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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江清湄走進校園,突然一個皮球迎面而來,她機伶地一側身,皮球擦過她的短髮。

    她還沒有定神,一個高個子邊跑過來邊笑着叫:“我投中啦!我贏啦!快付款!”

    江清湄這下子可火了,她撫住頭:“喂!怎麼把籃球投向我的頭上來了?”

    “打賭啊!能打中你的頭,我可以贏一百元!”他揚着兩道彩眉,腳還跳着,快活得不得了。“借用你的頭不好意思,放學請你吃下午茶如何?”

    “我要你向我鄭重道歉!這是校園,不是足球場!”

    “嗯!好凶的老太婆!”他嬉皮笑臉,“不道歉又怎樣呢?”

    又有三個男孩子追上來:“唷!哪來的漂亮女生?”

    “她要我道歉,吃了九斤大蒜!”

    “他是不能道歉的,有損他的威嚴。”其中一個男孩子走前一步:“我來向你賠罪!”

    “他是香港教父?”清湄輕蔑地瞧那大個子一眼。

    “差不多,差不多!這兒人人尊敬他,聽他的!”

    清湄出其不意,一手把籃球搶過來,重重地擲向那“香港教父”的頭:“去死吧!”

    他差點站不住倒在地下,江清湄拍拍手,乘他們混亂,朝另一方向走,那裏一個女孩子在等着她。

    那女孩子樣子不難看,只是眼鏡太恐怖,最少有一千度近視,“早安!我叫霍比蒂,工學院一年級的學生!”

    “你好!霍比蒂,我們同一個院,我念建築工程。”

    “我也是!土木工程太呆板,女生都不喜歡。剛才你和他們吵架?”

    “看那個高高的,他用籃球扔我。”清湄還在生氣呢!

    “你不應該得罪史希文。”

    “我知道!他是‘香港教父’,大不了他用輕機槍殺我。”

    “那倒不會。但是他會捉弄你,令你難堪。你準備去哪兒?還沒到上課時間。”

    “去校務處,我由外國回來,學校已經開學了!”

    “開學半個月啦!”比蒂笑笑:“我陪你”

    下午有課,霍比蒂帶清湄到CANTEEN吃飯。

    史希文和他的三個“手下”都在,清湄經過他們桌子時,噓聲四起,江清湄瞪了他們一眼。

    清湄正在吃牛肉飯,三個女孩子捧着盒子進來,一直跑向史希文的桌子。

    “你們怎麼這麼遲才到?”史希文粗着聲音:“再過五分鐘我們就拉大隊上館子。”

    “對不起!司機説塞車,我已經罵了他一頓。”帶頭那個穿粉紅裙子的,一連串的道歉:“不要生氣嘛!這是你喜歡吃的牛柳,蛋沙律和炸豬扒。”

    “連湯都沒有,想幹死我?”史希文一面叉塊牛柳往嘴裏,一面罵,含糊不清。

    “司機説湯容易翻倒,麻煩!”

    “好啦!下次我叫雪麗給我送菜!”

    “不要,不要。”她求着他:“明天我一定帶湯!”

    “你們三個站着幹什麼?吃東西呀”

    “那三個女孩子是誰?在史希文家做事?”

    “文學院的,領頭那一個叫安妮,其餘兩個是她的死黨,史希文下午有課,她們就來送菜,獻殷勤!”

    “為什麼要那樣奉承史希文?”

    “想追求他呀!那個叫雪麗的也是,學校很多女生追求史希文,最厲害的是瑪蓮娜,她家裏有錢,跟着她的人很多,今天她沒有上課,否則輪不到安妮獻殷勤。”

    “嘿!那班人腦子有毛病。”清湄繼續吃飯:“史希文不也是一年級學生,入校半個月,風頭那麼勁?”

    “史希文唸的中學是名校,他念中學時已經是大亞哥了,所有校籃球賽都靠他拿分,田徑、武術、擊劍都很出色,老師寵他,同學崇拜他,加上他那英俊的臉,不單隻迷住了男孩子,也迷住了女孩子。”

    “這兒不是中學,他應該威風喪失!”

    “那間名校成績很好,差不多百分之四十都是那名校的學生,每個院都有史希文的死黨”

    下課時在校門側等汽車,比蒂跟人打招呼。

    清湄問:“你的朋友?”

    “其中兩個是我的中學同學,他們念文科,以前我們五人合資乘的士,今天你要送我”

    “請她們一起來,我送她們回家。”清湄説着,一輛勞斯萊斯停在她們面前,她把五個同學全請了上去。

    “不好意思,江清湄同學,太麻煩你!”

    “不麻煩,車子應該在路上走得。你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

    回到家,走進大客廳,就聽見江太太和她的法國媳婦在吵架,一個説法文,一個講上海話。

    “二小姐回來了,你的點心”

    “送到我樓上的客廳!”

    江清湄跑上四樓,放下由法國帶回來的皮袋,回到房間,先享受了一個冷水沐浴,套上件寬寬的白色袍子,走出客廳,傭人亞倩已經把點心、飲品放好在桌上。

    她一面吃雞批一面抄筆記,她入學遲了,筆記是霍比蒂借給她抄的。

    助教在課堂上説,下星期開始畫草圖。她不敢偷懶,趕着把缺了的課補上。

    一直忙到吃晚餐的時間,亞倩上樓請她準備。

    她換了條深藍真絲裙子,腰帶上有一個很名貴的金屬扣,把裙子點綴得很美。

    經過二樓,父親江子斌把她叫住:“孩子,第一天上課,吃力吧?”

