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雲悠悠,歲月如流。
轉眼冬去春來,大地已脱下雪白的寒衣,換上嫩綠清新的春裝。
二個半月後,一個春暖花開的陽春三月天裏,小混等一行四人一馬,風塵僕僕,千里迢遙地來到中原古地——開封!
開封。
位於黃淮平原,四面無山,古為中州之地,乃兵家逐鹿中原之所,四通八達,處中原之腹,戰守要地。
自黃帝而至殷商,春秋到戰國,五代而經北宋為止,開封,更是具體而微地延續着中原悠久的歷史和文物。
佛寺,便是南北朝時代在開封城中遺留下來,最具有代表性的文化遺產之一。
開封城中,最為著名的佛寺共有二處,一處即是位於城內東北角,昔年通吃小霸王楊幫主小邪先生,因為一時好玩而闖上去撒尿的靈感塔。
另一處,則是在城南,與靈感塔南北遙相對峙,武林販子那錢重指定要小混等人見面的相國寺!
宋晉陽人壬樣,曾為相國寺作記,有云:“相國寺乃瓦寺也,僧房散處,而中庭廊廡可容萬人,凡商旅交易,皆萃其中,四方趨京師以貨物求售轉售他物者,必由於此。”
雖然,開封已不再是景都重地,昔日繁榮卻不見減損,就是相國寺,除了供禮佛齋祀之外,依然為開封城中定期的市集之所。
三月二十八日,亦是三月份裏,相國寺定期市集最後一次開市之日。
打從一早起,城中大街之上車水馬龍,遊人如織,眾人不約而同的向相國寺齊集,那種百工羣聚,萬頭聚動的場面,不比北京城天橋底下的熱鬧稍遜。
而且此地,四方珍異,莫不萃聚,五光十色,應有盡有,的確不負中邦福地、梁苑香林的美稱。
驀地——一陣震耳的“隆隆!”鼓聲,自相國寺前的朝香大道上傳來。
行人旅客聞聲紛紛讓開,一個手擎三角黃旗的旗手身着廟會盛裝,斜披紅綾綵帶,引着獅鼓陣隊到達相國寺山門之前,停在宋太守禦筆親書的大相國寺金字牌樓下。
“●●!”脆響後,登時,鼓聲震天,每排四面,一共五排的鼓隊,齊心一致地擂起大鼓,“咚咚!”的脆響,聲傳十里。
每面大鼓,俱是以一支木槓橫穿而過,由兩人抬着前進,擂鼓的人就站在大鼓左側,橫身跨,舞捶擊。
他們身上一律黑色緞質武士勁裝,頭裏紅綢包頭,個個精神抖擻,英武勃勃……唯一有個例外,那是個身高八尺,身披銀亮軟甲,臂圈金環,腰繫紅帶金牛的蒙古武士怒獅哈赤是也。
瞧他張着大嘴愉快又豪放的擊鼓表情,而且有模有樣的隨着其它擊鼓者,塌右肩,提左足,墊腳跨步,旋身擂鼓,動作整齊從容,着實令圍觀的眾人嘖嘖稱讚,紛紛打聽這位蒙古老兄是從哪兒來?
隨着鼓聲“隆隆!”宛若滾浪式的前進,五個手敲銅旋兒的大漢踏進山門,朝着掛有相國寺匾額的二山門直進。
兩個手執大繡球,頭帶面具的加官爺搖擺手中雕製得精美異常的繡球,一板一眼地跳進二山門。
左邊那個負責跳加官的人,竟是個身着粉紅勁裝,體態輕盈,玲瓏有致的小娘們,雖然眾人看不到她的面貌,但是光從那份窈窕的身材看來,想必是個長得不錯的美嬌娘,於是,羣眾之中口哨四起,讚美調笑之聲不絕於耳。
在加官的引導之下,一雌一雄兩隻長毛猛獅,昂首擺尾的舞進寺中。
這兩頭獅子頭角崢嶸,相貌威武兇猛,全身綠毛披撒,連四支獅腿,也套着褐色毛皮,全然看不見人身。
尤其隨着行進之間,獅頭不住地左右搖擺,獅頸的鋼鈴叮噹霍霍,使得未表演舞獅之前,參加市集的羣眾,都已被獅鼓隊如此磅礡雄壯的陣仗所吸引,情不自禁的跟着隊伍,漸漸朝相國寺的中庭移動,想要一睹獅鼓隊豪興湍飛的精彩表演!
