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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5)

    這家飯館沒有衞生間,想上廁所,講公德的話只能去教學樓或宿舍樓上,至少得七八分鐘,不講公德的話,出了門一拐彎的旮旯就能解決,半分鐘就能回來,但現在是白天,我想喬巧應該不會。

    飯館的前門挨着大街和車站,後門一出就是學校,飯館成為貫通校內外的捷徑,很多學生不想繞遠道走校門,就會從飯館穿過,但全校一萬多師生都從這裏走的話,生意就甭做了,特別是有些學生經過這裏的時候,會趁人不注意,端走剛炒完還沒來得及上桌的菜,所以現在這裏不準通過,除非從前門進來,吃完飯從後門離開。為了少繞遠道,學生們總會有對策,比如從後門進來,在餐桌旁坐下,服務員拿來菜單後,專揀菜單上沒有的點,用好像兜裏裝着幾十萬的口氣慢慢悠悠地説,上一個龍蝦刺身吧,服務員説對不起沒有,只有小龍蝦,聽服務員這麼一説,無奈地搖搖頭,繼續翻看菜單,見魚類那頁只有幾種常見魚的常見做法,便不慌不忙地問道,魚翅撈飯有嗎,來兩碗,服務員不可能説出有來,進行到這裏,遊戲就該結束了,學生氣憤地合上菜單,嘴裏批判道:怎麼什麼都沒有!然後站起身,堂而皇之地從前門出去。如果服務員留意的話會發現,這個又點龍蝦又要魚翅的學生,出了門後竟然站在路邊的公交站牌下等車,而且空調車還不上,只等能使月票的。

    陳小莉坐在斜對面一個勁兒衝我笑,我問她笑什麼,她説沒什麼,然後繼續帶着一臉神秘的微笑看着我説:“你和喬巧認識多久了?”

    “剛剛。”我實話實説。

    “你們都聊什麼了?”陳小莉問。

    “上至天文,下到地理,國家政策,百姓瑣事,無所不説。”我説。

    陳小莉説,“高中的時候喬巧就喜歡彈吉他的男生,可惜班裏沒有,進大學的第一個禮拜,她在迎新會上看到你演出,然後就……”説着頑皮一笑,看向窗外。

    我説:“當時我們樂隊兩個人彈吉他,為什麼那個吉他手沒吸引她?”我在樂隊是節奏吉他,鍾風是主音吉他。想不到吉他還有如此功效,記得鍾風曾經給我講過他是如何靠一把吉他騙到女朋友的,當時我還不信,現在看來他也許並沒有説謊。他説吉他不僅可以俘獲女生的心房,更能攻佔她們的Rx房。有一晚他揹着吉他,去學校的小樹林為正在追求後來成了他女朋友的女孩一展歌喉,唱完第一首歌,他感受到她的心跳,她説真好聽,臉上洋溢着激動;唱完第二首歌的時候,女生將頭靠在他的肩上;等唱完了第三首歌,他放下吉他,開始和女生摟在一起接吻;唱完第四首歌的時候,他的手伸進了女生的懷中,將那兩塊豆包似的尤物握在掌中,對方毫無反抗;唱完第五首歌,就在即將突破女生最後一道防線的時候,一束手電的光線照來,巡校的保安出現在眼前,問他倆幹什麼呢,鍾風猝不及防,毫無準備,不知如何應對,多虧女生急中生智説:沒幹什麼,我身上癢癢,讓他幫我撓撓,然後趁保安思考這個回答是否合理的時候,拉着鍾風的手跑掉了。女人在關鍵時刻總會比男人表現出色,所以上帝會把生兒育女的重任交給女人去完成。

    陳小莉説:“可是那個人彈吉他不帥,而你是自彈自唱,那天的演出我也去看了。”

    這話倒是不假,鍾風個子不高,脖子上再掛把吉他更顯身材矮小,他之所以選擇在晚上用吉他討女生歡心,就是因為天黑看不清楚,女生注意不到他的生理缺陷。所以,一米七以下的男生最好不要去彈吉他,即使彈得很好,身高的缺憾也會讓動聽的旋律大打折扣,畢竟彈吉他給人看也是一種形體的藝術。就像不苗條的女生千萬不要穿比基尼,雖然初衷是為了彰顯身材,但結果卻會讓人將目光更多停留在肚皮的那些贅肉上。

    陳小莉又説:“後來聽説你是機械系學生會的文藝部長,喬巧就跨系參加了你們系的文藝部。”

