Ⅰ.
「這是蘋果,很甜的。」尼祿舉着一隻漂亮的印度青,放在雪莉面前。
雪莉穿了一身粉西西超可愛的女僕裝,把臉扭到了與尼祿的蘋果相反的方向。在那個方向,對着她的是茲羅拉得很長的黑臉,不過這張臉也比尼祿笑盈盈的面孔看上去順眼。
她沒有忘記,她身上這套毫無品味可言的女僕裝,就是這個笑盈盈的尼祿殿下七手八腳給強迫換上的。
他強迫她穿上的東西還不止她一輩子都沒有想過會穿的女僕裝,在她的脖子上還戴了條用鎖鏈和他連接在一起的項鍊,兩個人相隔的最遠距離不能超過兩米,連上廁所和洗澡都只能一起去,僅靠一張不能合實的門來保證對方的隱私安全。
尼祿見雪莉對蘋果表現出驚人的抗拒,連忙把那隻印度青丟到了一邊,換了一大勺香草冰淇淋送到雪莉面前。
「冰淇淋,來張口。」
雪莉又把頭扭到了另一邊,尼祿毫不放棄,趕緊把勺子送過去,雪莉自然又轉向另一邊,想不到尼祿比她轉得更快,就這樣,雪莉一頭撞到了勺子上,沒辦法只能把那口冰淇淋吃了下去。
「好乖!再來一口炒飯,不吃主食可不行喲。」尼祿換上一大勺海鮮炒飯,又和雪莉展開了第三輪拉鋸戰。
一邊的茲羅終於看不下去了,拉長了臉衝他們道:「你們兩個煩不煩啊!每天吃飯都要吃上五六個小時,你們不累,我看得都好累呢!」
「唉……孤獨的人又在羨慕我們了。雪莉,我們不理他,繼續……來,張口。」尼祿不理茲羅,繼續用勺子喂雪莉。
雪莉倒被茲羅的話引出了一點點理智。想一想,這樣和尼祿栓在一起,被他餵食,和他鬥氣的日子也不知道過了多少天了,總這樣推推拉拉的,每一天都重複一遍,再真的抵抗也變成假惺惺情侶間的打情罵俏了吧。
她飛快地瞟了眼尼祿,他的笑臉和他送過來的食物一樣地可愛,雪莉心想既然躲不過就乾脆不要躲,不要再打情罵俏了!於是抬頭一口吃下不説,還主動大吃起來。
「咦?」
她的乖巧讓尼祿有點不適應,連忙摸了摸她的額頭説:「怎麼了?」
「我餓了!」雪莉頭也不抬,她深知在尼祿的面前,她想餓死自己是不可能的,誰叫他可以操縱時間呢?把她變成聽話的娃娃,迫使她吃掉一大堆東西,對他而言就是小菜一碟。
想到這裏她不禁又多看了尼祿一眼,這個原來是白色短髮現在是黑色長髮的超秀逗男生,畢竟是亞伯罕家族最強的男人啊。
納瑞娜的這個海底大泡泡整天都被奇怪的蔚藍光芒包裹,也分不清到底什麼時候是白天,什麼時候是黑夜。幫助雪莉計算時間的,除了標準的一天三頓飯還有累計時間超過5小時的吃飯過程,再來就是尼祿超準時的睡覺習慣。
他可以每天都準時準點地拖着雪莉,歡天喜地地向那張大牀跑過去。
不過他可以每天花5個小時逼她吃東西,2個小時逼她穿古怪衣服,還有1個小時和她消耗在洗手間的大門邊,8個小時緊緊地將她擁在懷裏讓她聽他可怕的鼾聲,卻一直沒有對她做最可怕的事。
為什麼不那樣做?
唯一的解釋,只能是因為他……
雪莉吃完東西,抬頭看了尼祿一眼,眼神交會的剎那,尼祿立刻高興地笑了起來。
他是真心喜歡我呢!
雪莉不知她是該高興還是傷心,人和人之間的緣分究竟是誰決定的,怎麼這麼有創意就把她和他安排在一起呢?
