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混做夢也沒想到,古書記載生活於水中的“雪螭”居然還能上陸、甚至騰空飛行,此時見它空襲而來不禁拼命揮動神火弓,勉強將它逼退。
雪螭微微朝上浮升,小刀連忙俯身將丁仔往後拖移,免得他受到傷害。
豈料,雪螭竟於此時猝然俯衝,同時蠍尾猛揮,朝小刀頭頂掃落。
小混狂吼道:“小心!”他不顧正往自己身上抓落的利爪,揮弓撞向蠍尾,想替小刀解危。
小刀聞聲立刻撲倒在丁仔身上,以自己的身體去保護昏迷的丁仔。
説時遲,那時快!
小混撞中蠍尾時,自己肩頭被雪螭抓下巴掌大一塊血肉,而雪螭亦因這一撞之力,蠍尾橫蕩,長有巨毒蠍鈎的尾尖,正巧劃過小刀大腿,帶起一溜烏黑腥臭的血珠。
小刀悶吭半晌,人即不動。
小混心知不妙,狂嘯着撲身入空,以弓代刀,一招他未使用過的詭譎招式,呼嘯揮出。
只見整個洞穴中到處充滿神火弓的紅影和嗡嗡顫嘯,那火紅的光影,有如細箭般噴射,有如弦弧般輝耀,有如彩虹般擴散,亦有如團團的圓月,點點星芒,或濺灑的驟雨。
那已不再是單純的光影,而是一片密密織滿天地宇宙的暴烈死亡之網,帶着死神的召喚,帶着鬼號的尖泣,轟然在洞穴中迸濺開來!
絕殺!
這是武林雙狂為小混特別獨創,不到生死關頭絕不輕易使用的救命絕招,此招唯有一式,卻是狠毒至極、酷厲至極、慘烈至極的必殺絕招!
雪螭在威力如此暴烈狂猛的“絕殺”攻擊下,受創累累,淡綠色帶毒的血液四下噴濺,復又被小混輝宏的勁道反激向天。
雪螭在尖厲狂嘯聲中,碰地落回潭裏,激起一道人高的水柱。
小混無暇關心雪螭是死是活,他連忙撲到小刀身旁,喂小刀服下一顆千結回魂香後,再為小刀的大腿拔毒療傷。
總算因為小刀為抗水寒,插有金針護住心脈在先,使得雪螭蠍毒雖烈,卻能保住一條小命無礙。
小混暗念聲佛,匆匆安置好小刀和丁仔兩人。
他拾起神火弓,衝到潭邊,氣湧如山的指着潭中雪螭,狂怒大吼道:“他媽的死雪螭!
臭雪螭!少爺跟你拚了,今天若不宰掉你,少爺從此不叫曾能混!”
小混長吸口氣,仰天發出一聲穿金裂帛般的激昂鋭氣,他滿心憤怒的想找雪螭算帳,卻沒注意到神火弓因他如此激的情緒催發下,此時火紅的弓身竟閃出寸餘長的耀目火舌。
小混宛若一尊怒目金剛,手持一彎月弧神炬,狂嘯再三的自潭邊猛蹬入水,身形恰似脱弦急箭,直射已受重創的雪螭而去。
雪螭原已是奄奄一息,此時卻回光反照般的睜大雙目,低嘯連連,悍不畏死的迎向小混。
於是,他們這一人一獸,便於水底再度展開另一場更劇烈的生死之戰!
