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後一個字看完,他整個人癱倒在椅子上,臉上露出一個自嘲的笑容,自言自語道:「從頭到尾,朕還是鬥不過六弟那個混蛋嗎?」
明天就是六王爺夫婦被處斬的日子。宮裏並沒有大肆宣揚此事,但耳目眾多的文武羣臣還是知道了這件事。
六王爺和皇上之間的關係向來不太好是公開的秘密,但關係再怎麼不好,這些年來,皇上也不曾動過殺六王爺的心思。
怎麼也沒想到事情的發展競如此出手眾人意料。
楊鋭莫名失蹤,六王爺下獄候斬,就連六王妃也受到波及,與她夫君一起在牢中等死。
其實仔細想來,除了已辭去官職的禮部尚書董天養時不時受六王爺刁難之外,其他人和六王爺之間的關係雖不至於交情甚篤,卻也沒有受到什麼傷害。
如今聽聞六王爺一家就要被處死,朝裏的官員都有些感慨。
天牢是個環境極差的地方……年四季見不到陽光,冰冷的石牀上只鋪着一層稀硫的乾草。
此對正值冬季,氣候乾冷,可坐牢的犯人卻連一條保暖的被子也設有,做為一個將死之人,心情會悲觀絕望是一定的。
可夭牢中的李容欽卻完全沒有這樣的情緒。
自從穆環貞嚷着要和他共赴黃泉之後,他的臉上就始終掛着抹不去的喜色。
兩夫妻整日膩在一起談天説地,對不對還當着眾獄卒的面上演一些非禮勿視的畫面。
當李容堪帶着貼身隨從來到天牢的時候,就看到原本環境極差的地方,不但生起了地龍,陳舊的石牀上還鋪着厚厚的緞面被子和毛毯,洗漱用品也一應俱全。
更誇張的是,他們也不知從哪裏掇來了一張八仙桌和兩張檀木小圓凳,桌上還擺着吃剩的半盛酒菜,違天牢那灰暗的牆壁上,都還掛着幾幅字畫。
李容堪震驚了,與他同來的一眾貼身隨從也震驚了。
負貴看守牢房的獄卒見皇上來了……個個都嚇得有些不知所措。
事實上對於這樣的情況,他們也是十分無語。
李容欽是皇子出身,乃當朝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王爺。
雖然明天就要被拉去午門斬首示眾了,可與生俱來的高貴身份和説一不二的霸道氣質,他們這些身份低微的小獄卒實在是招惹不起。
最可怕的其實還是六王爺身邊那兩個忠心的護衞韓飛和韓翼。
自從六王爺被關進天牢後,韓氏兄弟便三不五時的送些精緻奢侈的吃食用品給六王爺享受。
按常理來説,這是不符合規矩的。
但韓氏兄弟卻對他們説,王爺身份嬌貴,打小就錦衣玉食的長大,如今馬上就要被斬首了,難道死前連點舒坦日子也不能過嗎?
