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禮拜寶琳娜遇見吃玻璃的男孩,佳佳決定進軍泥土地帶。
“‘泥土地帶’?”寶琳娜問。
“他是我最近在客户公司裏認識的一個男人,和你的玻璃是完全不同的兩種類型。玻璃是無機體,無情無義,沒有聽過愛情這種東西。他則是活躍的有機體,敏感得像蜥蜴,永遠小心地保護自己。”
“所以你還沒有機會跟他去看電影?”
“看電影?我們認識了兩個月,我連他有幾根手指都不確定!”
“你是説他拒人千里?”
“剛好相反。他和藹可親,接到你的電話總會提高音調。從會議室走出來,真誠地問你好不好。但你一旦開始約他,他突然變得有禮貌。明明有空,卻總是説要去看他的時間表。和他交往,感覺像在吃中藥。他藥性温和,但你吃了半天也不知道有沒有效。和他交往,感覺像在鼎泰豐吃小籠包。他的服務迅速周到,但總是沒空和你好好聊聊。”
“哈!”寶琳娜拍手叫好,“我知道這種人。他們有禮卻疏離,你説我愛你他只會傻笑,你都牽他的手了他還盯着計算機!”
“所以,和這種人交往,我只能小火慢熬。認識他以來,我們最親密的動作是在別人的生日派對上吃同一個蛋糕。”
“你大錯特錯!”寶琳娜大叫,“對付這種人,你要大火快炒。出其不意,讓他自亂陣腳。直搗黃龍,讓他無法見招拆招。”
“你是説我應該把他強暴?”
“我問你,從台北能去最遠的地方是哪裏?”寶琳娜問。
“嗯……我不知道,紐約吧。”
“約他明天去紐約!”
“什麼?”
“約他去紐約!”
“紐約又不是板橋,哪能説去就去?”
“你看看,”寶琳娜搖頭,“你這樣想,就掉入傳統思考的模式,讓他可以用傳統的邏輯拒絕你。”
“可是,去紐約的確有一些實際的問題。他有沒有簽證?明天要不要上班?”
“他如果真的想去,這些問題還解決不了嗎?”
“況且,我們根本沒有一起去紐約的基礎——”
“你跟你前夫那麼有基礎,最後他還不是有了情婦?”
“找結婚的人很簡單,找能一起去紐約的人卻很難。在像柳橙汁一樣的UerWestSide,只有相愛的人牽手才會有美感。”
寶琳娜作嘔吐狀。
“再説,我根本沒去過紐約,到了紐約要幹什麼我都不知道。”
“去吃第凡內早餐,去格林威治村看楚浮的《夏日戀情》。重點不是幹什麼,而是一起去!”
“《夏日戀情》?那是變成情侶後才能一起看的電影!”
“你看,這種線性思考的邏輯會害死你!”
“這本來就是一個線性邏輯的世界。”
“狗屁!”寶琳娜敲佳佳的頭,“不要逃避了。現在就去買頭等艙的票,然後打電話給他!”
“這……但是我該怎麼説?用什麼開場白?怎樣引導到紐約這個主題?要不要先講聯準會調降利率?”
“都不要!你接通電話後直接説:‘我們明天去紐約。BR32,晚上六點二十起飛。’然後立刻掛上電話。”
“這樣他豈不一頭霧水?”
“就是要讓他一頭霧水!才能化解他的太極拳!”
“所以明天六點二十,我要在飛機上。萬一他不來呢?”
“你把票撕成碎片,拿起行李回家。還給空中小姐你要的撲克牌,笑説我這盤輸了卻打得精采。忘記這世界上有真愛,學我找一個吃玻璃的男孩。”
“好傷感……”
“但你有什麼損失?反正你和他這樣下去也不會有結果。你反其道而行,也許……”
“只要我説‘和我去紐約’?”
寶琳娜點頭,佳佳拿起電話。她開始嚼口香糖,離婚後她第一次緊張。
對方的鈴聲在響,喚醒的可能是地獄或天堂。紐約現在很冷吧?也許要找到温暖,就是要去一個最冷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