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機場。
我焦急不安地站在機場大廳,死死地盯着那個出口,心跳快的要命。
“向葵,你這個樣子很傻哎。”有限地坐在椅子上的夏已爵拉拉我的衣服説,“坐下來啦,我給你聽一首歌。”
還沒等我做出反應,他就自作主張的拉我坐下,將一個金色花紋的耳機塞到我的耳朵裏。iPod裏傳來無比憂傷動聽的前奏,隨後歌手漫不經心的聲音響了起來——
我愣在他身邊。
“這首歌,叫什麼名字”我喃喃的問道,下意識地捂緊了耳機。女歌手動聽而隨意的歌聲繼續真真切切地飄入耳朵。
“《陽寶》,王菲的歌,好不好聽?”他注視着我,我拚命地點頭。
“這首歌就好像是為你量聲打造的一樣。”他説。聽了這句話,我的臉居然又不爭氣地紅成了小西紅柿、
就在這時,一個男人走到了我身邊。
爵恭恭敬敬的叫道:“爸爸。”
這是一個四五十歲的男人,濃密的發已經微染風霜,面容嚴肅,目光鋭利的樣子,卻自有一股翩然的驕傲氣質,特別是他一身黑色的HugoBoss頂級名牌西裝,更襯得他貴氣十足。
我驚得差點將耳機摔掉,慌忙站起來。本想要對這個陌生的男人綻放一個微笑,臉部卻僵硬的擠不出表情。
“我……”我乾澀地漲了張嘴,卻發出一個殘破的音。
“走吧,我們去咖啡館談。”夏已爵説,暗暗拉了拉我的衣角。
微微幽暗的氣氛。
眼前的白搪瓷杯裏裝滿了滾燙的暖棕色咖啡,我用銀色的勺子輕輕攪動,盯着中央的小漩渦出神。
我們三人坐在包廂裏,彼此都沒有開口,氣氛有些尷尬。
“向葵,你還記得小時候嗎?”爸爸和善地開口了,儘管和善,卻依然讓我感到陌生。
“出車禍後,我就失憶了。”我硬邦邦地説,回想到那不堪的往事,臉色開始泛白。
“呵,沒事啊。既然忘記了,那麼我來告訴你。”爸爸故作輕鬆地望着我,“4歲的時候,你很喜歡通信公園的小球前,你總是眼巴巴地站在一旁等別的孩子玩你了,就迫不及待地擠上去,緊抓着鞦韆不肯放手。有一會玩得太開心了,從高高的鞦韆上摔了下來,你搖搖晃晃地從地上爬起來,撫摸着鞦韆説:‘鞦韆鞦韆,我一點兒也不怪你,你不要自責哦,我真的一點兒也不疼,我們還是好朋友。’那奶聲奶氣的樣子可逗人了。”爸爸陷入回憶,嘴角的笑容變得柔和。
“5歲的時候,你迷上了動畫片裏的米奇,每次去兒童樂園玩都要尋找裝成米奇的大玩偶。米奇玩偶總是在遊樂園裏跑來跑去,你也跟着跑來跑去,所以經常是我們一回頭,小小的你就不見了。如此幾次之後我們就不緊張了,因為扮成米奇的叔叔總是把你送到‘兒童走失處’。後來我和你媽媽有經驗了,你一丟,我們就直接去‘兒童走失處’等着米奇叔叔把你送回來。”
“6歲的時候,你看了芭蕾舞劇《天鵝湖》,突然愛上了跳舞,發誓要做一個舞蹈家,總是穿着白紗裙在家裏跳舞,學着舞蹈家踮着腳旋轉,可是卻絲毫沒有平衡感,總是轉着轉着就咯咯笑着倒在我和你媽媽的懷裏,那是我們給你拍了很多照片,你穿着白紗裙,笑得總是很開心。”
我“噌”地一下從座位上站起來:“是,車禍的前一天我拍的最後一張照片,也穿着白紗裙,笑得那麼開心!”
爸爸的笑容凝住了。
我深深呼吸了一口氣,匆匆地説:“對不起,我要出去透口氣。”
我倉皇地逃出了咖啡廳,坐在台階上拚命地喘着氣。我不知道自己是怎麼了,那麼不配合,那麼僵硬,那麼彆扭,那麼強烈地想給爸爸難堪。我深深地呼吸着,調節自己的情緒,在台階上坐了好久好久,隨後無力地站起來,準備進去。
爵和爸爸卻從咖啡廳裏走了出來。
“我要走了。”爸爸説。
“這麼快?”我驚訝。
“還有一個重要的會議。”
那麼,爸爸是掐着時間趕過來看我的嗎?我的心中湧起一股複雜的情感。
不久,我們來到了機場。
“還有10分鐘就要登機了。”爸爸深情地看着我,“小葵,我還記得以前的你,那麼開心,那麼愛笑,想小公主一樣無憂無慮。可是現在的你,一點兒也不快樂。”
“我和你媽媽離婚後就去了法國。這些年來,我忙着打拼,拚命地想要在法國站穩腳跟,每天忙得要命,根本沒有時間去想其他的事。況且我換了所有的聯繫方式,與國內的親戚幾乎斷了聯繫,根本不知道你們怎麼樣了……可無論怎麼樣,小葵,你是我的女兒,我知道,你是恨我的。爸爸很對不起你,沒有撫養你,沒有和你聯繫,這麼多年來從來沒有露過面。我真的不是一個稱職的父親,可惜我連彌補的機會都沒有。”爸爸疲憊失望地笑笑,彷彿一下子蒼老了許多。
我沉默地站在原地,眼淚已經在心中流成河,臉上卻無動於衷。
爸爸看了看我木然的表情,眼裏僅有的光芒也黯淡了下去。
這時,機場裏一遍又一遍地想着催促乘客登機的機械聲音。
爸爸又勉強的笑了一下:“小葵,我走了……”他轉過身,朝機口走去。
我終於忍不住了。
“爸爸!”我大聲喊着,撲過去抱住了他,在他懷裏眼淚氾濫。
爸爸慈祥地撫摸着我的頭,眼眸裏也有淚光在閃動。
“其實我一直很牽掛你,爸爸。”我的聲音細弱蚊蠅,這樣露骨的表達自己的感情讓我很不好意思。
“以後爸爸會常常來看你的。現在我要回法國了。”爸爸又拍了拍我的背,“小葵,爸爸愛你。”
他放開了我,我拚命地擦掉眼淚,努力地對他燦爛的微笑。
我拉住爸爸的手,戀戀不捨地説,“你一定要經常回來看我。”
爸爸微笑着點點頭,朝我揮揮手,走進了登機口。
我也燦爛地朝着他揮手,卻在他的身影消失的那一刻,眼淚又情不自禁地掉了下來。
剛剛感受到了重逢的温暖,此刻又要體會分別的痛苦,這是多麼令人失望的事。
“好啦,笨蛋,不要哭了。”這時,一直在身後的夏已爵走了上來,為我擦掉眼淚。
我撲到他身上,眼淚又慢慢地流下來:“我很幸福,可是又好傷心。”
他拍着我的背,讓我在他懷裏任性地哭泣着,温柔地安慰我。
過了一會,我的情緒漸漸平靜下來。
爵玩弄着我向日葵色的長髮,説:“爸爸剛剛在咖啡館裏和我説,希望我們愛得更久一些,他讓我代替他給你温暖與幸福。”
“他怎麼知道的?”我驚訝。
“不知道,或許是我們的樣太過親密了吧!”