    我一向視權貴如糞土,經陳小莉這麼一説,想起自己確實有過短暫的幹部生涯。剛升入大三的時候,因為上一批學生會幹部升入大四,面臨着擇業、寫畢業論文等事情,不得不離開學生會,把職位傳給下屆學生。張超凡由於前兩年在學習上表現突出,被推舉為系學生會學習部長,他謙虛地推脱了幾天後正式上崗。為了起到模範帶頭作用,張超凡開始更加刻苦地學習,除了沒有頭懸樑(因為留的是寸頭)、錐刺骨、鑿壁借光外,該用來學習的招式都被他一一嘗試。張超凡就像那幅著名的《自由引導人民》油畫中那個袒胸露乳舉着紅旗回頭招呼大家衝鋒的婦女一樣,舉着一面努力學習的大旗跑在隊伍最前端,不時回過頭衝我和楊陽這樣的落後分子喊道:“同志們,學習啊!”當上學習部長後,張超凡與負責系裏學生工作的牛向軍老師來往甚密,當牛向軍問他誰適合負責系文藝工作的時候,張超凡首推我和楊陽,説文藝部長這個職位非我倆莫屬。

    牛向軍找到我和楊陽,進行了一次語重心長的談話,問是否願意擔任文藝部長一職,我們本想婉言謝絕,説能力有限,在羣眾中沒有較高威望,況且學習成績一塌糊塗,無法保證在把系學生文藝工作開展得如火如荼的同時自己的成績不一落千丈,希望牛老師另選他人,

    但無論如何申辯,他仍舊認定我們倆,便只好勉強答應下來。後來牛向軍悄悄告訴我們,如果當了學生幹部,考試成績會受到任課教師的關照,我和楊陽便對文藝部長一職表現出共產黨員所具有的精神———奮不顧身,勇往直前。就這樣,在新一屆系學生會各部部長名單公佈的時候,我和楊陽的名字躍然紙上。

    新一屆學生會成立不久,各部都開展了豐富多彩的活動,得到了大一、大二學生們的熱烈回應,但這些活動的本質並非取悦於民,而是有組織有計劃有目的地創收。譬如:舉辦棋類比賽,凡參加的班級需交20元報名費,這些錢除了很少的一部分被用來去小商品批發市場買些劣制廉價的獎品外,其餘多數被主辦者據為己有,此舉令當時以“做人可以打架罵街但一定要誠懇”為人生準則的我和楊陽對學生會大失所望。但常在河邊走,哪有不濕鞋。我和楊陽決定趟一次河,徹底濕一次鞋,看看河水到底有多深,也不枉當一回學生幹部。於是我們寫了一份名為《為本系培養文藝人才》的報告,經牛向軍批准後,辦了一個吉他班,老師就是我和楊陽,收費五十元,一共安排八次課程,我們會的只夠教八次的,第九次我們都得現學。剛入學的新生內心純潔,思想簡單,並不知道實際情況怎樣,我和楊陽胡亂撥弄了兩下,就把他們唬住了,報名踴躍,共收學費一千三百五十元,除去印製教材的費用,還剩一千元左右,課程結束後,我和楊陽平分了勞動果實。沒想到突然有一天,牛向軍讓我們將剩餘學費上繳,説留作系公共基金用,因為我和楊陽分成的時候把他忘了,而別的部門都及時繳納了租子,可這個錢已經被我們花掉了,只好説學費放在宿舍被盜。當時我們班的幾個宿舍確實頻繁丟東西,經分析,確定是自己人乾的,大家已基本知道是誰,但沒有抓到把柄,只等着他現形後,蜂擁而上,暴揍一頓。牛向軍並沒有説什麼,只是日後以精簡學生會幹部為由,將體育部和文藝部合併成文體部,抹掉我和楊陽的部長職務,命原體育部長,一個體如犛牛的鉛球特長生為文體部長。

    事實證明,當擁有一定職位和可以揮霍的資本的時候,很難不腐敗,連我這種時刻以道德準則指揮自己行動的人都不免犯錯誤。知道了自己的這個弱點,我便發誓以後絕不當官,以免在《焦點訪談》和《法制進行時》等節目中被曝光,成為“反腐倡廉”活動的反面教材。

    陳小莉説:“那天我和喬巧在食堂門口看見你們在招收新人,我毫無興趣,只想早點兒進食堂吃飯,但喬巧非拉着我湊到報名點前。她要了一張報名表,填完了還是你蓋的章。當時你從褲兜裏摸出一個紅印章,在報名表上按了一下,沒有蓋上,又使勁按了一下,還是沒蓋上,就把印章對着嘴哈了哈氣,又按了一遍,依然沒蓋上,你説了一句:同學,彆着急啊!然後憋足一大口氣,像測試肺活量一樣,衝着印章再哈,可還是蓋不上,你又説:再等會兒啊!然後拿着印章去了水房,一會兒帶着水淋淋的印章回來了,在報名表上蓋下一個濕漉漉的章説:“真他媽費勁!”