整個兒的獅鼓隊在旗手的前導下,湧進相國寺中庭的廣場。
此時,原本攤販雲集的場子,已在商家的合作下,將攤子撤向四周的迴廊,一時之間,迴廊曲徑,雕欄護檻擠滿人潮。
到處是呼爹喊娘,喚兒叫子的聲音此起彼落,小孩騎上大人的肩頭,大人擠在奇石上頭,人人都爭相搶佔有着最有利的觀看位置。
鼓聲一變,旗手吆喝着擎高三角黃旗,搖晃着快步繞場一週。
倏然,一聲尖鋭的竹哨聲響起,靠近入口的觀眾紛紛閃身讓開一條縫隙,自這條裂開的通路,男加官背向觀眾倒行而出。
他手中的繡球,此時已套上一支長柄,在長杆繡球的逗弄之下,只聽銅鈴“叮噹!”響亮,體形較大的雄獅赫然出現!
雄獅搖頭擺尾對着長繡球望了又望,一會兒探爪相戲,一會兒甩頭輕咬,彷佛玩的不亦樂乎。
只見獅身抖動,鬢毛婆娑如浪,和真獅子果然有七分相似。
忽地,雄獅子張牙舞爪的一躍,撲向長繡球,隨即便被男加官引往場子左側。
接着,體態婀娜的女加官,在眾人千呼萬喚之下,手執繡球,腳踏碎步,倒踩連環,飛快地舞將出來。
在她身後緊跟而上的雌獅子,追着女加官手上的繡球飛奔而至,只聽鼓聲一緊,觀眾心神亦隨之一緊,彷佛他們所見是頭真獅子正待張開大口,將如此嬌俏的女加官,一口吞下肚去似的!
在眾人屏息注視下,女加官動作靈捷的繞場退掠,一邊猶做驚惶之態四下尋求脱逃之路。
終於,女加官被緊迫盯人的雌獅,逼得退無可退,只見她掌中繡球朝獅子身後拋出。
就在雌獅騰身打着跟斗倒翻追咬繡球時,女加官動作捷若飛燕,忽然自橫刺裏閃身而出,順手撈走繡球。
而雌獅一咬不中,落地滾翻,四趾朝天,一骨碌的站起身來,震須搖尾,形態嬌憨懊惱的。
鼓聲一鬆,在場觀眾不禁掌聲爆出,大喝精彩。
除非是江湖行家,否則任誰也沒發現方才雌獅竟然使出上乘的輕功身法雲裏翻。
妙的是,在滾翻時藏身獅皮下的兩條人影不但行蹤未露,便是獅子在挺身抖腿時的動作,也是仿真的維妙維肖,足令舞獅老手自嘆弗如,這種過人的默契,實在非平常人所能培養得出來。
在觀眾彩聲未歇之際,雌獅再度如影隨形撲向女加官,而女加官在一路連退之下,恰巧來到雄獅面前,只見雄獅箕張前爪猛撲而起,欲將女加官噬於爪下。
隨着眾人短聲驚呼,女加官織腰微扭,整個人索性急躺而下。
女人家的驚呼再起,還沒有人來得及看清楚之前,仰躺的女加官不知如何自雄獅肚下穿滑而出,讓男加官伸着長杆繡球引開了兩頭獅子,而女加官徑自在一旁故作揮汗連連的動作。
觀眾不禁為女加官如此精彩的表演,再度爆起一片喝彩。
就在女加官向觀眾揖腰答禮時,雌獅子不知何時已溜到女加官身後,張着嘴朝女加官嬌臀咬去。
“呀!”