絲絲甜蜜立刻又包裹了脆弱的心臟。我破涕為笑米又蜷縮進夏已爵的懷裏:“爵,有一句話我一直想和你説。”
“什麼?”
“有你陪着我真好。”
(2)
這個月換位子,我做到了窗邊。今日是我最喜歡的陰天,無日光。
“向葵”菲菲在傻笑了一上午之後,突然曖昧的抱緊了我。
“幹什麼?”我警覺地望着她。
“我想去問繹年的電話號碼你和我一起去他們班的教室好不好?我害怕”
“呃?summer?”
她點了點頭。我不知如何是好。
“去吧!求你了!葵葵啊,你是我最好的朋友!”菲菲甜的要命的聲音軟到了我的骨子裏,我顫顫的點了點頭,及被他一把拉了起來。
“菲菲,你真的很愛summer?”
“那還用問?”他很乾脆的説,然後興奮地叫道,“到他們班了啦!”
高三A班
他走了幾步,突然又朝我跑來:“葵葵,我怕”
“你又想我做什麼?”我警覺的向後退,一臉見到壞叔叔的表情。
“求你啦,替我去要summer的號碼”
“不行。”我很乾脆地拒絕了他。沒想到菲菲的眼裏居然立刻用上淚水。
“我去,我去”
“嗯,那我在樓梯口等你”菲菲破涕為笑
我硬着頭皮走向高三A班
“小妹妹,什麼事”還未開口,聚集在門口的幾個學生就壞笑着問我
我原本準備好的笑容消失了:“我找人。”
“找誰啊?”一個矮個子男生問道,曖昧的貼近我。
就在這時,一雙手把我拉了過去,隨即,我跌入了一個散發着淡香的懷抱。
“妖精,你來高三部幹什麼?”
是夏已爵,我這才想起來他的教室也在這樓。他望着我,嘴邊是一個似笑非笑的清欠弧度。他從什麼時候起,我在他口中居然變成了妖精
我怒視夏已爵:“不準叫我妖精,我又不是很壞”
“好啦,不壞的妖精,你來高三部幹嘛?”不壞的妖精,虧這個笨蛋想得出來。
我不滿地撇了撇嘴,隨後又壞壞的笑了:“妖精當然是來勾引男生的啊”
看着他的瞳孔驟然變冷,我又急忙解釋到:“不玩了啦,是我的朋友涼初菲想要summer的電話號碼,可是又沒有勇氣直接來要,所以叫我幫他,我很善良吧?”
真是一個愛吃醋的小心眼。
“做人不需要這麼善良,你只要做個妖精就夠了。”他抓起我的一搓頭髮,準備撓我的臉。
“我自己去問,財不理你這個限制我自由的小氣鬼!”我打掉他的手,鼓着腮幫子向A班教室走去。
結果又被這個壞蛋給拽了回來。
接着他徑直走到了A班教室,用一如既往的冷淡語氣對那幾個壞學生説道:“把summer的手機號碼給我。”
好狂。我愕然地張張嘴,又拍拍臉。像傻子似地站在原地——爵不會被他們欺負吧?他看上去是一個那麼單純柔弱,冰冷蒼白的超級美少年!
出乎意料的是,那羣壞學生居然立刻換上了一副討好和軟弱的語氣
“是爵啊,你要summer的手機號碼幹嘛?難道對他感興趣?”一個男生曖昧的問道。
我匡當一下倒地,哼,我的爵看起來就那麼像同性戀嗎?
聽到那個男生的話,圍觀的女生竊竊私語起來。
“你們知道嗎?他對我們每屆校花的殷勤示愛都是愛理不理的呢!我就説爵王子不近女色,果然是對男生有意思啊,我要去我們學校的論壇發佈這個消息!”
……
“喂,聽好了,我不是同性戀,看清楚,我喜歡的女生是她!”夏已爵火了,一把拽過我,不悦的大聲説道。
眾人唏噓。
下一句他更是説得鄭重其事——
“都給我記住,向葵是我女朋友!”
冰冷的聲音,宛若冬日的霧淞,凝結在樹枝上,卻被初升的日光照耀得有些流光溢彩的暖意,直達我的心。
我低下頭,嘴角扯開一個小小的笑意。
卻在抬頭的時候,發現Summer不知什麼時候出來了,怔怔地注視着我,漂亮的眼珠裏閃過一絲失落。看見我望着他,又勉強回覆了笑意,對我點了點頭。
心中又充滿了強烈的愧疚感。
“手機號,是我向你要的。”我看着他安靜的眼眸,輕聲而侷促地説道。
他點了點頭,匆匆在淡藍色的信紙上寫好遞給我。
我們的手指在接觸到的一瞬間都停頓在了半空中,時間似乎都因此而停滯了。過了一會,我們的手才慢慢地縮回。
夏已爵突然抱緊了我,在我的頭腦還是一片空白時,他抬起我的下巴吻上了我的額頭。
“哇呀!”
“呵——”
在女生們的驚訝和倒抽冷氣中,我恍惚。
“她是我的,誰都不準對她有興趣!”夏已爵看着Summer冷冷地説道。
吃醋了嗎?這個可愛的彆扭小孩……我綻開了一個笑容。
就在這時,走廊那頭傳來一個憤怒而威嚴的聲音:“誰對誰有興趣?剛剛説什麼女朋友的人是誰?”