    我説:“這事兒我怎麼不記得了,如果蓋章的那個人真的是我,根本不會拿着印章去水房,啐口吐沫就行了。”

    陳小莉説:“進了學生會後,喬巧正準備向你開口,突然發現你已經有女朋友了。”

    我説:“什麼時候,我怎麼不知道,我覺得自己惟一有天賦的地方就在於對女孩對自己的好感從不會漏過,雖然這個天賦還沒有發揮過作用。”

    陳小莉説:“可惜你在這方面不僅沒有天賦,還很遲鈍。那次文藝部舉辦活動,你們樂隊在後場備台,你在一旁練琴,喬巧是後台工作人員,一直在旁邊注視着你,看見一個長頭髮的人和你有説有笑,還上前摟你,那個人長得特難看,喬巧直替你難過,怎麼會找這樣一個女朋友,後來發現他是男的,喬巧才如釋重負,以為自己還有機會。該上台演出的時候,你彈琴的撥片掉了,找了幾處沒找到,沒有時間再找了,你就用了別人的撥片。你在台上演出的時候,喬巧在後台找到了撥片,本想等你下來就給你,可是在她向你走去的時候,另一個女孩突然迎了上去,她幫你收拾東西,然後你們拉着手離開了。”

    我説:“這事兒我倒是有點兒印象,一個撥片五塊錢,一個雞腿的價錢,每丟一個撥片我都痛心疾首,又少吃了一個雞腿,所以那次演出結束後我感覺特餓。”

    陳小莉説:“後來喬巧打聽到那個女生叫周舟,是你的女朋友,和我們還是一個系的,大我們三屆,知道這個消息後喬巧就寢食不安,足足一個星期沒怎麼吃東西,覺也睡不着,一下瘦了十多斤,很多女生都讓她傳授減肥的成功經驗。後來喬巧想開了,既然你已經有了女朋友,她就不奪人所愛了,只怪自己晚生了三年,把對你的好感扼殺在萌芽狀態,同時也期待有一天周舟能和你分手,這樣喬巧就有機會了,可是你和周舟的感情一直很好,每次看到你們在一起,她就扭過頭,好幾次走路都差點兒撞樹上。”

    我問:“怎麼這些事兒你全知道啊?”

    陳小莉説:“我和喬巧都同學快七年了,我們是最好的朋友,所以大學也考到同一個學校同一個專業,我倆誰有什麼事兒,都告訴對方。後來喬巧聽説畢業後你和周舟分手了,她覺得她的機會終於來了。可是你離開了學校,她四處打聽你的消息,一無所獲,以為和你就這麼擦肩而過了———你現在有女朋友了嗎?”

    “還沒。”我説。

    受了喬巧的影響,我也決定考研。

    決定考研不難,關鍵是考什麼專業。考研不像考大學,有個學上就行。考研的人小的二十出頭,老的已過不惑,如果再為了能有個學上,先混幾年,肯定是腦子進水了,當然考研大軍中不乏腦子進水的人。

    現在沒有一條十分明確的道路擺在面前,只能先把不適合自己的路堵死,剩下的最後一條路,就是我該走的。這叫排除法,考試時常用,當答案選項無法確定的時候,先刪掉最不靠譜的。是不得已而為之的辦法,可見我活得有多被動。

    生活是上帝出的一份考卷,但願這次我能蒙對。國民黨主席連戰都説了,走對路,才能有出路。

    大學的那些課程,我沒怎麼學過,但通過自己的聰明才智,想出各種辦法都一一通過了。

    除了抄小條、扒頭望眼、屁股底下塞書等源遠流長眾人皆知的方法外,我還利用高科技手段,隨着科學技術的進步而對作弊方法推陳出新改良換代,在這一點上,我完全做到了與時俱進。