女加官驚叫一聲,手撫臀部急急跳開。
眾人驀地鬨堂大笑,女加官懊惱地跺着腳,竟然悍不畏死地舉着繡球,朝雌獅子頭頂敲去。
雌獅似是畏懼兇悍的女加官,哆嗦着身子反身落荒而逃。
觀眾全被如此反常的舞獅表演,逗得笑不攏嘴。
另一邊——男加官聞笑回頭一瞥,有些心急地引着雄獅朝女加官身邊接近。
只可惜,氣上心頭的女加官毫無所覺,仍然四下追打雌獅。
忽然,雌獅扭身欲逃,卻撞上迎面而來的雄獅,兩頭獅子俱是驚跳而起,面對面的張牙舞爪互不相讓。
突然,鼓聲再變,場子裏竟然變成兩頭獅子互相對峙,同是抖動着身子的鬚毛,好似在恐嚇對方讓開一般。
而男加官氣餒的一嘆,索性撐着長杆繡球在場子中央休息,眼看那兩頭獅子鬥法,女加官亦是聳聳肩,退到一旁拋耍着手中的繡球玩。
雄獅似是發怒地低吼,側首咬向雌獅後臀;雌獅腦袋猛地一頂,將雄獅撞個滾翻,得意抬腿擺尾,好不囂張的樣子。
雄獅滾翻即起,抬了抬前爪,對着雌獅撲飛而至,動作快速,勇猛異常。
雌獅不甘示弱,同樣凌空而起,兩獅在空中交錯,獅頭與獅頭,咬、閃、擺連擊三次,落地之後,兩頭獅子立即扭身相對,互相示威。
觀眾再次為如此凌空交擊的高難度動作,爆彩叫好!
忽然——小混撤下獅頭,露出那張看似純稚的臉龐,對雄獅呵呵謔笑道:“喂!我是母獅子,河東獅吼,你怎麼可以不怕我!”
真人露了相,還怪雄獅不怕他,觀眾登時哈哈大笑。
雄獅竟也湊趣的匍下前腿,演出跑地求饒狀,小混滿意地套上獅頭,威風八面地大發雌威!
就在觀眾叫喧起鬨聲中,男加官無奈地搖着大頭,抽掉繡球上的長杆,大剌剌地走向兩頭獅子。
只見男加官揚手一揮,繡球敲在雌獅頭上,雌獅負痛扭頭,男加官好玩地將這隻河東之獅趕下場去。
於是,男加官抖手揮甩,雄獅再次追咬起繡球。
忽而,男加官腳下踉蹌,故意滑倒地上,就在雄獅鍥而不捨地追咬而至時,男加官忽地綣身一縮,手中繡球隨身疾轉,登時就地演出滾地十八翻。
剎那間,只見繡球時如流星曳地,忽若丸跳星彈,滿場飛旋,卻是正宗地堂門的精彩武藝。
雄獅立即滾身追上,一人一獅在廣場上做着激烈的滾旋,而人獅之間,總是絲毫不差的保持一箭之隔。
如此精彩的技藝,再次博得全場一片如雷的掌聲,就連脱下獅皮的小混和小刀,也不禁為他們的表演大聲叫好!
忽然,觀眾紛紛向後退讓,場中驟然閃出一張紅木八仙桌,翻滾中的繡球,倏然一旋,直對紅木八仙桌下滾去,一閃之間,已從桌底穿過。
而隨後而來的雄獅,突地狂吼一聲,龐大的獅身猛然騰空躍起,自八仙桌上空凌躥而過,恰巧銜走從桌底穿出,男加官手中所持的繡球!
登時,全場歡聲雷動,震天價響的喝彩,直入雲霄,獅鼓隊終於完美的結束這場舞獅表演。
雄獅銜着繡球,點頭謝禮之後,鼓聲停歇,鼓隊中眾人放下大鼓,各自休息,圍觀的羣眾也隨即撤去。
雄獅獅頭之下,走出一名年約四旬,身村中等,紅光滿面的粗壯漢子,生有一張寬大的嘴巴,絡腮鬍子颳得乾淨,卻留下青葱葱的一片鬍渣子。
這人正是地堂門第十四代掌門,流星刀雷震天,亦是刀尊鄧清逸的拜把兄弟。
雷震天接過地堂門手下送來的濕毛巾,抹去額際滿頭大汗,他大步走向小混,大笑道:
“小混呀!你這個河東獅吼,可吼得厲害,差點將我獅團的招牌戲給吼咂啦!”
小混毫無歉意地道歉道:“雷二叔不好意思,你也知道,我是第一次舞獅嘛!”
雷震天豁然笑道:“雷二叔才不會不好意思,你這個小混混才該不好意思!”
小刀將獅皮交還地堂門手下,聞言輕笑道:“二叔,你現在終於知道小混他是很那個的喲!”
小混白眼道:“什麼那個這個,老哥,你少破壞我的名譽。”
小刀嗤笑道:“不那個這個的話,你舞獅舞得好好的,幹嘛去咬人家小娘們的屁股?”
