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學了──」
夜裏,炕桌上燃着燭火,永碩斜倚在炕牀的大迎枕上看書,就在昏昏欲睡時,隱約聽見了從很遙遠的天際傳來的聲音。
那是非常熟悉的聲音,是幼年時教他們滿文的師傅的聲音。
睡夢之間,時光像洪水一般席捲而過,他彷佛回到了十多年以前,看見了幼年時讀書的書房……
王府,阿哥書房。
七個王府小阿哥背了一上午的經書,又寫了三大篇滿漢文,早已經憋悶得發慌了,因此師傅一聲「下學了」,小阿哥們使像脱繮的野馬,一口氣衝出書房,全部奔往書房後的騎射苑。
對這些年紀在六到十歲間的小男孩們來説,讀書寫字的樂趣遠遠比不上騎馬射箭來得刺激好玩。
不過年紀最小的永碩仍留在座位上,沒有離開書房。他不喜歡到騎射苑去,也不喜歡跟他的哥哥們一起玩,那種不喜歡的情緒,甚至已經達到了一種恐懼的程度。
「永碩!你還不快滾過來,是想讓咱們拿你當靶心射嗎?」二阿哥永厚忽然又衝回書房叫罵道。
這就是永碩害怕跟哥哥們一起玩的原因了。
他的六個哥哥們從來沒把他當成親弟弟,因為他們的額娘都對他們説,永碩是下等賤婢在下等房生下來的孩子,髒得很,不許理他,也不許跟他玩。
要是哥哥們都不理他、也不跟他玩,那倒還好。偏偏哥哥們就愛整他,還聯合起來一起欺負他,讓他一見到他們就心驚膽顫。
永碩畏懼地踏進騎射苑,三哥永芝的馬鞭立刻朝他身上怞來一鞭。
「幹什麼慢吞吞的!」永芝罵道。「你可是永哲的馬,你不來永哲可沒有馬騎了!」
永碩抱着被馬鞭怞痛的右臂蹲下來,火辣辣的疼痛讓他忍不住痛叫出聲。
「小心點兒,別打到他的臉,萬一老祖宗發現了,咱們不好回話!」大阿哥永英出聲提醒。
「喂,我的馬,還不快過來侍候六爺!」永哲拿起馬鞭又怞向永碩,逼得永碩只能跪下來,將他馱在背上。
王府裏的每個阿哥在滿八歲之後,王爺都會買一匹小馬送給他們騎,所有的小阿哥當中,只有永哲和永碩還沒有滿入歲,所以最上頭的五個哥哥每人都有一匹小馬,唯獨他們兩個人沒有。
其他五個阿哥分別騎上自己的小馬,在永碩身旁繞圈,不時用馬鞭怞他。
「快跑啊!快呀!」四阿哥永羣嫌他跑不快,馬鞭隨即又招呼過來。
就這樣,永碩每隔一陣子就會被打得皮開肉綻,全身上下就只有他的臉完好無傷……
夜裏,他被生不如死的灼熱痛楚折磨得大哭,他的娘總會垂着淚抱住他,痛哭着要他忍耐,並且告訴他──
「哥哥們雖然不懂事,但是長大了就會好了,長大了就會明白事理,懂得要愛惜你了。咱們忍着點兒,千萬不要去老祖宗那兒告你哥哥們的狀,一旦讓你哥哥們恨上了你,你將來的日子會更難過,他們暗地裏總有法子整死你的,你明白孃的話嗎?」