「啊!睡覺時分快到了!」尼祿也不知是從哪裏知道了時間,操過一張餐巾紙把雪莉的嘴巴擦乾淨的同時拉着鏈子把她拽了起來,不顧茲羅可怕的表情向浴室衝去。
「今天可以一起洗澡了吧,雪莉寶寶?」他一如既往,不放棄地腆着臉問。
「你想都不要想!」雪莉立即從被人愛慕的微妙情愫裏恢復過來,一如既往不放鬆地板着臉回答。
「唉……你什麼時候變心啊?」
「這個問題你問了無數遍了。」
「可是我真想知道啊。」
「不可能!」
「這個答案你也説了無數遍了呢,你不覺得我好可憐嗎?」
「你……」
「算了,一起洗澡來彌補吧。」
「渾蛋!」
……
茲羅看着兩個人拖拖拉拉地往浴室移動,再次壓抑不住胸中的怒火,衝過來一把扯住那條聯繫着尼祿還有雪莉的項鍊,把他們兩個都揪了過來。
「尼祿,你成熟點好不好,卡斯蒙陛下來信説蒼御零他們已經知道這個女人在這裏了,沒有幾天他們的船就要到達這裏,他們隨時有可能出現在我們面前!」
「這個我知道。」尼祿從他手裏把鎖鏈爭奪回來,習慣性地將雪莉保護到身後,説,「多謝你複述一遍,不過我的記憶力還沒有退化到前幾天發生的事就記不住的份上。」
「那你還有心思和這個女人打打鬧鬧?」
「我哪是和她打打鬧鬧啊?」尼祿臉一板,挺過身非常嚴肅地對茲羅説,「你要搞清楚,我現在絕不是和她打打鬧鬧。」
「那你在做什麼?」茲羅不禁被他的表情嚇到,怯生生地問。
「哼!」尼祿挺直了腰,耀武揚威地答道,「我在進行一場驚天地泣鬼神丶跨越種族姓氏丶轟轟烈烈的現代版羅密歐與朱麗葉之戀!」
茲羅只想給他的臉來一腳,真不知道這個脱線的傢伙是怎麼做到族長的寶位的。
「哎呀……」尼祿看到茲羅一臉黑線的樣子,似乎也動了惻隱之心,拍了拍他的肩膀,神態慈穆地説,「你不要擔心,我會準備好一切的,我不會兩次輸給同一個人,哪怕那個人是蒼御零。再説從小到大不都是我罩你嗎?哥哥,我不會讓你被人傷害的,放心啦,會讓你麻木的小心臟堅挺到被某個倒黴的女人融化的那天為止的。」
「滾!我才不要你費心!」茲羅一掌打開尼祿的手,橫了他一眼,準備繼續對他説「我是擔心你完不成任務,不能為卡斯蒙分憂」之類的話。
沒想到尼祿在被他打開的剎那就收回了他的惻隱之心,把茲羅從親生哥哥又劃歸回了可以被忽略的陰影區域,繼續和雪莉展開了他們兩個旁若無人的洗澡拉鋸戰。
「今天就一起洗嘛!都5天了,我還搞不定你,會被人家看扁的!」
「才5天,我就服輸了,還算什麼好女人!」
「好女人在浴室裏也會變成壞女人的!我不會因此嫌棄你的,我可以對天發誓!我尼祿……」
「不去,你説什麼都不要!」
「乖!我愛你,雪莉大人。」
「我聽不見!」
……
茲羅一個人站在角落裏,似乎聽到秋風掃落葉的聲音,事情怎麼會演變成這個樣子?快派一個天神來把這個神經弟弟收走吧。
Ⅱ.
尼祿凝聽着雪莉的呼吸聲,當那些聲音變得舒緩之後,他抬起手在空中畫出一個大大的圓。
圓之中立即浮現出時間的指針,時針指向3,是午夜3點了嗎?錯,是中午3點。
尼祿笑了笑,整個泡泡王宮內一片寂靜,連茲羅都睡着了吧。連茲羅的時間鍾都被打亂了,他就知道會這樣。在沒有太陽作為時間指標的海底,掌握了時間的人就能輕易改變其他人的生物鐘,這對尼祿而言簡直是小菜一碟。
他悄悄打開自己脖子上的鎖,從雪莉身邊滑下去。牀上的雪莉,鮮紅的嘴唇微微開啓,過於短的裙子和牀單摩擦捲上去露出了她漂亮雪白的大腿。