小混呵笑道:“唉!老毛病,一時改不了。”
雷震天嘿笑道:“小混呀!你可真是風流瀟灑!”
小混眨眨眼謔笑道:“雷二叔,現成的豆腐擺在眼前,若不去吃,那才對不起孔老子的教誨。”
雷震天不解道:“吃豆腐怎會跟孔夫子扯上關係?”
小混斜睨着正向他們走近的小妮子,壓低嗓門道:“孔老夫子不是説:食色性也!他是至聖,聖人都説這種話,我們小小凡人若不實踐力行,豈不是太對不起他老人家啦!”
雷震天哈哈笑道:“有理,你説的真有道理!”
他大力拍着小混肩膀,看來,這位雷掌門,必也是性情中人。
小妮子笑吟吟地走近,經過方才那陣跳加官,她的嬌靨染上一層薄薄的紅暈,使她更添幾分姿色。
她見雷震天笑的恁般愉快,不禁好奇地問道:“雷二叔,什麼事讓你笑得這麼開心?”
雷震天眨着眼神秘笑道:“噢!是一些男人們的事。”
小妮子雖然仍是滿頭霧水,但聽及是男人的事,自然不便多問什麼。
正好,哈赤抹着淋漓的汗水走向小混,他聲如巨雷般歡喜道:“少爺,哈赤沒騙你吧!
哈赤真的會打獅鼓,這是以前哈赤特別向一個漢人老兄學的。”
小混豎起拇指誇道:“要得,哈赤,你的確不負怒獅盛名,連獅鼓都打得好,你以後可以考慮改行啦!”
“改行?”哈赤茫然問:“改哪行?”
小混橫肘撞撞他腰眼,打趣道:“乾脆我將你推薦給雷二叔,你就留下來在地堂門的獅鼓團裏當鼓手,你認為如何?”
雷震天頷首道:“是呀!哈赤,在我的獅團裏當鼓手,除了按日領薪,每年四大節一定放假之外,尋常時按照國定例、假日,該公休的公休,該補假的補假,慶典出場表演,可以加領紅利、津貼,退休還有退休年金,外帶勞保、團保,如何?福利不錯吶!”
哈赤猛搖雙手道:“不要,不要,我哈赤進關是為了少爺,除了少爺,誰也別想當我的主人。否則,我哈赤在關外當摔角勇士,可也比在雷大爺手下當鼓手,強上好幾倍!”
雷震天由衷讚佩道:“哈赤呀!你的確是個忠義之士,可嘆現在江湖上,像你這般的人是越來越少嘍!”
哈赤不好意思地抓抓亂髮,赧然道:“沒有啦!只是,哈赤發誓服侍少爺,這條命就是少爺的,其它也沒有什麼。”
小刀輕拍他的胳膊,深刻道:“光是這樣,你就足以接受任何人的讚賞,你不用不好意思,哈赤,小混有你跟着,是他的榮幸,你的小刀少爺説話算話,聽他的沒錯!現在,咱們玩也玩夠了,該開始辦正事。”
雷震天慎重道:“小刀,關於你師父失蹤之事,這一年來經我多方打探,卻是毫無結果,你若是由那錢重那裏問出什麼蛛絲馬跡,別忘了帶個消息給我。”
小刀點頭道:“二叔,你放心,我會的。”
雷震天想了想,從懷裏掏出一隻錦袋,交給小刀,交代道:“那個姓那的販子不是什麼好東西,除非你有錢,否則他是六親不認,這點小玩意是二叔平時收集得來,你拿着做為買消息的本錢。”
小刀推拖道:“二叔,這……”
雷震天豎眉道:“長者賜,不可辭!二叔要你收下,你敢不聽!”
“不敢!”小混替他回答道:“打死他,他也不敢不收,除非他不想知道他師父到底出了什麼事!”
他踢了小刀一腳,硬要小刀收下雷震天的錦袋。
雷震天見小刀放妥錦袋,這才高興道:“小混果然比較懂事,小刀,這點你可得多學學。”
小混自誇道:“就是嘛!否則我這一幫之主豈不幹假的。”
小刀嗤笑道:“他才不是懂事,他是現實。”
小混怪叫道:“耶!老哥,你説這話就太那個嘍!瞭解現實才是識時務,識時務的是俊傑,我看你是嫉妒我這位俊傑。”
“去你的!”小刀好氣又好笑地掃了小混一腿,被小混逃開,他笑罵道:“他奶奶的,天底下的事到了你嘴裏,沒有一件沒道理。”
小妮子捉狎道:“小刀哥哥,你忘了他叫什麼了,你以為他是混假的,人家可是天才混混吶!”