    “還好,第一天嘛!功課緊一點,不過我會適應的,我們吃飯吧!”清湄挽住父親的手臂。

    “你替我哄哄你媽!”

    “她又不肯吃飯?”

    “唉!都是你的寶貝嫂嫂氣的!”

    “媽咪也真是,為什麼就不肯忍一下。”她到母親的房間,敲了敲門。

    “進來吧!”有氣無力的聲音。

    清湄推門進去,看見江太太躺在牀上。

    “媽!”清湄坐在牀邊:“你哪兒不舒服?”

    “頭痛,”江太太苦着臉,“像被針刺一樣!”

    “我下課回家就聽見你和嫂嫂在吵,媽,看在哥哥的份上,別跟嫂嫂計較,別管他們夫妻間的事了。”

    “你哥哥!哼!我怎麼疼他,連天都知道,他現在竟然聯合着老婆來對付我。”江太太抽抽咽咽。

    江子斌進來:“清湄,你的電話,在客廳!”

    “媽,你胃口不好,我叫廚房給你褒鮑魚雞粥!”清湄跑到樓下,拿起電話:“喂!偉航,我今晚不想出去,第一天上課,媽咪又不舒服。”

    “我好想你,明天下課接你,好不好?”

    “不!這個星期我們要畫草圖,星期五下午就要交卷,我很忙,等定下來我再給你電話。不説了,哥哥叫我吃飯,拜拜!”

    清湄放下電話,把江俊彥叫住:“哥哥,你能不能勸勸嫂嫂,叫她不要和媽咪吵架,媽咪心臟不好。”

    “每天都為了雞毛蒜皮的事,媽咪罵海蓮妮,説她不應該穿睡袍吃中餐,家裏又沒有外人。”

    “進江家,應該守江家規矩”

    清湄走進校園,正伸出手和等候她的比蒂打招呼。

    吱!一輛車在她身邊擦過,她站不住倒在草地上,靈魂被嚇得飛上天,她按着胸口,定定神,看見史希文開了輛金色的勞斯萊斯跑車,他把頭伸出車窗外:“老太婆,沒把你嚇死吧?”

    “哼!原來又是你這流氓。”清湄從草地上爬起來,拍了拍牛仔褲:“你想開車碾死我?”

    “殺人償命,為了你多不合算?”

    “要是我躲避不及,你把我撞傷了怎麼辦?”

    史希文由車內出來,用手撫一下她的手臂:“你不是完整無缺嗎?皮膚還很細膩、幼嫩呢!”

    “你這”清湄舉起手一巴掌拍過去,史希文一手捉住她的手腕:“想打我,你聽説過沒有?我空手道多少段,柔道多少段?”

    清湄咬住下唇,冷汗在她皮膚下冒出。

    霍比蒂走過來:“史希文同學,你把清湄的手腕快要捏碎了!”

    “放心,這麼白嫩的手腕,我會憐香惜玉,清湄,這名字很特別,不錯!”史希文穿條白牛仔褲,他握着那條手臂:“四眼妹,你為什麼面如死灰,我握的又不是你,況且我才只不過用了一分力。想我放手,那可以,叫她向我道歉!”

    清湄實在很痛,她看見史希文穿了雙名廠運動靴,而她自己呢,穿了雙寸半跟的白皮鞋,她突然抬起腳在他的運動短靴上重重一踏,史希文捧住腳在那兒跳,清湄拉了比蒂便跑。比蒂的手掌濕得淌汗。

    “你的手腕怎樣?哎!又紅又腫,清湄,不要跟他鬥,他像蠻牛,你鬥不過他!”比蒂憐惜地撫着她的手腕。

    “我偏要跟他鬥,他鬥力,我鬥智”

    到CANTEEN,滿座。

    “去另一個CANTEEN。”

    “不想去,史希文和他的死黨在那兒!”清湄説:“我們到外面吃!”

    “時間趕不及,下午第一節我們有課!”

    “怎麼辦?”他們正在煩惱,一個男孩子來到清湄的面前:“我的桌子有空位,如果兩位不介意”

    “謝謝!”清湄向他笑笑:“很高興和你在一起!”

    那男孩子有點害羞,一張孩子臉,顯得很乖,很純。他告訴清湄他是理學院一年級新生,叫楊雅賢。

    吃飯的時候,他偷偷看了看清湄幾次,江清湄在任何角度下都是那樣漂亮。

    回教室時,霍比蒂説:“楊雅賢很喜歡你!”

    “誰説的?胡謅!”清湄搖一下頭。

    “真的!吃飯的時候,他偷偷看了你幾次,每次欲言又止,我們離開CANTEEN,他跟着我們走了好長一段路,我還以為他會追到工學院裏來。”

    “他追的是你!”清湄架起書桌,把草圖放在桌面上,把三角尺推來推去。

    “追我?追四眼妹?我配嗎?人家一表人才。”

    “別看不起自己,除了眼鏡,我認為你很好看。”

    “好啦!行啦!見你的大頭鬼。”霍比蒂難為情得沒處躲,回到自己的座位,找繪圖筆。

    清湄回頭向她笑笑,扮個鬼臉。比蒂吐出了舌頭。

    星期五下午,清湄迷迷糊糊地走進校園,為了趕好手中拿着的草圖,她熬了一個通宵,早上十時才倒在牀上睡了三個鐘頭,連早餐、午飯都沒有吃,就趕回來了。

    “江清湄同學!”有人在叫她。

    清湄揉了揉眼睛,楊雅賢穿了套西裝站在她面前。

    “楊同學,下午不用上課?這兒不是理學院吧?”

