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條船不很大,小豹子連滾帶爬的來到艙門口,奮力的推開艙門就勢一滾,他來到了甲板。然而當他發現這條船並不是靠在岸邊而是在離江邊還有一大段距離的時候,他幾乎肝膽俱裂。
這絕對是個陰謀,一個要他不是葬身火海,就是屍沉江底的陰謀。
火光照亮了整個江面,也照亮了散在這條船四周的許多快舟。更照亮了小豹子那張因憤怒而扭曲的臉龐。
因為雖然是黑夜,他也看到了快舟上站着的人們,他們手中鋼刀繫着的黃綢。更讓他怵目心驚的乃是他看到了就在最近的一艘快舟上居然站着的是白鷹東方起雲,以及一位漂亮得有如小仙女般的女孩東方星星。
火光閃爍不定,以至於他看到的那張臉孔雖然仍是那麼漂亮,但卻也是有種過了頭的詭異感。
她的臉上一絲表情也沒有,彷彿她現在看到的人全然是個陌生人一般,就算是陌生人吧,人都有人溺己溺的心理,她怎麼可能無情到這種地步?
她竟要我死?三番兩次的欲置我於死地。
當小豹子明白了這最簡單不過的事實後,他的心沉到了谷底。
他想開口問她為什麼?然而他連呼吸都已經覺得困難了,更遑論開口了。
倒是在火勢譁剝中,他卻聽到了東方起雲的咭咭怪笑:“小雜碎,這一回我看誰還能救得了你,哈……”
差點噴出一口鮮血,小豹子雖然早已知道始作俑者是東方起雲,但仍然無法接受他面對面欲殺害自己的這一殘酷事實。
沒有時間,事實上也不容許他再想及其他。熊熊烈火已逐漸由四方燒及小豹子所站之處,他的皮膚已感到炙痛,他的頭髮、眉毛也己全都讓大火烤得捲曲。
他知道此刻再想不出逃生之路,那麼這一生恐怕真要到今晚全部玩完了。
這個時候似乎只有跳江一途,但是那仍然還是死路一條,因為江水深寬且洶潮暗湧,就算沒被溺死吧,也定然無法逃過四周快舟的搜捕。
完了,這一下子是真正的完了。
小豹子滿腔悲憤,一肚子怨氣,在一陣急怒攻心後,他孱弱的重創之身終於忍不住那上湧的胸血,一口噴了出來。
就在此刻,他迷濛中看到了對方船陣中起了一陣騷動,而在叱吒聲中他也聽到了“九手如來黑雲”淒厲的喊叫。
“小豹子”
宛如漆黑的大海中發現到一盞明亮的指引燈。小豹子強忍着濃煙嗆鼻,一面咳着,一面高聲的答應。
顯然“九手如來黑雲”已經聽到了迴音,他的聲音中透露着掩抑不住的狂喜。
“你……你還好嗎?”
在暴喝聲中夾雜着數聲慘呼,小豹子扯着吼嚨聲嘶力竭道:“你……你再不來救我,我就快……快成了焦炭啦”
那艘小舟來得很快,圍聚在四周的快舟一下子就被衝破了一個缺口,火光照耀中只見“九手如來黑雲”就真像有九隻手一樣。
只見他一面雙掌拍擊水面保持小舟前進的速度,一面又掌影如幻的攻擊他身旁的敵人。
而他掌到之處總有人不是發出嗥城的痛苦聲,就是有人一頭栽進江中。不消説,那些意欲阻擋他的人全都吃足了苦頭,甚至丟掉了性命。
“圈住他圈住他”東方起雲在明白髮生了什麼事後驀然大吼,他因為距離過遠故而只能指揮四周的小舟不讓黑雲接近那艘失了火的船。要不然恐怕他拼死也不會讓他過去。
“爹,讓他過去。”小星星也發現到混亂中發生的狀況,她輕聲的道。
“讓他過去?他可是要去救”
東方起雲説到這明白了女兒的意思,他突然覺得自己這個女兒在某些方面居然比自己這個老爹還要來得“出色”和“敏鋭”。
是的,就算放他過去又如何?了不起他恰好能救出小豹子免遭火焚。
但那又如何?自己更可下令再放火箭連他的那艘小舟也一起燒掉。
他笑了,同時伸出手做了一個放行的手勢。
像一朵雲,真的就像一朵黑雲突然飄至。
小豹子見過許多武林人物,更見過許多功夫出奇的武林人物。
他當然分別的出什麼是真正的高手,要不是親眼目睹他還真想不出人在一條小船上,竟然什麼也不用,僅憑雙掌拍擊水面而能有那麼快的速度。
他現在四面已全是熊熊烈火,雖然黑雲來了,但是他又如何能突破這火海?又如何能救出自己?
黑雲還是來遲了,小豹子第一次感覺到死亡的腳步是離得自己如此之近。
他不想死,因為他還年輕得來不及觀看這個世界。
他更不能死,因為他尚揹負着血海深仇。
就算死,他寧願老死、病死、餓死,死在牌桌上、死在情人的臂彎裏,也決不願被火活活燒死。
在一切已經絕望的時候,一條黑色的“褲腰帶”倏然纏住了小豹子的身體,他也聽到了黑雲的聲音:“抓緊它。”
於是他整個人便讓一種巨大的力量給扯得往前一帶,衝進了面前的火海里。
只感到全身一陣炙痛,也僅僅剛有痛的感覺,小豹子已經一頭栽進了江水裏。
然後他又被那條“褲腰帶”給牽制到“九手如來黑雲”的船邊,被他拉上了船。
“你……你還好吧!”
