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被一陣哭泣聲吵醒的。
昏迷前的最後記憶,那個全身籠罩金光的人對她説,由於她多年行善積德,佛祖決定給她一次重新來過的機會。
重新來過,就等於她不用死。
可以繼續留在父母身邊盡孝,繼續陪着風流上司滿世界的談生意。
用自己辛苦賺來的薪水供一間房子,如果幸運的話,在她三十歲之前還可以找到一個老實可靠的丈夫共度下半生。
可是,眼前的情況是怎樣?
這個跪在自己牀邊哭得上氣不接下氣的小丫頭到底是誰?
還有,為何眼前的情景如此古香古色,就連那個小丫頭身上都穿着古裝?
見她睜眼,小丫頭連滾帶爬的一把抓住她的手,啞着嗓子喊道:「謝天謝地,七公主,您總算是活過來了。」
白菲菲被對方那句「七公主」嚇了一跳。
撫着昏沉沉的額頭起身,她四下張望一圈,確定小丫頭口中的七公主就是她,才急忙回神,「你…」
話一出口,她倏地一怔。
不,這個聲音不屬於她白菲菲!
白菲菲是現代女強人,大老闆眼中最得力的左右手,客户心目中最難搞定的頭痛人物。
像這種嬌嫩柔弱嗓音,是絕對不可能從她白菲菲的嘴裏發出來的。
可是,怪事又豈只這一樁,眼前的情況根本完全脱離她的掌控。
她住了二十多年的卧房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這間古香古色的少女閨房。
關心疼愛她的老爸老媽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這個大概只有十五、六歲的瘦弱丫頭。
更讓她不解的是,對方口口聲聲叫她七公主。
見她-皺着眉,表情不解的看着自己,小丫頭原就悲慼的臉色,變得更加難過。
「七公主啊,人生在世,苦樂相伴,縱使您有災難臨頭,也該堅強面對,您想想,您今年才一十八歲,如花年華,就這麼為個男人結束自己的一生豈不是愚傻至極。」
小丫頭每説一句便哽咽一陣,「更何況,當年麗妃娘娘臨終之前,千叮嚀萬囑咐,要奴才好好照顧公主。若您真有個三長兩短,讓奴才將來如何面對九泉之下的麗妃娘娘。」
別看這小丫頭年歲不大,説話卻是頭頭是道,句句在理。
白菲菲費了好大一番工夫,總算搞清楚自己目前的遭遇。
前世的白菲菲己經回天乏術,而現在的白菲菲,是帶着前世的記憶,以靈魂的形式,穿越到別人的身上。
雖然她無數次的懷疑很有可能是在作夢,也許一覺醒來,她會發現自己仍躺在那張睡了將近二十年的大牀上。
可事實卻是,她的手腕正隱隱作痛,定睛一瞧,腕上竟包着一層紗布,隱隱滲出幾絲殷紅。
如果是作夢,她應該不會有痛覺吧。
見自己苦口婆心説了一長串卻始終沒得到主子的回應,小丫頭不由得擰起了細眉,抽泣道:「公主,您倒是説説話,您可別嚇我呀!」
她很害怕自己伺候了多年的主子變成傻子,原本自家公主在這皇宮之中活得就夠委屈的,若再變成傻子,那今後的日子可怎麼得了?