於是,他的童年就在母親懦弱的隱瞞下,過着驚懼不安的日子。
當永哲有了小馬後,他以為自己終於可以不用再當馬了,也不用再被鞭打了,沒想到他高興得太早。
就算他不用當馬了,他的哥哥們也從來沒有把他當成人看,只要稍有不順心就拿他出氣,把他當沙包一樣拳打腳踢。
這天傍晚,相同的戲碼照例在他身上上演,只因為師傅稱讚他寫的字是所有阿哥當中最漂亮的,就惹來他的那些哥哥們一頓打。
「最漂亮的字?哼!憑你也配!踩爛你的手,看你以後還能不能寫字!」五阿哥永珂狠狠蹂踩他的右手掌。
十指連心的劇痛讓永碩難以忍受,禁不住哭着求饒。
「哭什麼哭?娘娘腔,噁心死了!」大阿哥永英冷冷嘲笑。
「你是女的嗎?是女的才這樣哭,羞不羞啊?」永珂更用力蹂躪他腳下的那隻手。
「小七長得像個女娃兒,説不定他真是女的,咱們拉開他的褲頭瞧瞧!」永羣邪惡地笑説。
「好啊──」
六個男孩一擁而上,全都去拉扯永碩的褲子。
永碩驚慌地抓緊褲頭,情急之下一腳踢出去,踢中了永珂的胸口,將他踢得仰倒在地。
「你該死了,你竟敢踢永珂!」
永英和永厚分別壓住永碩的臂膀,永芝和永羣則全力壓住他的雙腿。
「你想踢死我啊?!」永珂柔着胸口,痛聲大罵。
「永哲,去脱他褲子!」永英大喊着。
永碩看永哲雙手逼近他的褲頭,驚慌得猛烈掙動身子。
「不要這樣──」他憤怒地大喊,兩腿用力踢蹬着。
「我額娘説,妳娘是隻蚤狐狸,咱們來看看蚤狐狸生的兒子,是不是也是一隻蚤狐狸?」永珂把永哲推開,直接湊近永碩,雙手抓住他的褲頭猛力一扯。
永碩的驚惶轉化成了暴怒,他發狠勁奮力掙脱四個哥哥的壓制,嘶吼着撲向永珂,永珂伸臂抵擋,兩人滾在地上一陣扭打。
其他人見狀,立即衝過去幫永珂,頓時七個人陷入一片混戰。
就在永珂的鼻樑被永碩揍了一拳,噴出鼻血時,永珂失控地怞出王爺送給他的腰刀,在混亂中刺進永碩的下腹。
霎時間,永碩的下腹血如泉湧,染紅了他半個身子。
所有人都被這個意外嚇傻了,驚慌得跳開幾大步,遠遠地看着永碩,不敢靠近他。
「怎麼辦?小七會不會死?」永珂握着染血的腰刀,驚駭得渾身發抖。
「咱們快走,千萬別讓人看見了!這件事一定要瞞着,絕對不能讓人知道,否則大家都會完蛋!」永英怕永碩活不成,急忙拉着弟弟們落荒而逃,把倒在血泊中的永碩一個人丟在原地。
看着自己的鮮血在地上開出一朵朵紅得刺眼的花,永碩從來沒有感到如此絕望過。
他就要死了嗎?
原來這就是死的感覺──
寒冷、悲涼。
一陣徹骨的寒意襲上永碩的背脊,他驀然從夢中驚醒過來,額上布了一層冷汗。是因為今天對夜露説了那些話,所以才又勾起他不堪回首的童年往事嗎?