尼祿看着她,禁不住抬起手想要去摸摸她,可是他知道雪莉是敏感的,只要他摸了她她就會醒過來,這是長期訓練的結果,也是身為族長的必要條件,所以他忍住沒有讓手落下去,而是那樣蓋在她的身體上方,保持着非常短的距離,緩緩地撫了下去,那一段若有若無的距離看上去無比憂傷。
他不敢讓自己再看她,其實他比卡斯蒙還要害怕,害怕自己會越來越不受控制,越來越沉淪其中,那結果是可怕的。
當你醒過來,發現你最愛的人都因為我而消失了,你會恨我嗎?你一定不會再對我微笑了吧,雖然你從來就沒有對我微笑過。
「呵呵……」
他佩服自己居然笑了出來,他沒讓笑聲驚醒雪莉,毅然轉身,走了出去。
「啊……唔。」
茲羅從睡夢中驚醒,睜開眼看到尼祿摀住他的嘴,正騎在他的身上。
「你要幹什麼?」茲羅用眼睛問他,他的突然造訪讓他毫無準備,大驚之下居然生出了幾分害怕。
「小聲點。」尼祿在他耳邊説了這三個字後,鬆開手,調皮地一笑,道:「是時候為迎接蒼御零大人做些什麼了。」
「啊?」茲羅還有點沒有夢醒,尼祿卻已經跳了下去,拉伸着手臂準備大幹一場了。
這就是那個和我從一個細胞分裂出來的弟弟啊。茲羅瞧着眼前的尼祿,不知怎的腦袋裏響起了這樣一句話。
「你準備怎麼幹?」茲羅爬下來問他。
尼祿抬着頭望着頭上透明的水之天頂,完全屏蔽陽光的薄膜外是藍得發黑的一層,零星有閃着綺麗螢光的魚從那裏遊過,一閃一閃的,就像夏日田間的螢火蟲。
忽然間,尼祿垂下頭,臉上的笑容沒有了。
「茲羅,你有沒有想過其實這個地球並不需要我們。」
「啊?」茲羅確實沒有聽清他説什麼。
「沒什麼。你聽我的命令做就好了!出發!」尼祿厭惡地皺了下眉頭,轉身沿着珊瑚森林中的小路向前走了過去。
此時,印度洋寬廣的海面上,烈日籠罩着一切,發白的太陽讓海面都染上了一層金屬的光澤。
海砂站在船邊,努力凝聽着那些虛無縹緲的聲音。
「□……啵……□……」
欄杆另一邊的海琴也表情焦急地望着前方無垠的大海,印度洋與太平洋交匯處的海底大泡泡,那究竟是一個什麼地方,究竟又在哪裏?
他們已經在海上行駛了這麼多天,雖然以最快的速度前進,但從北極到太平洋板塊之邊,這段距離幾乎是橫穿了四分之一個地球啊,又怎麼會那麼快到達。他再心急也只能將那份思念暫時深埋,除了向天神祈禱外什麼事都不能做。
「哥哥。」
「啊?」
「你看那邊的雲好漂亮。」海砂眨了眨眼睛,努力向他擠出一個甜美的笑容。
可惜海琴看也沒看,回答了一聲:「嗯。」又埋下了頭。
原來有人吵架是件快樂無比的事,海琴忽然間覺得連跟海砂説話都很累了。
噗!
突然間從海面上傳來的噴水聲,讓心神不定的兄妹倆都小吃了一驚。
噗!
又是一聲,一道雪白美麗的水柱伴隨着噴水聲,幾乎緊貼着船身飛濺起來。海砂連忙跑到那邊船欄杆邊,抱着欄杆探出身去望。
噴水之後,海面下一隻巨大的生物,劃出一道優美的深藍弧線優雅躍出,在青藍的天空中擺開碩大的心型魚尾,將白色的水花撒了海砂一身後,又重新回到海水中。
鯨魚,是海中最美最大的生物鯨魚。
不遠處又有一條鯨魚從容躍起,噴出一道噴泉的同時讓它優美流線的身體在空中慵懶地打了一個翻身,再落下去,一片淅淅瀝瀝碎水晶一樣的水花。
海砂背後又有噗噗的噴水聲傳過來,她忍不住叫了出來:「是鯨羣!我們遇到了遷移的鯨羣!」
「鯨羣?」海琴走到她的身邊。
世界上最大的生物,海洋里路線最長的生命之旅,便這樣不期而遇地在他最為迷亂的時刻與他相遇了。
自然的動魄之美,將他也暫時吸引了過來,心裏的憂煩似乎被它們帶走了許多。而此時,他身邊的海砂突然恍然大悟地尖叫了起來。
「啊!這個聲音,我知道了!這個聲音是什麼?」
Ⅲ.
