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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驚天憾地孤渺六絕

    草原上,小妮子拉着小混和小刀二人,湊趣地幫忙趕着牛羣。

    晨曦微現的黎明時分,放牧的眾人在望五爺和數名領頭人員的率領下,騎着一匹匹高壯的大馬,分散成口袋形的隊伍,將上千頭的牛羣!——script主義的進步冒充為普遍的、永恆的進步,鼓吹資本主義“和script——,緩緩趕往有水源的草地。

    牛羣此起彼落的“呣呣!”哞叫,牧人們在牛羣揚起的塵沙中高聲吆喝答叫。

    望五爺居中,小混和小刀在他的右手邊,小妮子則在他的左手邊,其中還有六、七名人手,跟隨於兩側。

    望五爺毫邁地呵笑問:“小混,第一次參加趕牛,覺得如何?場面頗為壯觀吧!”

    小混興奮道:“壯觀極了,真令人有種熱情澎湃的感覺。”

    小刀突然“噗哧!”的脱口一笑,原來他聽到“澎湃”二字,又聯想到小混為望四爺治病時,精彩萬分的形容。

    望五爺微笑道:“怎麼回事?小刀,有什麼不對嗎?”

    小刀乾咳兩聲,保留道:“只是想起四爺罷了。”

    驀地,望五爺放聲哈哈大笑,原來他已聽聞過望大爺轉敍當時現場的情形。

    良久,望五爺喘笑道:“小混,你的醫術可和你的形容詞一樣高明,聽大哥説,四哥服了你開的藥,立刻止住翻騰的一瀉千里,是不是?”

    小混眨着眼,嘿笑地點頭。

    望五爺好奇道:“難得你年紀輕輕,就有此等醫術,可是跟誰學的?”

    小混輕笑道:“我爺爺。”

    望五爺“喔!”的點頭,又道:“憑你這身醫術,已經足以懸壺濟世,你有沒有興趣留在這附近開業呀?”

    小混故意溜了小妮子一眼,語含深意道:“不但有興趣,而且興趣大得不得了,不過……”

    他故作無奈地嘆息道:“我的俗事未了,只怕沒有辦法那麼早安定下來。”

    此時,有一頭公牛突然自牛羣中衝出,逃往小混等人的面前。

    望五爺沉穩地大喝一聲,順手一揚,一支和小妮子在狼山上所用,形式相同的黑色長鞭,已在他揚手之際,“啪!”脆響着攔阻公牛。

    那頭公牛聽得鞭聲,立刻朝右躥去,望五爺長鞭不收,再度挫腕揚鞭,“呼!”的一聲,長鞭橫飛向右邊而去,再次攔住公牛的去路。

    公牛又向其它方向逃,但不論這頭公牛往何處衝逃,始終衝不過望五爺揮動的長鞭,最後,這頭公牛隻得泄氣地鑽回牛羣隊伍之間。

    小混不禁脱口讚道:“好鞭法!望五叔,你們這手俐落的鞭法是跟誰學的?使得既順暢又自如。”

    望五爺怔了一下,訝然問:“你是説這使鞭的手法?”他呵呵笑道:“這怎用得着人教,只要趕牛趕羊,趕得多了,你自然會用鞭子。”

    小混會意地道:“所謂習慣成自然,就是這個道理!”他騎在馬背上,怔怔地盯着前方發呆。

    小妮子在另一邊笑道:“五叔,你不曉得,小混他的鞭子耍得好棒呢!簡直比爺爺還厲害,我還想叫他教我,小混,好不好?”

    小混彷若未聞,依然空茫地瞪視前方。

    望五爺奇怪地看着小混,又叫了他一聲,仍是沒有反應,小刀仔細一看,發現小混正緊蹙眉頭,似乎在思考着什麼困難大事。

    小刀正待開聲,望五爺已經轉揮長鞭,虛空掃向小混眼前。

    直覺的,小混上身微微後仰,右手突然屈指驀彈,一股鋭勁猛然撞向望五爺的鞭梢,這股力量不但將長鞭撞偏三尺,同時,震得望五爺右手一麻,長鞭差點脱手落地。

    小混猛然醒覺,他忙不迭抱歉道:“望五叔,對不起,我剛剛在想事情,下手失了分寸,你沒怎麼樣吧?”

    望五爺愕然道:“小混,這是怎麼回事?你哪來這麼大力氣?”

    小混聳肩一笑,解釋道:“望五叔,這就是武林人物所謂的功夫,是一種內力的修為。”

    望五爺驚呼道:“怎麼你們年紀還這麼小,就是武林人物?”