“老師老了!”學生們驚慌地叫道。緊接着,挺着啤酒肚的教導主任走了過來。
夏已爵猛地把我往身後一推。
“是我在説。”夏已爵坦然而倨傲地望着教導主任。
貌似眼裏的教導主任看見夏已爵,臉色爵案慢慢平和了下來:“你剛剛説對誰有興趣?”雖然在質問,卻不見了嚴厲的口氣。果然是有錢人家的孩子啊。我悲哀的想。
“我對繹年同學有興趣!”夏已爵説出了一句讓我噴血三尺的話。
圍觀的同學們竊竊地笑了起來。
“你對他哪裏有興趣?”
“他對我的一切都感興趣。”Summer面不改色地接了一句。
夏已爵露出了挫敗的表情,我也忍不住“撲哧”一聲笑了。
“你們這是在搞什麼?”
“沒搞什麼!”夏已爵説道。
教導主任終於忍不住了:“你們都跟我來,給我去辦公室寫檢討。夏已爵,真那你沒辦法!”
望着被教導主任揪走的壞小孩夏已爵和Summer,我無可奈何地微微一笑,朝樓梯口走去。
菲菲早就等不及了,看見我來,急忙撲了過來,準確無誤地多過我手中的鳶尾信紙。
興奮地掃視了一遍後。菲菲發出了一聲驚叫:“呀,葵葵,他寫東西給我!”
我探過腦袋。只見上面用簽字筆寫道:
“Dear:
MayLoveSurroundYou!
你要好好的。”
我默然,淡淡的笑了。
Summer,謝謝你的祝福。我會好好的,一定會,而且,你要好好的,我默默地想着。
“葵葵啊……”菲菲一臉激動地望着我。這是我才意識到,她認為這是Summer給她的字條。
“好啦,別激動了!幸福的傢伙。”我摸了摸她短短的碎髮。
“不是啦,我是想問……‘MaySurroundYou!’是什麼意思啊?”
我差點暈過去,這個英語白痴。
“就是説,親愛的,讓愛包圍着你吧!”
“哇!”菲菲一聲驚叫,像小鳥一樣飛下了樓梯。
我不急不緩地走下來,卻在樓梯轉角處猛地發現了“小桂圓”的身影。
“小桂圓,你怎麼站在這裏?沒有遇見菲菲嗎?”我驚訝。
“我一直在這裏,可是她卻根本不曾發現我,經過我身邊,也沒有停下她尋找幸福的步伐。”“小桂圓”酸溜溜地説道。
“小桂圓,你是喜歡菲菲的吧?”我小心翼翼地問道。
他一臉憔悴:“喜歡又如何,我和她只能是朋友,再向前邁一小步都不可能。”
“小桂圓”落寞地走了,我伸手抓了抓,卻只握住了一團空氣。
我笑了笑,算了,向葵,你還是做個妖精吧,愛情不是局外人可以干涉的。
就在我走下樓的時候,一雙白色的東南亞風情小拖鞋出現在我眼前,我帶着強烈的好奇心往上看。
“蘇……”我驚道,“你怎麼在醒江學校?”
“只有你們可以轉學,我就不能嗎?”她咄咄逼人地問我。
我咬住嘴唇,將指甲深深掐進手掌中:“你,為了Summer而來?
“是又怎麼樣?我就是這麼愛他,苦苦地追求他,卻敵不過你為微微一笑,這樣子很滑稽對不對?”蘇冷冷地望着我,漂亮的眼睛裏充滿了強烈的憎恨。
“你誤會了。”我皺眉。
“沒什麼好誤會的,為了Summer,我一切都做得出來!”蘇推了我一把,繃緊臉走上了樓。隨後,她又回過頭來冷冷地對我説,“向葵,你給我記住,Summer多愛你一天,我就會多恨你一天!你搶走了我最真愛的東西,我一定會讓你明白這種痛苦!”
她一甩頭,驕傲地走了。
“向葵,你給我記住,Summer多愛你一天,我就會多恨你一天!你搶走了我最真愛的東西,我一定會讓你明白這種痛苦……”
我空白的腦袋裏轟隆隆地重複響着這句話,蘇尖鋭的聲音刺得我耳膜發疼。
我扶着樓梯茫然地走下了樓,卻不知道應該幹什麼、了無生氣地坐在花壇變,我無意識地晃着小腿,麻木恍惚得有些分不清方向。
“裴牧牧,你站住!把我的PSP還給我!我新買的哎!”熟悉的好聽聲音,我下意識地抬起了頭,果然是裴凜藍,他在操場附近攔住了一個女生。
“我不要!我要把它拿去賣掉,誰讓你欺負我!”小小的女生不肯屈服。
“沐沐!我哪有欺負你啊?你最好了!快還給我吧!”裴凜藍哀求道。
“我——不——給——你!”裴牧牧細聲細氣地説到。
她也穿着醒江特有的女生校服。白色的襯衣加紅色的短裙,露出一雙纖瘦的腿,長髮用一個粉絨絨的愛心玩偶斜紮在腦後,看上去嬌柔可愛。
就在這是,裴凜藍朝我的方向看了一眼,他發現了我,驚喜地朝我叫道:“呀,向葵!”
他立刻丟下那個叫牧牧的女生,也忘記了PSP,朝我跑過來。
“你怎麼在這兒?”他問。
“我心情不好。”我呆呆地説道。
“心情不好?怎麼回事?”裴凜藍坐到了我身邊。
裴牧牧跑了過來,生氣地望着裴凜藍,漆黑的睫毛靈動地眨着,楚楚動人的眸子裏眼波流轉:“你,你這個大壞蛋!我要賣掉你的PSP,把你的寶貝全部賣光@我,我再也不理你了!”説完邊氣呼呼地走人。
“你女朋友嗎?挺好看的。”我淡淡地説。
“我女朋友?”他誇張地看着我,哈哈地笑了起來。
(3)
“怎麼了,我又説錯嗎?”我無辜的望着他,“第一次見面的時候,你也是把我的背影當成她的了吧?”
“的確把你當成她了。”她抿嘴笑了笑,可愛的像一隻小白貓,“可是,牧牧是我的妹妹啦,親妹妹!”
