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子停在大樓前,秦珞將家中鑰匙交給容曦兒。
「妳上去帶牠下來後,就搭計程車回去。」
「你不上去呀?」
「我不上去了,待會下來妳把鑰匙放在警衞室就可以了。」他若是上去,那條笨狗一看見他,哪會肯跟她走?
「好吧。」
她下了車,但上樓沒多久便又下來了,而悄悄在附近靜候的秦珞發現她並沒有把狗帶下來,於是聳起眉峯趨前問--
「怎麼只有妳一個人下來?」
「牠説不要跟我回去,牠想留在你那裏。」所以她自然不好強人……喔,不,是強狗所難。
牠説?!秦珞冷瞳一瞇,「容小姐,失敬失敬,我不曉得妳竟然天賦異稟,聽得懂狗話,」
不知是不是聽不出秦珞話裏的諷刺,容曦兒也甚感困惑的蹙眉。
「是呀,我也覺得奇怪耶,我居然聽得懂牠説的話,以前我並沒有這種能力呀。」
哼哼,在跟他耍白痴嗎?
「既然妳能跟狗溝通,那麻煩妳上去告訴那條笨狗,牠再賴在我那裏,我就亂槍把牠打死,然後把牠剁成肉醬餵給豬吃。」
她聞言擰眉,正想斥責他的殘暴,秀眸瞪向他,卻莞爾的發現,這男人根本是在虛張聲勢,敢説不敢做。
「好吧,我上去幫你轉達。」好笑的旋身,思及什麼,她停步回頭問:「你要不要跟我一起上去?有什麼話我可以幫你們做現場翻譯。」
這女人真以為自己能跟狗溝通?!他眉峯一沉,決定看她究竟想玩什麼把戲。「好,我跟妳上去。」
來到住處,門一開,就見一條狗飛快的朝秦珞撲過來。
「滾開!」他抄起這幾天特意擱在鞋櫃上的一支球棒,想阻擋狗兒熱情的投懷送抱,豈知探出去的手竟被利器紮了一下。
他瞥去一眼,看到球棒上頭竟散落着一堆碎片,那是……他幾天前才標下的一隻價值上百萬元的宋代古董花瓶,前天帶回來時順手擱在鞋櫃上,忘了收妥,此刻卻成了一堆碎片。該死的!
「你竟然把我的花瓶打碎了?!我非宰了你不可!」他氣急敗壞的抓起球棒狠狠的朝狗扔去,噹啷一聲碎裂的聲音猛地傳來。
抬眸一看,只見掛在客廳的一隻全球限量僅一百具的手工掛鐘的鏡面從中間裂成了蛛網狀。
「汪汪汪汪汪……」總裁在一旁興奮的吠叫。
「牠説……你投得好爛,不可能打到牠。」容曦兒如實翻譯狗兒的意思。
他投得很爛?!秦珞氣結,掃視着凌亂的客廳,昨天花了好久時間才收拾乾淨的屋裏,不過一個早上而已,又被牠弄得亂七八糟了。
「我受不了了,我要叫捕狗大隊來把牠捉走。」這陣子他試着打電話給喬瑟,卻一直沒辦法聯絡上她,他懷疑她根本是在躲他。好,既然她不義在先,把這隻惡魔弄來他這裏,他也顧不了牠的死活了。
「汪汪汪汪汪汪汪……」總裁再吠了數聲。
容曦兒趕緊翻譯,「牠説是因為蟑螂啦,牠想幫你消滅一隻蟑螂,才會把客廳弄得那麼亂。」
彷佛為了證明她説的話,總裁搖着尾巴,從地上咬來一隻看來慘遭虐殺的蟑螂。
「蟑螂?!」秦珞傻眼,看看狗兒再望望容曦兒。她真的聽得懂牠説的話?