小豹子聽到黑雲焦急的道,他緩緩張開了眼晴,於是他看到黑雲正俯身檢視着自己。
“我……我感覺自己好像是一隻……一隻掉下水的火雞。”
放下了心頭的一塊石頭,“九手如來黑雲”吁了一口氣,雖然小豹子的樣子是那麼狼狽與難看,全身的毛髮焦了許多,衣服也幾不蔽體,但一切看來尚好。
露出一抹苦笑,小豹子道:“如果你再晚一步回來,那咱可真正的慘了。”
“其實我們現在也一樣不太好……”黑雲嘆了一聲。
豈只是不好,簡直糟透了,因為他已看到了四面八方急射而至的“火”箭。
站起身,黑雲眼裏閃過一絲冷厲,他一面用那根腰帶磕擊近身的箭,一面發聲道:“你們這些蛤摸醜怪,一上來不哼不哈的就欲置人於死,而且對付的尚是個受傷的孩子,不嫌手段大過毒辣了些嗎?”
黑雲不知道他現在面對的是些什麼人,小豹子卻是知道,他躺在小船的船底,因為吃過這種一發就像永無休止的“箭虧”,他如今可是連頭也不敢提起,暗啞道:“他們全是‘黃綢鋼刀會’的人渣,還有領頭的東方起雲。”
這就難怪了,黑雲心裏想着。
裹着油布着火的箭,一支支無情,狠厲的、繼續從四面八方射來。
黑雲不是神,他又要顧及自己,又要顧及船身。他剛開始的時候尚能輕鬆的應付擊來的箭,但時間拖長後,他也逐漸感到吃力。
“這一羣雜碎”他不覺罵了出來。
“孃的,要不是咱如今身虛體弱,我一定拿‘黑丸子’轟他們”
小豹子的話只説到一半,他己經想到了一件可怕與即將發生的事。
“咱們快……快離開這”
乍一聽小豹子驚恐欲絕的呼喊,“九手如來黑雲”還真嚇了一跳,他趁機瞄了一眼然後道:“幹什麼?發生了什麼事?
我也想離開這,可是對方的簡直直密實得讓我沒一點機會。”
小豹子望着原來那條大船,雖然那條大船已經離他們有段距離,火勢絕不會波及到他現在所在的這條小船,但他的表情卻比剛才身處那條大船還要來得“難過”。
“怎麼啦?”黑雲磕飛一枝已經射入船身的“火”箭後,有些疑惑的問。
“匆忙間我已帶了‘擎天弓’,而那數十顆火藥製成的彈丸仍留在船上”
“什麼?”
黑雲早就發現小豹子身上有着那張令許多人不惜拼命的異寶“擎天弓”,他也早就檢視過那黑黑的彈丸是極厲害的火器,現在他一聽小豹子這麼説,不覺脱口驚呼。
那條大船如果就那麼的燒倒也沒什麼,可是如果是爆了開來,以它和黑雲現在的距離,恐怕必將給炸上天不可。
而這時那條大船簡直己經沒有一處不是熊熊烈火,黑雲一眼瞄過,他想都不想立刻腳下一用力。
就在船一翻覆,“九手如來黑雲”提起小豹子在水中拼命遊開的時侯,只聽一聲“轟”
然巨響。
宛如正月裏的煙火劃過黑暗的蒼穹,木屑、飛煙、火爭一下子己滿布江面。
“孃的,最後還是要泡在水裏”
頭一浮出水面,小豹子不覺痛恨道:“早知如此,剛才就早跳下去,也不至於弄得灰頭土臉,頭髮也焦了大半。”
顯然“九手如來黑雲”水裏的功夫不及陸上,他有些笨拙的划動着手腳,吃力的道:
“別廢話了,那些混蛋已經沿着江面搜尋過來了。”
果不錯,小豹子昂起頭正看那許多快舟正迅速的接近。同時他也聽到東方起雲陰鷙的聲音:“大夥給我仔細的搜,只要一發現敵蹤,立刻給我用箭射,用長篙捅,總之活要見人死要見屍”
“好毒的王八蛋”
黑雲臉上掠過一絲不易察覺的痛苦,嘴裏憤聲罵了一句後便帶着小豹子一頭又潛入水中。
好在是黑夜,天是黑的,水也是黑的,縱然船上搜索的人全執着火把,但要想去發現水裏的兩上人,也不是件容易的事,更何況江面那麼大,處處又浮着飄散的木板碎屑。
在天亮的時侯,“九手如來黑雲”及小豹子己經脱離了敵人的搜索圈。
他們現在正在一處滿是蘆葦的淺灘邊,兩個人精疲力竭的半邊身子猶在水裏,氣喘吁吁的直在喘息。
解開了束縛身上的“褲腰帶”,小豹子看了一眼臉色蒼白的黑雲一眼,他不僅為他拼死救自己出險的舉止感到心動。
到現在他可是對黑雲已經完完全全的放了心,畢竟一個人肯如此冒險犯難的來救自己,他又怎麼可能會想要自己的命呢?即使他是一個殺手。
看到黑雲也睜開了眼睛,小豹子誠心道:“你可是第二次救了我。”
掠了掠唇角,黑雲勉強回了一個微笑,然後道:“這筆買賣可真不好接,要不是看在銀子的份上,我寧可去殺人,而不願去救人。”
小豹子從來就不怕狗。
他甚至喜歡各式各樣,各品種的狗。
對狗的吠叫聲他更是會有種親切感,然而他現在卻希望自己的耳朵能夠聽錯。
黑雲艱難的踩着不平的步伐,在崎嶇的蘆花叢裏尋覓着出路,當他也聽到遠處的狗吠聲,再瞧見小豹子異樣的臉色,他不覺停下了腳步。
“有什麼不對嗎?”
