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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河濱公園裏不少人的目光紛紛投往兩男一女的身上。

    女孩長得秀氣可愛,雖然身高約有一百六十公分,可走在兩名約有一百八十公分的男子中間,便顯得格外的嬌小玲激了。

    引人注目的並非是那名可愛的女孩,而是兩位出色的男子,左邊穿着深灰色休閒服的男子,俊帥的臉上透着一抹令人難以親近的冷峻氣息。

    右方穿着白色藍條紋襯衫的男子,白淨的臉上,帶着笑容,十分的平易近人,就像鄰家的大哥哥一樣親切隨和。

    走在中間的女孩便是梁珧,她也感受到他們成了許多人目光的焦點,看了一眼走在左邊的郝津銘,再瞥一眼右方的全勝利,她明白那些人在看的是他們兩人。

    今天是她和郝津銘一個星期一次的出遊日,這是遺囑但書上的規定,全勝利是跟來監督他們的。

    夾在兩人中間,她覺得壓力好大,一點都沒有出遊的那種休閒感覺,如果可以,她寧願選擇在家裏睡上一個好覺。

    “梁珧,你別這麼緊張嘛,放輕鬆一點,不然回去後恐怕會覺得很累哦。”全勝利好笑的開口。“還是你要去騎、腳踏車?服務中心可以租借腳踏車哦。”

    “我、我不會騎。”她不好意思的小聲説。“我小時候曾經學過一次,可是不小心摔到水溝裏,跌得全身是傷,從此我爸就不准我再學騎腳踏車了。”

    全勝利失笑出聲。“你爸太緊張了啦,跌個跤就不讓你騎,簡直是過度保護。”

    “所以我到現在連機車和汽車都不會騎也不會開,就是這個原因。”

    “你……”全勝利的手機響了起來,他接起,聽了片刻,四道:“好吧,那我現在過去好了。”

    “津銘,我有事要先走了,你和梁珧繼續散步吧。”朝梁珧揮了一下手,全勝利俐落的躍過欄杆而去。反正但書上也沒説他必須要全程監督完兩人的出遊。

    “跟我在一起給你這麼大的壓力嗎?”郝津銘看着不遠處的棒球場,狀似不經意的問。

    他早就察覺只要有他在時,她的神色便會很緊繃,好像他是多可怕的人似的,可面對全勝利,她卻可以輕鬆的和他説笑。

    她一時愕然,役料到他會這麼問。

    “不、不是……我、我只是跟你不太熱,所以才……”

    “你跟全勝利不是更不熟,你跟他見面的次數,應該沒比跟我見面的時候多吧。”他回眸掃她一眼。

    梁珧結巴的開口。“呢,這是因為……因為……全律師他、他很隨和,比較好相處……”

    “你的意思是説我很難相處?”他回眸質問。

    “也……不是啦……我……沒那個意思……”她實在想不出來該怎麼繼續説下去,只好頓住話,一臉手足無措的模樣,倏地思及一事,她連忙由口袋中取出一條藍底白格子的手帕遞給他。“我差點又忘了要還給你了。”

    “你怎麼會有這條手帕?”他認得這是他的手帕,怎麼會在她那裏?

    “是你上次在醫院時借我的,不好意思到現在才還你。”

    “我借你的?”他一時想不起來有這麼回事。

    看他好像真的不記得了,梁珧解釋。“就是郝伯伯剛住院那幾天的事,那時我照顧的一名患者不幸去世,我難過的掉了些眼淚,你剛好經過就把手帕借給我了。”

    想起有那回事,不過她當時何止是掉了些眼淚而已,根本就是哭得傷心欲絕,宛如是死了至親般,所以他才拿出手帕給一臉又是眼淚又是鼻涕的她。

    老頭子過世那天她也是兩隻眼睛哭得又紅又腫,這女人是太有表演的天份,還是感情太過豐沛?

    如果不是早熟知她的企圖,他一定會誤以為她是太有同情心了,但這幾天相處下來,他卻又覺得奇怪,她竟然沒有進一步的動作,好像真的只是來幫他的忙一樣。

    “你一向都是説哭就能哭的嗎?”

    “才不是,沒有特別難過的事,我才不會哭呢。”她的眼睛又不是水龍頭,説開就能開。“我有點渴,我去看看服務中心那邊有沒有賣飲料,你想喝什麼?”