小混手揮神火弓,就像揮動着火把一般,左右開弓,掃、砸、砍、劈無所不用其極的朝雪螭殺去。
雪螭亦是發了兇性,不躲不避探爪狂抓,時而張口噬咬,時而揮尾攻擊。
他們拚得渾然忘我,毫不知身上一紅一綠的血液,逐漸染濁清澈的水潭。
隨着身上鮮血流失,小混逐漸頭昏眼花,手腳發軟,加上他久憋得一口氣,已經消耗得差不多,他幾乎暈死過去。
就連雪螭的利爪抓中他時,小混都已麻木不覺。
但是,小混拚命提醒自己:“不能昏倒!”、“不能昏倒!”這句話一次又一次的在小混腦中重複。
憑着這一股毫不放鬆的意志,小混機械式的揮弓,依然和雪螭纏戰不休。
良久……復良久……小混不知在水中待了多久,那早已是超過一個人所能閉氣的極限。
此時,小混已是披頭散髮,自頸部以下,到腰部以上,更是被雪螭抓得稀爛血糊,體無完膚。
反觀雪螭也好不到那裏,如炬雙目已經瞎了一隻左眼,兩根龍鬚早就齊根而斷,佈滿鱗片的龍頭,不斷流出濃濃綠血,兩隻前爪更折雙指,蠍尾也軟軟的垂下,只剩一層皮尚連在身上。
這種拚戰,根本沒有技巧可言,純粹是以命拚命的肉搏。
小混意志昏沈中,忽而感到雙手倏緊,神火弓竟大意被雪螭所奪。
小混本能反手猛拉,恰巧拉到弓弦,為了不失去他唯一可依的兵刃,小混毫不考慮死命的往後拉,想要將神火弓奪回。
在他們如此拉扯爭奪之下,神火弓的弦慢慢被小混一寸……一寸……越拉越開……越拉越開……小混毫不自覺地拉滿神火弓弓弦,而雪螭仍是毫不相讓的抓着神火弓弓身。
“小混,射呀!”
水面傳出小刀和丁仔兩人同聲狂喊。
原來,他們兩人已自昏迷中醒來,卻仍渾身發軟的趴在潭邊觀戰。
小混神志倏清,雙手猝然鬆開,弓弦嗡地彈回,穿陽箭自潭底污泥中飛射而出,直奔雪螭七寸處。
“轟!”地一響,穿陽箭炸斷雪螭後,餘力未竭,繼續向前飛射。
又是一陣轟隆巨響,帶起丈高水柱,以及強烈的震動。
小刀和丁仔原是俯身潭邊,竟被這水柱衝得向後滾去。
此時,洞穴中因經不住這陣烈震撼,大小石塊傾墜如雨,小刀他們只能連滾帶爬躲向洞穴壁腳。
小刀在落石紛墜當中,猶不忘狂吼道:“小混,你要小心呀!”
只是,不知水底的小混在穿陽箭兩度穿射震爆中,是否仍然安然無事?
半晌,落石終於停止,一切終又恢復平靜。
小混他們原先點燃照明地底洞穴的火把,早被落石打滅,此時洞穴中又變得一片漆黑。
丁仔試探道:“小刀,你還好吧?”
小刀自他左旁不遠處回答道:“還好,你呢?”
“沒事!”丁仔開始摸索地面,尋找他們存放火燭的包袱。
不一會,丁仔摸到一隻人手!
小刀笑道:“是我的手!”於是他們很有默契的輕笑數聲,分別再從不同的方向去尋找包袱。
丁仔在一塊大岩石下翻出被壓扁的包袱,摸出一截斷了的蠟燭,勉強點起微弱的火光。
小刀藉這微小火光,迅速找齊其它裝備,並取出備用火炬點燃,終於使得地洞之內,再度恢復光明。
丁仔環顧洞內,只見碎巖滿地,卻不見小混人影。
他頗為擔心道:“小混呢?該不會被埋在水底……”
小刀和他不約而同躥向潭邊,低頭一看!
他們兩人竟同時驚咦一聲,瞪着水潭,面面相覷。
原來,這個水潭竟與另一處較低的洞穴,只有一壁之隔。
此時,水潭半腰處的洞居竟被穿陽箭射炸出一個三尺有餘的洞,使得大半潭水流入較低的洞穴中,因而潭面驟降。
雪螭那龐大的身軀,仍舊身首異處的擱淺在水潭中,唯獨不見小混蹤影。
丁仔連連咋舌道:“我的乖乖!這穿陽箭的威力未免太可怕!”
小刀輕笑道:“應該説是這水潭的洞壁太薄。”
他接着催道:“咱們快下去看看,小混一定是被衝到另一個洞裏去了。”
他們兩人持着火把噗通下水,遊向貫通兩處洞穴的洞口,向下打量,困然看見小混昏迷不醒的半浮於另一個洞穴中。
丁仔喃喃自語道:“奇怪?我怎麼覺得下面那個洞有些眼熟?”
小刀正要自洞口躍下另一個洞穴,聞言笑道:“我看你是餘毒未消,所以老眼昏花!”
他哈哈長笑,輕巧地跳入較低那個洞穴,而他的笑聲卻在看清寺面石壁時,猛地噎住了。
丁仔隨後躍進,奇怪道:“你怎麼不笑啦?”