“那……那是‘尼克森’的吠叫聲。”小豹子的聲音就像喉嚨裏有一團沙子般。
“‘尼克森’?那不是你飼養的狗嗎?”
傾耳細聽那越來越近的吠叫聲,小豹子不由自主的點頭。
“你能確定?”黑雲當然不知道小豹子和“尼克森”之間的感情,在他想所有的狗吠聲似乎聽來都是一樣。
看出小豹子臉上不尋常的表情,黑雲忍不住又道:“如果是你的狗,而且它似乎正朝着這兒來,這應該高興才對,你怎麼”
“問題是‘尼克森’正跟着東方星星。”
黑雲也怔了,他當然知道東方星星是誰。
就在這一怔間,小豹子面前人高般的蘆花叢中,一條全身有着亮光的黃毛大狼狗猛地竄了出來。
這還真的是“尼克森”。
再聰明的狗,它也絕無法明瞭人與人之間的情仇怨恨,就算是“尼克森”它也無法知道它這主人會和它所熟悉的人有了解不開的死結。
它想不到分隔了那麼多日子的小主人,為什麼這會兒見到自己居然連一點興奮之情也沒有,它又哪知道它憑着靈敏的嗅覺尋到了小豹子會給他帶來了殺機與兇險。
蹲下身,小豹子輕環着“尼克森”的脖子,他不禁又憐又愛,卻忍不住罵道:“他奶奶的,你這條爛狗,咱需要你的時候你不在,這會兒咱最怕見到你,你卻又不知打哪冒了出來,等會兒你可得替你老子加把勁,要不然小心咱閹了你,看你以後還會不會闖禍啓事。”
“噓,有人接近了。”黑雲側耳傾聽以指比唇。
半人高的蘆花叢,一眼望過去全是一片白茫茫,只要人不站起來,這無疑是最好的藏身之所。
小豹子緊抿着嘴,他明白如果暴露了藏身之地,那麼敵人就會像蒼蠅一樣全都聚了過來,接着即將又是一場惡鬥。然而這個時候是絕不適宜和敵人有衝突的,因為他及黑雲全都身上有傷,並且敵人也全都是兇狠出名的貨色。
雖然敵人似乎極盡小心的掩飾行藏逐步的在蘆花叢中搜索,但衣袂聲及撥草聲又告訴了小豹子和黑雲,他們的人數是眾多的,他們的搜索面也甚為廣大。
黑雲側耳聽了好一會,他知道今天要想逃出這片蘆花叢似乎已不太可能,縱然躲得了一時,最後敵人終究會發現到自己的藏身處。心裏略一盤算,他有了決定。
“我去引開敵人。”他小聲的道。
“你這是去送死。”小豹子回道。
“你放心,我不會有事。”黑雲掩抑不住身後的箭傷,他略一皺眉語氣堅決。
“不行,我不能讓你冒險。”小豹子由衷的説。
嘆了一口氣,“九手如來黑雲”伸出手拍着小豹子的肩膀,他感慨的道:“與其困在這裏最後仍免不了要惡戰一番,倒不如由我現身引開敵人,你可趁亂先走。你要知道我的職責就是保護你。記着,不管怎麼樣,你都要聽我的話。”
小豹子無法想像剛才連站都要自己去扶他站起的黑雲,憑什麼去和敵人拼,他硬嚥着還想再説什麼。
“好了,瞧你這婆婆媽媽勁,哪像個男人?”緊緊握了一下小豹子的手後,黑雲己經半蹲着身子鑽入蘆葦中。
在這個時候遠處卻傳來了一聲令小豹子心慌的喉吼聲,那是東方星星的甜美聲音,她叫的卻是“尼克森”的名字。
小豹子還來不及制止,“尼克森”就己經“汪”的一聲吠了出來。
臉上的表情難看得有如一隻苦瓜,小豹子一巴掌拍在“尼克森”的頭上懊惱道:“奶奶個熊,你這一叫簡直要你老爹吊頸嘍。”
狗不是人,它絕對想不到人與人之間那種錯綜複雜的感情,它當然更不知道它已經惹來了大麻煩。
黑雲回來了,他也因為“尼克森”的一聲吠叫而不得不回來,他明白敵人主要的目標是小豹子,那麼“尼克森”暴露了行藏,要想引開敵人的注意力己經變得毫無意義。
小豹子苦笑了一聲道:“咱一向以為它很聰明,我想以後要重新好好訓練它了。”
黑雲也回了一個苦笑,他喘息道:“看樣子我們只好在這和他們展開決戰了。”
就這一來一回幾步路的時間,小豹子已然發現“九手如來黑雲”的傷口又已滲出了血來,而他也明白黑雲現在的狀況恐怕也到了很糟的地步。
摒住氣,小豹子和黑雲全神貫注的等待着敵人。
黑雲己經從身上抽出一柄緬刀,闖蕩江湖多年,他很少用得着拿刀來對付他的對手。
時間似乎停頓了,如果説等待是一種折磨,那麼等待殺人或被殺簡直就是一種酷刑。
汗珠一顆顆的從黑雲及小豹子的臉上滴落下來,就連“尼克森”也彷彿感染到即將而來的大決殺,它豎起了耳朵動也不動一下的注視着前方的蘆葦。
當黑雲和小豹子等了一段時間,正奇怪敵人怎麼還沒搜尋過來的時候,一種火燒的焦味傳了過來。
他們兩人的心頭同時一跳,臉上的表情更是同時變成慘白。
