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周舟這學期的課程設置以實習為主,她自己聯繫了一家證券公司,每天都要去坐班,我一個人呆在學校無事可做,除了有時候去課堂上答聲道外,其餘時間都被用來發呆、看小説、睡覺,感覺生活既輕鬆又繁鎖。
張超凡還在為考研不辭勞苦地努力着,找工作的同學四處推銷自己,終日疲於奔波。
有人説考研的學生過得是豬一樣的生活,找工作的學生過得是狗一樣的生活,不準備考研又不找工作的學生過得是豬狗不如的生活,我便是如此。
為了擺脱現狀和給將來謀一條出路,我決定開始找工作。
我對找工作的相關事項知之甚少,便打電話向已經上班的高中同學求教,他們傳授給我許多旁門左道,其中鄭勇和馮凱要當面為我指點迷津,還説要帶我見見世面。
我在鄭勇和馮凱的帶領下去了一家外表裝修高檔的髮廊,選擇這家髮廊並非因為它的門面,而是他們認為坐在髮廊裏面的小姐從窗口拋出的媚眼中包含某些不可言喻的內容,這恰恰是他們感興趣的。
進了髮廊,鄭勇搶在馮凱的前面坐在一個容貌較好的小姐面前,其實這個小姐的長相實在不值得我在此恭維,她只是比站在馮凱身後的那個小姐苗條一些,馮凱身後那個小姐的體形讓我都替她感到了作為女人的悲哀。
他們看我站在一旁,問我為何不坐下,我並非因為那個閒着的小姐比給馮凱理髮的小姐還胖的緣故,我是捨不得這點兒頭髮,它們是我在大學裏唯一覺得還有用的東西,我通常四個月至半年左右才剪一次頭髮,更主要的原因是我覺得每個月為理髮而破費不值得,儘管這次是鄭勇和馮凱請客,可他們也不容易,撐死了剛剛走出工薪。
我站在一旁看着他倆的袋腦先後被小姐們在洗頭池裏揉來揉去,然後他們的頭髮又在小姐的亂刀飛舞下落地無聲,最後小姐又一隻手拿吹風機另一隻手在他們的腦袋上一通胡擼,小姐拿吹風機的樣子像是在用槍頂着他倆的腦袋,可他們居然表現出一副很舒服的樣子。
他倆留下三十塊錢後失望地走出髮廊,我問怎麼了,他倆説,三十塊錢居然沒給我們捏捏腦袋。我説,你們事兒真多,理髮就理髮唄,幹嘛還要按摩。鄭勇説,我們單位那邊的理髮店特棒,十塊錢連洗帶剪再按摩,能捏到這塊兒呢,他用手比劃了一下肚臍説。
之後,我跟着他們進了一家飯館,我們要了些酒菜,他倆輪番向我介紹上班後的酸甜苦辣。馮凱在某建築集團工作,平日裏經常與土老闆吃吃喝喝,大魚大肉和五糧液已經把他的胃腐蝕得一塌糊塗,他説這是工作留給他的職業病,由於工作需要,他經常穿着那雙從紅橋市場買來的皮鞋坐着公家的“卡迪拉克”與包工頭們談判,他説當他踏進“卡迪拉克”後盡力將身體舒展也沒能佔滿車身的那一剎那,他感覺到世界之龐大,有錢能使鬼推磨。為此,馮凱在以後的三日內,下了班就回家,伏在書桌上看書學習,刻苦鑽研,以待知識轉變成卡迪拉克。馮凱又説,第四天我就不再學習了,因為我看到了我們董事長的女兒,儘管不如花似玉,但好歹是名門閏秀,我跟了她的話,可以少奮鬥多少年啊,所以,我的首要任務就是養好身體,以便被部長的女兒或是哪個富婆看中,我要時刻準備着為她們服務,這不能叫吃軟飯,我為此要付出體力勞動的,説完,馮凱招呼服務員説:再來一盤腰花。
鄭勇極力向我推薦去外企工作,他説:“要説在哪裏工作好,那還得説是外企,工作環境清潔舒適,辦公室全部設在北京最豪華的寫字樓的最頂層,你只要透過窗户向外那麼一看,就可以放眼到北京城的各個角落,不僅工作環境好,同事環境也倍兒棒,因為老闆是外國人,他招聘女員工的首要標準就是胸脯得高,你要是胸圍下了90,甭説進辦公室工作,你在寫門樓的門口就得被警衞攔住,那幫孫子收了老闆的錢,眼睛毒着呢!所以説,無論你的胸有多平,也得想辦法讓它高起來,各種美乳霜,豐胸劑都得抹,如果還不見效的話,你就得往胸脯裏打硅膠了,再不發達的話,你哪怕揣着兩個饅頭來上班,也要把它挺起來,誰讓外國老闆喜歡“挺挺玉立”的呢!當然,你要是模樣次了,你都不敢來外企應騁,你不能丟咱們國家的臉呀!我們公司的女同事,每天至少要往身上噴半兩香水,一水兒的外國名牌,那叫一個香,你要是聞慣了她們身上的氣味,你再聞什麼都是臭的。還有,我們公司的女同事在上班時間必須穿超短裙,不分春夏秋冬,這就是她們的工作服,老闆説了,無論皮膚白還是肉皮兒黑,一律不許穿絲襪,所以,你好好想想,整天有一雙雙肉感的大腿在你面前晃來晃去那是什麼感覺!外企福利還特別地好,洗手間裏就擺着避孕套,你想拿多少就拿多少,你要是自己用不完的話,還可以送給朋友用,現在我家裏的避孕套比性保健商店的都多,你們誰想用就去我家拿,千萬別跟我客氣,那東西可佔地兒了,你們要是不去拿的話,我就打算搞一個第二職業,下班後去藥店推銷避孕套,掙點兒是點兒。在外企幹活有一點不好,就是工作壓力太大,不過沒關係,你要是承受不了的話,就推開窗户縱身向下一跳,這就完事兒了,就這麼簡單。有好幾次我都打開了窗户,但愣是被風給頂了回來,我一看,該着我死不了,所以,我要熱愛生命,好好地活着,外企的生活太爽了!”