總算回過神的白菲菲輕輕咳了兩聲,亮出自己仍舊流血的手腕,問出心底的疑問:「這是怎麼搞的?」
小丫頭呆怔了好久,像看怪物一樣看着她。
「公主,您不記得了?」
「記得什麼?」
「您…您自殺了啊。」
白菲菲憶起對方剛剛的哭訴。嗯,剛才似乎有聽到關於自殺的字眼,但…
「我為什麼要自殺?」
這下子,小丫頭更加驚恐,忍不住倒退幾步,身體微微發抖,「公主,您可別嚇我!」
白菲菲不知道該怎麼解釋自己的來歷。如果告訴對方她家七公主己經被別人的靈魂給附體,不知道這個哭得兩眼紅腫的小丫頭會不會立刻嚇昏過去
她舉着包縈着紗布的左手,試探的問:「我割腕自殺了?」
小丫頭呆呆的點頭。
「為何要割腕?」
「為了傅大人。」
她擰眉,「傅大人?那是誰?」
小丫頭不講話了,眼中的驚恐之意越來越盛。
白菲菲知道對方肯定被這情況嚇得不輕,便解釋道:「我想,我割腕自殺的時候,很有可能暈倒而不小心撞到頭,所以…」
她指了指自己的腦袋,又説:「我暫時失去記憶,也許你一時之間無法接受這樣的情況,不過沒關係,我想我們彼此重新適應一下對方就好,現在告訴我,你叫什麼名字?」
小丫頭吞了吞口水,費了好大一番工夫消化接收的訊息才小聲回道:「奴婢是從小在公主身邊伺候的侍女,名叫寧兒。」
「今年多大?」
「十六。」
這麼一問一答,白菲菲總算從這個名叫寧兒的丫頭嘴裏得知一些情況。
原來,這個身體的原主人,是一個她沒有在歷史上讀過的朝代南凌皇朝的七公主蘇墨柔,今年芳齡一十八。
話説,這蘇墨柔雖然貴為公主之尊,可她在皇宮之中的處境,似乎並沒有那麼尊貴。
據聞當今聖上哲康帝膝下共有七女二子,其中皇長子剛出生沒多久便夭折了。
按年齡來算,蘇墨柔排行第七,上面還有幾位姊姊,不過在幾年前都己嫁人,下面還有一個年幼的太子弟弟。
唯一還待宇閨中的蘇墨柔,生母麗妃因與其他妃子爭寵而被哲康帝處死,此事間接導致蘇墨柔失寵,在後宮中處境堪憂。
就在白菲菲問及蘇墨柔為何會自殺時,門外傳來太監的通報聲。
「七公主,洛梅姑娘來了…」
話音剛落,就聽一陣輕盈的腳步聲傳來。
白菲菲還未回話,就見寧兒的臉色瞬間變得慘白,似乎那位洛梅小姐是什麼可怕的人物。
片刻工夫,一個穿着一襲碧綠紗衣的貌美姑娘登堂入室。
神情倨傲,氣勢懾人,雖然衣着打扮並不華貴,可她一出場,就給人一種盛氣凌人的姿態。
推門而入之後,她並沒有按宮規行跪拜大禮,精明的目光直直的落在坐在牀畔的蘇墨柔身上,唇邊扯出一抹淺淺的嘲笑。
「聽説殿下自殺了,怎麼?閻王爺也不接見你嗎?」
白菲菲因為對方不客氣的口吻而擰起眉頭。這個叫洛梅的女人是什麼意思?為何膽敢對堂堂一個公主之身如此無禮?
寧兒瑟縮的上前,小聲解釋,「洛姑娘,公主身子目前十分虛弱,有什麼事能不能…」
寧兒的話還沒説完,一記清脆的耳光便甩到她的臉上。
捱了打,小丫頭嚇得臉色更加慘白。
可憐兮兮的捂着臉,卻是大氣也不敢出。
「你這奴才算個什麼東西?這裏有你説話的分嗎?」
白菲菲微眯起眼,心裏對這個名叫洛梅的女人產生了反彈。
她是不知道這個身體的原主人是什麼脾氣,但她白菲菲,絕對是個精明而強悍的女人。
她老爸白大海是有名的武術教練,自幼在老爸的悉心教導下,她跆拳道、散打等功夫皆練得只差沒出國比賽拿金牌。
讀書時,她是學校裏的大姊大。
上班後,她是客户眼中的女煞星。
就連頂頭上司都會因為她強悍的工作能力而對她禮遇三分。
在社會上打滾那麼久,商場上的老狐狸她見得多了,上流社會那些刁蠻任性的大小姐她也沒少接觸。
俗話説:打狗也要看主人。
這個洛梅當着她的面責打寧兒,根本就是在給她下馬威。
白菲菲哼笑一聲,問:「寧兒,告訴本公主,這位一出場就賞了你一巴掌的女人究竟是哪位?」
看了看洛梅,寧兒小聲在她耳邊道:「她就是傅大人的貼身侍女。」
「噢?那倒是奇怪了,區區一個奴才,見了本公主竟敢站着不跪?」她冷眼睨向對方,「洛姑娘,難道還要本公主特意提醒你的奴才身分,重新教你這宮中的規矩,警告你何謂尊卑上下,見了主子就該磕頭請安嗎?」
似乎沒料到她會説出這樣的一番話來,洛梅一時之間竟有些愣住。
見她仍舊站着不跪,白菲菲表情一狠,重重拍了牀畔一記,「你聾了嗎?聽不到本公主在和你講話?」
這下,別説是洛梅,就連寧兒也嚇得不知所措。
這是七公主嗎?