相視一眼,他們己從對方的眼中看出一絲驚悸。不錯,他們已然明白敵人為什麼那麼久不見動靜,敢情對方是想活活的把他們燒死在這片蘆花叢中。
看着濃煙吹過來的方向,小豹子嘆了一聲道:“我真懷疑這些人是不是有放火的癮頭,動不動就用火來對付別人。”
黑雲沉下臉站了起來,他只看到火勢就着風勢正從後一箭之地開始成一個半圓向這裏蔓延,濃煙使得他看不清任何敵人的行蹤。可怕的是他也看不出有任何逃生之路,除了一直退到河邊,但是退到河邊以後呢?
以他現在的情形莫説再揹負小豹子從水裏逃生了,就是讓他在水裏泡上一泡恐怕他也沒有那個體力來支撐了。
應了一句老詞,“上天無路,入地無門。”
黑雲頹唐的用手中緬刀砍向蘆葦,這個時候風漲火勢,他知道如果再不做個決定,那麼鐵定是要火葬在這片蘆花叢裏了。
小豹子也站了起來,他一言不發轉身就走,黑雲也沒説話,只是跟着小豹子行動。
他們必須這樣,淹死總比燒死好,何況火勢眼見已快逼近。
一直來到江邊,小豹子這才回頭對着黑雲道:“再借你的‘褲腰帶’用用。”
黑雲不解的望着他,小豹子只得道:“我知道光憑你我目前的體力是無法游出這寬廣的江面,所以我想讓‘尼克森’幫助我們。”
面上一喜,黑雲卻有着一絲疑問:“它……它行嗎?我們兩個人可不輕哪。”
“我想可以,它只要馱負着你,而我的行動要比你方便些,只要緊抓着它頸上的項圈就可以了。”
“你的舊傷”
“我的舊傷總比你來得輕,你放心好了。”
這倒不失一個脱身的好辦法,於是小豹子用帶子把“尼克森”和黑雲纏在一起,然後他們就下了水。
江水是冰涼的,涼得每個人都機伶一顫,但是這可是逃命,更是唯一的辦法。
“尼克森”不愧是一隻久經訓練的狼犬,它高大的體型靈敏的動作,這時候可發揮到淋漓盡致,只見它揹負着黑雲一點也沒影響,它向前泅泳,甚至於它還不時可以回首張開大嘴叨住小豹子的衣領,幫助他向前。
黑雲心頭那塊沉重的石頭放了下來,回首後望只見烈焰沖天,火勢熊熊。他不敢想像如果現在仍在那一片蘆花叢裏會是怎麼樣個情景。
天真是無絕人之路,黑雲心裏想着。
小豹子這幢草屋臨江而搭,一共是三間。
小豹子和黑雲己經在此整整待了十天。
這十天中“九手如來黑雲”全是在暈迷與吃語中渡過,而小豹子也好不了多少,也足足燒了一天一夜才醒了過來。
據屋主這一對老夫婦説,發現到他們二人一犬的時候簡直讓人不敢相信世上有那麼通靈的異犬,要不是“尼克森”一直用嘴咬着老人的褲腳直往外拖,他們根本發現不了暈迷在屋外的小豹子和黑雲。
最讓人驚異的,莫過於這兒可是在金陵上游約摸一百里的山裏,“尼克森”有多大的神通?居然能溯江而上游了那麼遠的距離,而且還馱負着一個人,嘴裏更叨着另一人。
雖然是“山中無歲月”,但是小豹子在這十天當中簡直就是度日如年。
一來他有許多牽掛,牽掛外面的世界,外面的親人,二來他更擔心“九手如來黑雲”的傷勢。沒有大夫、沒有藥材,有的只是幾味不知名的草藥,尤其在暈迷那麼多天後他實在不知道黑雲是否會醒轉過來。
“小哥,該給他換藥了。”
推門而入的是一六旬左右的老人,他手上現在拿的是搗碎了的,青黑青黑的一大碗藥草。
點了點頭,小豹子費力的把黑雲裙了一個身,然後解開了他的衣服,熟練的為他去除舊有的草藥。
傷口因為泡在水中的時間過長,有潰爛的跡象,小豹子每一觸及,心頭就不禁一陣難過,他知道如果不是為了救自己,黑雲是不可能發生這種情形的。
“老丈,你看咱這位大哥的傷勢是不是越來越惡化了?他為什麼一直暈迷不醒呢?”小豹子一面換藥,一面優戚的道。
老人的臉上也有着憂鬱,他喃喃的道:“情況是不太好,他必然要找個大夫瞧瞧才行,唉,這裏是深山裏,離城鎮又遠上哪去找大夫呢?我老人家年紀大了,老邁得動不了,要不然我是該為他跑一趟,光這樣拖下去,唉”
聽對方一説,小豹子再也按擦不住,他惶急道:“老丈,我去,我馬上就去為他找個大夫來。”
“小哥,你……你成嗎?你自己也還是個病人吶……”老人嚇了一跳道。
“我去,我絕不能眼睜睜的看着他在這等死,你只要告訴我怎麼出去就行了,至於我的傷已經好了許多,雙腿的力氣也有,我一定可以辦得到的。”小豹子臉上堅決的表情倒讓老人頗受感動。
“其實我有條小舟,只要順江下去只要半天的功夫就可到城裏,你……你會划槳嗎?”