    小刀輕笑道:“所謂武林人物,只不過是一羣學過武藝的人,自然也有我們這等年紀的武林人物。”

    望五爺拍着額頭笑道:“對,對!只是我太驚訝,倒顯得少見多怪。”

    小妮子黠慧靈活的大眼睛,眨呀眨的,她一派天真地問道:“五叔,你的意思是説,小混他們就是四十響馬那一類的人?”

    “四十響馬?”小混和小刀齊聲茫然地重複。

    望五爺豁然大笑,他對小混他們解釋道:“四十響馬是關外一撥兇狠有名的匪盜,燒殺擄掠無所不為,關外人眾對他們簡直談之變色。這四十響馬的首領,叫做巴大酋,他就是一個功夫很厲害的武林人物。”

    小混哇哇怪叫道:“好呀!小妮子,原來你把我們當作強盜?”

    小妮子急急搖手辯白道:“不是啦!人家是説你和小刀哥哥是那種功夫很厲害的武林人物,不是説你們是強盜,你誤會啦!”

    小混斜瞟小妮子一眼,閒閒道:“我當然知道誤會,我是故意要誤會,你那麼激動做什麼?”

    小妮子被他搶白的猛然一愣,這才明白小混故意在捉弄她,她氣呼呼地送他一記大白眼。

    小刀皺眉道:“巴大酋?這個人我也曾有所耳聞,他的外號人稱血煞人熊,在江湖上的確是個出名的狠角色!”

    小混意氣風發地叫道:“他奶奶的,什麼人熊,若是他惹到了小爺,照樣打得他變成狗熊!”

    望五爺讚賞地哈哈大笑,小妮子卻是嘲訕地嗤之以鼻,而小刀則是淡淡一笑,他心想:

    “這倒也不是不可能的事。”

    此時,前方領路的人,發出“呦——呵!”的高呼,提醒所有的人注意,水源已到。

    小混瞇起眼,眺望前方,只見牛隊已不再繼續前進,牧人放任牛羣自由走動吃草。

    小混突然好奇問道:“望五叔,連雲牧場裏,不是有好大一片草原嗎?為什麼你們不在自己的牧場裏放牧,還要費事將牛羣趕到這麼遠的地方?”

    望五爺笑道:“牧場裏雖然有草原,但是場裏的牧草必須留着過冬之用;二來,若是長期集中在同一處放牧,勢必破壞到原有的草原。所以牛羣的放養需要常常改變地方的原因在此,這也就是逐水草而居的生活。”

    眾人此時已經緩緩到達臨時搭建的休息處。

    望五爺首先拋鞍下馬,對小混他們道:“你們自己在這裏休息,或是到附近玩玩,我們要黃昏才回去,五叔還有事要忙,不招呼你們!”

    小妮子嬌聲道:“五叔,你儘管去忙,我會帶小混和小刀哥哥去玩。”

    望五爺含笑點頭後,大步離去。

    小混他們三人下了馬。有人過來將馬匹牽走,小混迫不及待地踢腿扭臀,活動一下筋骨,這才興沖沖問道:“小妮子,接下來咱們要幹什麼?”

    小妮子指着前方不遠,一處曬不到日頭的陰涼處,神秘兮兮地道:“我們要到那裏去。”

    小混看着小妮子所指的地方,那裏除了比較陰涼,就是一片空曠,並沒有其它任何特殊之處。

    他不由得滿臉狐疑問道:“去那裏做什麼?”

    小妮子催促道:“去了你們就知道嘛!走啦!”

    她自己帶頭向那地方奔去。

    小混詢問地看向小刀,小刀聳肩道:“別看我,我不可能知道。”他一拍小混肩頭,朗笑道:“走吧!到了那裏不就可以曉得了。”

    三人到了空地,小妮子徑自找塊石頭坐下休息,小混他們忙着環目四顧,但就是看不出任何端倪。

    小混見小妮子一派悠閒,他對小刀一使眼色,兩人也各自坐下,猶如老僧入定,不言不動。

    半晌之後,小妮子終於憋不住了。

    她瞥眼偷偷瞧向小混他們二人,只見他們二人卻是瞪眼向天,一副大做白日夢的樣子,毫無好奇或者不耐煩的神態。

    小妮子不禁有氣道:“喂!臭小混,咱們可以開始了吧!”

    小混斜睨着她,故意一臉茫然道:“我們不是已經開始了嗎?”

    這反而搞得小妮子一頭霧水,她怔愕問道:“你們開始做什麼?”