    “這兒是工學院。我下午沒有課,知道你今天要回來交圖,特地來這兒等你的。”

    “有事嗎?”清湄用手蓋在頭頂上。

    “你交完圖就沒事了,我想請你看電影。”

    “看電影?我連早餐、午飯都沒有吃,看電影?”

    “我們先去吃午飯,然後看電影。”

    “你知道我現在最需要什麼?一張牀,我好累,那兒都不想去,我要回家睡大覺。”清湄真想躺在草地上:“你沒見到我眼腫腫的,很難看?”

    “不!你很好看。”楊雅賢十分體貼:“睡眠不足會影響身體,我等你,送你回家休息。”

    清湄搖搖手:“我的車子在外面,拜拜!”

    清湄回到教室,同學都到齊了,清湄連忙交卷。

    “趕夜車?星期三晚你不去看電影不就沒事了?”霍比蒂走到她身邊,看她無精打采的樣子。

    “剛才楊雅賢約我看電影,我跟他説再見!”

    “他一定很失望,我回來已經看見他在校園。”

    “沒辦法!我要回家洗澡,吃東西,睡大覺。明天一早我還有約,去海洋公園。唉!在法國就好了!”

    “約了男朋友?”

    “世交,從小認識,走嘛!我要睡覺。”

    校園內,楊雅賢還沒有走,他站在一棵大樹下,手中拿着一瓶鮮奶和一雙紙袋。

    他走過來:“江同學,我為你買了鮮奶和三文治!”

    清湄精神為之一振,馬上接了過去,喝幾口鮮奶,又吃了整塊三文治:“謝謝!我從未吃過這樣美味的三文治。唉!人舒服多了。”

    “只是你現在肚子餓了吧!學校的餐廳不會有什麼好食物。”楊雅賢還是不死心:“真的不用我送你?”

    “清湄的車子就在外面。”霍比蒂見清湄一個勁的吃東西,她只好代答:“她的眼睛快要睜不開,恐怕一上車便倒頭大睡,對不起,楊同學,辜負了你的好意!”

    “沒關係,反正有霍同學陪着她!”他揚揚手走開去:“星期一見!”

    “再見!”比蒂和清湄分別和他道別。

    汽車裏,比蒂忍不住説:“楊雅賢真好,温柔、體貼、周到,怕你餓,傻瓜似的拿着奶瓶站在校園。”

    “放心,星期一我找他談談,為你們撮合!”

    “不要,楊雅賢不會喜歡我的,你不要讓我出醜好不好,以後我看見他會全身發抖的。”

    “你人好,他人也好,兩個好人在一起,真是天生一對,舍你其誰,你不用擔心,一切包在我的身上。”

    “別提楊雅賢,星期三你跟誰去看電影?”

    “一家人,嫂嫂買了戲票,我不去,哥哥會不開心。啊!”清湄打了一個呵欠:“我睡啦!”

    “二小姐,我忘了告訴你,”司機説,“剛才有位小姐拿了盒東西來,説是送給你的,指明你親手收下,我把它放在座位上。”

    “清湄,我看到了,在這!”

    一個私房盒子用彩紙包着,很漂亮,清湄一面拆,一面説:“誰送的禮物?今日我生日嗎?”

    揭開盒子,蓬!黑煙冒出,譁!好臭,臭死人,比蒂嗆咳,清湄吃力地叫:“停車!”

    車停在路邊,清湄和比蒂分別由車廂裏跳出來:“是個臭蛋!”清湄指住司機:“打開所有的窗,把臭氣放出去。嘿!我差點被燻死!”

    “太缺德!誰這樣惡作劇。”比蒂用手抹抹面。

    “二小姐,紙盒上有字。”

    “給我,快給我。”清湄接過去,一看:“老太婆,滋味不錯吧!擔保你連晚餐都省了。”

    “該死的史希文!”

    清湄穿了套淡黃色短褲套裝,同色低跟皮鞋,頭上戴白色太陽帽。

    她走進海洋公園,高興地在空地上轉圈圈:“我上次回來,這兒還沒有建好,現在好漂亮!”

    “你好幾年沒回來了!”偉航不停地為她拍照。

    “看那怪獸,”清湄走過去:“有人在裏面跳躍,真好玩,我也要進去跳個夠!”

    “你看,十二歲以下。”偉航拉住她:“小姐,你已經十九歲了,還是拍張照吧!”

    “你看,人老了有多悲哀!”清湄不服氣,一步一回頭,看那些孩子在裏面跳。

    “你老,我豈不更老?”偉航戴着眼鏡,近視二百度,不算恐怖,他高高瘦瘦的,很有風度,身上穿的、用的全是名牌貨。

    “你二十六歲,太老了!”清湄忽然低叫:“好美啊,那邊也有呢!簡直是百花吐豔。”

    “那是花卉廊。”偉航看了看鐘:“先看鸚鵡表演,等會兒我們再去看花,有一百多種不同的花卉,盆栽,可惜只能參觀,不能購買。”

    到花園劇場看鸚鵡,那些鸚鵡七彩繽紛,又肥又大,它們在打翻、走鋼線、穿圈、推車、插旗。尖嘴巴含住水桶打水錶演很多很多有趣的動作,偉航告訴她,那一隻是雪花小姐,那一隻是金剛

    由花卉廊出來,偉航帶清湄到自由動物園去看動物,那兒有駱駝、猿猴、袋鼠、山羊、珍珠雞及鹿

    “看!那白色孔雀多漂亮?”清湄在叫:“開屏啦!哈!其他的孔雀也開屏了,偉航,拍照,拍照!”