老人也知道事情已到了不能再拖的地步,他問道。
“總得試試,我想那應該不是什麼困難事,何況也顧不了那許多是不?”
“好在是順流不必花什麼力氣。走,我這就去為你準備準備,既然決定了,早一刻總是好的。”老人一面説,一面立刻行出房外。
小豹子定定的注視着緊閉雙眼躺在那不時呻吟出聲的“九手如來黑雲”,好一會兒後他才出去。望了望天色正是正午,他心想如果一切沒事,至多明天一早他就應該趕得回來。
仍然是繁華喧器,依舊是人來攘往。
小豹子帶着“尼克森”幸運的沒出一點差錯的從金陵邊上了岸,一路連一點耽擱也不敢直奔入城。
因為是順路,他想先到城西的“六和堂”藥鋪,在他認為那兒是“六粒骰”的一處據點,只要隨便招呼個人到北門通知一聲,黃老爺子和古塘他們得到消息一定會立刻趕了來和自己會合,也省了一來一往浪費了時間延誤了黑雲的就醫。
大老遠小豹子就發現了不對勁,因為現在只是華燈初上,街上人來人往的正是熱鬧的時刻,“六和堂”雖然只是間藥鋪,也絕不可能會那麼早就打烊。
更何況那兒也是一處專門收受各式賭局的注站,雖然説他和蘋兒約賭的賭局已經流了產,但也不可能因此而關門大吉才對。
加快了腳步,小豹子來到門前只見一張大紅紙條貼在門板上,上寫着:
吉屋廉讓,請洽打鐵鋪。
小豹子整了整衣衫,他一腳踏進門去,還沒開口呢,只見一漢子赤着上身道:“如果買東西呢,就自個挑自個撿,如果問隔壁藥鋪房子值多少錢,喏,價錢貼在門邊。”
“老闆,呃,咱是想打聽件事情”小豹子不得不開口問道。
“打聽事情?什麼事情?”那漢子稍稍抬起買來,看了一眼小豹子,雖然小豹子身上的衣服有些髒亂,但手工裁剪,料子俱是上等,給人倒不覺得像是無聊之士。
“咱是想問隔壁那間藥鋪……”
“搬走了,現在房子正頂讓中,街坊們定了價錢在這。”壯漢指着門邊打斷了小豹子的話道。
小豹子抬眼望去,只見一張紙上寫着密密麻麻的人名,而每一個人名下面那亦寫着銀兩的數目。
實在看不出個名堂,小豹子最後不得不道:“這位大哥,這……”
“很簡單,這間藥鋪欠了我們街坊的錢,你只要把那些錢加起來,就是這間藥鋪要賣的價錢。”那漢子也不知是哪根筋不對,不但説話“衝”的很,簡直就像和那間藥鋪有仇一樣。
“咱不是問藥鋪要賣多少錢,咱是”
“是什麼?你説?”
小豹子真讓對方嚇了一跳,他倏地退後一步,因為對方的樣子簡直就像要吃人一樣,而且他那粗壯的手指已快要戳到小豹子的鼻子上。
“我是想問問藥……藥鋪裏的人全都上……上哪兒去了。”硬着頭皮,小豹子終於説出了心裏想問的。
用一種怕人的眼光,那壯漢甚至抬高了手像是要隨時年攫人般道:“你是誰?你找藥鋪的人做什麼?像和他們同夥的對不對?”