雷震天呵笑道:“真能混!他媽的,小混呀!你這名字取得的確名符其實。”
小混大方道:“受之有愧,卻之不恭,畢竟,是我爺爺他們有眼光,名字是他們的傑作。”
小刀嗤道:“得了,少打些屁吧!小混混,你還想不想辦正事?”
雷震天忙道:“要不要我派些人手幫忙?”
小混擺擺手道:“不用啦!咱們那位神秘老兄就因為不想來明的,所以才出了道謎語讓我們解,可惜,他的謎語出的實在很沒程度,簡單的連小學生都可以輕鬆猜出來,真是沒意思!”
小刀目光一亮,好奇道:“小混,你已經知道從何下手?這相國寺裏的算命攤,沒有一百也有八十家,若是一家一家問……”
小混打斷道:“老哥,你的頭腦真簡單,簡單的連小學生都不如,如果我要一家一家問,前面我説的話,豈不全是布鞋(狗屎)烏拉屁!”
小混如今的外語能力已經更進一步,他竟能夠將布鞋二字加入平常説話之中,連貫使用,程度的確大有長進。
雷震天自是聽不懂小混最後那句布鞋烏拉屁的深奧涵意,不過,既然小混不需要他幫忙,便也作罷。
於是,他微笑道:“既然你已經有了線索,那我就回去了,如果一時半刻沒找到人,晚上就回地堂門休息,下回市集再繼續找。”
小混雖然覺得雷震天對他如此沒信心,真是其罪可誅,但為了快點將他打發走,只好暫時決定其情可憫不予計較。
送走雷震天和地堂門眾人之後,小刀雙手一攤,訕訕道:“好了,狂人幫歷代以來最最偉大的幫主,該是你表現你聰明才智的時刻,請問,我們要在茫茫人潮之中,何去何從?”
小混好整以暇地環起雙臂,瞅着小刀,嘖嘖有聲道:“奇怪,你是什麼時候變得如此諂媚,而且囉嗦?”
小刀作勢掄拳欲撲,小混嘿笑着,閃身叫道:“頭腦簡單的,隨我來也!”他自己率先朝中庭一座八角亭邊射去。
小妮子不服氣叫道:“我又沒説話,你怎麼可以將我也算在頭腦簡單的裏面!”
小混遙遙叫道:“來不來隨你,我可沒點名!”
小妮子猛跺小蠻靴,本想就留在原地不理小混,可是卻見小刀和哈赤,雙雙無奈地聳肩追去,只好咕噥道:“我是好奇才去的,我才不是頭腦簡單,哼!”
她自我安慰完後,急忙追着哈赤高人一等的背影,擠入人羣之中。
小混早在剛才舞獅之際,就無意中瞥及八角亨上綁着一方書有一文錢算命的布條,他馬上聯想到武林販子那錢重留下的那枚龜殼制錢,正是一文錢,因此篤定要從無數的算命攤裏,找出用龜錢為聯絡記號的那錢重絕對不難。
如今,他來到布條邊,見布條下方,還以硃砂畫着紅色箭頭,不禁謔道:“他奶奶的,居然跟我玩起尋寶遊戲,真是無聊!”
隨後而至的小刀等人,一看到布條,立即明白何以小混如此有把握找得到人。
“走吧!”小混揮手道:“咱們見見這位無聊男子去!”
他們四人順着箭頭,走往大雄寶殿的方向。
大雄寶殿有着雙層琉璃飛檐,高翹的檐角懸有八角形銅製風鈴,正面一字排開三十四扇單扉,端的是氣派非凡,莊嚴典雅。
沿着大殿前庭的小石獅雕柱曲欄,小混等人穿過一座座佈滿奇石盆景的精巧花園。
他們眼中所見卻非那座巍嚴肅穆的正殿,而是殿側一道圓形月洞門旁,另一幅與八角亭相同的布條。
顯然,這位武林販子打算待在人煙稀少的寺內側殿。
小刀皺眉道:“奶奶的!這姓那的,還當真見不得人,什麼地方不好藏,非得躲在藏經樓那種偏僻的地方才高興!”