    接着,他們在瀑布花園看瀑布和小鴨子,小天鵝,還有鶴呢!偉航又帶清湄到鐵索橋拍照。

    “我們坐架空纜車上山頂,先吃午餐,然後到海洋劇場看海豚和海獅表演。”

    坐在紅色的架空纜車上,清湄往下腑望,整個海洋公園盡入眼瞼,清湄興奮得哈哈笑。

    在美麗華餐廳吃西餐,清湄問:“偉航,你已經二十六歲,夠老了!為什麼還不結婚?”

    “你認為我應該結婚?”偉航凝視她。

    “男大當婚嘛!我到法國去了幾年,你到底在幹什麼?回來看見你還是老樣子,賺錢,賺錢!”

    “我在等待你!”

    “用不着等待,早就準備好!”

    “清湄!”偉航喜出望外,緊握着她的手:“原來你早就準備好嫁給我!”

    “誰説嫁給你,神經病!”清湄把手抽出,把一小塊牛扒叉進嘴裏。

    “剛才你説準備好!”偉航垂下頭,像鬥敗了的公雞,“你不説,我也不敢亂開口。”

    “我説,你聽着啦!我隨時準備做你的伴娘。”

    “我不要你做我的伴娘,我要你做我的新娘!”

    “根本不可能,我們是好朋友。而且,你一直把我當妹妹,哥哥怎可以娶妹妹?”

    “我又不是你親哥哥,我們半點血緣關係也沒有,你不喜歡我也不能亂找藉口!”

    “對!我們不是同父同母,但我一直把你當哥哥,兄妹不能通婚,我不想心理犯罪。”

    “你以前對我很好的。你是在法國交了男朋友,還是在大學遇上個白馬王子?”

    “我在法國幾年,要上學,又要陪外公,他時日無多,我不忍心扔下他去談戀愛。外公死後我就趕回來上課。”清湄説:“我上學才一星期,忙都忙死了,去哪兒找白馬王子,在天空掛個勾?”

    “你既然沒找到新歡,為什麼要拒絕我?”

    “什麼新歡舊愛,我江清湄活了十九年還不知道愛情是什麼?我也沒有拒絕你,我們不是一起吃飯?”

    “我們只可以做朋友?”偉航老大不高興,臉拉得很長:“你永遠不會嫁給我?!”

    “我可不敢説永遠,誰能知道明天會怎樣?”清湄一面抹嘴一面看手錶:“現在該去看海豚表演了吧?”

    偉航無言結賬,帶清湄到海洋劇場,那兒已經有很多人。清湄説:“你呀!紮腳老太婆似的,好的座位都沒有了,早知道自己跑來,扔下你!”

    他們坐下來後,表演已經開始,首先幾條海豚竄出水面向大家跳水致敬。接着又跳圈、跳竹竿、親吻訓練員,在半空轉圈翻跟斗。它們向觀眾跳水告別後輪到海獅出場。海獅的皮又黑又滑,它們不只會演奏樂器、跳舞,還會倒豎葱、步行最後揮臂向觀眾表示再見。

    “他們又笨又蠢,竟然表演得那麼精彩。”

    “我們去海濤館!”偉航木然地説。

    海濤館裏只有些海象、海獅、海豚在睡覺,曬太陽。最有趣的是那些很小的企鵝,一共有十幾二十只。

    “很可愛,嗯!”

    “沒有什麼好看的,我們到海洋館。”

    “海洋館一共有幾層高,一定有很多漂亮的魚類。”

    “這是世界最大的海洋水族館之一。”偉航還是冷冷的,“水中有個珊瑚島,很漂亮!”

    “喲!很多魚,紅的、藍的、銀的、黃的、彩色的,還有七彩的,看那條紫色的,哪些是深水魚哪些是淡水魚我都弄不清,就是漂亮,就是開心!”

    “每種魚都有圖片介紹!”

    “拍照!”

    “這兒不準用閃光燈,黑黑的,拍不成。”

    “偉航,我看見海龜。哇!它是大食龜,吃了許多魚,那不是魔鬼魚嗎?體積倒不小。鯊魚,我一共數到四條。呀!真是深海奇觀。那一羣羣的小銀魚叫什麼?一堆就有幾十條”

    從海洋公園出來,太陽都下山了,偉航離開餐廳,就很少説話。上了車,偉航問:“到哪兒吃晚飯?”

    “我看得出你很不開心,因為我沒有答應嫁給你?”清湄忍了很久,他又冷又負氣,令清湄反感:“我一直不知道你心胸那麼窄,就算我不能夠嫁給你,我們也可以做個好朋友,何必給我面色看?”

    “我認為男女之間,只有兩條路可以走:一,結成夫婦。二,從此完蛋!”

    “我選擇第二條路,我們散了,如果你不方便請讓我下車,反正這兒有計程車。”

    “我送你回去,我不想人家説我沒風度!”

    “謝謝你的仁慈”

    回到家,亞倩迎了出來:“二小姐回來啦!我為你準備一件晚禮服和一件外出的便裝。”

    “兩件都不要,你為我拿件家裏穿的便裙。啊!我先要洗澡!”

    “二小姐不是要和胡少爺上夜總會嗎?”

