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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施妙手神醫再世

    小妮子痴痴的目光有此飄忽、幽遠。

    在她的眼波中全然沒有絲毫引人遐思的旖旎情愫,看她心不在焉的表情,就可知道這妮子心中所想的,絕對不是什麼兒女情長的事兒!

    小混彈指敲着自己的膝頭,沉思道:“老郎中,你若能在那時,就想到同時用針於督脈和足太陽膀胱經的話,哈赤的病情應該不至於惡化的如此之快,不過,現在説這些也沒用,倒是告訴我,他病情真正的加速惡化是在何時?”

    阿骨郎有些赧然,乾咳道:“大約兩個月前。”

    小混點着頭,沉思不語,眾人不明所以,全都你看我,我看你,沒人敢開口打擾小混的思緒。

    驀地——摔角場內突然響起一聲雷吼,眾人連忙望向場中,只見哈赤爾猛然回頭,暴喝着衝向耶魯爾!

    耶魯爾來不及閃避,只得沉身立樁,伏身阻擋哈赤的衝撞,他們二人同時齊聲大喝,“砰!”的悶響,兩人互相扭纏做一堆,雙雙扣住對方腰際。

    此時,誰的力量大,誰就能夠摔倒對方,憑的全是一股蠻勁。

    耶魯爾奮力抵抗着哈赤越夾越緊的鐵臂,汗水順着他的頭額際流向眼窩,又自眼窩一骨碌滑下鼻樑,滴落地上。

    他不經意地抬眼瞥視近在眼前的哈赤。

    哈赤正奮力閉了閉眼,而耶魯耶而可以清楚的看到哈赤的瞳眸,已經失去原本的鋭利,變得有些渙散。

    他知道哈赤已經看不見了,當時心下不由得一驚!

    只這一瞬間,哈赤感受到耶魯爾的精神鬆弛,於是,他大吼一聲,猛的挫腰奮力將耶魯爾摔了出去!

    哈赤在摔倒耶魯爾之後,微微踉蹌兩步。

    多年的摔角經驗告訴他,他只要立即衝上去壓制對手,他就能得到勝利。

    哈赤安心的微微一笑,忖道:“衝吧!一切該教的都教了,剩下的只有靠魯而自己去體會,自己的眼睛又快要看不見,也該結束這場比賽了,畢竟,提供觀眾一個完美的結局,是摔角武士的責任!”

    哈赤猛然甩頭,像一頭出獵的雄獅,威風凜凜的甩動着頭頸上鬣鬣的鬃毛。

    自模糊的視線望去,哈赤看見耶魯爾正要站起來,他大喝聲再度撲上,耶魯爾敏捷的自地上躍起,閃開哈赤的攻擊,同時一掌擊在哈赤肩頭,將哈赤推得跌撲數步。

    哈赤豁然笑道:“好兄弟,你學的可真快吶!”

    不過才剛站穩,哈赤腳下一旋,立即又回身抱向耶魯爾。

    忽然,哈赤感到腦中一陣尖鋭的刺痛襲來,他眼前驀地一黑,抱了個空,又是一次穿髓透腦的強烈痛苦。

    哈赤抱着頭,猛吼一聲,“砰!”的,他前撲的身子,重重俯摔向地面,登時昏厥了過去。

    小混聞聲驚醒,大叫:“不好!”

    只見他手往地上輕按,人已盤膝不變,射向場內。

    此時,另一條白色人影同時閃晃而出,撲向哈赤。

    小混人在空中,驀地伸展四肢,幾乎是詭異的,他已經到達哈赤身旁。

    白色人影正是杜雲亭,他比小混稍慢一步到達,不由得輕嘆一聲,似乎不太相信小混的動作竟會比他還要稍快一些。

    小混毫不猶豫,單掌倏揮,五枚亮晃晃的金針如同自己長了眼睛般,不偏不倚刺入哈赤顏面五大重穴。

    光是這一手,又讓杜雲亭心中打個突,他實在估不出小混是啥底子,功力究竟有多高?

    杜雲亭怎會知道,小混所有功夫之中,最為自得的就是大幻挪移輕功身法,和他這手學自武狂任浩飛的暗器手法,融合針灸之術所獨創的無影神針——暗器刺針術。

    阿骨郎和耶魯爾以及不少人紛紛圍上前來。

    小混迅速掏出一顆烏溜溜的不知名藥丸,塞進哈赤口中,同時篤定地指揮道:“來四個人,小心地把這頭獅子抬到老郎中住的地方!”