這是那個連宮裏一個奴才都不敢得罪的七公主嗎?
被她散發出來的氣勢嚇到,洛梅雙膝一軟,就這直挺挺的跪了下去。
同時,她仔細打量着對方。
沒錯,的確是那個膽小怕事的七公主,容貌絲毫未變,可為何從前只要她一瞪眼,就躲到貼身侍女背後的七公主,會突然變得如此厲害?
那眉宇之間的威嚴是偽裝不出來的,眼底的冷光也讓她心生畏懼。
雖然頂着大病初癒的虛弱面孔,可整個人的氣質彷彿脱胎換骨一般。
白菲菲則像是故意刁難對方似的,接過貼身侍女倒來的温茶,慢吞吞的喝着,直到洛梅因為跪得膝蓋發痛而擰眉時,她才故作漫不經心的説:「你求見,有何要事?」
見她終於肯開口説話,洛梅便想起身答話。
沒想到對方卻是冷哼一聲,「本公主讓你起了嗎?」
洛梅眼底閃過一抹濃濃的怨恨,欲直起的膝蓋不得不又彎了下去。
「傅大人讓奴才給七公主帶個話…」
白菲菲眉頭一挑。醒來後,這已經是她第三次聽人提起「傅大人」這三個字。
這傅大人究竟是誰?為什麼他身邊一個小小侍女,也敢在宮廷之中如此囂張?
她暗自思量一番,道:「説!」
洛梅表情微微掙扎一陣,才答覆,「傅大人説,如今正是多事之秋,奉勸公主別再生事惹人心煩。假使公主一意孤行,那麼,就算公主死了,他也不會憐惜半分。」
聽到這裏,如果她再聽不出那姓傅的,和蘇墨柔之間有姦情,那她白菲菲就真的白活了。
可是,那姓傅的為何敢那麼囂張?連堂堂一國公主的死活,他也如此不放在眼中?
心底暗暗尋思這其中原由,白菲菲臉上卻不動聲色。「回去告訴你家大人,本公主很珍惜自己的生命,至於他冷惜與否,本公主毫不在意,也請大人別再自作多情,誤解本公主對他有什麼非分之想。」
這話説完,洛梅的臉色幾變。
她想要開口説什麼,偏偏平日裏的伶牙俐齒,在這個七公主面前完全發揮不出來。
最後,白菲菲揮揮手臂,説「話説完了,你可以走了!」
洛梅就只能忍氣吞聲的,被趕出七公主的寢宮。
在洛梅離開好長一段時間之後,終於回神的寧兒苦着臉道:「公主,這回咱們死定了。」
白菲菲挑眉,「怎麼説?」
「整個南凌的人都知道,得罪了傅大人,下場絕對是死無葬身之地的。」
「那麼這姓傅的,究竟是何方神聖?」
傅東離,南凌皇朝他敢稱第二,沒人敢稱第一的傳奇人物。
十四歲入朝為官,十六歲便因出眾的治國之術,被哲康帝提拔為宰相。
對於少年拜相的俊美男子,整個南凌皇朝上至皇帝下至大臣幾乎沒人不買他的帳。
他究竟是一個怎樣的官沒有人能説得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