    “礦泉水。”郝津銘要拿錢給她。

    “不用了,我有帶零錢。”説完她走向服務中心。

    路旁一名三、四歲的小男孩本來已經抽抽噎噎的在低泣,不小心跌倒了,更索性放聲嚎陶大哭起來。

    “弟弟怎麼了?”梁珧上前扶起他。

    “媽媽不見了,痛痛。”他一邊哭一邊指着摔疼的手臂。

    她輕輕的為他揉着手臂,温柔的説:“不要緊,姊姊幫你呼呼幄,你看,痛痛飛走了,不痛了哦。”

    “那痛痛飛去哪裏了?”小男孩豆大的眼淚不再滾出,好奇的問。

    “痛痛飛到天上去了,天使阿姨把它給抓了起來裝進神奇的布袋裏,它就不會再跑出來了。”

    “那以後就不會再痛痛了嗎?”

    “如果你走路還是這麼不小心,跌倒了還是會有別的痛痛跑來找你晴。”

    “哎喲,你想要幹麼,快點放開我家小杰。”一名年輕的女子氣急敗壞的跑了過來,怒衝衝的瞪着梁珧,當她是想拐騙小孩的壞人。

    “他剛才跌倒了在哭。”她和顏悦色的解釋。

    “我剛才一轉眼就不見他,該不會就是你把他帶走的吧?”女子質疑的瞪住她,趕緊將自己的兒子抓得緊緊的。

    “媽媽,姊姊是好人哦,她剛剛幫我呼呼。”小男孩拉着母親稚氣的説。

    “傻瓜,你不要被騙了,我不是跟你説過不可以跟陌生人走嗎?你怎麼這麼不聽媽媽的話,媽媽今天不買玩具給你了。”女子轉身帶走了男孩。

    梁珧微笑的目送他們離開,沒半分怒意,她看到小男孩回頭朝她揮了揮小手,臉上的笑容不禁更燦爛了。

    她轉身要進服務中心,瞥到了郝津銘就站在她後面。

    “咦,你怎麼跑來了?”

    “我是來跟你説不要買飲料了,我們去吃午飯。”其實他是在兩秒鐘前才改變心意的。

    剛才她前腳一走,他便想結束這場愚蠢的出遊活動了,所以才在她後面走了過來要告訴她這件事。

    沒想到卻目睹了剛才的情形,分明是小男孩的母親誤會了她,她卻沒有為自己的行為多做什麼解釋,也一點都不生氣。

    她是無所請、不在乎?還是懶得澄清呢?還有。剛才她對小男孩温柔的模樣,很……動人。

    “可是才十一點而已。”現在吃中餐好像有點太早了吧。

    “十一點就不能吃午飯嗎?”

    “喔,不是。”

    “那就走吧。”

    沒多久郝津銘的車子便停進一家百貨公司的地下停車場。

    “我們要到幾樓?”進了電梯後梁珧問。

    “頂樓,那裏的旋轉餐廳視野很好。”

    “頂樓?旋轉餐廳?”她的眼睛閃過一抹驚恐。

    電梯開始往上升,沒多久電梯便進人四周透明的樓層,可以直視外面的景物。

    但外頭飛閃的景色卻讓梁珧的臉色越來越白,她的腳由微微的顫抖,變成劇烈的抖動。

    “你幹麼?”郝津銘察覺到她的異樣。

    頭暈目眩兼兩腿發軟的她,連嗓音都透着顫抖。

    “我、我有懼高症。”

    “懼高症?那閉上眼睛,不要看外面就好了。”

    哪有這麼簡單。

    “就算閉上眼睛,我還是會覺得害怕。”她旋過身背對着外面的景色,緊扶着牆壁,隨着高度的迅速增加,連身子都忍不住戰慄了起來。

    沒有懼高症的人不容易理解懼高症者,站在高處往下看的恐懼,即使明明知道不會有危險,但那種莫名其妙產生的緊張和惶恐,會使心跳無端的加快,血壓突然的升高,因而使人出現短暫性的頭暈目眩。

    “真是麻煩。”郝津銘低咒一聲,看她像只冬日裏被人遺棄的可憐小狗,瑟縮在電梯門的一隅,惻隱心莫名的被牽動,他大踏一步由後輕摟着她。“這樣好一點了嗎?”