韓氏兄弟又説了,六王爺是為楊大將軍做擔保才遭逢此難,楊大將軍是什麼人物?那是保家衞國的英雄人物,六王爺為了天闕的英雄去送死,可敬又可佩。
如果他們這些小卒子膽敢在牢獄中刁難重義氣的王爺,説不定老天爺一發怒,幾道重雷劈下,直接取了他們的小命。
他們幾個獄卒被恐嚇得無計可施,只能由着韓飛韓翼把東西送進來。
畢竟,就算他們不看六王爺的面子,也要看看楊將軍的面子,雖然他們只是幾個小獄卒,心裏到底還有幾分英雄情結。
如今六王爺為楊將軍去送死,確實有些冤枉。
只不過皇家的事,輪不到他們這些奴才來管,皇上容不下六王爺,這是改變不了的事實。
他們也只能儘自己所能,讓六王爺在天牢裏待得舒坦快活些,所以對韓氏兄弟的所做所為也都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沒想到,在六王爺被斬的前一日,皇上居然聖駕光臨了。
負着雙手,據傲站在牢房外的李容堪在震驚之後,倒也沒刁難那些被嚇得半死的獄卒。
他只揮了揮手,輕聲道:「都出去,沒朕的允許,不準放旁人進來。」
獄卒們急忙起身,連滾帶爬的逃出皇上的視線,跟隨在李容堪身後的幾個隨從也自覺的退進。
陳五在李容堪的示意下,從獄卒的手中要來牢門的鑰匙,將牢門打開。
牢中的李容欽夫婦,早就看到李容堪的身影,不過兩個人都沒有起身迎接的意思,依然姿態親暱的坐在一起,李容欽還非常體貼的幫自家老婆揉肩捏腿。
看到李容堪邁進牢房,穆環貞別過視線。
生生死死什麼的並不可怕,只是想到自己莫名其妙來到這個時空,歷盡千辛萬苦終於找到屬於自己的幸福,可還沒享受幾天快樂生活,居然就要迎接死亡這結局她就不甘心。
面對這個把自己逼進絕境的罪魁禍首,她實在沒辦法露出笑臉,所以自李容堪出現在天牢中的時候,她便直接無視,眼不見為淨。
這讓李容湛的臉色有些難看,心裏也非常不是滋味。
他有生以來第一次愛上的女人,如今當着他的面,依偎在另一個男人的懷裏。
雖然他們兩個是名正言順的夫妻,可這樣的場面,多少還是讓他受了些刺激。
李容欽倒是扯出個像是嘲諷的笑容,懶洋洋的説:「皇兄大駕光臨,該不會是專程來此,與臣弟夫妻吃送行飯吧?」
李容堪冷笑一聲,回頭看了陳五一眼,示意他離開。
他漫不經心的環顧牢房呀周,冷哼道:「已經到了這個時候,再演戲下去,就設什麼意思了。」
説着,李容堪從懷裏掏出一個權杖以及一封信,甩手丟向李容欽。
他接個正着,卻沒有立刻展開信件去看裏面的內容。
李容堪負着雙手,冷冷看着牀上的兩人。
「暗部的幕後首領,擁有我天闕王朝八百萬大軍的調動軍權,控制着三十呀個省的商號、海域、碼頭……」説到此,他自嘲的笑了一聲,「父皇最疼的那個人,果然從頭到尾都是你李容欽。至於我這個所謂的峭長子,在這世界裏,不過就是個陪村。」
暗部,對天闕王朝皇室子弟來説,是一個神秘而令人好奇的存在。
很小的時候,被立為太子的李容堪便隱約聽人説起過暗部這個組織。
據説那是某位先祖一手創下的鹿大基業,與朝廷勢才相互制約、相互利用。
不管是朝廷的軍隊,還是客省的商號、縣街,都安插着暗部的勢力。
但這一切只是聽説而已,並沒有確切的證據向李容堪證明它真的存在,所以隨着年妃的增長,他慢慢將暗部這個組織拋到腦後。
他注重於鞏固自己在朝中的地位,拉攏朝中元老當自己的心腹,並暗中涪植新勢力。
直到他成功的得到鎮國玉璽,冬上夢寐以求的皇位,他終於放下心來。他天真的以為只要坐上了這個位置之後,從今以後便可以高枕無憂、為所欲為!
