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安也帶杜方去過碧沙漁港。台北以外好玩的地方,都是安安帶他發現的。
杜方站在地鐵站入口等安安,看着來來往往的年輕女孩。他認識這麼多女人,到頭來,給他最多的快樂還是安安。不僅是身體上的,心理也是。她總是這麼容易興奮,這麼容易原諒,願意笑他的笑話,膽敢挖苦他。其他的女人冷若冰霜,無聊得像行軍牀,除了臉蛋和身材,其餘平凡不堪。安安有一些別的東西,他沒辦法用兩個字的詞或四個字的成語形容,但他知道那是她跟別的美女不同的地方。她會突然打電話來説,“我們去吃鴛鴦鍋吧!”
“神經病,夏天吃什麼鴛鴦鍋!”
“沒關係,那家店的冷氣很強!”
“不行啦,我在趕一個案子,今天晚上很忙!”
“那你想吃什麼?燕餃還是花枝丸?我先去,幫你熱鍋,你二十分鐘後再來,到的時候就可以直接吃了!”
他一個小時後到,連醬料和酸梅汁都準備好了。
他的生命中很多冰冷的美女,卻只有一個熱鍋的安安。
那晚大吵後,杜方想要補償安安,“我們禮拜六去淡水吧!”他建議。
“好啊!我們坐地鐵去好不好?像其他的情侶一樣?在車廂中手牽着手,故作神秘地討論終身大事。”
其他的女人不會有這些微不足道的想法,其他的女人不會對生活還充滿這麼多詭計。她們在各自的美麗和專業中打轉,沒有時間和想象力,去取悦生活。
“下雨了,”安安打電話來,杜方站在地鐵站外接起,她説,“你先進站,到月台上等我,我馬上就到了!”
杜方走下月台,他已經十多年沒有用大眾運輸工具了,地鐵中竟然有這麼多的廣告,廣告上有這麼多美女!
“這班車到淡水嗎?”他問旁邊等候的乘客,乘客點點頭。他突然回到高中時,去郊外跟女校聯誼的情景。
他等了好一會兒,安安還沒來。當他開始在月台上無聊地踱步時,擴音器傳出——
“杜方小朋友,杜方小朋友,聽到廣播請到服務枱,你的媽媽在找你。杜方小朋友,杜方小朋友,聽到廣播請到服務枱,你的媽媽在找你……”
他當場大笑出來,旁邊的乘客都看着他。他在上升的電扶梯上行走,安安從另一邊向下的電扶梯走下來。她穿着一件白襯衫,脖子上套着一件粉紅色的毛衣。她旋轉着雙手,展示她新的粉紅色指甲油。
“你以後要聽‘媽媽’的話,不可以亂跑喔!”安安説。
他們在淡水吃完晚飯,臨時起意到北投的温泉旅館過夜。泡完湯回到房間,杜方累得癱在牀上。安安爬到他身上,他沒有反應。
“杜方,你的手機在震動。是不是美女打來的啊?”
“告訴她我已經跟最美的女人在一起了。”他用枕頭包着頭,虛弱地説。
安安靠着牀坐在地上,打開電視看了一下又關上。她摸着杜方伸出牀尾的腳。
“嘿,你的兩隻腳的大拇指的指甲長的速度不一樣耶。”
“什麼?”枕頭裏的聲音。
“你的左腳大拇指的指甲長得比較快,右腳大拇指的指甲長得比較慢。”
“應該不會有生命危險吧……”
“很難説喔……”
安安從她的皮包中找出指甲刀。
“不要動喔……”
“你看我這樣是要動的樣子嗎?”
咔嚓兩聲。
“你把我的腳趾剪斷了是不是?”
“沒有,我只是把你兩腳的腳指甲剪成一樣長而已。”
杜方睜開眼,一條彎曲的指甲邊緣擺在他的枕頭邊。近看,像是窗外的月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