小妮子好奇道:“小刀哥哥,你怎麼知道武林販子在藏經樓,難道他想偷相國寺的秘籍?”
小刀輕笑道:“傻妮子,你以為這裏是少林寺?相國寺中只有懂得唸經的和尚,又不練武,哪有什麼秘籍可偷。”
小妮子俏皮地吐吐舌頭道:“我想這裏離嵩山那麼近,大概也是少林寺的地盤,這樣的話,這裏的和尚當然也會三兩招功夫嘍!”
小刀哂然微笑道:“相國寺的住持是由朝廷指派,不歸少林寺管的,至於,我為什麼知道那錢重在藏經樓……”
他伸手指向大殿之後,密林深處,一棟檐角隱露,遺世獨立的較小佛殿,道:“那裏,就是相國寺的藏經樓,據裏面管經書的和尚説,此處藏經樓中所收藏的佛經,為全國之冠,再也沒有比此地更齊全的佛經。”
小混側着頭,對林中隱隱約約的藏經樓左瞄右看,半晌,他卻突兀道:“奇怪,環保局怎麼不派人來取締亂掛廣告招貼的那錢重?”
小刀啐笑道:“奇怪,現在是誰無聊?你管那麼多閒事做啥,説不定人家是特權階級,不怕取締!”
小混正色道:“對,有理!”
他走近月洞門,忽然順手扯下布條。
小妮子扯着他的衣袖,低喚道:“小混,你幹嘛!那布條又沒惹你,萬一這不是那錢重的聯絡暗號,只是平常廣告,你……”
小混截口道:“我怎麼樣?告訴你,妮子,我不管這布條是誰家的,反正我看它不順眼,只要我高興,我就要扯掉它,不服氣的人儘管來找我!”
“嘶嘶!”連聲,小混索性將布條撕個稀爛。
他意猶未盡,扭頭吩咐道:“哈赤,你到處去找找,若看到還有這玩意兒,通通給我扯下來!”
哈赤應命而去。
小妮子怔愕道:“小混,你發什麼癲?幹嘛好端端地要去找這些布條的麻煩?”
小刀輕笑道:“小混很正常,因為已經有人開始在注意我們,或者,他們也注意到那些布條。”
小混輕佻地以手指勾起小妮子的下巴,邪邪笑道:“我説妮子噯!想混江湖,你可得多學着點,否則,哪天你被我賣了,都還會滿心感激地幫着我數鈔票,向買主説謝謝吶!”
小妮子嬌啐着打掉小混的毛手,刁鑽道:“你才捨不得賣掉我!”
她可是鼓足勇氣,才説出這番真心話,不等小混他們有所反應,她已經扭身飛也似地躥入月洞門中,逃之夭夭,以免被瞧見羞紅的雙頰。
“噫!”小混咋舌驚叫道:“乖乖隆地咚,這小妮子什麼時候開的竅,居然有膽子跟我打情罵俏!”
小刀哈哈笑道:“你應該高興自己愛的教育終於成功見效!”
小混呵笑道:“哪裏,哪裏,我會繼續努力,以實際行動增產報國。對了!老哥,你想那一次,你可有留下兒子或女兒什麼的後遺症?”
“去你的!”小刀哭笑不得猝然揮掌,刮向小混後腦勺。
小混腳下輕滑的逃開,賊笑連連戲謔道:“別激動嘛!雖然本神醫已為你做過預防措施,不過,你也知道人定勝天,我就怕老天爺瞧在你那麼努力的分上,送你一個萬一……”
小刀窘紅着俊臉,揚刀砍斷小混未完的話,笑罵道:“他奶奶的,我要宰了你這小兔崽子,省得你壞了我一世英名!”
小混笑嘻嘻地抱頭鼠躥,自然,去路正是月洞門內的藏經樓,小刀輕喝着閃身追去。
在他們身後不遠,一名貌似二愣子的老兄,目不稍瞬地盯着小混他們的一舉一動,而且,這老兄的手,甚有閒暇地剛從身旁的遊客口袋裏縮回,噢!他手上還外帶別人的荷包一個。
直到小混他們的身影消失在月洞門內,這名老兄方自輕輕的一笑,回身朝相國寺外急行而去。
正巧,哈赤迎面而來,這名老兄微然一頓,避開哈赤之後,由另外一條小路閃身出了相國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