那些令他難堪、痛苦、絕望的回憶,早已經被他深深埋在心底陰暗的角落裏了,他從來不願去想起。
但是剛才的夢境歷歷在目,彷佛當年的痛苦又在他身上重新經歷了一遍。
當年若不是老僕發現了他,把他從鬼門關前救了回來,還暗地裏請大夫診治他,他早就活不成了。
但是,他的命雖然救了回來,大夫卻凝重地告訴他,他的傷很有可能讓他無法傳宗接代。
當娘一知道兒子被刺傷,甚至有可能斷根絕種,而自己卻無法替他討回公道時,便悲痛得一病不起,不到一年就悒鬱成疾而死了。
他沒死,好好地活了下來。
兄長們並不知道他們把他害得有可能斷根絕種,見他傷好了,對他的態度依舊回覆冷漠,依舊不把他當回事,而且在他們的刻意隱瞞下,他受傷的事實被王府巨大的黑幕掩蓋住,沒有人知道真相。
兄長們的母親都是出身名門望族,身分地位豈是他那個下等房奴婢出身的母親可以相比的?阿瑪從來沒有重視過他,王府裏雖然有老福晉憐愛他,但老福晉同樣也疼愛他的兄長們,所以他在王府裏幾乎是孤立無援的。
他不會傻到要去為自己討什麼公道,因為以他的處境,絕沒有公道可言。
他只能把被兄長們毒打、甚至刺成重傷的惡夢,深深埋進心底,絕口不提。因為就算他的母親出身低賤,但他至少也還是王爺的血脈,他仍然可以得到王府的照顧,可以在富貴的日子中長大,這是他最現實而且最實際的需要,所以他不會和兄長們撕破臉。
不過,當他有一天知道,他的這張臉竟能夠當成武器時,他便毫不考慮地拿來報復他們了。
他讓他們身邊的女人都為他着迷。
就在他想得出神時,隱約聞到一陣藥香。
轉過頭,他看見夜露端着藥碗站在門口,小心翼翼地望着他。
他的視線調回至手中的書本,不打算理會。
夜露咬着唇,慢慢走到炕牀前跪了下來,雙手將藥碗高捧到他面前。
永碩默默地接過來,一飲而盡。
自從幼年時被兄長們毒打之後,老僕就開始熬這味湯藥養他的身子。不知道老僕是從哪裏得到的藥方,總之,老僕日日熬給他喝,他也從來沒辜負過他的心意,就這麼服用了十多年。
夜露收下他喝空的藥碗,然後再度回到炕牀前,靜靜地、怯怯地望着他,等他吩咐她上牀。
永碩知道她在等待的是什麼,但他漠然地翻閲書本,刻意不睬她。
夜露知道自己不小心逼出了他不想説的隱私,他會生她的氣是必然的,所以她乖乖地杵在牀前,不敢打擾他淡漠的情緒,只盼望他能像往常一樣喚她上牀,不要再生她的氣了。
「回妳的房間去睡吧。」
聽見永碩淡然的話語,她怔忡地看着他把書本放下,倒身閉眸準備入睡。
他叫她回房?她冰涼的雙手緊握成拳,茫然凝睇着他的側臉。
當她緩緩轉身回房時,淚珠滴滴滾落,濕了衣襟……
躺上兩個多月不曾躺過的牀,夜露把被子矇頭蓋上,蜷在被子裏哭泣。
她不該惹他生氣,不該把他的隱私逼問出來的。
這陣子天天與他相擁入睡,她已經習慣了有他的體温,也深深依賴給了她安全感的臂彎,突然間失去了這些,她覺得好孤單害怕。
有這樣的感覺是不對的,她很清楚自己不該在感情上如此依賴他,她只是服侍他的丫頭,不可能永遠都能睡在他的牀上,將來他會結婚娶妻,會有另一個女人來暖他的身子,到那時,他便再也不會需要她了。
對永碩來説,她只是一個暖爐的替代品,一個不會將他的隱私到處嚷嚷的啞丫鬟罷了。
[永碩……]
她在心裏喚他的名字一百遍、一千遍、一萬遍,他卻永遠都不會聽見。
為什麼她的心會這麼這麼痛?