「汪汪汪汪汪……」
「牠説之所以打破你的花瓶,也是因為這隻蟑螂害的,牠逃到花瓶上,為了捉蟑螂,才會弄破花瓶。」
「汪汪。」總裁乖巧的坐在她腳邊,擺動尾巴,宛如在頻頻頷首稱是。
揉着發疼的兩鬢,這幾天被牠害得無法安眠,秦珞疲憊得將自己丟在沙發上。
「妳真的能跟牠溝通?」
「好像……是這樣。」
「好,那妳問牠,牠要怎樣才肯滾?」
「汪汪汪汪……」總裁回應了一串熱烈的吠聲。
瞅牠一眼,容曦兒笑着回道:「牠説牠現在很喜歡你,還不想離開。」
冰森的目光看着那在賣乖的惡犬,秦珞磨牙道:「也就是説牠賴定我就是了?」
「汪汪汪汪……」牠再一次表達心跡。
「牠説牠會很乖。」
很乖?狗屎啦!他看着此刻安靜坐着的總裁,牠根本是在裝乖,每次牠犯了錯時,就擺出一副無辜的嘴臉,彷佛牠闖下的錯事全跟牠無關。
審視着容曦兒,看來她真的聽得懂這隻惡犬的話。沉吟須臾,他下了一個決定,「妳搬進來住吧。」
既然弄不走牠,只好找個人回來看住這隻災星了。
「嗄?」
「我説妳搬進來照顧牠。」
「啊,不,我不方便……」
截斷她的話,他不容她拒絕。「妳今天就去把行李搬過來,除了主卧室,我這裏還有兩間客房,妳自己挑一間住。」
「不,那個……總裁……」她腳邊的狗兒吠了兩聲。
「汪汪。」
「我不是在叫你啦。」容曦兒拍拍狗兒的腦袋,好笑的説道。
「對了,以後請妳稱呼我秦先生。」他可不屑跟條狗混為一談。
「可我不能……」
不待她説完,秦珞徑自説道:「我要回公司了,妳今天把隨身物品帶過來後,順便請妳把客廳整理一下,還有,最重要的是看好這條笨狗,叫牠不準再接近我一步,否則我一定叫捕狗隊來把牠帶走。」
旋身離開後,他忍不住攬眉,對自己方才所作的決定有些疑惑。為了看好那條惡犬,他竟放心讓一個還算是陌生的女孩住進他的屋裏?
似乎有點不太對勁,但他説不上來哪裏怪。
「那個總裁,哦,不,秦先生……」瞪着已闔上的大門,容曦兒一臉為難。「怎麼這樣呀?我不方便住在這裏的。」
「汪汪汪汪汪……」總裁興奮的舔着她的手。
「歡迎我搬進來呀?可是我不能跟男人住在一塊的,萬一要是被常總管知道了,後果可不得了。」她困擾的瞅着狗兒,她是很喜歡牠,也有些期待和牠一起生活,可……
「汪汪汪汪……」牠偎在她腳邊,腦袋蹭着她的小腿肚,撒着嬌。
被牠搔得發癢,她笑了出聲,蹲下來摸着牠的頭,牠粉嫩的舌舔着她的手心,又惹得她一陣笑,望着那雙水藍色的眼瞳,笑嘆一聲,她頷首,「好吧,我搬過來陪你玩就是了。」
住進來已經幾天了,容曦兒原以為和一個算是陌生的男人共住在一個屋檐下,也許會不適應,豈知不然,因為秦珞早出晚歸,兩人根本很少説到什麼話。
對她,他只要求兩件事,一是訓練總裁,不要再讓牠胡鬧闖禍;二是看好牠,不要讓牠接近他。
她很努力想達成他的要求,但是--
「總裁,坐下。」牠的反應是撲過來趴在她身上亂蹭。
「握手。」牠是伸出了前肢,卻是用腳掌按開遙控器,坐在電視前津津有味的看了起來,聽到搖滾音樂時,還會跟着電視的畫面亂跳一通,搞笑的模樣逗得她笑趴在地上。
好吧,訓練不成,那就做點別的事,「總裁,你身上好像有點臭臭的,我幫你洗澡。」
她帶牠進浴室,將牠淋濕,抹上沐浴乳,牠卻玩興大起的與她大玩捉迷藏,一身濕的在屋裏跑給她追。
「總裁,你這樣會把水滴得到處都是,快回來衝乾淨。」
「汪汪汪……」好好玩,快來抓我呀!