    “吹啦!小氣鬼。告訴管家,我在家裏吃飯。”

    “今晚大少奶在家請客,老爺、太太都出去了!你回來”亞倩不敢説下去。

    “叫廚房替我煮碗麪,我留在四樓不下來,行了吧?”清湄一面上樓梯一面説:“今天我處處不受歡迎。”

    吃完晚餐,清湄在自己的房間裏看電視,按遍了四個頻道,連一個勉強可以一看的電視節目都沒有。她發脾氣關上電視:“星期六香港人不看電視的。”

    十點不到,她就上牀睡覺。

    星期一,江清湄接了霍比蒂一起上學。

    江清湄精神煥發,神采飛揚,雪白真絲束腳長褲,白真絲襯衣,腰間束了一條彩色法國腰帶,垂着流蘇。

    經過上次教訓,她不再穿平底鞋上學,今天她穿了一雙二寸跟的紅漆皮鞋,隨時用以對付史希文。

    學院門外,看見楊雅賢,他顯然在等候江清湄。

    “嗨!”江清湄舉手跟他打招呼,一面對霍比蒂説:“去看看史希文的車回來了沒有,我在這兒等你!”

    霍比蒂馬上往另一端走,江清湄來到楊雅賢的身邊。

    “你今天精神很好,人也特別標緻。”

    “睡眠充足,精神一定好!”

    “你看來很高。”楊雅賢看着她。其實,他想説:江清湄樣子漂亮,身材又好,一頭短髮,充滿青春氣息。但是,他始終不敢説。

    “五尺五寸(一米六五)。是那對鞋子作怪,看起來,我好想有五尺七寸高。”清湄略略提起皮鞋。

    “女孩子有五尺五寸高已經很高,我只有五尺十寸。”

    “下午有沒有課?”

    “有兩節,你呢?”

    “我知道下午有課,忘了有多少節。一點半你有沒有空?最好一點十分。”

    “那是午飯時間,你想我能為你做什麼事?”

    清湄笑一笑:“我想跟你談一談,在我們上一次一起吃飯的CANTEEN後面的那塊草地上見面,好嗎?”

    霍比蒂走過來,向清湄點了點頭。

    “等會兒見!”清湄跟楊雅賢搖搖手,便跟着霍比蒂走,因為她們要合力完成一項任務。

    吃過午餐,清湄對比蒂説:“我有約,上課見!”

    “你約了誰?楊雅賢?不會是史希文吧?”

    清湄用手做了一個手勢,跑出去了。

    到達草地,楊雅賢已在等候着,很緊張。

    清湄從皮袋拿出一個蘋果,遞給雅賢,她自己吃另一個:“你認為霍比蒂這個人怎樣?”

    “為什麼提起她?”他們一邊走一邊吃蘋果。

    “因為她是我的好朋友。”

    “她對人很好,很真誠!”

    “還有呢?其實,她很好看,五官端正,雖然戴眼鏡,但是她的眼睛很有神,眼型也不錯!”

    “是嗎?抱歉,我沒有留意。”

    “下次看見她,多看她幾眼。你是不是不喜歡她的眼鏡?我可以叫她配一對隱形眼鏡。”

    “戴眼鏡是她的自由,我沒有權要她為我改變什麼。江清湄同學,我不明白”楊雅賢有點迷惑。

    “你有權,比蒂喜歡你,你對她也有好印象,你們做了好朋友,那你”

    “你今天約我到這兒來,不是要討論我和霍同學吧?”楊雅賢開始擔心了。

    “是呀!你不喜歡比蒂嗎?”

    “我沒有喜歡她,其實你應該知道我喜歡誰?”

    “我知道。不過,我只想和你交個朋友,沒有想過要發展下去對不起,我把事情弄得一塌糊塗,我傷害了比蒂,也傷害了你。我想,我應該滾蛋!”

    他眼眶都紅了,好一會才説:“不要太責怪自己,你的出發點是好的。只是,感情不可勉強,正如我不能勉強你喜歡我一樣,霍同學是好女孩,但我不會愛她!”

    “有人告訴我,男女之間,只有兩個結果,要嘛就結成夫婦,否則感情從此完蛋。”江清湄苦笑一下:“真不幸,我又失去了一個異性朋友。”

    “我知道你不會愛我。但是,我仍然是你的好朋友。我只要看看你,跟你聊聊天,我已經很滿足了。”

    “你不恨我嗎?”

    “不!清湄,我可以這樣叫你嗎?”

    “當然,我們是好朋友嘛!噢!雅賢你真好!”清湄由衷地説:“其實男女之間不談戀愛,也可以做好朋友。星期六來我家吃晚飯好嗎?”

    瑪蓮娜跟着史希文到停車場,心花怒放:“讓我看看,最漂亮的一輛就是你的,在哪?”

    “在這!咦!怎麼矮了一截!”史希文跑前一看:“天!四條車胎都被人放了氣,全垮啦!”

    “這就是你的勞斯萊斯跑車,怎會這樣滑稽?”

    “我要是知道是誰幹的,我把他殺了。”史希文揮揮拳。

    “車還能開嗎?”瑪蓮娜用高跟短靴用力踢車胎。

    “這樣子怎能走?氣死人,我不跟你回家吃下午茶,你自己回去吧!”史希文叉起腰。

    “什麼?”瑪蓮娜臉一變:“我下午沒有課,我等了你幾個鐘頭,你就這樣打發我走?”