結果他錯了,大錯特錯。
暗部從來都是存在着的,只是暗部的大權,最後落到李容欽的手中。
穆環貞被搞得有些糊塗,不由得看向李容堪,與此同時,他的目光也正好落到了她的臉上。
「環貞「朕猜你肯定也被你夫君矇在鼓裏吧。」他冷笑一聲,「你的丈夫是暗部的幕後首領,手中所掌控的權力與朝廷相互制衡又相互利用,想知道朕剛剛給六弟的信中寫的究竟是什麼嗎?」
沒等穆環貞回答,他自嘲道:「寫的是他被斬首之日,便是朕被人取下首級之時。」
他話一出口,穆環貞就被嚇得愣住了。
她轉頭看向失君,似手想從他的口中得到正確答案。
李容欽表情手靜的將手中的信件揉成一團,「皇兄,我很遺憾事情競會發展到今天這種地步。事實上,如果你不那麼不留餘地的逼迫我的話,暗部的勢力,將會永遠被藏在一個見不得光的角落裏不被動用。
「可借的是……」他搖了搖頭,「你想要的東西太多了,除了權力、皇位,你竟然還想和我爭女人……」
他一把將徵愣中的穆環貞擁進懷裏,霸道的宣佈,「環貞是我的,就算你用盡心機、使盡手段,也改變不了她屬於我的這個事實。
「我知道這麼多年來,你始終介陣當年在御書房中,我與父皇之間的那場對話……」
他説到這裏,李容堪皺眉。
李容欽看着他的表情笑道:「你在外面偷聽的事,我和父皇心裏都十分清楚。我和父皇當初的那場對話,其實是故意説給你聽的。」
到了這個時候,他也不想再隱瞞下去。
「皇兄的生母乃是皇后,你的出身,比後宮中任何一個皇子都高貴許多。也許一生下來就賜給你的太子身份讓你太過自信,父皇始終擔心你會因此而沒辦法坐穩那個位置、忘掉自己的貴任,所以——」
李容堪打斷他,「你們故意説出那一番話給朕聽,就是想用這種方式激勵朕奮發圖強,讓所有的人都知道,朕其實是有能力坐上那個位置的?」
「是,而我自始至終未曾想與你爭那皇位。父皇臨終之前曾私下對我説,皇兄雖然心地不壞,可為人過於自私且剛腹自用,做事又不擇手段。你那些年一直把我當成競爭對手,懷有敵意的情況他一直看在眼裏,所以,他將暗部的權力交給我繼承,就是擔心有朝一日,皇兄會不顧手足之隆對我痛下殺手,好讓我有自保的能力。」
李容欽緩緩起身,走到他面前。
「這幾年,你做的一切證明你越來越容不下我,你藉着我母妃因病早亡一事,向外界傳揚我生了一雙不祥的妖瞳,又接二連三替我將根本不可能與我有結果的女人納進王府,故意將我克妻克母的謠言擴大,這些我都可以不和你計較。」
詭着,他指向穆環貞。
「但你連我擁有孩子的權和都要剝奪,是不是太過份了?穆府大小姐,打從出生便體弱多病,大概四年前,她患上怪病,卧牀不起,曾有大夫去穆府給她瞧病,當時為了挽回她的性命,給她喝過一種奇藥。」
話至此,李容欽冷笑一聲。
「穆府大小姐喝了那藥之後,命的確是保下來了,可是,她卻因此不能生孩子了。」
這話説出口,不僅李容堪皺了一下眉,就連穆環貞也被這個消息震驚到了。
李容欽領了片刻,輕輕一笑。
「你處心積慮做這一切,無非是擔心我會在二十五歲之前擁有可以奪你的孩子皇位的子嗣……」
「你……你怎麼知道?!」李容堪震驚了。
當年有一個算命極準的老道士,曾經給他卜過一卦。
卦象表明,李容欽若在二十五歲之前擁有名正言順的子嗣,那孩子將來必會奪他後代的江山、取他後代的皇位,成為天闕王朝真正的一代霸主。
這樣的事情他無法接受,他自已已經備受弟弟的排擠了,他不能讓自己的子嗣也承受自已的痛苦。
所以,他想盡一切辦法,將那些完全不可能為李容欽生下孩子的女人送進六王府。
他只是想用這樣的方法來拖時間。
只要李容欽二十五歲之前沒有名正雷順的繼承人,奪位之事,自然就會化為泡影,不復存在了。
李容欽不答,只是笑了,他轉過身,走向傻掉了的穆環貞面前,輕輕將她攬入懷中。
「皇兄,可惜你的計劃出錯了!環貞的肚子裏,已經懷了我的骨肉,再過幾個月,皇兄就能看到你侄子活瑞亂跳的降臨在人世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