「啊,秦先生房間的門怎麼沒關好?你不能進去那裏啦,快出來!」容曦兒急忙追了進去,只見狗兒在房中跳上跳不像在探險似的,打翻了一堆物品,最後甚至跳上中央的大牀,興奮的在上頭打滾。
「你快點下來啦,你把秦先生的房間弄髒,他一定會生氣的。」
「汪汪汪汪……」妳也上來玩嘛,好好玩哦!牠蹦蹦跳跳的玩得不亦樂乎,一身的水跟沐浴乳全沾到被子上。
她看得臉都綠了。
「總裁,你別這麼頑皮了。」她沒轍之下只好撲上牀,準備逮住這隻淘氣的狗兒。
「汪汪汪……」抓不到,抓不到!牠當她是在跟牠玩,在牀上開心得又叫又跳。
一人一犬就這樣在牀上玩起官兵捉強盜的遊戲。
「我的牀很舒服吧!」直到房門口傳來凍人嗓音,一人一犬才愕然的停下來。
「啊,秦先生,你怎麼回來了?!」慘了,瞄着亂成一團的房間,容曦兒像做錯事的小孩一臉惶恐。
「這是我家,我不能回來?」陰森森的臉孔極為駭人,瞪着爬上他牀的女人和狗,再看着他慘遭浩劫的房間,秦珞的臉色説有多難看就有多難看。
「當然可以,我、我們馬上出去。」推了推還不知死活賴在牀上的狗兒,她慌張的爬起來,想逃命去也。
但屋主豈肯讓闖禍的一人一狗就這樣給逃走?森森寒風夾着怒焰咆哮。「你們到底在幹什麼!把我的房間當成遊戲場了嗎?」
「呃,那個……」盯着那張像要吃人的冰臉,她囁嚅的道:「因為總裁牠跑上去,我想把牠抓下來,所以才會弄成這樣,我、我會幫你收拾乾淨啦!」很無辜的眼神望向他。
「該死的狗!我不是叫妳看好牠的嗎?牠為什麼會跑進我房間?」
「我、我在幫牠洗澡,牠跑了出來,你房間的門好像沒關好,牠就跑進去了。」
磨着牙,秦珞忿忿的鬆開領帶,挽起衣袖。
她見狀嚇了一跳。
「秦先生,我保證一定幫你收拾乾淨,你、你不要生氣啦,有事慢慢説,不要用武力,你不一定打得過總裁的,牠牙尖嘴利,你可能反而會被牠咬傷,你冷靜一點啦!」見他仍直直往前而去,她連忙擋在他前面,張開雙臂攔住他。
「妳這是做什麼?」
「你不要打總裁,是我沒看好牠才讓牠跑進來,你如果真的那麼生氣,打我好了。」
看着那張柔雅清麗的臉龐,他冷眸微斂,「讓開。」
秀眉固執的凝起,她央求道:「不讓,總裁牠只是一隻狗,牠不知道自己做錯了事,你打牠也沒用。我代牠向你道歉,我保證以後一定不會再發生這種事了,我一定看好牠,你大人大量別跟牠計較了啦!」
秦珞冷冽的視線盯住那張柔美的麗顏半晌,一語不發,猶似暴風雨來襲前的寧靜。
容曦兒被那雙深邃的墨瞳看得渾身不自在,她靦腆的飄開目光,輕咬着下唇,陡然靜謐下來的房間浮動着詭異的凝窒。
突然,冷嗓出了聲,消去了幾分的火氣。「我有説我要揍那隻笨狗嗎?讓開,不要擋住桌子,妨礙我拿東西。」在看到她錯愕的表情時,他的唇畔逸出一絲宛如惡作劇得逞的笑意。
「呃,你要拿東西?」嬌顏霎時漲紅,她尷尬的移開腳步。
拉開抽屜,他取出了一份卷宗。瞄見她染上紅霞的臉,最後的餘怒也全數散去。「幸好沒把我重要的公文弄壞,否則我絕對宰了你,笨狗。」
「汪汪汪汪……」跟我玩。牠搖着尾巴朝他走去。
他嫌惡的揮手。「滾開,不要接近我!容曦兒,妳還發什麼呆?快把這條笨狗帶開!還有,在我晚上回來前,把我的房間復原。」
「哦,好。」摟住總裁的頸子,容曦兒怔怔的應道。
他……不生氣,而且……還笑了?!