    梁珧點了點頭,感覺到後面的温暖,她好像真的比較不害怕了。

    “那你上班時怎麼辦?你不是在十一樓工作?難不成你都用走的?”他的嗓音淡淡的拂在她的耳邊。

    “醫院裏的電梯又不是透明的,只有這種會看到外面高度的地方我才會怕。”

    沒多久電梯停在最頂樓,門一開,服務人員便朗聲喊道:“歡迎光臨。”

    帶位人員領着他們到窗邊坐下,其實不管坐哪都一樣,餐廳本身是圓形的,所有的座位都設在透明的窗邊,每一個位子都可以直接眺看遠方和底下的景物。

    而且旋轉餐廳並不是本身會旋轉,而是座位區的地板在移動,轉完一圈約需要兩個多小時。

    這下樑珧的臉色更難看了,一副快昏厥過去的模樣。

    “你還好吧?”郝津銘照着她。

    “我們可不可以換一家餐廳?”她慘白着臉,快哭出來了。

    郝津銘瞅了她一眼。“好吧,換一家好了,要不然看你這種臉色我也吃不下飯。”他取出小費給帶位的服務人員,領着梁珧再坐電梯下去。

    一進電梯,他直接摟住她,把她的頭埋在自己胸前。

    “別看外面,一下子就到了。”

    “謝謝。”梁珧問聲説,他胸前的温暖安撫了她驚恐的心。

    她淡淡的馨香飄進他的鼻間,郝津銘不由閉目,深嗅了一下懷中人兒清爽的味道,不同他以往抱過的香豔女人,這淡雅的清香令他的心頭微微一悸。

    “對不起幄,你本來是興匆匆要來吃飯的。”梁珧歉然的説。

    “到別家吃也一樣,只是我以為你會喜歡這裏,沒想到你卻嚇得要死。”倒並不覺得掃興,只不過覺得有點、有點該怎麼説呢?他形容不出那是種什麼樣的感覺,但絕不是心疼,絕對不是,他在心底重重否認。

    兩片濕熱的唇落在臉頰靠近唇邊的地方,再往旁移動半公分,就會碰到她的嘴唇了,梁珧的心怦怦的急速眺了好幾下。

    “我晚上會回來吃飯。”郝津銘離開她的臉,淡淡的開口。

    “哦,那我去上班了。”今天是早班,現在住得離醫院遠很多,她每天都得比以前提早四十分鐘出門,才不會遲到。

    倚着牆監督完兩人的早安吻,這幾天來為了配合兩人的作息,全勝利每晚都早早爬上牀,經過兩個星期的操勞,他已經習慣一早就被叫起來了。

    “你昨天跑去跟哪個女人鬼混了,半夜才回來。”梁珧走後,全勝利閒閒的問。

    “全大律師,我幾點回家、去了哪裏,得向你報告嗎?”

    “這些是不用,可是你別忘了你現在是已婚的男人,若是和別的女人發生超友誼關係,可是會觸犯通姦罪哦。”

    “謝謝你的警告,我倒沒想到這點,若是梁珧真的跑來抓姦,也許我得付出不小的代價。”

    “她應該不會做這種事的,她不是心機那麼重的人,我看她大概巴不得一年的時間趕快過去。”

    “連你這個大律師都被她騙了,她苦心機不重,怎麼可能設計老頭子留下那樣的遺囑。”

    全勝利一臉訝異。“我被騙?是你誤會了吧,這件事應該跟她無關,那天你老爸找我去談遺囑的事情時,還特別叫她出去,她並不在場。”難不成他一直以為是梁珧叫郝爸這麼做的?

    “不可能,她一定早就知道了。”老頭子會留下那種莫名其妙的遺囑,絕對與她有關。

    “她是不是早就知道我無法肯定,可是我相信自己看人的眼光,梁珧她應該不是那樣的女孩。”

    “知人知面不知心。”郝津銘冷語道。

    全勝利説出心中的想法。“我覺得她是真心無條件在幫你的忙,你卻一直當她是另有所圖,這對她很不公平。”

    “老頭子留下那樣該死的遺囑,對我又公平嗎?”