“呃!”我愣了愣,又想到了蘇驕傲憎恨的眼神,一抹苦笑逐漸浮現,“議案來是妹妹看啊,你真幸福。”
“有什麼幸福的!我罵她就算整了容也沒人要,他就開始發瘋一樣賣掉我所有珍愛的東西!”裴凜藍一臉深惡痛覺的樣子。
“你已經很幸福了,畢竟彼此只見沒有恨。”我平淡地説道
“向葵呀,你到底遇到什麼不開心的事情了?”裴凜藍問道。
這時,他的手機鈴聲響了。他像觸電般的跳了起來:“糟糕,我媽媽讓我放學後給她買東西,我居然忘記了,我得走了,不然她肯定饒不了我!”
他欲走,我拉住他的衣角,近似衰求地看着他:“喂,留下來陪我好不好?”
裴凜藍,你留下來,就留一會兒,好不好?只要一小會兒,一小會兒就足夠了。
愣愣的看着我,彷彿聽見了我心裏空落落的聲音,眼鏡清亮無比:“那,好吧”
我們漫無目的地走在學校的偏僻小徑裏。
有些乾枯的草葉一踩就碎,隨着刷刷的清脆聲響,瞬間變得支離破碎,破碎支離。
眼前有細小的微塵在白光的照耀下紛然舞蹈,給我一種不真實的錯覺,讓他美得仿若虛幻。
一時間我們都沒有開口。
“呃,夏已爵是你的男朋友嗎?”他先開口打破了寂靜。
我遲疑着點了點頭。
“什麼丫,居然被他捷足先登了。”他乾淨的眼鏡裏閃着意思埋怨,繼而又到,“
我一定要找他單挑!他上會打了我,我還沒反應過來他就跑了,太沒面子了!”
“你們以前就有單挑過吧?”我直接忽視前面“捷足先登”那句話。
“嗯。”
“為什麼?”我疑惑地問。
他遲疑了一下,蒼穹藍的瞳孔裏閃過一抹黯然的光:“這是一個不能説的秘
密”
“又不是在演電影。”我嘀咕
“好拉,我以後告訴你,現在時機還未成熟!”他捏了捏我的連,壞笑着像一直像偷了腥的小貓我心裏這麼想着,無意識地叫了出來“小白貓"
“呃,小白貓?是説我嗎?"他好奇的問道,眉毛微微挑起,睜大一隻眼睛,一副春光燦爛,單純無知的無辜表情.
我忍不住笑了
"總算是笑了啊!"他又捏了捏我的臉
我故意板臉,卻又忍不住漾開了笑容
"好啦,不管遇到什麼不開心的事,笑一笑,就讓它過去吧!我喜歡快快樂樂的向葵哦!"
"嗯!"我輕輕應了一聲.心中像像有柔和的春風吹過,留下清淺的温暖香息裴凜藍,這隻總能帶入給人快樂的小白貓突然他大叫了一聲,捉住了我。
"對了,把你的手機號碼給我我們的教室相隔太遠了,找你好不容易啊!"他故意委屈狀淚光閃閃地看着我。
我呵呵笑着掏出手機,他飛快地奪過去,按下他的手機號碼,儲存起來"好啦,儲存好了,以後我要天天騷擾你!"
我警覺地看了看那個新儲存的號碼,居然被存成了"最愛的凜藍"
"喂,我可沒説過你是我的最愛!"我笑。
"反正你心裏是這麼想的就好啦."他一臉自我安慰的表情。
我被他逗得又莞爾一笑:"好啦,小白貓,謝謝你這麼盡心盡力的表揚,和你在一起,真的好開心呢."
"真的嗎?"
"嗯."
那麼以後,請在幸福的時候,將我遺忘.在傷心的時候,第一個將我想起."
請在幸福的時候,將我遺忘
在傷心的時候,第一個將我想起.
多麼乾淨而美好的句子啊!
如同是從四葉草尖誕生的一縷清香,幸福得令人寧願終生沉浸其中。
4)
清晨,雲朵還惺忪着眼在天際半睡不醒,半抹初陽光線微弱,淺淺的白霧籠罩着一小段銀白色的街道。
我和爵慢悠悠地走在行人稀少的街道上,呼吸着清晨特有的清新空氣。
“好久沒見到已醒的哥哥了。”我安分地在他身邊繞來繞去
他牽住了我的手,不再放開:"是啊,我忙着和女朋友在一起,哪裏還有時間回家!"
我有些羞澀地紅了臉,靜靜地感受着他掌心的温度,在心中描繪着摸索過千百遍的他的手紋。
良久才回味過來夏已爵的話:"什麼?女朋友?"
"他的女朋友叫奈茶,他們很早之前就在交往了,不就奈茶來中國留學,哥哥才找藉口回中國的."
"哦?那你為什麼來中國?"
我一問出口,爵的臉色就變了,原本便蒼白的面孔彷彿在剎那之間升騰起微藍的疼痛火花,黑漆漆的眼珠裏露出小孩子一般迷茫無助的神情.
"爵,怎麼了?-我疑惑地問他.
"沒有怎麼."他虛弱地對我笑笑,兩三秒後,又恢復了原狀.
只是,他把我的手握的更緊了
他察覺到我的小動作,笑着將我擁進懷裏:"妖精,你只能是我一個人的."
"才不要."我矯正,"又不是沒有人要我!"
"裴凜藍免談,因為他有女朋友哦."他立刻杜絕掉我還沒冒出來的想法
我笑了:"你是説牧牧吧?那不是他女朋友啦,是他的親妹妹哦,就是他們自己不原承認."
他搭在我肩上的手驟然震了震,良久,他輕輕得"哦"了一聲.
就這樣磨蹭着,到教室的時候我差點遲到了,而且第一節課還是班主任的課!我鬱悶地吐了吐舌頭,在班主任嚴厲的目光下慢慢走進教室。
"你久以後就要迎來-醒江藝術周-了,有朗誦,唱歌,舞蹈,相聲等許多節目等大家報名參加,請同學踴躍一點."班主任平板地説道。
"葵葵,我有和Summer通話哦!”就在這時,菲菲紅着一張臉和我説道,捲曲的睫毛襯得她的眼眸楚楚動人。
“哦,他和你説了什麼丫?”我饒有興趣地問
“我們用自我推存的方式老參加!”班主任喋喋不休
“可是每一次接通,我又嚇得趕緊把手機給掛了!”
“呀,你這個膽小鬼!”我壞笑着敲了敲她的腦袋,“所以,也就是等於沒有通過話?”
“嗯”她可憐巴巴地應了一聲
“好了,下面請要參加歌唱秀的同學舉手."