她壓抑地啜泣着,眼淚濡濕枕巾,胸口悶痛得幾欲爆裂。
哭泣的聲音掩蓋了推門而入的腳步聲,一雙手掀開蓋在她身上的被子,將錯愕的淚顏緊緊擁入懷裏。
「別哭了。」滿含憐惜的嘆息聲,輕輕拍撫低哄着。
夜露將臉龐貼在永碩熾熱的胸膛上,那是她熟悉的氣息,撫慰、填滿了她心中絕望的空虛,她驀然張開雙臂環抱他,纖細的雙臂用盡了全力抱緊他,那是一種害怕再失去的摟抱,像要把自己融入他的身體裏。
永碩幽幽一嘆。當她傷心失落地離開他的房間時,他就懊悔將她趕走了。他並不是有意冷淡她,只是不想面對他的隱私被她知道後的難堪和尷尬,沒想到竟會將她逼到情緒崩潰的地步。
他知道自己用什麼方法可以讓女人迷上他,這是幾年來為了報復兄長而磨練出來的手段。只要他想出手,女人們一個個都肯為他寬衣解帶,就連王府裏最貞烈的四嫂都難敵他刻意施展的魅力。當兄長們身邊的女人個個被他征服時,他就能得到報復兄長的塊感。
幾年的戰果讓他對女人的心思和反應瞭若指掌,女人的一個眼神傳達的是什麼心情和意念,他都能犀利地透測到。
但是,他用來征服女人的手段卻不曾用來對付過夜露。
他希望和夜露之間的關係永遠保有純稚的那一面,在他的世界中建立起一個沒有複雜意圖、沒有虛偽感情的主僕關係,就像從前的他和慧娘那樣,兩人之間只有信任和忠實。
可是,就在夜露將他冰冷的雙腳放進她温暖的胸懷中窩暖時、在他將她拉上自己的牀,夜夜暖着他的身心時,這個單純的關係就已經慢慢在改變了。
他的心靈漸漸撤防,漸漸習慣了她的存在,除了信任、忠實以外,和她之間的感覺還多了一分依賴和眷戀。就算他只是靜靜地擁抱她,什麼都不做,他也相信這一顆心不會背棄他。
然而現在,這顆心除了不會背棄他,甚至還已經深深愛上他了。
雖然她也許還不明白自己為何如此驚惶無助,不明白自己的眼淚為了什麼而流?但是他比她自己更清楚讓她崩潰的真正原因。
這個小丫頭愛他,已經愛到無法失去他了。
知道她愛上他,感覺完全不同於征服兄長身邊那些女人們的塊感,只有對她的憐惜溢滿了他的心。
「傻丫頭,別哭了。」他輕輕將她打橫抱起,抱她回到自己的房間,然後將她放上牀,捧着她失神哽咽的臉龐細細吮吻。
自從上一回忘情地吻了她一次之後,他不曾再吻過她,但這一回不是忘情,而是真真實實地對她產生渴望,迫切想宣泄心中壓抑的感情。
夜露被唇上的細密親吻喚醒了神智,心痛的感覺都在他的深吻中得到了撫慰。
「不許再咬我。」他貼在她唇上的低語熾熱濃烈,輕輕囓咬着她的唇瓣,火熱的舌尖勾勒着她紅唇的輪廓。
夜露眨動着水霧氤氲的眼眸,長翹的睫毛像蝴蝶翅膀般輕盈拍動。她柔順地微微啓唇,放縱他的唇舌深入探索,任由他將舌探進她口中,温柔地挑勾她軟滑的舌尖,強吮着她唇中的甜蜜,挑逗她青澀的反應。
原來被永碩親吻是這樣的感覺。
夜露現在終於知道為何盈月和茹雅格格被永碩親吻時,會發出那種嬌喘低吟的聲音了。因為此刻的自己,也難以剋制地發出和她們相似的聲音來。
聽見一聲嚶嚀從他的熱吻中逸出,永碩驚訝地抬高她的下顎,讓他的吻更加深入她的唇齒間撩撥。
「繼續出聲,夜露,讓我聽妳的聲音。」他一邊狂熾地吻她,試圖引誘她出聲,一邊動手解開她的襟扣,層層卸下她的衣物。
夜露思緒迷離,在他的恬吮間急促輕喘着,被動地讓他脱光自己的衣衫。
看着夜露在自己身下漸漸裸裎,永碩忘我地凝睇着她飽滿的酥胸。平時總是被層層厚重衣襖包裹的身軀,沒想到竟然是如此曲線姣好,雪白的肌膚如象牙般細緻柔滑,透着温潤的光澤。
在永碩專注而火熱的凝視下,夜露一臉迷亂紅暈,這是她初次在他面前一絲不掛,少女的嬌羞讓她下意識地併攏雙腿,橫過雙臂遮掩胸脯。
「妳娘告訴過妳這些事嗎?」他輕輕拉開她的雙臂,手指忍不住愛撫着她雪白的胴體和柔美的曲線,享受着她稚嫩細緻的膚觸。
夜露茫然地搖頭。她什麼都不懂,不懂他的親吻為什麼會讓她頭昏眼花,不懂他的雙手所碰觸到的每一寸肌膚為什麼都像被火灼燒般疼痛,也不懂下腹一直燃起的無名火是什麼?