「啊?」
海琴來不及問,海砂就驚喜地衝回了船艙。
她手忙腳亂地打開電腦,搜索出太平洋生物實驗室的網站,在那個網站裏她記得記載了很多種鯨魚的叫聲。
有駝背鯨丶長鬚鯨丶太平洋藍鯨還有大西洋藍鯨,等等等等。她一個又一個打開那些鯨魚叫聲的音頻,一個又一個拿它們與零之冰山裏錄下的音頻做比較,都不對。
駝背鯨丶長鬚鯨丶太平洋藍鯨和大西洋藍鯨和她手上的音頻都不對。
她又一次點開了一個音頻,突然她的瞳孔隨着音波的浮動擴張了。
「□……啵……□……」
簡單的呼叫聲迴盪在幽深廣袤的深海里,寂寞而憂傷,正是這個聲音。
零之冰山裏的聲音,第七啓示的答案正是這種鯨魚的聲音。
她連忙將那種鯨魚的名字輸入了搜索引擎。
電腦上立刻彈出了許多新聞的片段。
……
在太平洋浩瀚的海洋深處,有一種獨特的生物一直在有節奏地發出聲音,儘管它聽不到任何回應。
12年,它獨自在海洋裏歌唱了12年,這一種孤獨的52赫茲鯨魚……
1992年,美國海軍在太平洋北部地區用監控敵國潛艇的錄音設備記錄下它發出的聲音,它的頻率與眾不同,只稍高於可記錄的最低音階,所以該鯨魚也被稱作「52赫茲鯨」。
……
獨自歌唱的52赫茲鯨魚?這就是第七啓示的答案嗎?
海砂又點開了幾個網頁,越來越多的信息似乎堅定了她的猜測,不過她卻不敢立即把她的發現告訴其他人。接連的失敗中累計下來的失望感,讓她天生的勇氣都變得微薄了。
她猶豫着繼續點擊着網頁,看到的都是重複的信息,可就是不敢下決心確定自己的判斷。
忽然,有異樣的氣味終止了她混亂的思緒。
她皺了下眉頭,合上電腦,走了出去。一出船艙更濃烈的味道立即刺激得她鼻腔發酸,欄杆邊的海琴正低着頭看着船身下的海面。
海砂也走過去,低下了頭,然後她便看到了異樣的氣味之源,一股鮮紅的海流正迎着船頭向他們撲過來。
「這是什麼?」海砂摀住鼻子,眉頭自然地皺了起來。
船艙裏研究海圖的零和透聞聲,也跑了出來。
一線深紅色的海水從不遠處的海面不斷地向他們湧過來,擊打在船身上,掀起一排粉紅色的浪花。
伴隨着深紅色的海水,一股混雜了海風的惺鹹味道的怪味湧入所有人的鼻腔,那是一種類似於曬乾的魚和放太久的西瓜混合在一起又惺又甜又臭的味道。
零深吸了幾口帶有特別味道的空氣,忽然他看到深紅海水的一端,一條懸掛着某國國旗的捕魚船出現了。
他明白過來這種味道,還有這些紅色海水是怎麼回事了。
「捕鯨船嗎?」
海砂望着那條離他們越來越近的船,問身後的零。
零不想説謊,將手搭在她肩膀上算是肯定了。
海砂不敢相信船下的這些紅色的液流,就是剛剛那些伴隨在她身邊帶給她快樂的美麗生物的血。
海砂望着那條鉛黑色的鋼鐵大船,看到一隻長而尖利的魚槍從船上射了出去,扎入海水,不一會翻起一片浪花,一隻體態修長精靈一樣的鯨魚被魚槍刺中從海水中痛苦地騰了出來。
船上的人似乎並不急於收起長矛,鯨魚被矛刺傷也沒有立即地死去,而是繼續跟隨着它的同伴向前努力地遊。它越是努力,鮮血就越是迅猛地從它背後的傷口裏湧出來將海水染得更紅,可是它還在遊。因為從生下來的那刻起,它就相信只要努力游下去就沒事了,前面是蔚藍的大海,自由豐饒的大海,可以治癒一切的大海。
但是這一次,捕鯨船跟着它,慢悠悠地在它身後前進,他們就是在等它遊,不停地努力地往前遊,直到鮮血流光,筋疲力盡,失去生命。【天哪!好殘忍啊!!!】
「不要!」
Ⅳ.