    小刀滿臉莊重,神色正經道:“當然是開始休息,做夢。”

    小妮子啐笑道:“不是啦!你們少神經!”

    小混怪叫道:“小妮子噯!我提你個醒兒,你別忘了,這裏可是鳥不生蛋,狗不拉屎,沒有半個鬼的荒郊野外,你説話最好多加三思,否則若是刺激了這兩個‘碩果僅存的男人’,就……嘿嘿……”

    “怎麼樣?”小妮子雙手插腰,大馬金刀地往前一站,一副泰山石敢當的架式!

    小混摩拳擦掌地站起身,露出一臉賊兮兮,色迷迷的豬哥相,嘿笑連連,一步一步地朝小妮子逼近。

    突然——小混大吼:“我就發神經!”他出其不意猛地撲身,夾以雷霆萬鈞之勢衝向小妮子。

    小妮子冷不防尖叫一聲,扭頭就跑。

    “啪!”一聲巴掌脆響。

    “哇!死小混,不要臉!”

    小妮子站在七步之外,雙手抱臀,紅着一張鵝蛋臉,又羞又恨地跺腳大罵。

    小混滿臉賊笑,雙手輕輕交拍,大剌剌道:“這是教你,永遠不要背對敵人。”

    “劈啪!”響鞭破空聲倏然鋭嘯。

    小妮子恨死了小混的賊笑,抖手就是一鞭抽向他。

    小混“哎喲!”鬼叫,身子突然呼地隨着小妮子的長鞭,往後退去。

    這一手正是文狂李二白,成名的輕功絕技大幻挪移。

    小妮子一鞭落空,追步向前,右臂急掄,“呼!”的一聲,長鞭划着半弧反掃向小混腰際。

    小混哈哈朗笑,右腳為軸,身體像陀螺般微微一旋,輕輕鬆鬆躲開這一鞭。

    由於小妮子人小力氣弱,對於丈長響鞭的使用,還無法像望五爺一樣,只須挫腕翻手就能將長鞭舞得呼呼有聲。

    她每一次揮鞭攻擊,都必須用手臂和腰勁,加大動作才耍得開長鞭,不到半刻鐘,小妮子已是一身香汗淋漓,卻沒能奈何得了那個小混混。

    別説小妮子的鞭法奈何不了小混,就算是望五爺,或者是望老爺子來,也一樣不能在小混那身出神入化的大幻挪移身法下討得好去。

    小妮子越是打不到小混,越是生氣,她越生氣,就越加心浮氣躁,出手更是呆滯不靈。

    小混忽前忽後地穿梭在鞭影之間,口中嘖嘖有聲地調笑道:“唉!不行不行,這一鞭太差了!”

    “哎喲!這是哪門子的手法?真是他奶奶的差!”

    小刀在一旁看得有趣,知道小妮子傷不到小混,也就不去阻止他們二人。

    忽然,小妮子猛的將長鞭往地上狠狠摜去,人一矮就賴坐下地,“哇!”的一聲,委屈地號啕大哭!

    小混和小刀兩人同是一怔,小混急急掠向小妮子身旁,打躬又作揖地問道:“怎麼了嘛小妮子,我是和你開玩笑的,幹嘛哭成這樣子?”

    小妮子哭得更兇,還捏起粉拳,捶打探視她的小混。

    小混苦着臉暗想:“奶奶的,這算什麼?兩個爺爺都沒教我該怎麼應付吶!”

    只聽小妮子嗚咽道:“死小混……臭小混,只會欺負人家……”

    小混一屁股跌坐於地,對慢慢走來的小刀,聳着肩無奈地苦笑。

    小刀目光一閃,暗忖道:“喝!這小妮子挺賊的嘛!”

    原來,小刀發現小妮子哭的聲勢雖然哀怨動人,但是眼淚倒是沒有幾滴,他暗自好笑,卻也不點破。

    甚至,他還落井下石道:“是你弄哭的,你可得自己收場。”

    小混白了他一眼,咕噥一聲,索性把心一橫,展開雙臂,硬將扭動掙扎的小妮子摟在懷裏。

    小混安慰道:“別哭,別哭,我的親親小妮子,你要是再哭下去,小心被眼淚泡皺了皮,那會變得很難看,就像個一百歲,兩百歲,又老又醜的老太婆,那時就沒人喜歡你嘍!”