    知道再跟郝津銘爭論下去,也扭轉不了他原先的想法,全勝利懶得再做無謂的口舌之辯。

    “算了,你這個人一旦有了偏見就很難改變了,我們就拭目以待吧。”

    郝津銘的心動搖了下。

    真的是他的偏見嗎?不可能,他到現在還沒錯看過任何事、任何人。

    “我剛好來醫院附近辦事情,可以順便接你回去。”

    梁珧握着電話筒愕然了一下。

    “可是我還得要半個小時才能下班。”

    “那半個小時後我在大門等你。”

    掛上電話,梁珧呆了下,兩人住在一起快一個月了,這是他第一次説要來接她下班。

    “梁珧,你幹麼突然間發起呆來?誰打來的電話?”苗鈴鈴在她眼前揮了揮手。

    “郝津銘。”

    “他?怎麼了?他説了什麼?”苗鈴鈴是知道她上了賊船,被騙去和他生活一年,不過他們兩人是分房睡,再説郝津銘身邊不缺美女,應該不至於會對梁珧出手,畢竟她雖然長得可愛,但絕對構不上郝津銘眼中美女的標準。

    “他説待會要來接我。”

    “他從一開始就該這麼做了,也不想想你現在住的地方離醫院這麼遠,而且你又純粹是為了幫他的忙才搬過去的,他就算自己沒空來接你,也該派司機來接你回去才對呀。”苗鈴鈴為她打抱不平。

    “算了啦,這種小事沒必要計較。”

    苗鈴鈴看不過去,用手戳了激她的頭。

    “你呀就是這樣,所以才總是被人吃得死死的。”

    梁珧一笑置之,不以為意,她天生個性如此有什麼辦法呢。

    “梁珧,你老實説,這些日於郝津銘對你好不好?他有沒有兇你或拿你出氣?”苗鈴鈴關心的問。

    “沒有呀,只是我覺得他的情緒不是很穩定,有時候人是不錯,有時候卻會莫名其妙就生氣。”像上次在那個透明電梯時,他便好温柔體貼哦,想着梁珧臉上不由浮起一笑。

    “梁珧,如果他真的虧待你,對你不好,你可別那麼傻,還繼續跟他住在一起啃。”

    “你不用替我擔心啦,鈴鈴,這種事我知道。”其實她覺得郝津銘的人並不壞,他只是很生氣郝伯伯竟然留下那樣的遺囑而已。

    “那你爸媽那邊呢?你上次告訴他們説因為一個朋友的父親剛過世,為了安慰傷心的朋友,所以暫時搬過去住。可是現在都已經過了快一個月,你還賴在人家家裏不走,你爸媽不會起疑嗎?”

    “對呀,我本來也在煩惱這件事,還好明天我爸要帶我媽出國去旅行,一個月後才會回來。”

    “你幹麼不跟他們實話實説呢?等一個月後他們回來了,不是一樣會問你?”

    “我不敢,我爸一直以為我那個朋友是女的,我也沒敢跟他説郝津銘是男的,我爸要是知道真相,一定會很生氣的衝來接他一頓。”

    苗鈴鈴狐疑的盯着她。“梁珧,你該不會是喜歡上郝津銘了吧?”像那種渾身充滿惑力的壞男人,梁珧這麼單純,一定沒什麼抵抗力。

    “喜歡上他!怎麼可能?鈴鈴,你不要亂説。”梁珧的頭驚恐的猛搖。

    苗鈴鈴語重心長的説:“我只是提醒你,像他那樣的男人和你是不可能的,那種男人不會對任何女人真心,你最好不要被他迷上了,單戀不是那麼好玩的事。”畢竟現在兩人同住一個屋檐下,若説梁珧會對郝津銘日久生情,似乎也不是不可能。

    “這種事絕對不會發生的。”梁珧堅定的説。她才不可能喜歡上他呢,要不是因為郝伯伯留下的遺囑,她和他根本不會有任何的來往。

    “希望如此。”苗鈴鈴不怎麼相信的瞄了瞄她,通常太鐵齒的人大部份都會自打嘴巴的。

    半點小時後梁珧坐上郝津銘的車。

    “我得先去買菜,冰箱裏沒剩多少菜了,可能會不夠煮。”

    “要去哪裏買?”

    她説了一家常去的超市。

    二十分鐘後,把車停在超市的停車場,郝津銘跟着她一塊下車進去買菜。

    她負責買要煮的菜,他負責推購物車。

    梁珧一邊説着晚上要做的料理,一邊問他的意見。

    “你喜歡吃梅千扣肉嗎?”她拿起一包梅乾菜問。

    “嗯,我媽以前常煮這道菜。”他點頭。

    “我媽也是耶,因為我爸喜歡吃。”

    “你家就你一個小孩嗎?”除了父母,好像從沒聽她提起別的手足。

    “對呀,他們只生了我一個女兒,當年我媽生我時難產,嚇壞了我爸,後來他就自己跑去結紮了,不敢再讓我媽懷孕。”