    耶魯爾急忙招呼其它摔角勇士幫忙,四個人小心翼翼地抬着哈赤,慢慢往一座不算小的蒙古包走去。

    小混和其它一干閒雜人等,就尾隨於後蜂擁而行。

    唯獨杜雲亭仍舊留在原地,他神色僵冷地目注小混和眾人離去。

    良久之後,他平板而無表情的俊臉上,突然露出一抹深沉而且帶有含意的飄忽笑容,他優雅地輕揮衣袖,態度又見雍容……阿骨郎的蒙古包,是一座明、暗各一的兩進式帳幕。

    而所謂的兩進,其實只是在帳幕中間,用一塊綴補的軟牛皮當作帷簾,將蒙古包分成兩個空間。

    靠近蒙古包入口的地方,自然算是明間,也是阿骨郎平常接待患者,替人看病的診所。

    此時,小刀、小妮子與耶魯爾三人,正神色各異地等在那裏。

    帷簾之後,就是阿骨郎的寢居,哈赤被送入裏面已經有一段相當的時間,而小混和老郎中卻遲遲不見出來。

    這使得耶魯爾有些煩躁地來回踱步,有時,他還會對空呢喃幾句小刀他們聽不懂的蒙古話,也許,他是在向他們的阿拉真主禱告吧!

    終於,帷簾翻動,小混和阿骨郎俱是滿臉疲色地走了出來。

    耶魯爾首先衝上前,以清晰但是緩慢的漢語,焦急問:“如何?小兄弟,哈赤他有救嗎?”

    小混抿嘴狂道:“只要我曾能混出手,他就是想死也死不了!你急什麼?”

    阿骨郎拍拍耶魯爾肩膀,欣慰道:“感謝阿拉真主派來這位小神醫,哈赤他有救了!”

    耶魯爾欣喜地狂叫一聲,衝出蒙古包朝西而跪,他高舉着雙手,伏身對空膜拜。

    小混打個哈欠,懶洋洋地笑道:“奶奶的,我費了大把精神救人,這小子不謝我反倒謝起天來啦!”

    話剛説完,耶魯爾已自外面衝回來,噗通跪在小混腳前,低頭親吻他的腳背道:“小神醫,你救哈赤,我耶魯爾心裏同樣感激,我先代他謝謝你!”

    他將感同身受這句成語説成心裏同樣感激,在文詞上也許沒有那麼順暢,但是更見真情至性。

    小混怔了一下,急忙將他扶起來,輕笑道:“哎呀!我是説着玩的,怎麼你當真如此感謝我,你這樣會把我嚇壞的啦!”

    面對小混打趣的玩笑話,老實的耶魯爾反倒怔怔的不知怎麼回答。

    小混學着阿骨郎剛才的樣子,拍拍他的肩頭,然後回頭叮嚀道:“老郎中,方才我施針的步驟和方法,你可都記清楚了?”

    阿骨郎忙不迭點頭道:“都記住了!”

    小混滿意道:“這就好,等以後你若再碰上類似的病例,就不愁救不了人。對了,你這裏有紙筆沒有,我順便開張輔助性的藥方留給你,待會兒你也可以照方抓藥,煎一副在哈赤醒來後,讓他服下,效果會更好。”

    阿骨郎連聲應是,趕忙回身自帳幕的一角搬出矮几和文房四寶,置於小混跟前,同時他親自動手仔細地為小混磨墨。

    這時候的阿骨郎,對小混可真的是百分之百的心服口服;不光是因為小混醫術高明,更因為小混擁有一顆真正無私的仁心。

    方才在醫治哈赤時,小混絲毫不忌諱所謂的同行相忌,他將自己對腦腫瘤這種毛病的所知所學,全部毫無保留地講解給阿骨郎聽。

    同時,更是仔細指點阿骨郎要如何醫治這類病症,以備將來阿骨郎遇上同類病人時,可以多救一條人命。

    小混的態度,和那些為了利益而保留獨家秘方的大夫比起來,可謂有云泥之別。

    阿骨朗都不禁暗自臉紅,忖道:“沒想到我老頭子學醫行醫三十餘年,竟然還不如一個小孩子懂得仁心仁術的道理。”