    小妮子被小混擁在懷裏,窘的她大氣都不敢喘,連裝哭的事都忘了。

    此時,聽完小混亂七八糟的安慰,反倒差點脱口大笑,她只好拚命咬着唇,使得小混誤以為她還在哭。

    小混無奈地嘆口氣,呻吟地道:“我説小妮子,你到底想怎麼樣?只要你別哭,我什麼都答應你。”

    小妮子抽抽噎噎,模糊問:“真的?”

    “大丈夫一言既出,駟馬難追!”

    小妮子一把推開小混,咯咯笑道:“我要你教我耍鞭子!”

    小混嘴巴張得足以塞下一顆駝鳥蛋,他目光古怪,癟聲道:“噢!演戲呀!”

    小刀識趣地閃過一邊,準備讓他們二人私下解決。

    驀地——“啊——”

    小混張牙舞爪,大吼着跳上前,將小妮子壓倒在地,以迅雷不及掩耳的動作,“滋!”

    的一聲,狠狠地吻了小妮子的香唇,然後呵笑着翻身逃開去。

    他得意至極地大笑道:“我只會欺負人家!嘿嘿……”

    小妮子掩着臉坐在地上,那顆螓首,只差沒學駝鳥一樣,找個洞鑽進去。

    就連遠在一旁的小刀,都可以清楚地看到,她那雙輪廓優美的耳朵,和一截裸露的粉頸,此時正紅得像熟透了的櫻桃!

    小刀嘖嘖笑叱道:“小混蛋,這可是光天化日,大庭廣眾之下吶!”

    小混咂咂嘴,回味着偷來的香吻,陶醉道:“我已經警告過她了,別刺激我!”

    小刀搖搖頭,嘆笑道:“小流氓!”

    小混嘿嘿笑道:“只要對象適合,流氓有何不可!”

    他説完之後,拋了個媚眼給小刀。

    隨即,小混揚聲道:“小妮子喔!害羞好了沒有?想要耍鞭子就趕快過來,這種功夫可不是三兩天就能學得會的,時間寶貴吶!”

    是夜。

    弦月如鈎。

    繁星閃爍。

    在這萬籟寂靜的時刻,正常人都應該已經入夢。

    偏偏就有那種不甘寂寞的人,在如此夜涼如水的悽清深夜,無視瞭望台上的守夜人,和大宅子內的打更手,堂而皇之地翻牆而出!

    出?怪了,怎麼會是翻牆而出,莫不是已經得手了吧?

    二條人影,藉着大宅子和夜色的雙重掩護,宛如幽靈般,飄出望家那道丈尋高的紅磚圍牆。

    就在他們二人越過牆頭的瞬間,皎白的月光,映出二人的面容。

    啊!這兩個半夜不眠,跑出來四處溜躂的人,赫然是小混和小刀這對好哥倆,只見他們出牆之後,徑向大青山的方向急馳而去。

    呼呼的風聲,在小混他們的耳邊掠過,冷深的露氣,彷佛要鑽進人的骨頭裏去。

    小刀微微打個冷顫,輕噓問道:“是不是今天趕牛時,引發你什麼靈感,讓你在這種冷不溜丟的三更半夜,跑出來夜遊?”

    小混嘿笑道:“老哥,你可真聰明,不過,我可是為了你,才會這般辛苦吶!”

    小刀怔道:“怎麼説?”

    小混身形飄逸的和小刀並肩馳行,他賊笑兮兮地道:“打從上回,你老大在狼山上見識過孤渺六絕的前二招之後,你不是一直魂牽夢縈,巴望着能早點學會那套刀法嗎?今晚,咱們就來練練這套孤渺六絕。”

    小刀輕嗤道:“就算我想學,也不會是在趕完一天牛,累得全身癱軟,只想趴下睡大覺的晚上!”

    小混戲謔道:“哎呀!這你就不懂啦!你沒看通俗小説裏面寫着,某某男主角,在一個更深露重,夜黑風高的晚上,巧遇異人指點,學得一身駭人聽聞的絕藝,得以報仇雪恨。

    所以説,咱們要練功,自然也不能免俗,得在這種冷颼颼,涼冰冰,蛙蟲不鳴的三更半夜跑出來亂逛,才算符合劇情需要,説不定吶,還真讓咱們碰上個把兒的外遇!”

    “外遇?”小刀訕笑道:“我看你是在打屁,連外遇都有了,有沒有綠帽子?”

    小混故作驚訝道:“唷!老哥,你的經驗挺豐富的嘛!怎麼我才在外面相遇,你老大就戴上綠帽子啦!真叫人佩服嘖嘖(之至)!”