「那妳知道……這是怎麼回事嗎?」他敞開衣衫,拉着她的手往自己身下撫去。
她錯愕地低眸一看,頓時驚訝得瞠大雙眼。
永碩的身體她早已經是熟悉的了,但是平時温馴的男性象徵,此時卻完全不是她平日看見的模樣。
她駭然地從熾熱的亢奮上怞回手,不可思議地呆視着他。
「看來妳是什麼都不知道了。」他閉眸苦笑。面對一個未經人事的小處女,他不想嚇壞她,只好慢慢引導她,讓她瞭解什麼是魚水之歡。「夜露,把身子放鬆,讓我來教妳。」
她無助地挺起了身子。她未經人事,青澀又敏感,很快就瀕臨崩潰邊緣,在意識爆炸粉碎之際,她嘶啞地大喊出聲──
「……碩……」
「試着再喊一次,夜露!」
他抱緊渾身顫慄,蜷成一團的小身子催促着,但她已經意識迷離,虛軟得無法再發出聲音來。
「妳知道我多想聽妳喊我的名字嗎?」他把她緊擁在懷裏,輕輕嘆息。
夜露蜷縮在他懷裏,體內仍餘波盪漾。
雖然,她仍然不是很清楚自己剛才經歷了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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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露是在睡夢中被一巴掌打醒的,她驚愕地翻身坐起,撫着灼痛的臉頰,還沒回過神來,就被一雙尖爪扯住頭髮拉下牀來。
「是誰準妳上七爺的牀?妳到底跟七爺幹了什麼!」一個女子的聲音憤恨地朝她狂嘯。
夜露抬着雙臂阻擋對方的撕扯攻擊,混亂中看見打她的人竟是滿臉怒火的盈月。
「妳竟敢這副狐媚模樣躺在七爺牀上!我跟妳説的話妳全沒放在心上是嗎?」盈月怒發如狂地咆哮。
夜露駭然地低頭看自己,發現自己身上僅僅披着一件單薄的中衣,貼身肚兜和底褲都沒有穿在身上。
她倉皇地看一眼炕牀,永碩並不在牀上,眼下她這副模樣,根本沒人救得了她。
「妳好──」盈月氣憤得顫抖,一把揪住她的前襟往外拖。「走,跟我去見老太太!看老太太如何懲治妳!」
夜露驚恐得極力掙扎,但是她無論個子還是力氣都比盈月小很多,盈月三兩下就把她從屋子裏拖拉出來。
在茶房裏熬藥的老僕聽見一陣吵嚷聲響,急忙奔出來,看見盈月雙目怒睜,把夜露拖到了院內,身上只穿着薄薄單衣的夜露半個身子撲跌在雪地上,凍得她臉色發白。
「盈月姑娘,這是怎麼回事?」老僕客氣地擋住這個老福晉跟前最受寵的大丫頭。
「你在七爺的屋裏,難道都不知道這賤丫頭是怎麼狐媚七爺的嗎?」盈月厭惡地盯着老僕。
「夜露是七爺的貼身丫頭,我看她十分盡心服侍七爺,並沒有狐媚的樣子,盈月姑娘可別冤枉了人。」老僕平靜地答道。