    小混拿起紙筆,龍飛鳳舞地開好藥方,想了想之後,又道:“哈赤的病,大概還得連續針上三天,施針的同時,不妨用艾炙,這樣子他好的會更徹底。不過,你得特別記得,在治療哈赤眼睛模糊的毛病時,就不能用艾炙,只能純靠針刺,以免影響眼網膜,同時,與風池穴有關的陽維脈、足少陽膽經,可也得一併用針。”

    阿骨郎猶如問道的學生,神色莊重地頻頻點頭,看得旁邊不明內情的其它三人,一臉訝然。

    小混將藥方交給阿骨郎之後,輕鬆道:“好了,剩下的事,就勞煩老郎中你來照顧打點,我回去休息。”

    “應該的。”阿骨郎真摯道:“小神醫,老夫真心感謝你的指導,也代哈赤謝謝你的救命之恩。”

    小混擺擺手,笑道:“剛才耶魯爾謝我時,害我嚇了一跳,你也想嚇我不成?有什麼好謝。”

    他哈哈一笑,招呼小刀和小妮子一聲,便往帳幕出口處走去。

    耶魯爾連忙拉住他,急聲道:“小神醫,你別走呀!你到耶魯爾家去休息吧!”

    小混呵呵笑道:“老兄,請神容易送神難,你不怕我賴在你家不走?”

    耶魯爾憨直地搖頭道:“不怕,不怕,你不走,耶魯爾就招待你一輩子。”

    小混高興道:“好,爽快!你都不怕養我,我還怕什麼,走!到耶魯爾家去。”

    小刀打岔道:“小混,別忘了帖納罕可是在等咱們回去。”

    耶魯爾拍着胸脯道:“沒關係,耶魯爾叫人去通知大鬍子,説你們讓我招待。”

    小混點點頭道:“順便請去的人,將我們留在帖老兄那裏的零碎行李取來。”

    “沒問題!”耶魯爾迫不及待地拉着小混往外走,待出了當作門簾的帷幄,他才又扭頭叫道:“阿骨郎大夫,啥赤就你照顧,等他醒了,我再來看他。”

    老郎中拈着山羊鬍子點點頭,但是注意力卻放在小混所開的那張藥方之上,口中猶自唸唸有詞,也不知道他是不是真正將耶魯爾的話聽進耳去。

    耶魯爾帶着小混他們回到自己所住的蒙古包,他掀開帷幄笑道:“小神醫,你們先進去休息,我找人去通知大鬍子,順便搬行李,一會兒就來陪你們,要吃什麼,用什麼,你們儘管自己動手。”

    小混自在地鑽進蒙古包,頭也不回道:“你儘管去,我絕不會跟你客氣的。”

    耶魯爾高興地離開後,小妮子挑道:“人家叫的順口,你倒也聽的順耳,一點也不會難為情呀!”

    小混人成大字形,俯趴在一塊厚厚的羊毛地毯上,他聞言,睜着一隻眼,斜瞅着小妮子,反問道:“我為什麼要難為情?至少,我比那個蒙古大夫高明可是事實,既然他們喜歡叫,我自然也不反對聽。”

    小刀也坐到毯子上,抱着膝笑道:“小妮子,你也太不瞭解小混,像這種現成便宜他若不佔,他就不叫曾能混。而且,老實説,你若明白小混他文爺爺在江湖上的名氣,你就知道他們這聲小神醫,叫的可不冤。”

    小妮子睜大眼,好奇道:“小刀哥哥,你是説真的?小混他那兩位爺爺,在江湖上都很有名?”

    小刀伸展身子,仰面躺下,憧憬道:“百分之百的真,我倒希望有朝一日,能夠有此榮幸見見這兩位老人家。”

    小混閉着眼,模糊道:“你放心,有機會的,我那兩個老而不死的爺爺,這一輩子等的就是要出谷,而他們出谷的指望就是我,只要你跟我混在一起,遲早見得着他們。”

    小妮子傍着小混身邊坐下,她皺着柳眉,推推小混道:“喂!懶豬,你怎麼又要睡了,人家還有事要問你嘛!”

    小混仍是閉着眼,卻故意學她的聲音,嬌滴滴道:“人家就等你問嘛!”

    小妮子捶他一拳,啐聲道:“討厭!人家是説正經的啦!”

    小混依然故我,嬌聲回道:“人家也是説正經的啦!”