    小刀啐笑地飛起一腳,踢向小混,口中笑罵道:“他奶奶的,屁蛋!”

    小混呵呵一笑,身形微微輕晃,人已由小刀的左側,閃至右後方,輕易地躲開小刀的那一踢。

    小刀不由得在心裏暗贊:“奶奶的!大幻挪移,真是名不虛傳!”

    驀地,小混突然輕叫道:“就是那裏啦!”

    此時,在二人眼前出現一片疏林,稀稀落落的樹林子之後,是一處頗為寬敞的黃土空地。

    朦朧的月色下,樹林間陰影掩映,顯得有些幽忽黯淡。

    但是,那片空地卻是十分廣闊,比起林子裏,明亮不少,正是適合動手動腳,演練武技的好地方。

    小混掠進空地之後,隨即環顧一匝,滿意地點點頭,對身旁的小刀道:“這場地不錯,正好適合試招,凝魂寶刀借我用用吧!”

    小刀解下繫於左胯,隱在長衫下襬內的凝魂寶刀遞給他,小混接過問:“孤渺六絕的口訣你背熟了沒有?”

    小刀輕笑道:“熟得可能倒背如流!”

    小混呵笑道:“熟就好,千萬別倒背,否則要我把刀法倒過來演,我可沒有那麼大的本事!”

    小刀微微一笑,小混又道:“既然你已經把口訣背熟,我就稍為解釋一下刀法涵意,然後再演練幾遍,讓你觀摩一番,剩下的就要靠你自己去體會。”

    小刀會意地點頭,同時更加凝神準備聆聽小混的解説。

    小混微仰着頭,凝着滿天繁星和一彎眉月,沉聲緩緩道:“孤渺六絕,招如其名,一共有六招,首二招‘孤魂飄飄’和‘茫茫渺渺’主攻,招式發動有若孤魂野鬼,飄忽不定,虛實難測,它的重點則在虛就是實,實就是虛,虛虛實實可以隨心自如。因此,這二招既可以攻敵也可以擾敵,效果如何視使刀之人的功力深淺和對招式體會的多寡而定,這兩招,你在狼山就已經見識過。”

    小混回瞥小刀一眼,小刀瞭解地點頭。

    小混便又接着道:“次二招,‘凝神聚魄’、‘魂歸來兮’,乃是借用寶刀之名作為招式名稱,這兩招是守招,意思就是指,要用凝魂寶刀來守護自己,免受敵人的傷害。刀勢恰好和前兩招完全相反,着重於沉穩厚實,好象要把那些飄蕩的孤魂野鬼,千魂萬魄,喚回到自己身旁,團團而繞,藉以保護自己。”

    小刀一點頭,小混繼續道:“最後兩招是殺招,一招叫‘月毀星沉’,一招是‘天絕地滅’,顧名思義,這兩招的刀法自然是凌厲兇狠。一旦施展開來,摧枯拉朽,所向披靡,只是我功力不行,有些精奧的細處,沒有辦法掌握很好,所以會產生破綻。”

    小刀笑謔道:“你放心,只要是有問題的地方,我一定會認為是你程度太差,表現不出刀法的精髓,絕對不會在認為是孤渺六絕不好!”

    小混白他一眼,咕噥道:“馬屁!”他接着若有所思,沉吟道:“你問我是不是趕牛時引發靈感,其實,應該是望五叔所説的一句話,使我聯想到孤渺六絕真正精神所求,於是突然悟通爺爺為什麼要罵我,説我使刀像在繡花,徒俱架式!”

    小刀好奇問道:“哪一句話?你悟通什麼?”

    小混得意至極地望着他,黠笑道:“他説,他們的鞭法用不着人教,只要趕牛趕得多了,自然就練會一手好鞭法,是不?”

    小刀回憶道:“不錯,我記得當時,你好象説了句習慣成自然。”

    他又不解地問道:“可是這又如何?後來,小妮子要你教她鞭法,你卻先傳她內功心法,足見,自然練就的手法,仍比不上有人傳授。”

    小混斜眼道:“自己練的本事,當然比不上有師父教的,除非是個像我一樣的天才!”

    小刀嗤了一聲,小混不理他繼續道:“可是,我所聯想到的事,不是有沒有師父教的問題,而是習慣成自然的自然這件事。”

    小刀皺着眉頭想半天,想不通小混意欲何指。

    小混振奮解釋道:“因為習慣所養成的自然,那是一種潛隱在我們意識之下的想法,由於平常時,我們對這種理所當然的想法,並不會有特別的反應。可是,一旦當我們遭到某些情況,這種想法,會使我們心隨意轉,自自然然地產生反應去應付情況所需。”

    小混頓了頓,喘口氣的繼續道:“通常,這種潛在意念的反應,是直接而且絲毫沒有猶豫,所以它能夠在最短的瞬間,決定最有效的應對之道,這就是所謂的意念心動,如臂使指!”