「我冤枉人?」盈月用力扯着夜露的衣衫,因為衣衫太單薄,幾乎讓夜露身軀的線條暴露無遺。「你有沒有長眼睛?你看見沒有?你哪隻眼睛看見我冤枉了她?」
夜露睜着茫然驚惶的眼睛看着老僕,老僕則面無表情地看着盈月。
「盈月姑娘要帶人走,也請等七爺回來。妳就這樣把夜露帶走了,我不好向七爺交代。」
偏偏今日慎靖郡王府二貝勒請永碩過府閲覽一幅法帖,正巧不在,盈月若是非要帶夜露走,他是如何也擋不住的。
盈月瞪着老僕冷哼一聲。
「七爺若想要人,你讓七爺到老福晉跟前要人去!」撂下話,她箝住夜露的臂膀,用力拖着往外走。
老僕知道盈月已被妒火燒燬了理智,他如何阻擋也是沒用,忙亂地從後門急奔出府,前往慎靖郡王府找永碩回來。
夜露衣衫不整地被盈月半拖半扯着走,沿路發現她們的大小丫頭們,都一副有好戲瞧了的表情,紛紛回去通報自己的主子去。
夜露早已經嚇得六神無主了,她在心裏拚命狂喊着永碩的名字,現在除了永碩以外,她不知道還有誰能救得了她?
「春香!」
忽然,她聽見母親的呼喊聲,抬頭望去,看見母親提着一個竹籃子迎面走來。
乍見母親的那一剎那,她的眼淚倏然決堤。
「這是怎麼回事?妳這是幹什麼?放開我女兒!」秋夫人看見盈月如此兇狠地對待自己的女兒,一股保護愛女的情緒油然而生。
「幹什麼?因為妳生了一個下賤的女兒!」盈月揚着幽幽的嘴角罵道。「讓她去服侍七爺,她卻用這副模樣勾引七爺!老福晉早有吩咐的,丫頭夜裏侍寢,得在外間屋裏上夜,更不許進七爺房裏,要讓老福晉知道了不規矩,立刻打發出府去,可這賤丫頭卻這副模樣躺在七爺牀上!妳倒是問問妳女兒,她是怎麼用身子去侍候七爺的?」
秋夫人驚瞪着夜露,見她早已凍得嘴唇發青,心便揪得疼痛,先不管質問事實真相,立刻把身上的大襖脱下來預備披在她身上。
「不準給她披衣服!她是什麼模樣從七爺牀上被我抓起來的,我就要她這個模樣去見老福晉!」盈月用力揮開秋夫人手上的大襖。
夜露冷得渾身發抖,雙腿麻痹得幾乎站不住。
「妳給我起來,別裝死!」
盈月架起她的雙腋,粗暴得像對待一個布偶。
「別這樣對她!妳想讓她死嗎?」秋夫人撲過去想拉開盈月。
「滾開!妳有話就到老福晉跟前去説!」
盈月甩開秋夫人的手,再去拖行夜露。
秋夫人眼見自己的女兒衣衫單薄,被人在雪地上一路拖行着,一顆心早疼得四分五裂了,對盈月的怒意讓她氣得説不出話來,渾身的血液被點得火燒火燎。
她顫抖地提起小竹籃,失控地朝盈月背上砸過去──
「放開她!」
原本是她要做給夜露吃的十七歲整壽麪,就這樣砸翻在盈月的背上。
盈月痛得蹲跪在地,回眸惡狠狠地瞪着她。
秋夫人的心徹底一涼。
這下子,她和夜露逃不了被轟出府的命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