    小妮子好氣又好笑,瞥了俯躺的小混一眼,織手猝揚,“啪!”然一記大鍋貼,結結實實賞在小混有肉的屁股上。

    “哇!”

    小混抱着臀部猛然翻坐而起,瞪着小妮子,小刀識相地用手撫住兩眼,懶懶道:“我沒有看見。”

    果然,小混不待小妮子逃跑,伸手倏探,一把擒住小妮子,將她拉到自己膝上,揮手回敬一巴掌,這時候只知道不吃眼前虧,可不懂得憐香惜玉。

    “啊!死小混,臭小混,討厭!”小妮子趴在小混腿上,委屈地恨聲大罵。

    小混照例探頭賞她一吻,駁道:“香的!”然後,他才扶着小妮子坐好,吊兒郎當地問道:“好了,你到底有什麼天大的事要問,竟然值得你大肆騷擾我?”

    小妮子嗔他一眼,沉吟道:“你早先在摔角比賽會上,和那個老郎中説的督脈,足太陽膀胱經什麼不是你教我練內功時的經脈嗎?為什麼又和醫術扯上關係了呢?”

    小混聞言不由得呵呵笑道:“傻妮子,今天你老公我就替你仔細上一課經脈學,學過之後,你可得表現在內功修習的結果上才可以哦!”

    “好嘛!”小妮子興致勃勃道:“你快説,我一定認真聽,仔細學。”

    小刀也急急彈坐而起,湊前準備聽課。

    小混故意吟哦道:“經脈者,也稱之為經絡,首見於黃帝內經一書,內經之曰經絡……”

    小刀敲了他一個響頭,笑罵道:“你少作怪,説點人説的話好不好?”

    小混嘿嘿一笑,這才盤膝端坐,正經道:“黃帝內經這部書,應該是我國最古的醫書,它的名稱最早發現於漢書藝文志之中。這部書到底是何時所著呢,已經無稽可考,但是它主要部份,是集輯從週末的戰國時代起,直到漢代時期止,各醫家的學説,則是沒有疑問的。”

    小刀撇嘴催道:“重點,説重點就可以,廢話少説!我們又不是要懸壺濟世,不需要知道這玩意兒的祖宗三代。”

    小混故作無奈道:“所以説你孺子不可教也,一點耐心也沒有。”

    小妮子也嗔笑道:“你才無聊!説那些廢話,是不是表示你學問高?”

    “好,廢話少説,可以了吧!”

    小混接着簡明道:“內經裏所講的經脈,説的是養身體,衞氣血,循環周身的經路,大致分為十二經和奇經八脈。十二經伏行於皮肉之間,是看不見的,而能見到的有形脈管,則是絡脈,也就是説經脈為脈管以外的循環路線。”

    一口氣説到這裏,小混頓了頓,見二人都沒問題,才又繼續道:“所以十二經是正常時候氣血運行的道路,因此也稱為正經。

    至於奇經八脈又稱為八奇經,是氣血過多時候溢出正經以外的通路,好象放水的支路一樣的。

    任、督兩脈即八奇經中最重要的經脈,任脈乃起於會陰,上走胸腹部正中,終於下唇,而督同樣起於會陰,卻走背部天上中,達於頭頂後,繼續向下走入顏面正中,到達上齒齒根。”

    他歇口氣,舔舔唇,又道:“這就是為什麼練武之人,必須貫通任、督二脈的原因,這二脈一旦豁然而通,那時人身的氣血就可以自由環轉於體內,源源不絕,生生不息。”

    小妮子不解道:“你説的都是就醫道而言,為什麼也符合武學的內功心法?”

    小混咂嘴笑道:“傻妮子,所謂內功,其實是一些修道練真之士,他們在了悟氣血於人體內的循環走後,循着一定法則去操縱體內氣血的走向,以期達到延年益壽的目的。

    後來,這些練氣之士發現經由一定經脈走向,可以將體內的氣,彙集成一股強大的勁力,進而透過穴道逼出體外,成為有形的力道,於是,經長年的研究探索後,終於發展成為武學中的內功心法,懂了吧!”

    小妮子這才“哦!”的一聲,恍然大悟。

    小刀順便補充道:“武當派的始祖張三丰真人,本來就是修道之士,他因為體悟出道本是太虛,曰無極。而無極元始一動太極,太極含兩儀陰陽,而化三才四象五行和八卦,所以創出太極掌、太極劍,被尊為內家武學的鼻祖,其實,內功心法可不是有武當派之後才有的吶!”