小豹子可是滑溜的緊,他念頭一轉嘴上可就胡言亂語了起來:“老哥,唉,你有所不知,我前些日子在這藥鋪裏投注了二兩銀子買一個叫什麼……什麼小豹子的獨贏,誰知道賭局遲遲不開,咱這會兒是來討回注錢,誰知道藥鋪竟然關了門,所以咱這才想來您這打聽、打聽。”
“敢情是這回事”壯漢手放了下來,他又蹲下身開始拉着風箱,然後才道:“小兄弟,你才只有二兩銀子,他媽的蛋,老子可是整整五十兩哪,我看算羅,你甭指望了,就當那銀子捐給了免崽子買棺材好了。”
買棺材?
小豹子恨不得一拳打扁對方的鼻子,因為他實在不明白自己哪裏對不起他,而人家竟然當面咒自己死。
他當然要弄清楚是怎麼回事,於是他不動聲色的又問道:“老哥,我不懂,你可否説清楚些,到底是怎麼回事?”
“媽的蛋。”壯漢先罵了一句才接着道:“那個叫什麼小豹子的害得大半住在金陵城的百姓們幾乎上吊,原因你是知道的,就是為了那賭局,結果不見賭局舉行,而且幹莊家的‘六和堂’卻在一夜之間‘蹺’得光光的,連只老鼠也不見,你説這不是坑人是什麼?呸,我操他個先人闆闆,那一天要被我遇上了那個兔崽子,我管他是不是頭豹子,我一樣能活活拆了他的骨頭。”
小豹子彷彿感覺到自己的骨頭真的一陣疼痛,他有點不自然的問:“這……這莊家跑路了,又關……那個小豹子屁事?”
“不關他事?”那大漢又站了起身暴吼道:“你可知道這‘六和堂’是誰在後面支撐?
是‘六粒骰’哪,你又知道那兔崽子是誰?他可是‘六粒骰’門中‘賭尊’黃千唯一弟子,而且這一切設局、布陷,全都是那個王八蛋弄出來的,你説這種人是不是找到了該拆了他的骨頭?剝了他的皮?”
“呃,該、該,是……是應該拆……拆了他的骨頭……”小豹子不得不附合對方的話。
至於他心裏的難過勁就甭提有多窩囊了,畢竟當着別人的面自己還真是“糗”到了家。
憤憤地又蹲下身,那大漢抬眼望了一下小豹子道:“真不知那小王八蛋長得什麼樣子?
聽説年齡和你差不多少。”
心頭“突”地一桃,好在那人接着又道:“看小兄弟的衣着,二兩銀子對你該不算什麼,唉,苦就可苦了我們這些街坊們喲。”
小豹子不敢再問下去了。正格的,他還怕不小心露了馬腳讓人家瞧出自己真正的身份,那麼不用那大漢動手,恐怕只要他一吆喝,召喚來了街坊鄰居,只要一人一口唾沫就能把他活活給淹死。
出了打鐵鋪,小豹子帶着“尼克森”低着頭一路盡朝黝暗僻靜的巷道行去。
他知道那壯碩的鐵匠雖然認不得自己,但保不準有人會認出自己,現在可是人在走楣運的時候,什麼衰事都碰得上,凡事還是小心些好。
他現在朝着“六粒骰”總壇行去,他不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麼事,為什麼“六粒骰”會放棄了這個據點。要説“賭尊”黃千會捲逃那些賭注,打死他他也無法相信。
一面走一面想,小豹子可是越想越心驚,因為他想到了唯可能,那就是“六粒骰”發生了變故,而且還是大變故,“賭尊”黃老爺子他們一定出了事,要不然他一生行事磊落絕不可能臨老做出這種讓人唾罵的事來。
在快到油坊大街的時候,小豹子停了下來,他找了一處堆着垃圾的地方脱下了身上的外衣,把中衣用手撕得爛碎,同時更用一布條把左手裝成受傷的樣子吊在脖子下,最後他更把一些污泥塗在臉上和身上,另外他也找着了一棍木棍和一隻破碗。
現在他已經十足得像個小叫化,於是他進了油坊大街,把“尼克森”留在街外,一個人逢人伸手,慢慢地朝着街底行去。
油坊大街還是油坊大街。
只不過街道兩旁的商家,無論是掌櫃的也好,夥計們也罷,小豹子發現他竟然連一個熟人也看不到了。
他們人呢?這些原來全都是“六粒骰”門中的人呢?
小豹子慌了,他明白“六粒骰”就算是剩下最後一人也不可能撤出他們辛苦經營的地盤,現在這種情形簡直就是不可能發生的。
那麼是什麼原因呢?難道在這十數天裏“六粒散”已經讓人趕出了地盤?