    接着,他徐徐舉起手中的凝魂刀,目不稍瞬地盯着,神色悠然地侃侃而談道:“如果,我們將同樣的道理,轉而印證在刀法使用上。是不是説,我們必須熟悉手中的刀,直到我們對刀的使用成為一種習慣,一種自然的反應,在必要的時候,能夠利用這把刀,在最短的瞬息之間,發揮最有效的使用,這不就是以意使刀的境界!”

    小刀神往地呢喃道:“以意使刀!以意使刀!意動而刀發,心之所欲,則刀往之,正是所謂刀法無招的境界……”

    小混輕笑道:“其實,所謂招式,只是指刀法尋着一定的規則變動,若是招式能夠跟得上心意的轉變,自然可以突破招式的束縛,變成不按軌跡而行,達到出人意表的結果,也就是一般人所指的無招。”

    身為刀尊的傳人,小刀對這些用刀之道,自然不算陌生。

    只是包括他師父在內的所謂宗師們,從沒有人將這個道理,以如此淺顯的文字,把它明明白白地解釋出來罷了。

    他不禁佩服道:“小混,你的腦袋是怎麼長的?居然能夠由一個點,聯想到整體的面;這種聯想力未免太嚇人了吧!”

    小混聞言,骨頭不免輕了三兩,他得意地呵笑道:“這沒什麼,別忘了,我是天才!”

    他意猶未盡地補充一句:“其實,説的再簡單一點,無招就是……”

    小刀頗有興趣地以眼光詢問他,小混戲劇性地搖頭沉吟道:“無招就是……不合常理的亂七八招是也!”

    小刀被吊足胃口後,忍俊不住地啐笑道:“他奶奶的,打屁!”

    小混嬉皮笑臉地胡鬧一番,此時看看月色,月已隱沒,只留下如夢的寒星,輕輕地閃爍着。

    於是,他活動一下筋骨,拔出凝魂刀,拋開刀鞘,準備示範孤渺六絕。

    小混的個性,天生幽默、好動,固然,對於這套以嚴謹見長的刀法,始終沒太大的興趣,從來不曾真正用心想去學好過。

    如今,卻因為在無意中領悟瞭如何突破有招,到達無招境界,所以使得他,第一次想要認真地體會這套孤渺六絕。

    他只是想試試看,孤渺六絕到底能不能符合他的“亂七八招”?

    如果能在無招的境界中,孤渺六絕又有多大的發揮?

    此時,小混臉上一片茫然,肅穆的神情宛若天神,因為他一直相信武狂任浩飛告訴他的話,認為武者之道,有如信徒膜拜所信仰的神明。

    武者之神何在?武者之神,小存於心,浩存宇宙!

    是以,神在心,則武者是神;神在宇宙則宇宙成為神。

    因此,唯有心中有神,始能駕馭萬物之神,方可達到無堅不摧的武學境界。

    雖然小混以十五六歲的年齡,就已經能夠體悟此等武學的至高精義,但是由於經驗、歷練和功力都尚未至圓通成熟的地步。

    所以,他還無法使自己成為真正浩然無畏的武神!

    寒露清冷,夢星似鑽!

    小混迎着夜風,雙眸平視微闔,雙腿分叉而立,左腳斜前半步,右手持刀,刀尖指地與左腿尖齊,左手自然下垂,貼於腰側。

    他就以如此看似閒散的姿勢,靜靜的挺立如山,小混終於輕輕提轉持刀的右腕,他的移動,是恁般緩慢,恁般沉靜,令小刀幾乎忽略他的動作,未曾即時察覺,他已經開始舒展保持良久的姿勢。

    宛如綴有星芒的刀尖,在小混手腕輕旋之際,擦着地面,由右向左劃個半圓,直豎在他胸前半寸之處。

    小混雙眸如星,凝視着尾芳吞吐跳躍的刀尖,就在這一剎那,小刀強烈的感受到;一股發自小混身上凜然的肅殺之氣,將他再度的逼退三尺。

    此時,小混已不再是那個憊懶皮滑的小混,他已經和凝魂刀融成一體,幼化成一柄威嚴冷厲,飽盈殺氣,令人驟然寒心的出鞘神刀!驀地——一聲清悦龍吟,小混陡然發動刀勢,剎那間,青芒暴漲驟進,冷電穿閃如蛇,空氣終究經不住利刃的切割,發出破碎的嗚咽。