    小混嘖嘖稱奇道:“喲!不簡單,你居然連武當派的內功心法都能偷得到。”

    小刀嗤道:“什麼偷,我可是光明正大學來的。”

    小妮子好奇道:“小刀哥哥,你是武當弟子嗎?為什麼你不是道士?”

    小刀哈哈笑道:“誰説武當弟子一定是道士,何況,我也不是武當門下,更不會是牛鼻子。”

    他的言詞之中,隱含輕蔑與不屑。

    小混嘿嘿笑道:“老哥,看來你和武當派有過節,是不是?”

    小刀搖頭道:“説過節也談不上,只是,我師父早年為武當的棄徒罷了!”

    “棄徒?”小混感興趣道:“怎麼回事?好象挺曲折離奇的嘛!説來聽聽如何?”

    瞧他那付摩拳擦掌的猴急樣子,小刀不禁失笑道:“得了,又不是聽説書,你那麼興奮幹啥?再説,我只是隱約聽師父提及,這件事好象與一個叫做千幻秀士的有牽連,其它詳細情形,師父沒説,我也不敢問。”

    小混“嘖!”的嘆道:“可惜,沒故事聽了!”

    小刀斜瞅着他,謔道:“想聽也可以,問問題五兩,聽故事十兩,一手交錢,一手交貨,否則,棉花店失火——彈(談)也甭彈(談)!”

    他可是算準小混的口袋空空。

    忽然——耶魯爾掀簾而入,笑道:“你們在談什麼?怎麼要交錢、交貨?”

    他手中提着小混他們三人的行李包袱,以及小妮子的弓箭進來,而他身後另一人隨後進入帳幕內,來人竟是杜雲亭。

    耶魯爾並非真有興趣知道小混他們在聊什麼,隨口問問之後,他徑自接着道:“本來我想找人去大鬍子那裏,後來想一想幹脆自己走一趟,所以這麼久才回來,剛好這位公子説是你們的朋友,在大鬍子那裏等你們,所以我就順便請他一起過來。”

    杜雲亭和煦笑道:“刀兄,曾兄弟,還有望姑娘,在下不請自來,諸多打擾,千祈見諒。”

    小刀輕笑道:“哪裏,杜兄太客氣了,在這裏你我同為客人,何來打擾之有。”

    耶魯爾濃眉微皺,三分茫然七分吃力地聽着他們二人客套,總算這幾句半文半白的中土漢話,他還能聽懂其中大半的含意。

    於是,他呵呵笑道:“對對,大家都別客氣,把這裏當作自己的家,隨便就好,沒有打擾,沒有打擾!”

    小混砰然躺回地毯,翹起二郎腿,在半空中晃呀晃的,他睜隻眼閉隻眼,斜眼睨道:

    “我説,杜公子老兄啊!你辛辛苦苦在帖納罕家裏等我們,可是有何‘鬼’幹吶?”

    杜雲亭沒有聽出小混話中暗藏玄機,仍是一派爾雅,含笑道:“為兄乃是為了道謝,特地前往帖納罕之處,探望三位。”

    小混在心裏暗笑道:“奶奶的,真惡騷!連‘圍胸’都敢出籠,我又不是娘們害喜,喜歡吃酸,沒事我個醋意熏天的窮酸哥們在身邊,我可消受不了!”

    小刀詫異問:“道謝?杜兄要為何事道謝?”

    杜雲亭拱手道:“曾兄弟,你所贈之金創藥果然頗具神效,白星敷用後,傷口立即止血,雖只經過半日,即已結痂,為兄以此謝過。”

    他接着又含蓄笑道:“方才來此途中,聞知兄弟妙手回春,救得罹患絕病之怒獅哈赤,可見兄弟你醫術非凡,但不知兄弟你上何處習得如此神技?”

    小混嘿嘿笑道:“我不是告訴過你了嗎?”

    杜雲亭怔道:“兄弟可是説笑?你何曾告訴過為兄?”

    小混狹謔道:“這裏又沒有人笑,我怎麼是説笑!我給你金創藥時,不是告訴你,那是祖傳秘方嘛!”

    杜雲亭仍然不明其意,只得略有保留地點頭道:“你是這麼提過……”

    小混咂舌道:“所以啦!藥是我爺爺傳的,醫術自然是我爺爺教的嘛!”

