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
四月的夜晚,北京,二環路的立交橋頭,車輛穿梭,霓虹閃爍,路燈下,我顧影自憐。
次日清晨,我帶着再去找一份工作的想法走在北京的街頭,一個婦人正拉着一條小狗散步,這隻狗翹起腿在花池邊撒尿,當我經過時,它衝我狂吠不止,我瞪了它一眼,它卻更加猖狂,要不是它的叫聲是“汪汪”而不是“嗷嗷”,我險些認為它是一隻小老虎,但一想,老虎哪有抬起腿撒尿的,所以它再牛逼也就是一隻狗,可狗仗了人勢卻比人還牛逼。
現階段,我唯一想向全世界高呼的一句話就是——誰他媽的拿錢使勁地砸我呀!
41
周舟曾不止一次地對我説:“你應該現實一些,找一份穩定的工作。”
我説這些事情我都懂,可我就是無法説服自己安心接受一份與理想狀況相距甚遠的工作。
周舟問:“你理想中的工作是什麼樣子?”
我説:“輕鬆,舒適、掙錢多。”
“你認為北京有這樣的工作嗎?”周舟問。
“沒有,所以我到現在還沒有找到。”
“你不能再這樣晃盪下去了,我很希望你找到工作,每當有公司通知你去面試的時候,你知道我有多高興嗎!”周舟依偎在我的懷裏説。
“可是沒有適合我的工作。”
“我知道你有很多想法,但我更希望看到你去上班。”
“彆着急,慢慢等着吧!”
我和周舟摟在一起,開始做愛。
做完後,我們仰望着天花板,周舟問我:“咱們的將來會是什麼樣呀?”
我將手按在她圓滑的Rx房上説:“不知道,就像你五歲的時候並不知道Rx房要變大。”
此時距離畢業不到三個月,我不僅要忙於找工作,還要應付學校安排下來的畢業設計,我的畢設題目是《數控機牀的進刀設計》,對於數控機牀究竟是一套怎樣的設備我並不清楚,要我設計出它的進刀機構更是難上加難,但畢設還是要做的,我不希望看到功虧一簣的事情發生。
到目前為止,我還有一門功課沒有通過,畢業前還有一次補考機會,通過即可萬事大吉。
考研成績和分數線公佈下來,張超凡以三分之差榜上無名,他近半年付出的心血都將因為這三分而付諸東流。張超凡整日愁眉苦臉地躺在牀上苟延殘喘,痛苦呻吟,像一個生不出孩子的婦女。
一天,張超凡突然茅塞頓開,他説與其一籌莫展,不如享受生活,於是過起花天酒地的生活,每日尋歡作樂,遊手好閒。
張超凡並沒有逃脱煩惱的糾纏,同他來往的許多女孩因為無法同他暢快交談而紛紛離去,張超凡不能將一個簡單的意思以言簡意賅的方式表達出來,女孩們沒有足夠的耐心等待他把話説完。
一次,一個女孩問張超凡:“你有多高?”
“一米八……八。”張超凡説
女孩站到張超凡身旁用手比劃了一下個頭説:“你有那麼高嗎,我看你也就一米八。”
“對呀,我就……就是一米八……八呀!”
“肯定沒有!”
“就是一米八…八。”
“不可能!”女孩有些生氣。
“真的,真是一米八…八。”
“你這人怎麼睜着眼睛説瞎話,你承認自己一米八又怎麼了!”
“我……我沒不承認,我真是一米八…八。”
“你真沒勁!甭管你是一米八八還是八米一一,我討厭你!”女孩説完轉身就走,留下張超凡站在原地衝着她的背影喊道:“別……別走,我不是一米八八,我是一米八……八!”
張超凡為了讓自己的生活充滿希望,想盡一切辦法重獲新生。他按電線杆子上面粘貼的醫療廣告去了一家位於某衚衕深處的門診所,此診所在廣告上揚言説:祖傳秘方治療口吃,治癒率達百分之九十五。張超凡信以為真,交付了500元的初診費,遵循那個連“超”字都不會寫的大夫傳授的方法練習。
此大夫告訴張超凡,説話要慢,彆着急,一個字一個字地説,做到吐字清晰、乾脆,不帶尾音,張超凡果真如此練習。有一次我向他借錢,説:“張超凡,借我200塊錢,好嗎?”
張超凡不慌不忙地説:“好……”
我以為他要説:“好——的。”
可沒有想到,他説的卻是:“好——個——屁!”