    “我又沒有叫你等我,我心情不好你還來煩我,你馬上走,否則我先揍你。”

    “蠻牛、魔頭!”瑪蓮娜走了兩步,突然又走回來:“我打電話回家叫司機開車來接我們。”

    “接你一個,這兒我還有事辦。”

    “車胎全沒了氣,這些事你不能做,通知車行,他們會馬上派人來辦妥!”

    史希文沒理她,拍了拍車走出去。

    校園裏,清湄和比蒂正準備離去。

    “喂!江清湄,不準走!”史希文跑了過去。

    “怎麼辦?”霍比蒂低聲説:“事發啦!”

    清湄站定下來,等着史希文,霍比蒂躲躲縮縮。

    史希文邊走過來邊説:“我的車胎是不是你弄垮的?喂,喂,還有你,霍比蒂。”

    “你不要嚇唬她,這件事與她無關。”江清湄把比蒂推過一邊:“你先走!”

    “那麼説,這件事與你有關。”史希文逼前一步。

    “請問,你的車停在哪兒?”

    “停車場!”史希文理直氣壯。

    “奇怪,停車場的車,都是教授、講師和助教的,你是個學生,怎能把車停進去?”

    “因為”史希文昂昂頭:“我的事不用你管。”

    “怎能不管?學校的學生,只有你一個人開車來回大搖大擺,還想用車傷人呢!”

    “喂!廢話少説,我的四條車胎是不是你放的氣?”

    “正是在下,如何?”清湄昂昂頭。

    “喲!你”史希文一手捉住她的手,“你好大的膽,竟然犯到我的頭上來了!”

    “你放手,在校園拉拉扯扯像什麼?好呀,華教授正向這邊來,華”

    “閉嘴!”史希文目露兇光:“否則我捏碎你的手骨,你跟我來!”

    史希文一直把她拉出校門,往前走。霍比蒂急得哭了:“史同學!你放過清湄吧!其實,是我做的!”

    “你們是蛇鼠一窩。好啦,已經離開了學校。江清湄,我問你一句你答一句:你為什麼破壞我的汽車。”

    “你為什麼要送我臭蛋?”

    “是我問你,不是你問我。”

    “剛才的話,就是我的答案。”

    “啊!報復。”

    “當然!有仇不報非君子。”

    “你不是君子,是婦人。”

    “反正是人不是禽獸!”清湄低頭看他的鞋。

    “你不用再打這鬼主意!”腿一揚,腳上是一雙白皮鞋:“你的高跟鞋攻勢使不得!”

    “你送我臭蛋,我放你車胎的氣,拉平。”

    “拉平你的頭!我車上有補胎器,你替我把四條胎補好,再道個歉,我就放過你!”

    “行!”清湄很爽快:“不過,我在氣孔裏都放了針,我這邊把氣打進去,那邊氣又出來了,結果你的名貴勞斯萊斯還是矮了一截。哈!怎辦呢?”

    “你找死,我饒不得你!”史希文用力握她的手,還要伸手抓她的頭髮。

    “放手!放手!”清湄叫着:“前面來了兩個警察我一喊非禮,你準沒命!”

    史希文回頭一看,馬上放開江清湄,他指住她:“江清湄你聽着,從今天起,你當心,你將不會有好日子過,今天算你好運!”

    史希文往學校走,清湄撫住手,霍比蒂為她弄好頭髮。她抽抽咽咽:“他剛才的樣子,好像要吃掉你似的,你還是向他道歉吧!我好擔心你!”

    “道歉已經沒有用。別哭嘛!我還沒有死。史希文這個人,不能向他低頭,要鬥就鬥到底,別的女孩子可以讓他,我可不能。”

    “連瑪蓮娜也很遷就他!不敢和他作對。”

    “瑪蓮娜是誰?這名字好熟!”

    “我跟你提過,她是社會學院的大一學生,開學的第一天人家就稱她校花。她不但漂亮,而且還很富有,她外祖父在美國開採石油,她的舅舅在白宮任高官,表哥在聯合國。她自己的祖父是這兒的名門望族,父親得過女皇頒賜勳銜,又是議員,投資許多生意,她母親是慈善醫院的副主席,她是個獨生女。”

    “你知道她的事可不少!”江家的司機已在等着,清湄和比蒂上了車。

    “她很囂張,人家跟她打招呼,她雙眼朝天,小鳳、美美都受過她的氣,我們幾個人都不喜歡她。不信下次你問詠詩。”霍比蒂説,“她整天帶着幾個人大搖大擺,大出風頭,聯歡晚會那天,她還上台唱歌呢!”

    “能唱,能不能跳?”清湄好奇地笑。

    “能!全能的。漂亮、富有、能歌善舞,還會潛水,一大堆追史希文的人,就只有她能夠追得上,聽説他們單獨看過電影,吃過飯!”

    “瑪蓮娜條件那麼好,她為什麼要追求史希文?”

    “美人愛英雄呀!史希文不單只是英雄,還是大學裏的白馬王子。”

    “但凡二十歲以下的男人都是白馬王子,無聊!”

    “你不覺得他很英俊嗎?六尺二寸高,還有深藍色的眼珠子呢!他笑的時候和皺起眉頭就最吸引人了,他呀”

    “要不要我替你做個媒?”

    “我?史希文。”比蒂指着自己的鼻子,眼鏡後面的眼睛瞪着:“你沒有弄錯吧!我和史希文是一個天,一個地,雪與泥呀!真是!我倒覺得你和史希文才是天生一對!”