他的目光順着小刀的眼光望去。
“哈哈……我就説這個洞有些眼熟嘛!”這次換成丁仔狂笑一番。
原來,那石壁上刻着“龍首洞狂人幫到此一遊”等字樣。
小刀不可思議的叫道:“這怎麼可能,這裏居然是龍首洞?那咱們豈非在地底繞了一個大圈?”
丁仔拍着他肩頭,嘿嘿笑道:“這就是告訴你,天底下沒有不可能的事,咱們由仙水井地道進入,潛游那麼久,又爬上爬下了大半天,會繞回這裏,也不是什麼稀奇的事,現在,是誰餘毒未清,老眼昏花,嗯?”
小刀不住的搖頭苦笑,他如何也想象不到,他們所找的九死還魂草,竟然就長在龍首洞的上頭。
那麼,他們在如此日夜不分的地道和洞穴之中,究竟摸索了多少距離的多少時間?
就連小混也想象不到,他們三人摸索半天,原就在龍首洞的上頭。
慈雲庵內。
出塵師太看着坐立不安的小妮子,慈祥道:“孩子,小混不過離開兩天,你為何如此坐立不定?”
小妮子憂心忡忡道:“師父,我忽然覺得心頭悶悶的,好象有什麼事要發生,我怕是小混會出什麼事。”
出塵師太沈靜道:“凡事自有天定,該發生的總會發生,小混那麼大的人,自己已能照顧自己,你在此兀自心煩,又於事何補?不如到庭院去演練全套的九幽修羅掌吧!”
小妮子輕應聲:“是!”聽話的走向庭院。
哈赤見小妮子出來,迎上前問道:“小妮子姑娘,少爺什麼時候回來?我總覺得心裏頭怪怪的。”
小妮子驚奇道:“你也覺得不對勁是不是?”
哈赤認真的點點頭。
小妮子喃喃自語道:“我就知道,一定有什麼事會發生。”
她忽然心血來潮,回身走入庵內,虔誠的閉目合掌跪於菩薩座前,默默的祈求小混一切平安。
出塵師太自殿後掀簾而出。
她見小妮子滿臉虔敬的在求神,不禁低嘆忖道:“痴兒,但願你將來不要遇上師父所遭遇的命運,否則……唉!你們都還年輕,不該過着這種永無寧日的江湖生涯……”
驀地——一陣突如其來的地震,使得慈雲庵的門窗喀喀震響不已,地震之強,竟也使得仙水井內,傳出陣陣激浪之聲。
慈雲庵內清修的女尼們,全都驚慌的奔出庵外,爭相探詢這陣突來的地震。
小妮子直覺地感到這場地震,定然與小混有關,她立刻朝後院飛奔而去,哈赤不敢稍後的大步尾隨着小妮子跑向仙水井。
這突如其來的地震,不過維持短短幾分鐘,當地震過後,大地重新恢復原有的寂靜,彷佛從未發生過什麼事似的。
只是,這大地的寂靜,卻靜得詭異,靜得令人心頭惴惴不安,那種怪異的沈悶壓力,彷佛正宣告着將有更大災難即將來臨。
井旁,小妮子滿心憂慮的直往仙水井內探頭搜望,好象只要她如此往井中多瞧幾眼,她就能將小混他們盼出水面。
慈雲庵的住持悟心老師太,不知在何時已和出塵師太靜靜出現在仙水井旁。
悟心老師太雖是滿臉沈靜之色,但她手中的念珠卻不停的撥動着,好似她正為這即將發生的事默默祝禱。
驀地——一陣更強烈的地震猛然襲來!
仙水井中宛似燒開的水面,翻騰着尺高的浪花。
古老的慈雲庵禁不住這陣強烈地震的搖撼,右石磚牆上竟出現數道龜裂。
有些定力較差的女尼,竟忍不住掩面驚叫。
大地在震撼,竹林瑟瑟抖顫,庵內香爐碰地摔落地上,女尼們的尖叫,交織成一副大難臨頭的景象,使得原本平靜的山谷,忽地陷入一片愁雲慘霧之中。
悟心老師太雙目微闔,念珠越撥越急。
出塵師太雙掌合什,口中不住默頌:“南無大慈大悲救苦救難廣大靈感觀世音菩薩!”