忿忿的交代完,離去時,秦珞忽然面露困惑的表情。為什麼自己會那麼放心讓她留在他的房間裏?其他的姑且不提,屋裏有不少他收藏的古董,隨便一樣,都價值百萬以上。
是因為……她有一雙熱忱而善良的眼神嗎?他腳步忽頓,回眸顱她一眼,迎上她怔愣的目光。
沒空多想,他得趕回公司,甩掉忽湧上來的不明情緒,不再遲疑的大步走了出去。
「他竟然笑了!」目送着秦珞出去,容曦兒覺得很不可思議的回想着適才他臉上那一閃而逝的笑容,剛才她還一度以為他要動粗呢!
順手收拾着被總裁弄亂的房間,瞄見掉落到桌底下的一本小冊子,她彎身拾起。
她本來絕沒有意思想偷窺的,真的,如果不是它適巧翻開的那一頁上的一些文字躍進她的眼裏,吸引了她的眸光,她絕不會繼續往下讀……
四月二十二日不是愚人節,但為何會發生如此荒謬的事?接到台灣律師打來的電話,我不敢置信這會是真的。
你送給我的二十二歲生日禮物,竟是自盡身亡的消息!
「秦珞,你父親因公司投資失利,導致鉅額虧損,積欠了龐大的債務,我建議你最好在兩個月內向法院申請放棄遺產的繼承,他的那些債務你就不需要承擔了。」
不需要承擔?難道要我看着你一生苦心經營的公司因此破產,讓t堆無處索債的債權人用最惡毒的言詞來詛咒、譴責你的不負責任嗎?
「珞兒,你要爭氣點,等你長大,爸爸t手開創出來的公司會交給你管理,你要把它經營得比爸爸還出色,知道嗎?」這是你在我十一歲生日時説的話,你忘了嗎?你竟然懦弱的用最愚蠢的方法逃避責任!
我不會為你浪費t滴眼淚的,絕對不會,因為從人生路上臨陣脱逃的人不值得同情。
但是,我可以向你保證,我不會讓你多年的心血付之一炬,我要繼承你的公司,我不會讓它就這樣倒下的,我不會讓難堪的唾罵,玷辱你的名譽。
我一定會做得比你更好,你等着瞧。
這一頁到此結束,容曦兒原想就此停住,然而一股不知哪來的念頭卻慫恿着她繼續往下翻閲。
我做到了。
在我二十六歲生日這天,我做到了當初對你的承諾。
我保住了你的公司,我終於償還完你遺留下來的龐大債務,萬鋭終於在今年轉虧為盈。
如今它成為生技界最被看好的明日之星。
爸,當年你臨陣脱逃,我原諒你了,你安息吧,放心的在天上看着,看着我怎麼把你留下的萬鋭生技推向世界的舞台。
我以你的名義成立了一個慈善基金會,以後當人們提到你的名字時,它代表的是--希望。
世界上沒有什麼事情解決不了,一旦死了,那才是徹底的完蛋。
看完,容曦兒動容得久久不語,原來秦珞還有這麼一段過去。雖然他沒有明白寫出,她仍能感受到字裏行間流露出的那股悲慟,以及對父親的孺慕之情。
透過這些文字,她彷佛一下子瞭解他許多,在他冷冰冰的外表下,其實藴藏着一顆炙熱的心。
「汪汪汪汪……」我們再來玩。狗兒不甘受到冷落,咬着她的衣袖。
「不行啦,你沒看到剛才秦先生臉色那麼難看嗎?不可以再弄亂了,走啦,出去,我幫你衝乾淨。」容曦兒把小冊子放妥,笑着帶總裁出去,回頭再看一眼他的房間,她對秦珞有了不同的感覺。
「喏,總裁,這是你的晚餐。」來秦珞家的第一天,容曦兒就發現總裁不吃飼料,牠只吃人的食物,如果沒幫牠準備,就等着牠搶光自己的食物。