    “看來你爸是真的很疼你媽。”

    “我爸常説媽媽是他的大寶貝,我是他的小寶貝。”她一臉幸福的笑説。

    郝津銘笑了出聲。“你爸還真敢説。”

    “他每天都要跟我媽説上好多比這個更肉麻的話呢。”

    不知不覺間兩人像朋友般閒聊了起來,買好了東西,走向櫃口結帳。

    看到隔鄰的一位婦人似乎忘了帶錢包,左翻右找一臉尷尬,梁珧走過去,瞄了一下收銀機的金額,悄悄的拿出了一張千元大鈔塞給她。

    “這怎麼好意思。”婦人一臉侷促。

    “沒關係,你先拿去應急吧,不然買來的東西還要放回去很可惜。”梁珧刻意的壓低聲音説。

    “那就算我向你借的,你留個地址改天我再還給你。”

    “不用了,下次你若是看到有人需要,你再幫助他就好了。”

    郝津銘看在眼裏,黑瞳困惑的斂了起來。

    剛才在等她的空檔,他到院長室去找萬叔。

    萬叔早知道他現在和梁珧住在一起,他並沒有説什麼,只是警告他如果傷害了梁珧,不止他不會原諒他,恐怕他父母那關就夠叫他吃不消了。

    由萬叔提到她時的語氣,不難看出他對梁珧的維護之心。

    萬叔叫她小珧,兩人很熟絡似的,問他他卻故意略過絕口不提。

    再向他探問梁珧平常的為人,他也存心不正面回答他,要他自己觀察,還説他們現在住在一塊,應該很容易可以看出她真實的心性。

    其實這些還在其次,真正的問題是他現在越來越喜歡回家吃她煮的飯菜,覺得自己好像上了癮似的。

    而且除了母親,他從沒陪哪個女人買過菜。他一向十分厭惡陪女人逛街購物,幾乎也從不這麼做,因為那很浪費時間。

    可是此刻推着購物車陪她一起挑選食材,他卻一點都不覺得討厭,還覺得這種感覺挺不錯。

    這種反常的現象以前從不曾有過。

    全勝利將桌上和郝津銘討論完的文件收進公事包,瞟了他一眼。

    “哎,津銘,你也很喜歡吃梁珧煮的萊對不對?”

    “你在説什麼蠢話,還不是老頭子要求的,要不然你以為我會每天回去和她吃飯?”瞥了一眼時鐘,五點多了,郝津銘也收拾好桌上的東西。

    “少來了,看你吃飯時的表情就知道了,還裝。”

    “你少給我羅唆,事情談完了還不快滾。”郝津銘站了起來,準備要去接梁珧下班。

    從那天順道去接梁珧下班之後,他便開始接送她上下班,因為他發現從他家到維心醫院,路程不近,自己開車就要快三十分鐘了,何況她又沒車,花的時間一定更久,有時他若無法過去,也會派司機接送她。

    “執行長,有人找您。”秘書按了內線傳話進來。

    “誰?”懶得接起話筒,郝津銘按下免持聽筒問着。

    “是楊素芙小姐。”外面的秘書回答。

    “跟她説我不在。”

    “可是一樓的警衞説她人在那裏,而且還……”

    “還怎樣?”

    “她吵着今天非要見到您不可。”

    “我不是請警衞回來吃飯的,叫他們自己想辦法攆走她。”郝津銘不容置疑的説完,切斷電話。

    他剛才是用免持聽筒,所以全勝利也聽到了兩人的對話,調侃的睨他。

    “津銘,你也太狠了吧,你和她不是交往了快半年嗎?真這麼無情,説翻臉就不再見她呀。”楊素芙是目前傳説和郝津銘交往最久的女人,所以她似乎也一直以郝津銘的正牌女友自居。

    “如果你對她有意思,歡迎你接手。”那天她敢當眾甩他一記耳光,應該早就有決裂的心理準備了,這些日子卻一再的回頭想和他重修舊好,她以為他對她還會有興趣?