馮凱説:“還是工地好,油水多!”
鄭勇説:“外企好,待遇高!”
馮凱説:“我們那裏紅塔山隨便抽!”
鄭勇説:“我們那裏萬寶路隨便抽!”
“我們的那裏二鍋頭隨便喝。”
“我們的那裏XO隨便喝。”
“我們的那裏包子隨便吃。”
“我們的那裏漢堡隨便吃。”
“我們的那裏茉莉花茶隨便喝。”
“我們的那裏可樂隨便喝。”
“我們的那裏豬蹄隨便啃。”
“我們的那裏雞翅隨便吃。”
“我們的那裏大蒜隨便吃。”
“我們的那裏洋葱隨便吃。”
“我們的那裏可以隨便説*你媽!”
“我們的那裏可以隨便説FUCK、SHIT!”18喝下幾瓶啤酒,我又忙於往返酒桌和餐廳的衞生間。這家餐廳的衞生間可謂獨樹一幟,史無前例。我按小姐所指的方向走進衞生間,可進去後除了看到一個洗手的池子和其上方的一面鏡子外,並未發現一絲可以上廁所的痕跡。我走出這個房間,再次詢問服務員衞生間在哪裏,小姐又指了指那個方向。我小心翼翼地沿小姐所指的方向走去,那裏只有剛才我走進的房間,我指着這個房間回頭用目光詢問小姐是否在這裏,小姐萬分肯定地點了點頭,於是我再次推門而入,環目四周,依然沒有找到可供小便的地方,此刻我被尿憋得難以忍受,氣急敗壞地衝到吧枱詢問小姐廁所究竟在哪裏,小姐温和地説:“先生,你剛才走進的那個房間就是我們這裏的衞生間。”
“可是我在裏面沒有找到便池!”
“對不起,你向下看就會找到的。”
我又一次走進那個房間,果然一有個茶杯口大小的黑洞位於地面,我已顧不得這個洞是否就是小姐所説的便池,解開褲子就尿,一股水柱呈拋物線狀在熒火燈的照耀下銀光閃閃地落入洞中。
我在撒尿的過程中想到,這個茶杯口大小的洞是否也被用來大便,如果真是這樣的話,那麼一個人拉出比茶杯口還粗的屎可怎麼辦,想到這裏,我搖了搖頭,繫好褲子洗淨手,搖搖擺擺地回到酒桌上。
從飯館出來後,我執意要回學校睡覺,他倆看了一眼表説:“還不到十一點,睡這麼早幹什麼,咱們去唱歌。”
鄭勇隨手攔了一輛出租車,他倆齊心合力將我拖上車。鄭勇坐在副駕駛位上,説:“三元橋。”
司機調轉車頭,向前開去。
鄭勇雙眼迷離地看着前方説:“師傅,方向錯了吧,我們去三元橋。”
司機握着方向盤説:“沒錯呀,我正往北開呢!”
“噢,那就行了。”鄭勇已醉得找不着北。
出租車駛到一家名為“燈紅酒綠”的戀歌房,我跟隨鄭勇、馮凱進了一個包間,服務生問我們:“先生,需要些什麼?”
馮凱説:“三杯扎啤,一個果盤。”
服務生將這些東西記錄在紙上,欲轉身離去。
鄭勇説:“別走,回來。”
服務生返回,畢恭畢敬地問道:“先生,您還需要什麼?”
鄭勇説:“給我們找三個小姐。”
服務生説:“對不起,這裏的小姐全部在坐枱。”
“要坐到什麼時候?”鄭勇問。
“這個我也説不好,也許5分鐘以後,也許幾個小時,要不給您找位先生?”
“不必了,我們都沒這個興趣,你趕緊把我們要的東西端上來吧!”
後來的時間裏,我完全沉浸在痛苦中,有這麼一句話:説的比唱的還好聽,就是用來形容鄭勇和馮凱的,並非他們説得如何好聽,只是他們唱得實在是太難聽了,尤其是馮凱,長了一副比張信哲還細的嗓子,沒完沒了地唱《愛如潮水》,而我卻痛如潮水。
點歌單在他倆手中傳來傳去,他們用搖控器一首首地選歌,每當唱完一首歌后,電腦評分便顯示出一個不低的分數,並説他們具備演唱素質,只需繼續努力,這使得他們信心大增,聲音放得更大,我卻更加痛苦。
在他們身上,我看到人類極強的表現欲。
我畢業後的生活是否同樣如此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