「汪汪。」狗兒愉快的埋頭吃着熱騰騰的便當,呼嚕嚕,很快的就吃完了自己那份,將嘴伸到她腿上索討她的。
「喏,這些都給你。」愛憐的看着牠,她胃口一向不大,便將剩餘三分之二的飯菜全都給了牠,且一下就被掃光。
甫吃完便當,總裁竟然躺在地上打滾,她見了不禁笑道:「剛才的便當有這麼好吃嗎?讓你開心成那樣。」話落,腹部陡然一陣絞痛,令她蹙緊了秀眉,「噢,肚子怎麼突然好痛?嗯--」湧上的酸液讓她連忙跑到浴室,嘔出一堆穢物,又急急抱着馬桶親熱。
好不容易吐完拉完,才離開馬桶一會,它卻捨不得她似的,再把她留了下來。
這樣又吐又瀉了好幾次,弄得容曦兒快虛脱了,回到客廳,只見狗兒也吐了一地的癱在地上,一副奄奄一息的模樣。
「嗷嗚……」
「總裁,你也是啊?怎麼會這樣?可能是那家的便當不乾淨,真糟糕,秦先生又還沒有回來,怎麼辦呢?」她發白了臉按壓着持續絞痛的腹部。
「嗷嗚……」
「你很難受呀?那我打電話叫救護車來好不好?」她忍着不適走到電話旁,才拿起電話,就聽見大門開啓的聲音,她臉上一喜。「秦先生,你回來啦!」
「嗯。一漫哼一聲,秦珞走了進來,隨即察覺她神色有異,狗兒也不若往常那般朝他撲過來,「怎麼了?」
「今晚我買的便當好像有問題,我和總裁都肚子痛,還上吐下瀉。」
「肚子痛?」看她擰起的眉宇,再細望躺在地上呻吟的狗兒,他攬起眉,一妳走得動嗎?我帶你們去醫院。」
「我還可以自己走,可是總裁好像不太行了。」
不太行?望向躺在地上的狗,水藍色的眼睛失去了平日的神采,發出可憐兮兮的低鳴聲,看牠那一副慘樣,秦珞本該興災樂禍、不管牠死活的,可他卻沒猶豫多久,便上前抱起牠。
儘管腹部仍陣陣絞痛,容曦兒還是忍不住微微一笑,沒料到怕狗的他竟然肯主動抱狗。
先送總裁到獸醫院,將牠交給獸醫後,秦珞隨即載她直奔醫院急診室。
「是食物中毒。」醫生檢查後這麼宣佈,「吃個藥、打個點滴,休息一下,如果下痢和嘔吐的情況好轉,晚一點應該就能回去了。」
隨後她被護士安排在急診室的一張病牀上注射點滴。
「那個,對不起哦,還麻煩你送我來醫院。」買了不乾淨的便當,讓狗兒和自己食物中毒,容曦兒覺得很過意下去。
「妳是故意的嗎?」墨瞳鎖着她有些蒼白的臉。
「當然不是。」
「那下就是了,又不是妳願意的,妳道什麼歉?」冷冷的嗓音説着。
她一愕,旋即笑了笑,「説的也是,該道歉的應該是賣我便當的那家店才是。」啊!糟糕。她趕緊下牀。
「躺好別亂動。」他把她按了回去。
「不是啦,我、我想去洗手間啦!」蒼白的臉上浮現一抹淡紅。
瞟她一眼,秦珞替她將點滴取下,掛上一旁可以活動的點滴架上,扶她起來。
「走吧。」
「不用麻煩你啦,我可以自己過去。」
「不要囉唆。」大手扶住她的肩,詢問護士洗手間的方向後,他領着她走過去。
斜看着自己的肩頭,容曦兒隱隱覺得那裏彷佛有些熱燙起來。
「……謝謝。」來到洗手間門口,接過點滴架,她柔聲道:「你不用在這裏等我,可以先去看看總裁的情況,等好一點後我會自己回去。」
秦珞沒説什麼,她趕緊走進洗手間。
出來後,卻意外的看見他竟等候在外,她一怔。
「你怎麼還沒走?」
「因為妳還在這裏。」
因為她還在這裏!