聽到“舉手”兩個字,我和菲菲條件反射地即刻把手舉了起來.這是長久以來開小差練出來的好習慣。
"哇,你們瘋了呀!""小桂圓"誇張地叫到.於是我們抬頭,才發覺整個教室只有我們兩個人舉手。
“那麼向葵和涼初菲就參加歌唱秀吧。下面請想要參加舞蹈秀的同學舉手。”
這是我們才朦朧地意識到:我們要在醒江藝術周參加歌唱秀了。
“完蛋了!”我衰號一聲,"我是那種連唱字母歌也沒有人聽得出來是不是歌的人啊!"
(5)
這天早早就放學了,但卻輪到我值日,於是我打了個電話給爵,手機接通,那頭傳來一聲。
柔媚的巧笑
估計是,女孩子
"呃,你和誰在一起?是女生嗎?"我問
不啊,剛剛出教室,班上的女生在吵."
"哦"我應了一聲,“今天是我值日,你等我嗎?”
"不了,我今天有點事,你自己回去吧."
我又"哦"了一聲,正想問什麼事,那一頭便倉促掛了電話
奇怪
我望着手機中顯示的"通話結束",有些悵然若失,心跳突然變得好快,好像朦朧之中,會發生什麼事.
"向葵,你在磨蹭什麼?快去倒垃圾!"班長大人過來了。
我只好無奈地提着兩個垃圾桶,一搖一擺地朝學校西端的垃圾場走去。
垃圾場的不遠處是一大片綠藤架.不知道是什麼植物,繞着支架一路蜿蜒上升,密密麻麻,熙熙攘攘.下午的光線已變得柔和,光給每一片葉子都均勻地塗抹上一層半透明的色彩,細碎的光線從葉子與葉子之間的縫隙漏進來,投下變化莫測的蝶光花影,宛如仲夏夜的滿天星光在悠長的走廊上散播明亮。
走廊沉浸在夏日悠閒而微綠的明亮氛圍下因此也被醒江學校的學生稱為"明夏情人走廊"
我準備走進這條走廊,眼光卻溜到不遠處有一對情侶走過來。
心猛地一跳。
我拿着兩個垃圾桶飛快地躲到一邊。
是他嗎?潔白而妖嬈的眼神,嘴邊是永遠驕傲而淡定的冷色調的笑。
他們走了出來。
男生走在女生的一側,攬着她瘦弱的肩膀,無比親密的樣子。
我沒有看清女生的面容,卻在他們翩然而過的時候,清晰得看清了他如白玉雕琢成的肌膚,漆黑柔軟的髮絲,冰冷的黑色眼珠,微微慵懶的神情,一抹似笑非。
笑的高貴,一縷若有若無的香息——夏已爵
風中交織着微綠的佈景,我像看了一場很漫長的電影,卻沒有看清內容,沒有明白真相,甚至忘了過程與結局,到最後才明白,原來視覺混淆了我的思想,以至於不明白地受騙。
"向葵,好巧哦,我也經過這裏!"背後傳來歡快的聲音,到了我的耳朵裏卻如同被風吹散,聲音模糊得似不可聞。
我還徵在原地,回想這他攬着她曖昧親密的場面。
"向葵,你怎麼了?"
模糊的,被白光氤氲的殘破視覺中,出現了一張模糊得要命的臉。
我緩了緩,頭昏眼花,但我還是掏出手機,按下"1"號快捷鍵,這個最重要的人的號碼。
"向葵?"電話你的聲音試探地問道。
"夏已爵,我要你回到我身邊,現在,立刻,馬上."我幾乎是用了吼的語氣。
"好啦,乖,別胡鬧了,我晚上回來."
"那,你説你愛我!你説你愛我!"我的眼淚已經衝出了眼眶。
"我這裏人很多,很肉麻哎,好阿龍,我晚上再和你説!再見."我又倉促的孤傲掉了電話。
手機從我手裏無力地滑落。
我最討厭欺騙。
我最最討厭欺騙!
"向葵,你沒是吧?"那個聲音還在繼續問我,我卻忍不住蹲到地上,用手指遮住自己的臉。
夏已爵,我信任的夏已爵,我一廂情願的夏已爵,騙了我,耍了我,玩了我的夏已爵。
就在這時,一雙手託着我的下巴,將我的腦袋從膝蓋上拖起來。
我淚眼朦朧地望着眼前模糊的影子,揉了揉凝滿淚水的睫毛,又過了好一會兒,才看清眼前的男生——裴凜藍。
"夏已爵有別的女人了嗎?"他咬牙切齒,原本温柔的眼睛裏浮現出凌厲的神情。
我撲到他懷裏,緊緊扣着他的脖子,不讓他看到我狼狽的樣子。
他像安慰小娃娃似的安慰我:"乖啦,不要難過了!"然後把我攬到胸前,揉揉我的腦袋,又輕言細語地説道:"別去理那個死人了好不好?他很危險的,愛他你會受傷!"
後面的話我並沒有聽懂,但我依舊拚命的點頭,任由淚珠兒模糊了我的眼。
於是,看不見愛,看不見温暖,看不見一切。
於是,沒有光,沒有微笑,沒有幸福
裴凜藍温柔的用面巾紙抹去我臉頰上的淚。
我故意露出一個笑意,將所有的憂傷都放進心底,任由心被它們折磨得疼痛無力,然後故意用輕快的語氣説:"我需要發泄,帶我去玩好不好?通宵!"
"通宵?"
"通宵!"
(6)
我扣好安全帽,他開始發動摩托車引擎.
"轟——"
隨着爆裂般的啓動聲,我發出尖鋭的叫聲.
摩托車風馳電掣般地行駛着,坐在車上,我有一種心臟都在震動的酣暢感.
"去哪兒?"我大聲問道,夜風吹起我的長髮,刮到臉上是抽打般的疼痛.
"海邊!"
我不可抑制地發出一陣大笑,喃喃着"海邊、海邊",而後拋掉安全帽,放肆地唱起歌來。
"徘徊彷徨路前回望這一段
你吻過我的臉是百千遍
我去想終有一天夜雨中
找不到打算
讓我孤單這邊
一點鐘等到三點
那怕與你相見
仍是我心願
我也有我感覺難道要遮掩
若已經不想跟我相戀
又卻怎麼口口聲聲的欺騙
讓我一等再等
在等一天共你拾回温暖
情像雨點似斷難斷
愈是去想更是凌亂"
這是一首粵語歌,王菲的,我竟情不自禁地將它唱了出來,聲嘶力竭地唱着,將那些不快樂和憂傷全部椯進心裏面,關好門,麻醉自己,任由它們瘋狂的吞噬着生心中的血肉.