小妮小和哈赤禁不住如此強烈的震搖,急忙雙手扶着井口,面色驚惶的看着身旁兩位師太。
只有在此天災乍現的時候,小妮子方始體會到渺小人類何以會求助那冥冥中不可預知的神明仙佛。
畢竟,這種毀天滅地般的災變,已非人力所能為,亦非人力所能挽,人類除了求助於無形的神只外,又能如何?
地震依然持續着……小妮子驀地驚叫道:“井水不見了!”
悟心老師太和出塵師太飄然上前,定神一看,亦是暗暗吃驚。
悟心老師太輕嘆道:“阿彌陀佛!但願菩薩慈悲,能為山間居民保留一脈靈泉!”
出塵師太問道:“師父,地震是引起井水消失的原因嗎?”
悟心師太沉重地頷首道:“是的,而且,只怕造成這地震的原因,該是下井去的三位施主所為。”
“什麼?!”小妮子驚呼道:“是小混他們造成地震?他能嗎?”
這妮子話一出口,立即想到,對小混而言,天底下沒有不能的事,他若真要造個地震出來,也不是辦不到。
於是,小妮子默然了,剛剛,她還以為這災變定人力所不能為,此時,她已不敢如此肯定。
強烈的地震終於過去。
時值日頭西斜的黃昏,黯然的火紅夕陽自山頂尖緩緩沈落……時間在慈雲庵眾尼的惴然中,慢慢流逝……眾人都在等!
等待下一次的地震來臨!
小妮子輕倚在已幹,卻仍是黑黝不見底的井底,等待小混回來……。
月,在悄悄中已爬上中天。
慈雲庵眾尼早已各自散去,徑自回房安歇。
小妮子依然痴痴的倚坐在井旁,她仍舊在等小混回來。
出塵師太做完晚課後,自庵內出來,走到井邊看見小妮子依然雙手抱膝,抬頭怔怔地看着如鈎的新月。
這位昔年號稱“鴛鴦雙煞”的血西施,何嘗不曾體會過那刻骨銘心的深摯情愛,就因為她深深愛過,所以如今才會在喪偶之下削髮為尼。
現在,她看着自己的愛徒為心上人痴等的模樣,心中不禁升起一陣愛憐。
出塵師太走向小妮子,俯身顫聲道:“小妮,夜深了!你還是進屋去吧!小混他今晚不會回來的。”
小妮子出奇平靜道:“可是,師父,我知道小混他今晚一定會回來。”
出塵師太聞言微怔,但她並沒有問小妮子何以知道小混定會回來。
因為她非常明白情人之間,那種心有靈犀一點通的明顯預感,她過去也曾有過多次如此的感覺。
便在此時,乾枯的井中,忽然傳出細碎的腳步聲。
小妮子與哈幾乎是同時跳起身來,歡喜叫道:“小混他們回來啦!”
哈赤連忙點燃早已備妥的氣死風燈,垂下井內。
小妮子俯身在井口,心急的叫喚道:“小混,是不是你?”
“答對了,我最最親愛的親親小妮子噯!你未來的老公回來嘍!”
井內,小混略帶三分調笑、七分戲謔的熟悉聲音,清楚的傳回。
小妮子雀躍道:“師父,真的是小混回來了※!”
丁仔老大不是滋味的在井底地道中,哇啦叫道:“喂!我説妞呀!你就只會高興自家老公回門,不會順便問候我們其它二個老哥哥?”
“回門?”出塵師太至今仍無法完全習慣狂人幫這些人別有涵意的字眼。
小妮子朝井內,嬌聲笑叫道:“喂!我説丁仔老哥哥,你是否依然健在?”
丁仔連聲啐道:“呸呸呸!童言無忌,大風吹吹去!我若不健在,怎麼還會出聲?真是的!”
小妮子和哈赤欣喜至極的連聲咯咯直笑。
井口邊,小混他們下井時留下的繩索,此時被人大力拉直。
小刀提醒道:“哈赤,幫忙拉一把,你家少爺凱旋榮歸嘍!”
哈赤叫道:“小刀少爺,我知道了!”
他探手抓緊繩索,三兩下將小混拉上來。
小妮子歡欣無限撲上前,嬌笑道:“臭混混,你讓我擔心死……”
這妮子猛地噎住話尾,因為她已經看清小混披頭散髮,滿身抓痕,血污狼籍的悽慘德性。
她不禁惶然驚叫道:“小混,你……怎麼傷成這個樣子?”