小豹子一面留心兩旁商家的情形,一面望着座落在街底的那座大宅子。
在離那座宅子尚有數丈的距離,他就回了頭朝着街外走去,因為他已然看到那宅子門口有四個人在把着問,其中兩人背上的鋼刀正繫着刺目的黃綢,而另兩人他卻是一眼就瞧出正是“四瘋堂”所屬。
事情很明顯,整個“六粒骰”已經讓敵人完全控制了。
小豹子內心驚悸萬分,連帶着他的身體不覺搖搖欲墜,幾乎連抬腳的力量也沒有。
這時候更讓他吃驚的是他看到迎面而來的三個人。
這三個人他全認識,一個是“辣手”賈裕祖,一個是“賀蘭山莊”的莊主賀見愁,另一個卻是那醜得能把人嚇死而差點被她逼得成親的賀如美。
他很奇怪這三個人為什麼全走在一起,而且看他們的樣子彷彿己經捐棄了成見。
更讓他不明白的是這三個人此刻竟然是朝着街底行去,而街底此刻更是由“四瘋堂”的人所控制。“四瘋堂”雖然和“賀蘭山莊”從沒正面的衝突過,但小豹子可是知道“四瘋堂”和“賀蘭山莊”也絕不可會有一天攜手共事。
他簡直傻了,因為這許許多多的不可能己經讓他覺得迷迷糊糊,暈眩連連。
“大叔、謝謝你大人大量,對晚輩以前種種不予計較,您放心,再怎麼説咱們多少還有那麼一層親戚關係在,事情末了我當然會幫您對付東方老鬼的。”
“哪兒話,我當然信得過你,就算我信不過你,我總信得過你那顆‘東方之星’啊,哈……哈……”
“嘿嘿,大叔,您説笑,那只是晚輩的一點心意罷了,最主要的還是您坐定了淮中的總瓢子位子後,那才是要什麼有什麼哪。”
這幾句話是“辣手”賈裕祖與賀見愁二人經過小豹子身旁互相説的。
他可是聽得清清楚楚,也因此他這才明白為什麼賀見愁當初恨不得生吞活嚥了賈裕祖,這會兒卻又能和他並肩同步。
敢情是這麼回事,事實上那顆“東方之星”小豹子可是親眼目睹過它那魅力,凡是人是很難不被它迷惑的。
他偷噓了一眼賀如美,那個女人似乎有許多解不開的難題在心中,她一直低着頭走路,彷彿對她父親和人家的談話一點也不感到興趣。
她在想什麼?難道仍然在為情所困?
出了油坊大街,小豹子靠在一處黑暗的轉角,他小得小傳下來好好的想想目前的這種情況。
最重要的是他絕不相信“賭尊”及古塘、“皮條花”他們這麼輕易的讓人掠奪了地盤,那麼他們人呢?
腦際靈光一閃,他想到了一個地方,那就是蘋兒他們住的地方,他不知道蘋兒早在他那天出事後已經全都搬到了“六粒骰”的總壇裏。
因此也難怪他會迫不及待的想要去找蘋兒。
忍不住心頭的雀躍,小豹子甩掉手中的破碗,正想邁開步子時,他發現不知在什麼時候,他面前竟然站了三個人。
這三個人眼裏全是一付要吃人的樣子,他們緩緩的逼進。仔細一打量,小豹子放下了心頭的恐懼,因為他看到這三個少的歲數全都和自己差不多。
更妙的是這三個人身上的裝扮竟然和他現在是一模一樣,白痴也看得出來他們全是乞兒。
“喂,你小子可知道這是哪裏?”三人中一位塊頭稍大的開口。
“哪裏?這是金陵不是嗎?”小豹子還真讓對方問得滿頭霧水。
“王八蛋,我是説你可知道這塊地兒歸誰管?”那人一付流氓的樣子用手指着小豹子的鼻子道。
有些明白了。小豹子輕輕用手撥開面前的手指頭,然後道:“天子腳下俱皆王土,當然歸官府管嘍。”
對方彷彿一怔,因為他實在沒想到這個不知打那蹦出來的傢伙,居然還能説出這麼有學問的話來。
其實小豹子也只是“程咬金的三斧頭砍完就沒了。”
“你小子別裝蒜,我告訴你,國有國法,行有行規,你現在的樣子可知道已經犯了我們的大忌?”那人用拇指指着自己的鼻尖一付老大的樣子瞪眼道。
什麼人物沒見過?
小豹子明白他碰上了什麼人,敢情人家還以為自己真是個乞兒,侵入了對放手地盤了。
不想惹麻煩,也不是惹麻煩的時候。
小豹子還真誠心的道:“對不起各位,我想你們弄錯了,咱可不是你們這一行的,請讓讓,我還有事。”
“吃喝,你小子可真會説話哪?怎麼?做乞兒丟臉哪?你少給我來這一套,廢話少説,快把你今天討得的銀子拿出來,
要不然……嘿嘿。”
小豹子真被地方給弄得哭笑不得,他也很希望拿出銀子來解除麻煩,奈何他身上僅有幾錢碎銀,這可是他的命根子,畢竟他還不知道往後是什麼個發展。要是給了對方,他又尋不到要找的人,可真説不定會淪為乞兒。
“我説過我不是你們同行,你們找錯了人。”小豹子奇怪自己怎麼有那麼大的耐心和對方磨菇,或許是對方也和他有着一付機伶像,再加上年齡相當吧。
“你可不要敬酒不吃吃罰酒,給你‘盤’兒你當成湯碗,你再不識相可就有苦頭吃了。”對方一面説一面用手戳着小豹子的胸前,惡狠狠的道。
苦笑了一聲,小豹子知道不給對方一點厲害看看是不容易脱身了。
“好吧,三位大哥,你們就一塊上好了。”小豹子雙手抱胸,他居然不知不覺學上了“九手如來”黑雲的調調,好整以暇的道。
沒想到人家會冒出這麼一句話來,怔了好一會,塊頭稍大站在小豹子面前的那人怪吼一聲道:“我他奶奶的活埋了你”
話完,拳出。
居然虎虎生風,還有模有樣的,奈何這個人可搞錯了對象,因為他面對的人不是別人,而是在淮中一地人人為之頭疼的小豹子,更何況今日的他經過服食“千年雪蓮”後,身體各方面的功能可不是外人所能想像。
於是這個人可就吃了大虧,也嚐到了苦頭。
只見小豹子單手一揮,腳下一踹,對方一拳掠在小豹子的臂膀上有如擊上了一塊鐵板,那一陣疼痛剛傳到心口,那個人小腿迎面骨又一陣刺痛令他立時站不住身,痛彎了身子。
拍了拍雙手,小豹子像個沒事的人一樣,逕自離去,他看也不看對方一眼,瀟灑之極。
突然二棍木棍挾着風聲自小豹子後腦襲來,小豹子已然明白那剩下的二人已展開了偷襲。他連骰子的點數都可聽得出來,又怎聽不出木棍是朝哪落下?