    頓時,天地間充斥着千萬道刺目寒光,炫人眼眸。

    森冷酷殺的刀影,彷佛觸手可及的實體卻又恁地幽幽蕩蕩,如煙若霧般飄忽幽蕩,像煞一羣被九幽逐放的野鬼孤魂哀怨的吟歎無家可歸。

    驟然間,飄忽幽蕩的刀影倏地收攏匯聚,就好象無數的神魂鬼魄,受到召喚,突然有了依靠,急然自四面八方趕向歸處。

    迴歸的冷電精芒,宛若有靈,在小混身旁四周旋環飛繞,霍霍的刀光,由疏漸密,越滾越急,終於化作一股白亮的光柱,將他裏護其中。

    倏地,刀勢再轉,凝魂寶刀時而幻做鬧海游龍,翻騰滾躍,躥搗江河;時而飛掠如振翼怒鷹,持風狂嘯,襲捲蒼穹。

    凝魂寶刀映現的青芒,忽左忽右,時上時下,快如風馳電掣,縱橫交穿於天地四野,八荒九垓。

    在如此浩然激烈的刀勢之下,宛若天欲傾,地將裂,羣星俱隕,明月崩碎!

    黃土空地的十丈方圓之內,登時飛沙走石,葉墜樹傾,彷佛剛剛經過一場浩劫。

    雖然此時空氣之中,勁翻氣湧,芒飛電閃,鋭嘯如泣。

    但是,老實説,小混為了讓小刀能夠仔細看看清楚,有關孤渺六絕變招換式間的精微奧妙,全神倒也真的貫注,只是全力嘛,未必見得以赴!

    於是,一回合,二回合,三回合——當小混重複施展三次孤渺六絕之後,他已是舞得興起,只聽他口中大喝一聲,凝魂寶刀的刀芒,再長三尺有餘,隨着暴漲的青碧光芒,小混一口氣,同時施出孤渺六絕的六大招式。

    豁然間,一聲轟然巨響,宛如百噸炸藥同時引爆,震得人血翻氣湧,耳膜生痛。

    便在巨響的同時,漆黑如墨的大地,陡然炸開一團白亮的光華,彷佛宇宙間爆現出一顆新生的星雲。

    空地上的黝黑樹林,被白亮的光團照耀地有如白晝,宿鳥在巨響中撲翅驚飛,光華下,如雨飄散的落葉清晰可見!

    小刀急急掩耳,連連閃身倒掠三次,慌忙地避向樹林內。

    當他驚魂甫定立於林間,赫然發現腳下落葉積逾盈尺,原本茂盛的翠林,此時只剩下稀疏幾片葉子,孤零零高掛枝頭。

    小混卻卓立於空地正中,已然收住刀勢,雙手捧刀奉於胸前,仍是滿臉肅殺,不怒而威的神情。

    良久……當一切都已重歸寂靜,小混臉上才開始散去濃烈的殺氣,緩緩撤刀,斂起刀魂和心中的武神。

    他重新恢復嘻笑怒罵的德性,揚眉問道:“喂!老哥,你躲那麼遠怎麼看得清楚刀法?

    如何,我這兩手比起在狼山時,是不是比較有點進步?”

    小刀噓出屏住的一口氣,緩步走回空地,迎向小混,咋舌道:“老天!好霸道的刀法,要不是我逃得快,就被你撂倒當場啦!嘖嘖,你的進步,還真是奶奶的一日千里呀!”

    小混瞪眼道:“什麼霸道,這叫威風、浩然,不懂就別亂説,會給人家笑的!”

    他將凝魂刀遞給小刀,接道:“喏,該你啦!我示範完畢,換你試試看你到底領略多少,是不是和我一樣有天才,能夠一‘目’千里!”

    小刀接過凝魂寶刀,突然,連雲牧場的方向,傳來隱隱的蹄聲,小混和他,不約而同回頭探望,發現點點火光,正迅速向空地這裏移動。

    小混怔然叫道:“哎喲!乖乖不得了,怎麼全來啦?”

    小刀謔笑道:“還不是被閣下的威風、浩然所召來看戲來着。”

    小混得意地吃吃笑道:“奶奶的,我點名的本領還真不小,連吆喝都不用,就能讓幾十裏外的人,快馬加鞭地趕來報到!”