她連忙一把扶住搖搖欲墜的小混。
小混卻精神十足道:“沒事,沒事,這些都只是外傷,看來嚇人,其實沒啥大不了的!”
小刀隨後沿着繩索自井中爬出,他聞聲輕哼道:“是呀!是沒啥大不了的,只不過有人昏迷幾個時辰,到地府去打趟八圈才回來而已。”
丁仔亦自井沿探出頭來道:“沒啥大不了?哦,原來我們都是白操心,早知如此,就該讓本幫歷代以來最會混的幫主留在地府中篡閻羅王的位,咱們也才有機會升官。”
小混嘿嘿憋笑道:“哎呀!騙老婆的話,你們這些哥們怎麼可以認真?”
其實,小妮子自小混慘白泛青的臉色中,便已看出小混所受傷勢不輕。
但是,她為了不讓小混擔心她在操心,故做河東獅吼狀,佯嗔道:“臭小混,原來你時常串通別人來騙我!”
小混故做驚惶的猛搖雙手道:“沒有沒有,我只是偶而騙你而已!”
其它人哈哈大笑!
出塵師太也看出小混情況不佳,於是插嘴道:“小施主,你這一身傷也該清洗包紮一番,待我稟明師父,請她特准你們入殿休息一宿。”
悟心老師太沉緩的聲音自庵內清楚傳出:“出家人予人方便,出塵,你就招呼他們入庵吧!”
“是,師父!”出塵師太恭敬的回答後,轉頭道:“小施主,請!”
小混等人當真如凱旋英雄,在小妮子和哈赤的擁簇下,大大方方進入正殿。
慈雲庵內原在地震中打翻的香爐都已收拾妥當。
悟心師太手持念珠,站在神像前,等着小混他們進殿。
小混見到悟心老師太,便對着老師太呵呵傻笑,那模樣好象是他做錯什麼事,卻被人當場逮個正着一樣,有着説不出的尷尬。
悟心師太頗有涵意道:“小施主,你辛苦了!”
小混嘿嘿乾笑道:“不苦,不苦,只是,我不小心將慈雲庵的仙水泄洪啦!以後這裏的香火,可能會更悽慘。”
小混自覺後面那句話,説得有些“那個”,他連忙吐了吐舌,再以手捂嘴,表示自己説錯話了。
悟心師太淡笑道:“慈雲庵的香火清淡,反而能使吾等更有時間修行,這並非問題所在,反而是仙水消逝,可能會影響附近居民求醫,這件事較為嚴重。”
小混立即保證道:“仙水只是暫時消失,等過一段時間就會再出現,不過那時應該改名叫仙水瀑布,而且出現的地方,就在來慈雲庵必經之路的一線天裂縫那裏。”
悟心師太不解道:“仙水何以會改道?由那個地方出現?”
小混解釋道:“因為原先所謂仙水來源的水潭,被穿陽箭射破一個大洞,水潭裏的水就流進龍首洞,只要等龍首洞裏的水蓄滿到達地道出口,水自然就會沿着地道流向裂縫所在了。”
“龍首洞?”悟心師太迷惑道:“此洞位在何處?何以貧尼居此已久,卻從未聞及。”
小混呵呵笑道:“龍首洞是我命的名,老師太您當然沒聽過。”
小混隨即將他們在來此途中,發現龍首洞的經過大略敍述一番。
小妮子滿頭霧水道:“可是,仙水又為何會流進龍首洞?你説那個水潭被射破一個大洞?”
小混得意道:“這就是最精彩的地方,丁仔,轉播給她們聽!”
丁仔清清喉嚨,開始從仙水井之下的水道説起……隨着丁仔的傳神描述,不僅小妮子聽得驚心動魄,就連悟心老師太和庵內眾尼,亦是隨着丁仔的訴説,臉色時喜時憂的變化連連。
良久……丁仔終於結束這段歷險。
悟心老師太合什唸佛道:“阿彌陀佛!善哉!善哉!沒想到那潭水的護藥之物,竟是上古遺獸雪螭,而小施主如此與它硬拚,未免也太大膽了些。”
小混呵呵輕笑道:“沒膽子如何能在江湖上混得開?再説,雪螭厲害,還不是被我幹掉!”