    科技是第一生產力,能加快國民經濟的發展,也為考試作弊創造了有利條件。通訊設備的發展史,在某種程度上便折射出我考試作弊的發展歷史。

    剛上大學的時候,手機尚未普及,我配了尋呼機,考試的時候調成振動,讓學習好的同學快點兒答題,交了卷出去把選擇題答案通過呼機告訴我。為此,大家往往在學期剛剛開始的時候,便省吃儉用,以節省出購買BP機的錢。當時的日常一切開銷都來自父母,如果告訴他們説自己需要一個呼機以便考試作弊方便的話,有點兒良知的父母都不會給孩子這筆錢,所以只好從有限的生活費中想辦法,勒緊褲帶,用腰圍的減少,換取分數的提高。

    有些課程的考試不只是選擇題,也有大題,需要解題過程,漢顯尋呼機也難堪重任,所以遇到這種情況,先交了卷的同學會把答案抄在紙上帶出考場,然後再呼:“答案已放在三樓廁所從左往右數第二個坑的門後”。如果大家都這麼做,就會有好多人舉手説要上廁所,讓老師以為學校食堂不講衞生的老毛病又犯了。建校這麼多年,每年都有學生吃壞肚子,如果哪年食堂的飯菜沒出現問題,一定會登在校報的頭版頭條引起轟動,並在學校官方網站轉載,所以很多便秘的同學都指望着依靠食堂的飯菜瀉火,這樣就不用吃三黃片了,可是象徵乾淨衞生的流動紅旗依然輾轉於食堂各個窗口之間。

    去了指定地點,拿到答案後,為了惟妙惟肖,都要耗個上趟廁所的時間再回教室。如果沒有及時趕到,被別人搶先一步,佔了那個坑拉屎,可就不好辦了。一次張超凡呼完我我去拿答案,見門關着,就拽了一下,門插着,裏面問我幹嗎,我説拿東西,對方説這裏面除了紙簍沒別的,打掃衞生等拉完再説,把我當成保潔員了。我雖萬分急迫,但又不能説是拿考試的答案,萬一裏面蹲的是個積極分子,正愁找不着壞人壞事作鬥爭,我這麼做就等於送上門找死,或者他是個落後分子,為了撤銷身上的處分,一直想做件好人好事,現在機會來了,再或者他是名人民教師,課上到一半因為憋不住就跑了出來,我要那麼説的話等於撞槍口上了。所以我只好耐心等他完事兒,再悄無聲息地把想要的東西拿走,做得人不知鬼不覺。

    但這次運氣太不好了,裏面那人正好沒帶紙,估計他知道不可能有人給自己雪中送炭了,不得不做出從紙簍裏找張乾淨一點兒的湊合用的決定,卻突然發現門後粘着一張紙。我在廁所外痛心疾首地聽到裏面説了一句:“太好了,這兒有紙。”然後是把紙張展開的聲音,他又説了一句“好像是答案”,聽到這裏,我趕忙衝了過去,但還沒跑到跟前就已聽到沖水的聲音。門這時候開了,那人走了出來。幸好他習慣不好,把紙扔在坑裏沖走了,否則説不定我會飢不擇食,不管被他擦成什麼樣,也要堅決從紙簍裏撿出來,如獲珍寶般把它掖進衣服裏帶回考場,並伺機掏出來抄寫,若被老師發現則不計後果地塞進嘴裏吃掉,更萬幸的是,紙沒有在坑裏堵住,否則很難説我會不會做出下手把它撈出來的決定,和考試不及格比起來,這點兒困難算不了什麼。如果每門功課都要通過如此考驗才能及格的話,我寧願多經歷幾次,多虧像政治、體育這樣課程的考試,我能憑藉自己的實力通過。後來我想了想那張紙的去向,看看錶還有半個小時考試就結束了,便沒有麻煩學校後勤的老師説我錢包掉進去了請他們幫忙打撈,而是趕緊回宿舍去找張超凡,讓他回到我的座位上替我考試,反正監考老師對我們不熟,也不會再檢查學生證了。可張超凡去操場打球了,我以百米衝刺的速度到了操場找到他,他以為我也交卷了,還把球傳給我,我運了兩下,過了兩個人,上籃得分後,才跟他説了回去考試的事情,並以兩個雞腿為代價,終於説動他換上我的衣服回到教室。聽他考完回來説,監考老師説他:“這泡屎可夠長的,拉哪兒去了。”