    “別忘了我們的校花。”

    “誰叫你第一天趕不及來上課,有你在,校花她是做不成,説句良心話,你比瑪蓮娜漂亮,你是真的漂亮!”

    “漂亮還有真假?”

    “當然啦!你短髮一刷,一條牛仔褲已經很好看,你又不喜歡出風頭,牡丹花蓋在禾草下。她呢?要靠打扮,招搖,經常身邊帶着幾個人,很威風似的想引人注意。小鳳説:她是搽粉底、塗口紅。”

    “不會是血紅的櫻唇吧!”

    “那倒不敢,塗粉紅色的,還搽指甲油呢!也是粉紅色的,衣服呢!天天新款式!”

    “比蒂,你上我家裏吃飯吧!你叫呀叫的,你的家早就過了頭!”

    幾天下來相安無事,史希文並沒有採取什麼報復行動,霍比蒂為清湄鬆了一口氣。

    吃過午飯,清湄、雅賢、比蒂三個人在校園裏散步。

    “停車的事我查過了,車位本來是醫學院一個講師的。”比蒂多了兩隻眼,消息靈通。

    “那講師的車位給人佔了不開腔?”

    “講師太太的弟弟,在史希文爸爸的大機構內,是個中級職員,他希望步步高昇。”

    “啊!關係那麼微妙?”

    “清湄!”雅賢開腔了,“你不要和史希文鬥,避開他吧!他惹不得。”

    “長他人志氣,滅自己威風。”

    “他在學校勢力的確很大!”

    “我知道!他是香港教父。”

    “那和黑社會無關,他爸爸是個大慈善家,每年捐給學校的錢也不少,校方也很尊重他!”

    “校方尊重他爸爸,因為捐了錢,老子捐了錢,兒子就可以橫行霸道?!”

    “別忘了,學校的教授講師,也很喜歡史希文。”

    “他第一幅藍圖貼出來,的確畫得很好,單看那張圖還以為他是個書呆子,他和幾個人做PROJECT,他是組長,成績也很好。”清湄點點頭。

    “不但如此,四五月間,校方還會派他參加國際學生網球單打大賽,在運動項目方面,他還會不斷為學校增光。”

    雅賢細心分析:“你想,一個人家庭背景好,功課好,又是學校揚名的黃牌,學校偏愛他,教授以有此學生為榮,同學仰慕他,崇拜他,擁護他,那是必然現象!”

    “他給學校寵壞了,怪不得他那樣驕傲!”

    “他只要説一句話,馬上有人為他辦事,我不是他的對手,我不能保護你。清湄,你和他和解算了!”

    “有一個人,勉強可以和他拼一拼?”比蒂喃喃的。

    “生物系二年級的好像姓馮。史希文未進大學之前,他是學校的天之驕子,而且也是樣樣都很棒!”

    “清湄又不認識他,而且這個人也很驕傲,不喜歡交女朋友,天天練武術。”

    “練什麼武?”清湄越聽越神奇。

    “不是柔道就是空手道。他是師兄,我知道他的事不多,改天我有情報,再告訴你,現在我要上課。”

    清湄向他揮揮手:“雅賢人真好,就是膽子小。”

    “他是關心你,他不想讓你受傷害。清湄,聽他的話,休戰吧!”

    “他不犯我,我不會主動去跟他鬥,我來大學是念書,不是鬥智鬥力。況且,我們現在已經拉平了,也沒有什麼好鬥。”清湄看了看手錶:“上課了!”

    放學後,清湄從洗手間出來,就看不見霍比蒂。

    她到處找她,因為清湄答應比蒂,今天到她家吃她媽媽親手做的灌湯包,比蒂不可能先走掉。

    她到處跑,看見一個女同學:“你看見比蒂經過嗎?”

    “剛才她和永善、亨利一起走向練武室。”

    “永善、亨利是誰?”

    “一直跟在史希文後面的男生。”

    “啊!是他們,謝謝你。”清湄走了幾步,就感到不妙。平時霍比蒂和史希文他們根本不交往,三個人怎會走在一起?

    她馬上走向練武室,裏面靜悄悄的,她的皮鞋敲響地板,一下又一下。

    練武室太靜,恐懼感漸漸在心中升起,她的步伐越來越慢,突然一個人影由空中飛下,清湄看得眼睛都花了。

    “找人嗎?”很熟悉的聲音。

    她站着尋聲音一看,史希文喘着柔道袍,腰纏黑帶,赤足,站在闊大地毯的中央。

    “脱掉鞋子,上來。”

    “我為什麼要聽你的命令?”

    “你不是來救霍比蒂嗎?空着手回去?”

    “我去報警!”

    “理由呢?你進來練武室,是想練武,我邀請你切磋武技,是犯法嗎?”

    “我進來不是練武,是找人!”

    “練武室不是任人進進出出的。找人,可以。”他把手由後面伸出來,扔下一件柔道袍:“穿上它!我們玩幾招,學會空手道,不單可以防身,還可以強體!”

    清湄見形勢不對,馬上向門口走,誰知門口已站了四個穿柔道袍的女孩,她們雙手放在腿上一鞠躬:“請江同學多多指教!”

    他們一直把清湄逼向地毯,史希文站在上面,分腿而立,叉着腰。

    “江同學,請脱鞋子!”女孩子説:“要我們效勞嗎?”

    清湄心想,她進來是中計了,逃不掉的。既然逃不掉,為什麼不依他們的話,看看他們耍什麼花招?