出塵師太適時打岔道:“只是,你所付出的代價,可也不輕,如此硬拚值得嗎?你可曾想過,萬一拚不過時又當如何?那時傷的可是別人的心。”
小混若有所思的瞄向小妮子,豁達道:“天底下沒有不勞而獲的成功,當我抱定硬拚的決心,就是若不到自己死絕絕透的地步,是不會輕易放棄任何細微的希望,只要我存此決心,任何硬拚都是值得之事。”
他接着吃吃笑道:“如果真有一天,老天爺要我混錯路,那也只有認了,畢竟,瓦罐不離井邊破,將軍難免陣上亡,吃得豈是太平糧,死活自然無法完全由自己挑選。”
出塵師太無奈的看着小妮子,豈知這妮子竟是一臉安祥,好似她早知小混會有如此説法,好似她早已覺悟如此的人生。
出塵師太不禁低喟地忖道:“昔年自己與玉生連袂闖蕩江湖時,若能看開這點,日子也就不會過得這般牽腸掛肚,而小妮不過十五、六歲的年紀,便己明白自己可能面對的是何結局,她應該是比自己幸福的。”
悟心老師太淡然道:“小施主已能看開生死,實屬可貴,人生最難,難在能夠無畏的佈施,這身皮相,無怪乎小施主有如許勇氣,敢抱硬拚之決心,只是……”
悟心老師太打量着小混身上傷痕,和緩道:“勇氣雖大,卻難免皮相之痛,小施主,是否該先療傷?”
小混俏皮道:“我早就痛得快呼爹喊娘了,只是後事尚未交代完畢,只好勉強硬撐。”
悟心老師太不禁對“後事”二字,報以淡笑,她實在欣賞小混這種百無禁忌的坦白,雖然,有時她也會覺得小混的措詞似乎不太恰當。
小妮子嬌嗔道:“你還有什麼廢話沒有説完的,就趕快説,每次都要擔誤自己治傷的時間。”
小混謔笑道:“遵命,我的河東之獅,我知道我是痛在身上,你卻痛在心裏,不過,難道你不想知道,雪螭死後寒性消失,但是以酷寒為生的九死還魂草為何還能活着?”
悟心老師太清雅道:“這正是貧尼擔心之事。”
“所以啦!”小混嬉皮笑臉道:“有些後事實在無法不交代。”
小妮子佯嗔的白了小混一眼。
小混輕噓道:“師太,這事你可以放心,我已取下雪螭所煉的內丹,放在九死還魂草母株之旁,這內丹的寒性乃集雪螭酷寒之精華,效果不比活雪螭差,只是,九死還魂草因為子株被我所採,所以將來水中的藥性可能比以前弱些。”
他示意小刀自所攜包袱中,取出一顆人拳大,毫光閃耀的明珠交給悟心師太。
“這顆珠子是雪螭的眼睛,除了可當夜明珠之用,據古書記載,還可以解百蛇之毒。”
小混説明道:“我想,住山裏的人遇見被蛇咬傷的機會比較大,這珠子應該能派得上用場。”
悟心師太有些猶豫。
小混接着又道:“珠子交由師太你保管,是為了避免有人覬覦,引起不必要的麻煩,也算是我為取得九死還魂草,破壞仙水井和仙水藥效的一點點補償。”
悟心師太和悦道:“既然如此,貧尼只有盡心為山區百姓代管此珠。”
小混輕鬆道:“一切後事交代清楚,不知師太是否還有想了解之事?”
悟心師太搖頭道:“小施主儘管療傷,貧尼告退!”
她帶着其它女尼,轉身走向殿後禪房。
小混做個深呼吸,在一個蒲團上盤膝落坐,他抖抖肩膀,大模大樣道:“來人呀!還不快來為本幫主上藥療傷?”
小妮子輕哼道:“我還以為你有話可説,就忘記自己受傷的事。”
小混捉狎道:“沒錯呀!現在我話説完了,所以又想起自己受傷這件事。”
小妮子低啐一聲,蹲身為小混檢查傷勢。
小混脱下稀爛的長衫時,小妮子看到他那身血肉模糊的慘樣,不由得心痛得連聲輕呼。
總算因為小混在地穴中,已由小刀他們事先為他敷過金創藥,使得此時大半傷痕都已止血收口,否則,還不知道這妮子會心疼成什麼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