裴凜藍任由我發瘋,專心致志地開着車,時不時叫道:"再唱再唱!"
我哈哈大笑,揪着裴凜藍的頭髮讓他也來一曲,他死活不肯,於是我叫道:你不唱,我就從摩托車上跳下去!"説罷做出真要跳下的姿勢.
他被我嚇到了,趕忙答應,揚着嗓子唱到:"兩隻老鼠,兩隻老虎,跑得快,跑得快,老鼠沒有眼睛,老虎沒有尾巴,真奇怪,真奇怪."
我被他的歌聲和歌詞弄的放聲大笑,幾乎喘不過起來.
車駛過複雜的高架橋,駛過寬闊的馬路,駛過不停變幻的紅路燈,又駛過繁華的街道,妖嬈的七彩燈光打在我臉上.
不知過了多久,裴凜藍終於把車子停了下來.
繁華的夜色俯下身親吻着海的邊緣,海與夜色纏綿着混合在一起,形成濃郁的深藍.
強烈的海風促使着海浪此起波伏,在微黃的海邊路燈上聚集着淡灰色的飛蟲,幾乎要將原本便黯然無色的光芒完全遮住.
我將脱掉的鞋子拿在手中,走在海邊的沙灘上,將腳掌埋進沼澤般柔軟的沙子裏,漏油細沙按摩着我疲憊的腳指頭。雖然海風的味道有些淡淡的腥,但因為這個夜晚少見的濕潤,而變得清醒和涼爽起來.
"呼啦啦"的海浪聲有節奏地響起,暗黑的天際偶爾傳來一兩聲極頹喪的海鳥的輓歌,側頭望,飛鳥撞向路燈,前仆後繼地死亡.
我用一種事不關己的冷漠姿態旁觀.
而後放肆地奔向大海,想要隨着它的呼吸一起沉溺,卻被裴凜藍一把拉了回來,我沒站穩,摔在了沙灘上.
我笑了,"撲通"一下撲在他身上,把他也摔在了沙灘上.
他露出象牙色的潔白牙齒,眼睛微眯,想一隻超級可愛的小白貓.
然後我們並排躺着,笑着望向夜空.深藍色的天幕沒有月亮的點綴、星星的陪襯,像一望無際蒼涼而蕪曠的荒原,又如同冗長的電影結束後拉上帷幕,毫不留情地掩蓋了電影最終的影像.
"向葵啊——"他大叫道.
"嗯!"我也大聲應到.
空蕩蕩的海邊我們的聲音變得極其遙遠悠長.
"其實我想趁人之危."
我愣了一下,又呵呵地笑了:"弱國你想的話.不應該説出來的."
"那我都説出來了,該怎麼辦呢?"
"呃,涼拌吧!"
"這笑話聽好久了,真冷."
他捋開我的長髮,神情寧靜,手指落在我的眼睛、鼻子、嘴巴、脖子、鎖骨上
微暗的路燈下,他皎潔的面容宛如神秘的油畫。
隨後,他輕輕地將我壓在沙灘上,低下頭——
我"哇呀"一聲跳了起來,大叫道:"我不給你佔便宜啦,哪有這麼輕易就揩油的!"
隨後我向海邊跑去,一邊跑一邊回頭對他笑:"小白貓,來追我啊,追到了就讓你吻!"
"笨蛋,你怎麼可以和我比賽跑!"他在後面遠遠地衝我喊道,繼續快速的奔了過來,我尖叫着向遠處跑去,眼看他追過來,我住起一把被水親吻的微微濕爛的海沙,精確地砸中了他的臉.
"呀呀呀,變醜八怪了啦,向——葵!"説完他又張牙舞爪的奔過來,我進叫了一聲,可是他已經抓住了我的胳膊.
"你跑得好慢哦"他得意的笑道,"怎麼辦?你要被一個滿臉是沙的醜八怪佔便宜了."
我快速地蹲下來,抓起一大把泥沙抹在自己得臉上.
"現在我也是醜八怪了,你要佔一個醜八怪的便宜嗎?"
我邁開步子,準備在海灘上自由地奔跑,卻被他出其不意地攔腰一抱,我們雙雙跌落在沙灘上.
眼前是一張黑不溜秋而且髒兮兮的臉,小白貓變小黑貓了.
我"撲哧"笑出了聲.
他温柔地抹掉我臉上的泥沙,極其輕柔地撫摸着,然後,他的臉慢慢靠近.
我不由自主地閉上眼睛.
淡淡的呼吸傳過來,停留在距離我幾毫米的地方,卻又漸漸的遠了.
等了很久,那個意料中的吻已久沒有落下來.
我疑惑地張開了眼睛,發現裴凜藍正側躺在我身邊,含笑望着我.
"笨蛋向葵,傻瓜向葵,我才不喜歡趁人之危呢!"
海風颳過我們的臉,一種平靜的、微微憂傷的感覺淌過我的心靈。
大笑過後,瘋狂過後,在努力地掩飾自己的悲傷,在努力地刻意遺忘,還是不能,還是不能不想起你——爵,我喜歡的,討厭的夏已爵
"你知道我今天,為什麼那麼生氣嗎?"我問裴凜藍.
"嗯?"他示意我説下去.
"11歲的時候,我是一個很孤僻,很冷漠的小孩,大家都不喜歡我.那時我的姐姐蘇就是高高在上的女王她,很討厭我,她罵我是小笨蛋,在她家白吃白喝,既麻煩又討厭.所以大家都聯合起來欺負我.用泥巴砸我的臉,朝我的兩三吐口水,踢我,踹我。我總是任由他們打,把一言不發。直到有一天他們又打我的時候,一個女生跳了出來。她像瘋了一樣用石頭砸他們,把他們前部趕跑了,她叫段段。
“我已經忘記了她的真實名字了,我只是記得,她的小名叫段段,是請搬來的小鄰居,-段段,段段-我老是這麼喊她.她活像我的影子,我玩什麼她也玩什麼,我哭了她也陪我一起哭,我笑了她也陪我一起笑.她還送我高級的進口糖果.好吃的巧克力蛋糕,漂亮的蝴蝶髮卡.她陪伴了我整整一個星期,我們就好像真的連體了,到哪裏都是形影不離的.