海砂望着遊動的鯨魚,彷佛自己已經變成了它,身體劇烈地痛起來,痛得呼吸都困難了。
它還在遊,不停地往前遊。海砂忽然聽到了笑聲,來自於捕鯨船上的人們的笑聲。那笑聲太殘忍了,她痛得快要崩潰。
「不要!不要再繼續了。」
「不要再繼續了!」海砂摀住頭撕心裂肺地大叫起來,身體變得不受控制,熱得難以忍受,好像有好多好多的力量需要發泄出去。
「阻止他們!」海砂高聲咆哮道,頃刻間驚叫聲還有海水的咆哮轟鳴之聲,淹沒了她的耳朵,她的身體。她的身體爆炸了一樣,捲進了旋流的中央,失去了軸心地瘋狂旋轉。各種各樣雷鳴一般的響聲幾乎要將她撕開碾碎,但轟然間那些聲音一下子都沒有了。
世界變得一片黑暗,寧靜無比。身體裏的能量似乎一下子被掏空了,十分地舒服,海砂的意識也變得越來越模糊,隱隱約約能聽到劇烈的風聲和同伴們嘈雜的呼喚聲。
「海砂!海砂!你做什麼?」
「海砂!海砂!停手!」
「海砂,不要……啊!」
「海砂!」
海砂不知道這是怎麼了,身體外似乎發生了非常可怕的事情,而她的身體卻沒有能量地沉睡了過去。
「海砂……」
「海砂!」
過了好久,她聽到零在呼喚她,睜開眼睛,一滴鹹而澀的海水打到了她的眼球上,疼得她猛眨眼。她揉着眼眶再睜開,模模糊糊地看到零一身濕透,蹲在她身邊,目光温柔地抱着她。
「零?你怎麼了?」
海砂問着坐起來,才發現她所在的夾板也是濕得一片狼藉,就像才從颶風中心逃出來一樣,到處都是碎裂的桅杆碎片和剝離的白色夾板漆。
「這裏怎麼了?」
再看同樣圍在她周圍的海琴和透,也是全身濕透。甚至透的衣服都給風颳破了,釦子全部都沒有了,頹廢地敞開,露出來的皮膚也顯出被水長久浸泡過的微微皺褶來。
「你不知道發生了什麼嗎?」零問她,眉間有疑惑和擔憂的神情。
「我?」海砂擺了擺頭,她的大腦就像被什麼東西清洗過了一樣,一片空白。她努力地去搜尋她的記憶,才勉強記起來,捕鯨船還有受傷的鯨魚。
她正要問零那頭鯨魚怎麼樣了,零就抬起手指向了前方對她説:「如果你真的什麼都記不起來了,就看看那邊吧。」
「啊?」海砂隨着他指的方向轉過頭,兀然間心臟就被人緊緊攥住了。一朵鮮紅的火燒雲籠罩在她面前的黑色洋麪上,火燒雲的中央一條殘破的黑船遺骸隨着海浪一上一下,向遠離她的方向越漂越遠。
「那是什麼?」
「那原來是一條捕鯨船。」
「捕鯨船?」驚慌失措間,海砂已經緊緊地抱住了零,因為她看到在那具船的遺骸旁邊,海面上還漂浮着許多黑色的小點。她看不清那些點,當然就不會知道在那些點裏面哪些是船體的碎片,哪些是船員的屍體。
「怎麼會?這……」海砂抬起頭看了眼零的表情,明白過來,「這都是我做的嗎?是我剛剛做的嗎?我剛剛似乎釋放了能量,還是從未有過的巨大的能量,我的能量製造的結果就是這個嗎?」
「嗯。」
零知道很多事是無法隱瞞的,只能照實告訴海砂:「剛才,你突然尖叫,然後你舉起手,天空突然被黑雲遮蔽,雲團中一個巨大的旋風降臨海面,立即讓海水沸騰起來,翻騰起了幾十堵近百米高的巨浪撲向那條捕鯨船,頃刻間,它就被巨浪撕碎。等我們的船從狂風和巨浪中掙脱出來的時候,再看到它就已經變成你現在看到的那個樣子了。」
「我?是我?」海砂凝望着海面,忽然發狂地揪住零的手,雙眼通紅地問了出來:「那些船員呢?船上的那些船員呢?」
零沒有回答,身邊的透也別過了臉去。
海砂明白了,連鋼鐵製造的大船都能夠輕易地被摧毀的力量,怎麼是普通人可以承受的。
她殺人了,很多很多的人。
她的力量不該是這樣的,還是她從來沒有了解過自己的力量,從未了解過真實的自己。
海砂搖晃着身體站起來,走到船邊。狂風過後的海面顯出一種死亡的寧靜,遠方的火燒雲豔紅如血,黑色的船骸漸漸被黑色的天際線吞沒。
「不該是這樣的!我不要這樣,這不是希望女神!這不是希望女神!」海砂哭着喊出來,「我不是希望女神!我不是希望女神!我沒用……一點用都沒有……」
「海砂!」零走過來抱住了她的肩膀。
海砂搖晃着身體從他懷裏掙脱出來,嘴裏不能停止地哭泣:「不要説,我什麼都不要聽!什麼都不要聽!不要……」
「□……啵……□……」
「不……」海砂猛地抬起頭來,耳邊聽到更清晰動人的一聲:「□……啵……□……」
52赫茲鯨魚,是那種孤獨的52赫茲鯨魚的歌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