    也許有危險,但史希文不可能公然殺人。

    於是,她脱鞋,走上地席,來到史希文的面前。

    “請穿上練武衣!”

    “不必!”清湄踢開衣服:“你到底要怎樣?”

    “你很有膽色。我想跟你研究空手道。”

    “我從未學過空手道,沒什麼可研究的。”

    “未學過空手道也沒關係,我教你!”史希文説着,右手搭住清湄的左臂,左手抓住清湄的右後肩。

    “你拉住我幹什麼?我喊”

    “在這兒喊非禮是沒有用的,人家會以為你是神經病呢!是不是?同學們!”他得意洋洋地問那些女生。

    “絕對正確!”

    史希文用右手把清湄的左臂向下一拉,左手把清湄右肩扯起,右手一壓,左手提升下旋,互相配合,清湄頭向下,臀向上,整個人被史希文摔在地上。

    她連呼救也來不及,前後只有二十秒。

    雖然有地毯,可是史希文那麼一摔,江清湄痛得連眼淚也冒出來了。

    她整個人仰卧在地毯上:“你”連話都説不出。

    “沒事吧!江清湄,我只不過鬧着玩,輕輕一摔,可沒有用出真力,你知道嗎?我是空手道三段,柔道四段,要是我真的跟你過招,擔保你躺牀一個月。”史希文拍拍手:“同學們,把江清湄扶起來。”

    四個女孩子走過來,江清湄用手擋着:“別碰我。”

    “我們走!”史希文向前一指,走進裏面去了。

    清湄擦去眼淚,撐着起來,可是渾身都痛。起來了,又倒下去,倒下去,又起來。

    就在這時候,比蒂又裏面跑出來:“清湄!”

    “啊!比蒂,他們把你怎樣?”

    “我一直在更衣室,永善和亨利看守着我,後來史希文帶着幾個女生進來,他們又説有笑,史希文形容你像跳生魚,給他摔在地上,你傷了沒有?”

    “我不知道,只是很痛。比蒂,你扶我回家!”

    “好的!”比蒂肥肥壯壯,扶起清湄並不困難。

    上車前,清湄千叮萬囑比蒂:“學校的事不要告訴我媽媽,她血壓高,我不想她為我而擔心!”

    “但是你渾身痛,伯母總會問的。”

    “告訴她我打球摔倒,相信躺一晚就沒有事。”

    但是第二天醒來,清湄仍然渾身痠痛,她只好通知比蒂代為請假,江子斌陪同女兒看醫生照X光。

    比蒂提早上學,找着史希文,他正在和一班男女同學在課室外的走廊説笑話。

    “史希文!”她撲過去,眼淚在她眼眶裏轉着。

    “嗨,早!四眼妹,發生什麼事?淚漣漣的。”

    “清湄都是你害的。”比蒂哇哇的哭了。

    “她怎麼了?”史希文到處張望:“她人呢?”

    “她不能來了,都是你害的”

    “我只不過跟她玩玩。”史希文拉住比蒂問:“她不是就這樣死了吧?”

    “你才死呢!”比蒂推開他:“她要是受了內傷,我第一個控告你蓄意謀殺。”

    “噢!你差點把我嚇死了!”史希文拍一下額頭,舒口氣:“她渾身痠痛不能下牀是不是?”

    “發生了什麼事?”瑪蓮娜走過來。

    “看江清湄挺棒的,原來是豆腐,昨天在練武室摔了她一下,她就起不來了。”

    “哪一個江清湄?”瑪蓮娜立刻追問:“幾年級?”

    “一年級新生,遲了半個月上課,還記得我的跑車矮了一截嗎?就是她乾的。”

    “原來是她乾的,好大的膽子,你剛才説一共摔了她多少次?”

    “一次,沒下重手。”

    “哎!你真是,為什麼不多摔她幾次,這種人不好好教訓她怎麼行?”瑪蓮娜大呼不值。

    “摔了她一下,她已經不能動,要是多摔幾下,他就此死去,我豈不是變成殺人犯?”史希文又面向比蒂:“四眼妹,不要哭了,你在我面前哭,人家還以為我佔了你的便宜。放心,江清湄死不了的。”

    “她受傷躺在牀上,你應該向她道歉!”

    “看情形吧!如果她一個月還不能起牀,我就送她一束玫瑰花。”史希文手一揚:“亨利、永善、朗尼、光明,我們去球場踢足球。”

    “我也去!”瑪蓮娜追趕着,跟在後面。

    “足球不是女孩子玩的,你煩不煩”

    比蒂下了課去看清湄,亞倩把她帶到四樓。

    “清湄,你傷在哪裏?”比蒂奔到牀邊。

    “照過X光,沒什麼事。下午睡了一覺,也不怎樣痛了。亞倩,你扶我坐起來,謝謝!比蒂,坐着也不怎樣痛,我相信明天可以上課了。”清湄對傭人説:“亞倩,送些點心上來。”

    比蒂把今天早上史希文和瑪蓮娜説的話告訴清湄。

    “瑪蓮娜這個人也真狠,我和她無怨無仇。”

    “你會不會把這件事報告學校?”

    “有什麼用?練武室是練武的,是我自己送進去,況且我又沒有受傷,無憑無證,學校也不會把他怎樣!這種惡霸,避開他算了。”

    “那豈不便宜他?”

    “他人多勢眾,我唯一能做的,是帶柄槍到學校。呯!呯!呯!把他殺了。但殺人要償命,為這種人犯法,值得嗎?比蒂,吃點心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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