"後來,我決定帶她去我的向日葵田.那片向日葵田很小,而且位置很隱秘.只有我知道它在哪兒,所以我把它看成我的私有天堂.我帶着她去看我的向日葵,驕傲地告訴她,-這些都是我的向日葵哦,以後是你的向日葵,-段段很開心,抱着我的向日葵地裏大笑,她對我發誓,那句話我至今還記得:‘向葵,以後你的身邊,一直會有的!’那天天氣很好,雲朵很白,光線充沛,我覺得段段像一個天使。”第二天,我就真真正正地接受她做我的好朋友,因為她真的好純潔,好可愛,好善良。我把向日葵傘從家裏帶出啊你,那把傘是我媽媽的遺物,我很喜歡,一直把它當成寶貝珍藏着。我的接機蘇熱衷搶奪一切我所喜愛的東西。呀早就想要搶我的傘,可是我死命地保護它,把它藏在我的牀底下,不給任何人看,哪天我把段段拉到一邊,偷偷地撐開刪。那把傘……你應該看見過吧?傘架是由透明的絲絨線做成的,傘面上是大朵大朵盛開的向日葵。我把它撐開是時候,段段就驚住了。我肚餓哦她説:‘以後這把傘就是我們的了。’段段歡呼了一聲,突然瘋了一般搶過我的傘,朝蘇飛奔過去。我迷惘地站在原地,困難者她獻寶似的奔向蘇,樂得手舞足蹈地叫道:-姐姐,我幫你搶到向葵的傘啦!你要把你的鑽石項鍊送給我哦!"
"蘇得意地笑了,她把脖子上的鑽石項鍊取了下來,掛到段段的脖子上,段段拉着蘇的手,朝不遠處的我笑.依舊是甜甜微笑,卻是我從來沒有察覺到的陌生與驕傲.我站在原地,愣了好久,而後瘋了一般朝他們撲去.我像一個小魔鬼,扯蘇的頭髮,摑段段的臉,朝他們吐口水,然後掐蘇的脖子,搶回我的陷入虧傘.我還在那裏向他們扔石頭,嘴裏罵着他們罵我的髒話.
"後來那羣男孩子趕來了,他們平日和蘇很要好,看見我欺負蘇和段段,也跑過來打我.他們拚命地擰我的胳膊,踢我,用石頭砸我.我拚命地叫着,詛咒着,我的力氣卻敵不過他們.但是我拚命保護我的傘,誰搶我就狠狠的咬誰.一個男耗子被我咬火了,向我扔了一塊石頭,那塊石頭砸在我的腦門上——"説到這裏,我自嘲的摸了摸腦袋,"就在這裏,鮮血瘋狂地湧了出來,鑽心的疼.我愣在原地,源源不斷湧出鮮血把我嚇傻了.我額後,蘇尖叫一聲拋了,大家也都四散奔跑,最後只剩下段段一個人.她驚惶地望着3我,我無助呵望着她,想要去拉一拉她的衣角.她卻尖叫着後退説:-不準告訴我爸爸媽媽!不然我就叫大哥哥們打死你!-然後飛快的跑了
"我站在原地哭了,媽媽下葬的時候我也沒流一滴淚,因為我失憶了,什麼都沒有印象,可是就在那一剎那,我哭了,從來沒有想到,所謂的友情,居然這麼狼狽地結束.我以為我向葵有人愛了,我以為我不再是孤獨的一個人了,我以為,段可以和我一起在葵花地裏唱歌跳舞,和我同撐一把傘説悄悄話.可是這一切都沒有了.這只是一場騙局,我像一個小丑,被他們刷得團團轉,如果沒有段段,或許我依舊會這麼沉默孤僻下去,但至少那樣,我不會如此痛苦不會體會到幸福降臨了一瞬間又悄然離去的滋味.
"我被砸傷後昏了過去,後來被大家發現送去了醫院,大概一個星期後我出院了,我第一個想的是向日葵田,我想去那裏告訴向日葵們,我的失望和難過,你知道發生了什麼嗎?"我又自嘲般地笑了,"向日葵全部死了,被人剪的剪,拔的拔,向日葵橫七豎八地躺了一地,那學向日葵瓣被人揉碎踩爛了,花盤裏的葵花子也被人用腳碾得粉身碎骨很顯然不是一個人的作為.我愣了,傻了,呆了,那一刻我甚至想和向日葵們一起死.我在毀壞的向日葵田裏坐了很久很久,而後,我冷笑着發誓:從此以後,我再也不會相信任何人,欺騙我者,死."
凜藍靜靜地注視着我.
"這就是我忍受不了欺騙的原因,"我也靜靜地朝他笑,"很美好吧?"
他沒有説話,我自顧自地繼續説:"我想找段段去算賬,可是她居然搬走了.她不負責任地給我帶來幸福,又殘忍地奪了回去;而給我帶來的痛苦,卻忘記收回.她像一滴水,在陽光下蒸發了.從那以後,我再也沒有她的消息,所以我才那麼討厭,那麼害怕被欺騙.也是從那以後,我再也沒有交過朋友,也沒有和任何一個人親密過.因為我明白了,想要不受傷害,就不要去深愛.包括現在的一些朋友,我都下意識地去牴觸他們走進我的心,我沒辦法,至少現在,我根本沒有辦法走出陰影,而夏已爵我不知道,或許,我不夠愛他."我自言自語."我沒有完全相信他,也無法強迫自己去相信他我真的不明白自己,自從遇見他,我的邏輯都顛倒了他的性格中有某些地方和我十分相似,這讓我們不由自主地相互靠近,彼此吸引可是,我卻不夠信任他,我害怕失去這一切我很迷茫,我甚至覺得這一切都是夢中夢,一睜開眼都會變為泡影/"
海上的天空是漫無邊際的深幽,雲朵在午夜的空中飄着,從黑藍的背景中顯現出潔白.
大塊大塊的,黯然而晦澀.
我伸出手指,不經心地憑空臨摹着大朵大朵貌似硬邦邦的雲朵,指腹一陣陣地鈍痛.
裴凜藍突然無助了我的手指,慢慢地把它們按在他的心臟部位.
"咚咚咚"的柔軟跳躍.
我知道,他在用"心"對我説話.
無聲的,卻無比甜美的一種語言.
我笑了.
我知道他都明白了.
"這些故事,你是第一個聽的哦,感覺很榮幸吧?"
我趴在他的胸口上,靜靜地閉上了眼.
"不行了,支持不住了,不過日出的時候,要叫我哦."
我好累了.真的好累了.
