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請問你們有沒有一部老片叫《亂世佳人》?”
“誰演的?”
“克拉克·蓋博和費雯麗。”
“誰?”
“克拉克·蓋博和費雯麗。”
“沒聽過。”
安安像明宏一樣,毫無目標地奔走。她跑了好幾家錄像帶店,找一部叫《亂世佳人》的老片。志平為了讓自己的老片齊全,常叫安安到別家店尋寶。
“我可以幫你去找,但你要答應我一個條件。”
“什麼?”
“告訴我杜方其他的女友是誰!”
“哪有員工跟老闆開條件的!”
“你不要逃避我的問題!”
“怎麼會有呢!杜方很愛你的,他逢人就誇你,我從來沒看過他對任何女孩這樣。”
安安知道問也是白問,但“問”這個動作就代表她還沒放棄。下午,店裏面一個客人也沒有,她撐着下巴,無聊地上網。她打給杜方,他説正在開會。晚上見面吧?晚上要加班!他最近常常加班,在忙什麼?其實她的懷疑不是一兩天了,車後座的保險套包裝、不時的關機,都只是冰山一角。杜方當然有跟別人見面,只是交往的程度而已。杜方和她第一個月就上牀了,和別人會有所不同嗎?好吧,就算上牀,他愛她們嗎?就算他也愛她們,那種愛應該不會持久吧。
安安不斷後退,她才二十歲,學校裏一大堆人追,卻已經學會全自動地委曲求全。
她看着手機,繫上有個叫小丁的,每天發一個簡訊給她,已經發了半年多。他頭髮長長、鬍子髒髒、嚼着口香糖、雙眼皮眨得很緊張。同學們都説他很有型,好幾個女生哈他,但她卻從來沒有回過他的簡訊。她總是拿他們和杜方相比,再怎麼酷的男孩,都變成小弟弟。
慪了一下午,晚上小路約她去逛街,她又快樂起來。她在SOGO買了一條Kookai的裙子,站在鏡子前,想杜方應該會喜歡。他第一次脱掉她的裙子,就是一條Kookai,他念成“庫卡”,她總是糾正他“扣凱”,但他永遠記不住。
從SOGO走出來,她再打給杜方,還是沒人接。
“不用打了啦!”小路罵她。
安安放下手機,手機垂到她胸前,像孩童遺棄的鞦韆。買到喜歡衣服的喜悦,立刻打了對摺。
“我搞不懂你,幹嗎跟他在一起?”小路説,“他那麼老,根本不適合你!”
“他很有才氣的。我們去吃飯,他隨手拿過一張餐巾紙,就可以把餐廳內的裝飾畫出來。”
“這有什麼了不起?那你乾脆愛上一台相機好了。”
她們找了一家奶茶店坐下,安安邊嚼粉圓邊説,“他真的很有才氣。寫字啦,畫畫啦,戀愛啦。他寫的那些毛筆字,我也不知道是真的還是假的,但看起來真的很瀟灑,連我都想去買墨汁了。”
“他搞不好就只會寫那幾個字。你下次叫他寫‘蘋果日報’四個字看看!”
“還有,他總是為現在而活。什麼好吃、好玩的,他都要第一個嘗試。”
“可是你跟他在一起,卻完全是活在過去!”
“不會啊,我們現在跟剛認識的時候一樣快樂啊!”
“我不是説你活在你們剛認識的時候,我是説你活在你國中時你爸爸離開你的時候。”
“你想太多了,我早就忘掉我爸了。如果他今天在開出租車,我坐上他的車,我認不出他來。”
“我知道你忘了你爸了,所以你全心全力地找另一個爸爸。”
“哎呀,你很煩耶。你到底要不要聽我講嘛?”
“你講你講。”
“杜方他的那些朋友,一個比一個老氣,每一個都有很多包袱,每天都在計劃未來的事。他不一樣,做什麼事情都是要現在。我老闆現在才開始創業,杜方五年前回國就開始創了。他比很多我們這個年紀的人,都知道及時行樂的重要!”
“是啊,所以除了你之外,他也跟很多其他的女人及時行樂。”
“不講了啦!”
安安的手機響起。她簡短回答後掛下電話。
“他要我去找他。”安安站起來。
“豈有此理?讓你等那麼久,還叫你去找他,你應該叫他來找你!”
“叫他來找我,他就不來了!”
“不來就不來啊!你試過嗎?你沒有試過怎麼知道!”
安安低頭摸着手機。
“你真的很喜歡他?”小路問。
安安點點頭。
“那就去吧!”小路説。
“我想去廁所把這件新買的Kookai換上,他看到一定會很高興,你幫我把身上這件帶回家好不好?”
安安換上粉紅色的新裙,在廁所補了妝。她坐車到一家pub,杜方已經和幾個朋友在聊天。看她走進來,他沒注意到她的Kookai,只是立刻皺起眉頭,“你穿短裙怎麼穿球鞋,你要去打網球啊?”
他沒有介紹她給他的朋友認識,任由他們好奇的眼光在她身上打量。他們在聊生意的事,她一句話都插不上。她把兩腿並得很緊,一直把短裙往下拉。煙霧繚繞的pub裏很熱,她卻覺得這張椅子異常冰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