    突然小混改口叫道:“不行不行,這夜傳絕學的事,在小説、傳奇裏面,都是挺神秘的,讓人瞧見就沒趣了,老哥,咱們快快溜之也乎!”

    小刀知道小混是懶得對來人解釋,到底發生什麼事,光是眼前這些景象,連他這個親目所睹的人,都覺得不可思議。

    何況,要他對一羣不諳武功,聞聲趕來看熱鬧的解釋,那有多累,還是回家睡覺,比較乾脆。

    於是,他們兩人摸黑避開持火把而來的人羣,自另一人方向,神不知鬼不覺地逃回望家大宅,假裝剛才那團極光之火,驚天霹靂,和他們沒有關係……第二天。

    望家連雲牧場裏,紛紛傳聞昨夜牧場西北方向那座長青林,不知為什麼得罪老天爺,讓雷神一殛,劈光全部的樹葉,變成禿頭林。

    半夜在瞭望台守夜的人,更是活靈活現地描述自己目睹的情形。

    什麼一顆流星劃過天際,轟隆一聲落在長青林內,地上就冒出一團白光,像曇花般一現即逝。

    有人猜測,是天仙被貶入凡塵,有人説是紫微星降生,有人認為是大吉大利的好預兆,有人搖頭嘆息又要出凶事……不管哪一種説法,小混總是一臉無辜地聽人轉播,甚至一本正經有模有樣地和人互相討論。

    小刀不禁佩服他演戲技巧之高明,連梨園裏的台柱都比不上。

    只有在沒有人的時候,小混他們兩人會抱着肚子,相對哈哈大笑,正巧,小妮子興沖沖跑來找小混,要告訴他最新消息。

    小妮子一踏入小混的房間,見他們兩人笑得前俯後仰,好不樂乎,不禁好奇問:“小混,你們在笑什麼?幹嘛那麼高興?”

    小混拚命用袖子擦着笑出來的眼淚,一邊哀哀呻吟:“哎喲!好痛……笑得我肚子好痛……呵呵……哎喲!笑死人嘍!”

    他根本無暇也無力回答小妮子的問話。

    小妮子皺着柳眉,不明所以地望着小混他們。

    半晌,她跺腳啐道:“莫名其妙!”

    小混突然猛的自椅中翻身跳起,衝上前“滋!”地吻了小妮子的香唇,樂道:“我笑有人自願送上門來,呵呵,好香啊!”

    “死小混!”小妮子紅着臉,大發嬌嗔道:“你……討厭!”

    她可是越來越習慣小混的偷襲,這下子連臉也不用藏了。

    小混嘿嘿賊笑地逗弄道:“我若是死了,就不會吃你的口水啦!而且,我一點兒也不討厭吃口水呀!”

    “臭混混,我捶死你!”小妮子氣苦地捏起粉拳,追向小混。

    自從小混教她一些入門的內功心法,做為使鞭子的奠基功夫後,連帶這小妮子的動作、反應,都比以前輕快靈活許多。

    這可是小混始料未及的事,怎麼只見小妮子一閃,那雙粉拳已經當頭落下。

    小混怪叫道:“哎喲!殺人嘍!”他腳下微滑,輕鬆容易地躲開小妮子的小手,裝模作樣地抱着頭,逃向門外,同時故意大聲嚷嚷道:“謀殺親夫啦!”

    小妮子恨恨地追出門去,留在房裏的小刀仍然可以清楚地聽見,小妮子潑辣地怒斥道:

    “死小混!臭小混,男子漢大豆腐,有膽你就別跑,看我不撕爛你的臭嘴,烏鴉嘴……”

    “呵呵,我的嘴才不臭,否則怎麼配得上你的香唇?你若是撕爛我這張可愛的櫻桃……

    不,不是!是水蜜桃大嘴……就沒人吃你的口水,小心你的口水……會滴滴嗒嗒……像瀑布……”

    “曾能混……你是……雞蛋炒鴨蛋……超級大混蛋……”

    聲音漸漸遠了,也漸漸模糊,看來,他們二人已經追出前院。

    小刀臉上泛起一抹有趣的笑容,喃喃自語道:“不是冤家不聚頭,古人説的一點兒也沒錯。”

    他的嘴角依舊留着隱隱笑痕,整個心思卻已沉入自己的思緒裏。

    此時,小刀的腦海裏只有昨夜小混所演練的刀法的影像,一次又一次地反覆着,他不自覺地以手代刀,出神地比劃着孤渺六絕。

    他的心裏只有刀,至少,目前只有刀,而容不下任何感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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