(7)
我沉沉睡去.似乎睡了好久好久.
海浪的聲音直擊柔軟的耳膜,心臟那個地方似乎卻了一個大口子,有些空落落的缺憾.
死亡的輓歌從四面八方奔來,進入空洞的心臟.
"向葵,醒醒,日出了!日出了!"我皺着眉頭沉湎在無邊無際的夢境中,被一盒清水般悠緩的聲音喚醒.
將眼睛裏\睜開一條縫,萬道霞光迫不急待得奔入我的嚴重.
我眯着眼從海灘上爬起來,揉揉眼睛,清晰地看見遠處淡藍色絲絨般的天幕,一輪紅日噴湧着朝霞,緩慢升起.
萬丈光芒染紅了海的盡頭.
海風似乎受到了感召一般,猛烈得颳了起來,被霞光親吻的海面在海風的催促下一浪接着一浪向岸邊撲打過來.
雲朵在晨光聖潔的浸染下,緩慢滲透出明媚的淡紅色.
朝霞在半空釋放出濃郁而柔和的攝擦拭,幻覺中似乎也唄附上了這中柔和奪目的紅色,瞳孔涼沁沁的.
只有在此刻,才可以充分地感受到自己的渺小.
我側頭望着裴凜藍,他正注視着眼前的一切.
"怎麼了?為什麼看我?"他感覺到我的注視,回頭莞爾一笑.
我微笑着搖搖頭.
慢慢得太陽已經完全升起,在漸漸散去的管轄中散發出無盡的霸氣光輝,將整片大海都染成了無比燦爛奪目的金黃.
這讓我想起了,日光傾城
"走吧,這已經不是剛剛那種温暖了而大氣的美了."我對裴凜藍説.
他好奇得打量我:"向葵,你的想法很奇特哎."
"或去是吧."我對他撇撇嘴角,莞爾一笑.
回到醒江學校的時候,大約8點,剛好趕上8點15分的第一節課.
我託着慢吞吞的腳步拖拖拉拉地上了樓,而後身體猛地一震.
夏已爵靠在我們班教師外面,背部以優美的姿態貼在走廊的白瓷磚上,低垂着頭,長長的劉海遮住了眼睛.突然,他像受到什麼感召,朝我這邊看過來——
那雙眼睛瀰漫着深海般的霧氣.
我下意識地往下跑,卻不料,纖細的手腕已瞬間被他牢牢地抓住.
他抓着我的手腕,被霧氣所瀰漫的眼眸中閃過一絲冰冷的光芒:"你昨天為什麼整夜未歸?"沒有察覺一點異樣的質問語氣.
突如其來的怒氣湧上心頭,我掙脱了他的手,仰着頭看他:"那又怎樣?"
他因我毫不畏懼而滿含怒氣的神情而一愣,問道:"你怎麼了?"
"這句話應該是我問你吧?"
"我怎麼了?"
"自己做的事,需要別人來解釋嗎?莫非我要自俄製惡你昨天的欺騙?"
我們的對話,居然句句以問號結尾.可笑!
我甩了甩頭,露出一個冷冷的笑容:"我去上課了."
"向葵!"他喊我
我沒有回答,大步的走進了教室.
義無反顧,不再貪戀僅有的温暖.
8)
翌日黃昏,暮色四合.
在班長大人的嘮叨下,我總算倒完了垃圾,然後背上書包準備回家.
腳步拖沓的慵懶聲音,嘴中叼着半片樹葉,將手插在口袋裏索取一點點温暖.
用如此散漫的姿態回到那個夢中夢去.
最後,我實在忍不住了,於是停下腳步,腳尖在地面畫了一個優美的弧度,直着身子回望眼神冰冷的酷酷少年.
"跟在我後面很好玩嗎?我可以讓你先走,等到你的背影消失後,在再接着走我的路."我對夏已爵説.
他抿着唇望我.漆黑的瞳孔裏凝結着一篇寒霜:"你躲了我一整整天."
我回過頭去,不再看他,用拖沓的不發走回夏家.
剛剛跨進門,他便從背後將我整個抱起.
我怒視他,大聲叫到:"放下我!"
他沒有理我,直接抱着我去了我的房間。
在他的手裏,我像一個輕飄飄的玩偶,似乎沒有任何力氣。
他把我摔在軟綿綿的公主牀上,繼而壓住了我,從上至下地望着我,眼神冰冷。
“哪天,我和她沒做什麼。”他終於明白我為什麼生氣,輕輕地説。
“終於承認了嗎?”我斜睨他微微笑。
“你不相信我?”
我依舊不屑他,譏誚地揚着笑意。
他放開了我,躺在我身邊,頹然無力地説道:”向葵,你一點也不信任我."
我躺在牀邊,不予理會,默默地閉上眼睛,任由思想一片空白.
他從身旁探過來,用手撫上我的腰,將唇放在我左耳邊,委屈的,斷斷續續的聲音傳來了:"你不愛我了嗎?"
含含糊糊的,像小孩子一樣的聲音.
我遲疑了一下,任由他用力地抱住我,那麼緊那麼緊.
"還是,你不夠愛我?或許,你根本已經不會愛了!"聲音,委屈的要命.
此刻的他極像一個撒嬌的小孩子,完全沒有了往日冰冷的姿態.
聽了他的話,我一震,像有一個熾亮的燈泡突兀地照亮了我心中埋藏的恐懼與陰影.心中的堅冰在毫無預兆的情況下詭異融化,取而代之的是一種不安與惶恐的感覺.
於是我換亂地去撫摸他的頭髮,將食指豎在他的嘴巴上.
"不要説這種話!"我想了想,又説,"如果要我相信,就告訴我真相."
"向葵,你會告訴每個個人自己的秘密嗎?"他突兀地冒出這麼一句
我噎了噎:"怎麼了?"
"不知道我不知道怎麼説,我要學着靠近你,習慣你讓我慢慢來好不好?不是不相信你而是,我怕失去你."最後的那一句話,他突然靦腆地壓低了聲音,以出其不意的輕柔姿態飄進我的耳裏.
防線一瞬間崩潰了.
他,就是我那個命中註定要劫吧
我把連邁進他柔軟的頭髮裏,輕輕地點了點偷,悶聲説:"笨小孩,我知道了,以後我一定不亂髮脾氣."
我願無條件地去嘗試着接受你,包容你.甚至,違背自己的原則也在所不惜.
因為我不想失去你——夏已爵,我不想失去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