    杜雲亭恍然怔道:“原來,兄弟你所謂的祖傳,竟是此意!”

    小混晃腦漫吟道:“祖者,爺爺之謂也;祖傳秘方,當然是説爺爺傳授秘密藥方,這麼簡單的解釋,有什麼值得懷疑?”

    説完,小混故意瞥了杜雲亭一眼,好象嫌他沒學問,這種事也得自己浪費口舌的解釋一番。

    杜雲亭乾咳一聲,似笑非笑道:“兄弟的見解過人,為兄受教了。”

    小混故意將杜雲亭的客氣當做神氣,他乾脆彈坐而起,盤膝目注對方,理所當然道:

    “所以不是我説你,杜老兄,這個為學做學問嘛!重要的不是死讀強記的技巧,要能夠融會貫通,靈活運用才是真功夫吶!”

    杜雲亭應付地點頭強笑,勉為其難地附合贊同一番。

    小混卻是得理不饒人,不知是真胡扯,還是假胡説,得寸進尺地繼續道:“不是我自己誇口,談到對學問的靈活運用,我曾能混乃是前無古人,後無來者,無人能及的天才!所以,杜老兄,你若多跟我學學,包管你往後逢凶化吉,一帆風順,加官進爵,從此受用無窮。”

    杜雲亭強顏乾笑道:“呃……當然!當然!”

    他心裏卻咬牙切齒,不屑地暗罵道:“放屁!等我想要去賣狗皮膏藥時,就會跟你這個不學無術的混混學上一學。”

    耶魯爾茫然不解地來回相着小混和杜雲亭看着,小刀和小妮子二人卻是咬緊下唇,猛吸大氣。

    敢情二人早就笑得腸子打結,可是表面上又不得不維持一下基本的禮貌,所以他們二人因為想笑卻又不敢笑出口而皺成一團的臉上,可真是憋意十足!

    小混瞥了小刀他們一眼,豎起大拇指讚道:“杜老兄,你可真是不愧為武林盟主之子,果然家教良好,不論是風度、耐心都是一流的吶!”

    杜雲亭連忙拱手陪笑道:“哪裏,兄弟過譽了。”

    “沒有過譽,一點也沒有過譽!”小混神色坦然地搖手道:“能夠在我打屁時,還能笑得出來的人,修養絕對是不容否認的棒!”

    杜雲亭臉色微窒,窘然恚道:“你……”

    忽然——“唏聿聿!”

    一聲激昂驚怒的馬嘶,驀地響徹四野!

    小混三人不約而同怔然地驚疑叫道:“赤焰!”

    小混首先自地毯倏的彈起,閃出帳外,其餘眾人緊跟着紛紛搶身掠出,直奔馬嘶起處。

    遠遠的,赤焰有如一溜燃焰,急急潑拉馳來。

    它背上那件鵝黃鞍褥,小妮子自從比賽之後,原本已為它重新穿綁端正,此時卻是鬆鬆垮垮的斜斜垂掛於它的腹旁。

    好象,剛剛與人經過一番激烈的拉扯糾纏,模樣好不狼狽邋遢。

    看見急掠而來的小混,赤焰就像一個受盡欺負的小孩,乍見自己的親長現身,它激動地昂首迎空,發出一聲充滿委屈的嘶鳴。

    驀地——赤焰一股腦兒鑽入迎面而來的小混懷裏,熱切地揉弄着那顆宛如夕陽的火紅腦袋瓜子,同時不住地低低咻咆。

    小混輕輕拍着赤焰的腦袋,柔聲撫慰道:“怎麼啦?小子,是誰那麼大的膽子,敢欺負你,告訴老爹,老爹抓他來打屁股,好替你出氣!”

    赤焰抬起頭,目含驚怒地不住甩頭,瞪視着空無人跡的遠方草原,瞧他那副掀唇嘶咆的樣子,彷佛真的想告訴小混什麼似的。

    小混無可奈何地呵呵嘆笑道:“小子呀小子,你到底想告訴我什麼?可惜你老爹我什麼都學一點,唯獨沒學拍馬屁,説馬話,所以聽不懂你的告狀啦!”

    畢竟,馬就是馬,不論赤焰如何通靈,它終究是一匹馬,絕對沒有辦法開口和小混説些人話,如今,它可真叫有口難言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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