輕描淡寫的旋身出手,黑暗中那兩棍木棍一下子全讓小豹子抓個正着,一扯一拉,一股巨大之力不得不讓那二人鬆手,於是小豹子輕輕一折,那兩棍木棍己經斷為兩截。
這一下可把對方三人給全嚇得目瞪口呆,再也不敢蠢動了。
“各位,咱今天實在沒心情和你們逗着玩,希望到此為止,要不然再折斷的可是你們的手骨頭了。”小豹子瞪了各人一眼,掠下話後就沒入黑暗中。
招喚着“尼克森”,小豹子的腿還真有些疼痛,那是因為箭傷初愈卻又踹了人家一腳的緣故。
他稍有些跛的朝着前面走去,當然,他還是一路盡挑黑暗的巷弄走。
走着、走着他已經隱約感到不對,就連“尼克森”也嗅出了什麼,它一直低低的“嗚嗚”叫着。
“去,到那邊等着,沒咱的呼喚不準過來。”小豹子來到一棵大樹下,吩咐“尼克森”
一句後,整個人手腳並用已猱升到樹上。
“咦?剛剛明明看到有人影在這,怎麼這一回功夫竟不見了?”那個沙啞有如破鑼的人來到樹下揉了揉眼睛自語道。
“會不會躲到了樹上?”
“見你個大頭鬼,你當我老人家和你們一樣全是不開眼的二痞子?我可是在江湖中提起名號來能讓許多人嚇得屁滾尿流的高手哪,那個膽上生毛的混蛋,你們以為他是猴子?那麼高又直的樹沒個落腳之處他能用飛的上去不成?
説話的人嘴裏這麼説,卻還是不覺仰想頭朝小豹子藏身的大樹上望了望。
雖然是黑夜,但稀弱的星光仍然可看清説話的那人一嘴的黃板牙,這不是”糊塗蛋“會是誰?
順手從身上摸一顆小石子,本來想用”擎天弓“的,但又怕“糊塗蛋”以後失去了“獨門標記”,小豹子用手扔了出去,也還真準,那顆石子竟然不偏不倚的正落進了“糊塗蛋”
的嘴裏,仰着頭,張着嘴的“糊塗蛋”猛不防從天上會有東西掉了下來。
只見他雙手捂着喉嚨,蹲下身猛力的咳着,咳得他五臟六腑都快咳了出來,好半天才咳出卡在喉嚨的那顆石子。
他的聲音更為難聽了,只聽他用刷鍋的嗓音吼道:“樹上的小子你聽着,最好你給我乖乖的爬下來,要不然……”
“要不然怎麼樣?”小豹子用手捏着鼻子在樹上回道。
“王八蛋,你果然在樹上,我告訴你你要不快點下來領罪,磕頭,我就要你好看。”
“糊塗蛋”氣得幾乎跳腳,很想上去,卻又怕敵暗我明遭人暗算,只得在樹下開吼。
“是嗎?只怕我下來以後磕頭領罪的人是你嘍,吳必發,吳大俠。”
“我呸你一顆花露水,你小子有種就下來,老子闖南闖北,打遍大江南北無敵手會給人磕頭?作你他媽的春秋大夢,是人生父母養的就快點下來,要不然等我上抓到你後,包你後悔來到世上走這一遭。”
“嘖、嘖,你可嚇死我了‘糊塗蛋’!”
“你……你是誰?你怎麼認識我?”“糊塗蛋”可不敢瞎掰鬼扯了,他啞着嗓子驚異的退後好幾步惶聲道。
故意嘆了一口氣,小豹子仍然捏着嗓子道:“像你這種打遍大江南北的出名人物,誰能不知誰能不曉呢?”
“你……你他媽的只會躲着不敢見人嘛?”“糊塗蛋”奇怪這人的語調怎麼會有種熟悉的感覺,他大聲的吼着。
“我是怕你見了我會忍不住打顫哪!”
“放你媽的連環屁,我……我會怕了你這胎毛沒褪盡乳臭未乾的小子?你快點下來,再不下來當心老子閹了你。”
“好吧,你準備好自己掌嘴,我這就下來了……”小豹子沿着樹杆慢慢的滑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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