頭,反正他好、她壞,他正直、她奸詐,從小時候就是這樣。

    “還有呢?”

    “還有,我能不能在半個月裡減掉兩公斤?”

    “這更過分,能不能減兩公斤,你的嘴巴和身體是控制變因,為什麼我和你賭這個?”

    “對啊,所有的打賭都對你不公平,只不過……”她笑笑,猜測當年的他和她一樣,對愛情很懵懂。

    “只不過什麼?”

    “你被我欺負,欺負得心甘情願。”而她為他,同樣付出得心甘情願。

    他被她欺負得心甘情願?什麼時候他變成可以被欺負的男人?

    他交往過無數個女朋友,她們覺得他不溫柔,她們說他斤斤計較,對愛情吝於付出,她們的句句批評造就了分手結局,可是沒和自己談過愛情的小青,居然處處佔他的便宜,並且教他心甘情願?

    “能讓我心甘情願被欺侮,只有兩種情形。”

    “哪兩種?”

    “第一種是我愛你,第二種是我怕你。你說,是哪一種?”

    “又愛又怕羅!”她不明說。

    低眉,書青在泥土裡看見破裂的酸果,彎下身拾起,笑開眉眼。

    “你找到了?能吃嗎?”

    “看看羅。”撥開果莢,她挖出一顆黑色種籽,酸果不只吃起來像烏梅,看起來也像烏梅。

    書青輕咬一口果肉,酸啊,酸得她眯眼。

    庚禹沒吃,兩頰先發酸,突地,關於酸果的記憶跳進腦海……沒有經過思考區,他接話:“它可以放在判冰裡,加煉乳一起吃。”

    微張嘴,她錯愕,“你想起來了?”

    “我吃過對不對?”

    “對,有一回你輸慘了,要吃掉五顆酸果,你索性買來-冰和煉乳,滿滿地加了整盤,才吃一口,你直說好吃,我忍不住搶過湯匙試試看。你沒騙人,味道果真很不錯,到最後根本分不清是誰受罰,我們分工合作把酸果煉乳冰吃光。”

    “那次我賭輸什麼?”

    “你賭我交不到男朋友。”

    那年,肥胖還是她的重點特徵,他沒說錯,男生對林旺產生不出感覺,壞男生嘲諷她,好男生遠離她,她像塊沾了大便的麻薯,走到哪邊都是笑話。唯有他例外,不管別人的笑鬧眼光,堅持和她一起上下學,一起玩耍嬉戲。

    他是她童年、青少年時期,唯一的幸福。

    “你交到男朋友了?”

    吐吐舌頭,她猛笑,笑彎腰,笑得前僕後仰。

    “笑什麼?”扳正她的上半身,他問。

    “我作弊。”又笑,她笑進他懷裡,笑得臉酣耳熱。

    “什麼?作弊!”捧著她的臉,庚禹佯裝生氣,看來她很壞,難怪他選擇忘記她。

    “我付十塊錢給五班的林承惠,叫他假裝是我的男朋友。”笑容未斂,她的快樂寫在眼簾。

    “你真奸。”

    “我早告訴過你,女人是難懂複雜而且狡猾的生物。”

    “這句話是你教我的?”

    “不錯,你是好學生,知道你把我的話牢記,為師的甚感安慰。”

    “我想,我受你的影響一定很深。”說著,他把她重新收回懷間,這樣的親密他一樣覺得熟悉。

    “受我影響又不是壞事情。”

    “誰知道?”庚禹取走她咬了一半的酸果,放進嘴巴里,果然酸得沁心。

    “好吃嗎?”

    “不好吃。”皺眉,他實說。

    “很好,你的感覺沒被那場車禍撞掉。”

    突地,一個念頭打進腦際,他是不是和她有承諾?他是為了她回來?

    “為什麼不說話?發傻?”書青用手肘推推他。

    “今晚我們睡哪裡?”庚禹隨口找出話回應。

    “我家羅,你有你家的鑰匙嗎?”她勾起他的手,兩人並肩走。

    “沒有,請鎖匠來幫忙。”

    他喜歡她倚在他身上的感覺,那是感動,是說不出口的幸福味道。

    “你怎知你老家沒被賣掉?”

    “說的也是。”他點頭同意她的話。

    他們一路聊、一路前行,他們說著舊事,聊起舊時心情。她沒問他在美國的生活,他也沒提及她的近況,他們說說談談的全是兩人共有的舊時光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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