這種説話方式使得我們更為不適,這比他從前結巴着説話還要浪費時間。
一日熄燈後,張超凡正擺弄一個筆記本電腦,當時是十一點剛過,我問他電池可以堅持多久,他一個字一個字地告訴了我,意思是説:電池可以堅持半個小時,到十一點半就要沒電了。可還沒等他把話説完,屏幕便顯示出電池沒電的信號,我一看錶,正好十一點半。
我認為治癒口吃的最好方法就是讓患者們閉口不言,這樣永遠不會結巴。
42
我每日晃盪於學校、馬路和周舟的宿舍,偶爾找幾個同學去小飯館喝一宿酒,生活過得閒散又自在,周舟説她不想看到我這個樣子,我説這樣我很舒服,她説但她不舒服,我問她想讓我怎樣,她説,你即使不想找工作也應該做畢業設計,馬上就要畢業了,我説,我知道,你就別替我操心了。
這樣的爭執經常發生在我和周舟之間,往往以周舟閉口不再講話結束,然後我們就各自睡去。
此時期,我的心情非常之糟糕,只想一天天地混日子,直到畢業。
五月上旬的一天,我和楊陽坐在飯館的酒桌前談論我們的生活,楊陽説他開始厭倦漂泊的生活,希望自己找一個賢惠的女朋友,他會同她結婚,養一條狗,每當夏日夜晚的時候,他會和妻子坐在陽台乘涼;冬日裏,他們坐在窗前曬太陽,小狗伏在他們的腳下,就像他們的孩子一樣。我説,這不應該是你將來的生活。楊陽説,你錯了,我現在已經感覺疲憊不堪。
我們的身旁是一桌過生日的學生,從他們臉上稚氣未脱的神態便可判斷出是大一的學生,十幾個人圍坐一桌,中間夾雜着兩三個女生,她們在男生的歡聲笑語中保持着微笑不語,每當某個男生講了一個黃色笑話後,她們就會彼此會意地對視一笑,端起茶杯或可樂喝一小口。那些男生也姿態各異,有人端着酒杯輪番找人碰杯,有人瘋狂地夾菜塞入嘴中,有人叼個煙頭故作深沉,還有人總是在打手機,裝作業務繁忙的樣子。
酒過三旬,菜過五味,一個女生從桌底下端出一個碩大的生日蛋糕,擺在桌子中央,蛋糕的大小如同下水井蓋,上面塗的那層巧克力的顏色更像井蓋上的鏽跡斑斑,不同的是井蓋上面寫着“污水處理”,而蛋糕上面寫的卻是“生日快樂”。一個男生用刀將蛋糕從中間切出一條縫,分成兩瓣,使得蛋糕看上去很像河馬的屁股,這時另一個男生如夢初醒般喊到:“哎呀!忘插蠟燭了!”於是大家又將一把蠟燭插在蛋糕之上,此時的蛋糕又像是被扎滿五顏六色針灸的河馬屁股。
這羣學生分吃了蛋糕,散去。
這種場面也曾經在我的身邊發生,而今天,我更喜歡獨酌獨飲。
已至深夜,飯館裏除了我和楊陽,再就是幾個服務員和廚師,他們坐在椅子上懵懂地看着我們。一個小女服務員打開收音機,先是一個談話節目,過於深奧的話題沒有吸引她的興趣,她調到一個相聲節目,聽了沒兩分鐘,相聲説完,插播了一則治痣瘡的廣告,另一個年齡稍長的服務員氣憤對她説:“趕緊換一個,還有人吃飯呢!”小服務員旋轉手腕,又調到一個健康類節目,女主持人裝腔作勢地説:“陽痿是長期困擾夫妻和睦家庭幸福的疾病,許多患者打來電話向我們詢問有效的治療方法,今天我們特意請來解放軍總醫院的張堅強主任醫師,請他來為我們講解此類疾病的治療方法……”小服務員紅着臉極不情願地又調了一個台,停在一個音樂節目上。
忽然,收音機傳出一段熟悉的旋律,楊陽的身體不由自主地劇烈顫抖了一下,這首歌正是楊陽寫的那首《春天的約會》,從演唱者的聲音上聽出,歌者正是田紅。
此時的田紅演唱這首歌已經失去了原有的味道,取而代之的是曖昧、嬌柔、作秀的演唱,那個製作人重新為這首歌作了編曲,把楊陽在這首歌中要表達的感覺篡改得面目全非,歌曲結束後,DJ嫵媚地説:“剛剛播放的那首歌曲由樂壇新人田紅自己詞曲創作並演唱,歌名是《春天的約會》,排名第一,歡迎您明天繼續收聽‘原創歌曲排行榜節目’,我們明天見!”
楊陽抄起一個空酒瓶,“啪”地一聲摔在地上,説:“這首歌不久後就要被做成卡拉OK,任款爺和小姐們在歌廳濫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