    隨着科技的發展,畢業前我們有了手機,答案可以通過短信,現場直播、羣發羣收。張超凡多次扮演了衞星的角色,發出信號,被眾人像千家萬户的電視機一樣接收到。如果傳遞大題的答案,會做的人就交了卷出去,給裏面的人打電話。那時候我頭髮長,遮住了耳朵和脖子,戴着耳機老師也看不出來,接通後我不説話,對方念答案,他説我寫。一次念得太快,我一着急,説了一句:“慢點兒!”恰巧此時老師溜達上講台,絆了一個趔趄,讓我的這句話給感動了,雙眼飽含淚花,衝我抱以無限感激的一笑(該老師是個年輕女性,長得不好看

    ,平時有點兒自卑,理解她的人不多)。我低着頭奮筆疾書,沒時間細細品味這微笑裏的其他含義,忘了再回應老師一句:“不客氣。”

    用這種方式作弊的代價就是,每到學期末都要向家裏多要一百塊錢生活費,好給手機充值,不過這項花費還是值得的,因為補考報名費和上補考班的開銷遠不止這些,作為一個本科生,這筆賬還是算得過來的,經過大學這幾年的鍛鍊,我們都有了經濟頭腦,所以很多人儘管沒學過經濟管理,畢業後還是在公司裏管起了賬。

    不光要給手機充好值,還得多準備幾塊電池,一次為了一道冗長的編程題我把手機打沒電了,多虧旁邊同學的手機和我的一個型號,趁他向另一側同學的試卷張望的時候,我把他的電池換在自己的手機上,將沒電的電池安在他的手機上,然後放回原處,他居然絲毫沒有察覺,腦袋一直盯着另一側看,估計正在抄大題。

    學校為了杜絕作弊現象,考試期間在各個險要路口張貼海報,倡導“嚴肅整頓考風考紀,徹底清除考試作弊之風”,每當看到這條標語,再次作弊的時候我便有了心理障礙,無法施展全身解數,分數隨之下跌。為了下次作弊能問心無愧,全力以赴,在一個月亮被烏雲遮住的夜晚,我和楊陽把全校每條標語中的“作弊”兩字都抹掉了。第二天,全校學生無不人人稱讚。

    進入21世紀後,出現了竊聽器,可惜我們畢業了,如果搞來一個放在老師辦公室,就能知道他們開會討論出什麼題了,可以信心十足、滿腹答案地走進考場,手機費省下來夠喝一頓大酒了。聽説近來還出現了黃豆大小的耳機,可以放到耳朵眼兒裏,老師根本看不出來,總不能進考場前把每個學生的耳朵都掏一遍吧,即使發現了,學生也可以解釋説:不過是一塊耳屎而已。

    但是以上諸多作弊方式的成功,無不和監考老師的漫不經心有關,如果考研的監考老師也這麼不上心,倒還好辦,可萬一認真起來,那就完蛋了。

    我又給張超凡打電話,問他當初考研是什麼情景。

    張超凡接通電話:“想通了,打算買幾盒?”以為我要買他的產品。

    “通了,一盒也不買。”我説。

    “那給我打電話幹嗎,沒事兒掛了,我忙着呢。”張超凡的語氣儼然一個日裏萬機的老闆。

    “打聽個事兒,你考研的時候,幾個老師監考,管得嚴不?”我説。

    “幹什麼,又想作弊,你怎麼就不學好呢,狗改不了吃屎。”張超凡説。

    “你怎麼惡語傷人,我這是狗改不了吃食。”我糾正道。

    “你費那勁幹嗎,吃了我們的產品,絕對讓你思維閃爍,智慧放光,根本不用作弊,能比作弊考得分還高。”張超凡仍不忘推銷。

    “我才不想考那麼高,該讓人懷疑我吃興奮劑了,萬一尿檢查出來,多丟人,我可沒有

    約翰遜臉皮厚。”我説,“我就是好久沒作弊了,手有點兒癢,想重操舊業,看看是否還手熟爾。”

    “考研不像大學考試那麼容易得手,三個老師監考,前面一個,後面一個,中間一個來回溜達,除非你有《駭客帝國》裏的那兩下。”張超凡説。

    我説:“要不你也報個名,我替你交報名費,你考完以後把答案發給我。”

    張超凡説:“沒你想的那麼容易,現在考場都安裝了通訊工具監測器,你要是開着手機BP機,甭管作沒作弊,查出來就取消考試資格,聽説弄不好還得判刑,為上個學坐幾年牢,不值。”

    我一聽,心徹底涼了。我用的手機是諾基亞6108,有字典功能,當初買的時候就是為了有朝一日能在英語考試上派上用場,現在也無用武之地了。

    看來我能做的,就是好好學習,天天向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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