    一個玩膩的女人,他絕對不會再看第二眼。

    全勝利沒好氣的給了他一枚衞生眼。

    “拜託,你以為我是收破爛的呀,我好歹也是每戰皆捷,不曾吃過敗訴的大律師,雖然比不上你多金,可是想倒追我的女人也不少,你少侮辱人了……

    “那你就別在這裏浪費你的同情心。”郝津銘走向門外,按了專屬的電梯準備到地下室。

    全勝利跟了進去。“説到同情心,我哪有梁珧多,那傢伙連你這種人都肯幫,半句埋怨都沒有,還煮飯給你吃咧,真不曉得她是不是頭殼壞掉了。”

    “全勝利,你是不是覺得嘴巴癢?”郝津銘冷冷的橫他一眼。

    “算了,當我沒説。”但他忍不住再吐出一句話,“只是所有的人都看得到她的好,你呀別被你先入為主的偏見給矇蔽了雙眼,否則以後你一定會後悔的。”等一年後他看到了郝爸的遺書時。

    不過他百分之兩百相信,到那時他一定會親自來砍死他的。可是又不是他想玩他,是郝爸要這麼玩,他有什麼辦法咧?他是最無辜的。

    郝津銘冷着臉沒有出聲。

    到維心醫院時,由於一個病患在做急救,梁珧還要一段時間才能下班,他便直接到十一樓等她。

    苗鈴鈴正要離開時,意外的見到他一個人靜靜的坐在交誼廳裏看報紙,便走過去跟他打了聲招呼。

    “你來接梁珧下班嗎?”

    “嗯。”他點了下頭,沒怎麼理她,逕自看報。

    “算你還有一點良心。她等一下就出來了,不過你最好先幫她準備一疊面紙,我看那名病患凶多吉少了。”

    “做什麼?”郝津銘終於抬頭看向她。

    “讓她揀眼淚呀,她愛心氾濫,淚腺又發達,每次有她照顧的患者過世,她沒痛哭一場那才奇怪咧。”

    “她每次都這樣?”

    “對呀,她比誰都投人照顧病患,而且也比誰都有耐心,有不少人深受感動,把遺產留給她,可是她全都再以病患的名義捐出去了,一塊錢也沒拿。”

    苗鈴鈴警告的瞪着他。“像她這麼好的人,如果你敢欺負她,一定會有報應的哦。”

    “你説她全捐了出去?你怎麼知道?”他有點訝異。那她住的那棟豪宅是怎麼來的,以她的薪水根本不可能買得起?

    還是……是她父母買給她的?這時他才想起對梁珧的家世背景,他竟毫無所悉。

    “她把這種事全交給醫院的社服部負責,完全沒經手一分錢,這件事我們院長也知道呀。”看郝津銘沒再開口,不知在想些什麼,苗鈴鈴看了下表。

    “我還有事,我先走了。”説完便走向電梯,其實她並不算是個雞婆的人,不過粱珧那傢伙是個就算吃了虧都不會怪人的濫好人一個,實在讓人看不下去,所以她才幫她出面嗆聲的。

    郝津銘疑惑的支頰深思。

    再等了片刻,瞥見梁珧由二o八室走了出來,她的雙眼像自來水似的不卧滾出淚珠。他只好再掏出自己的手帕,走過去遞給她。

    “你等很久了?”她埂咽的問。

    “不算很久。好了,本來就長得不算漂亮,還哭得這麼難看,會嚇壞小孩的。”

    梁珧氣得抬起淚眼瞪向他。

    “很對不起哦,我哭得這麼難看嚇到你了!”沒看到人家這麼難過,還説那什話嘛,嗚嗚嗚……好過份哦。

    “我不是取笑你的意思,我只是想叫你別再哭了。”見她眼淚還掉個沒完,他索性把她擁進懷中,像在哄小孩似的柔聲安慰着,“好了、好了,乖,別再哭了,人既然已經死了,你再傷心也不會被你哭活。”

    梁珧傻傻呆呆的仰頭看他,他今天吃錯藥了嗎?否則怎麼會這麼温柔?

    “你是不是身體不舒服?”她伸手摸了摸他的額頭。

    “我好得很。”郝津銘難起眉,警覺自己的異樣,抓下她的手,放開她,不耐的催道:“快點去換衣服,我餓了。”

    是有點意外自己剛才竟會一時衝動的擁抱了她,但擁着她也就算了,他又不是沒摟過女人,只是他居然會用那種輕憐蜜意的語聲哄勸着她,他從不曾對哪個女人這樣過,一定是被她給哭得心煩意亂,才會……不會吧,她的眼淚怎麼可能影響得了他。

    郝津銘驚訝的任了任,望着眼前這個滿臉鼻涕眼淚稱不上美的女人,他的嘴角微微的抽搐了下……

    不可能,他拒絕去承認某個隱然成形的事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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