這句話飄進耳膜的同時,迎上他深邃的目光,她覺得彷佛有什麼東西鑽進她心底,因為她聽到咚地一聲。
沒察覺到落進她心田的是一顆小小的種子,只要有適當的養分,它便會以非常神奇的速度茁壯成長。
秦珞再次扶住她的肩,大手穩穩的撐住她的身體,另一手替她推着點滴架,配合她虛弱的腳步,慢慢走回病牀。
啊,怎麼又來了?忍,忍住,才剛去過而已,不要那麼想念馬桶嘛!容曦兒咬着下唇,黛眉聳起,極力想忍住腹部再起的騷動。
不、不行了,忍不了了,再忍下去就要糗大了。
她再次爬了起來。
「怎麼了?」他看着她問。
「我、我想再去一次洗手間。」見他竟一句話也沒説的再替她拿起點滴,掛上點滴架,她赧着臉,細聲道:「這次我自己去就可以了。」
「不要囉唆。」他又是同樣的回答,並扶着她的肩,幫她推着點滴架陪她走過去。
幾分鐘後,回到急診室,甫躺上病牀不到五分鐘,她真的恨不得這個肚子不是自己的,咬着下唇,按着腹部再下牀,尷尬得希望此刻自己能昏厥不醒。
然而這次她尚未開口,他便自動幫她拿起點滴了。
她窘得沒臉去看他的表情。
蹲在廁所裏,只希望把肚子裏的髒東西全都一次拉完。
想到還等在外頭的人,容曦兒雙手撐着下巴,蹙眉喃喃説道:「拜託了,我親愛的肚子,你爭氣點,別再拖泥帶水,畢其功於一役好不好?」
而此時,候在外面的秦珞也沒閒着,從洗手間裏出來了一名女人,認出了他。
「啊,你是秦珞,幫我籤個名可以嗎?」
他頷首。
沒想到會得到他的許可,女人驚喜得想尖叫,迅速的翻動着肩上的皮包,除了錢包和一堆的化妝品,竟然找不到半張紙,只找到一張面紙。
「那個……可以簽在這上頭嗎?」她尷尬的説,不想錯過這個機會。
瞟她一眼,他接過面紙,取出西裝口袋裏的筆,龍飛鳳舞的簽上幾個字,將面紙對摺後,遞還給她。
「謝謝,我會把這張面紙表框起來,當作是傳家之寶。」雙目盯着那張冰雕般俊美的臉龐,她開心的連聲道謝,接過面紙。
「最好不要。」
「什麼?」她沒聽清楚他説的話。
「上面有寫。」
女人疑惑的攤開面紙,「啊--」失聲低呼,慌張的低頭看向下腹,窘得想挖個洞把自己埋了,因為面紙上寫的是--水門沒拉。
糗斃了,讓她死吧!
沒臉留下,更沒勇氣再向他索討簽名,女人匆匆道謝後快步離開。
甫出廁所的容曦兒沒見到這幕,體力不支的踉蹌了下,趕緊扶住門框,腰間驀然橫過一隻手臂,支撐住她的重量。
「謝謝。」好窘哦,讓一個還算不上熟稔的男人陪她來回女廁這麼多趟,她實在沒勇氣抬頭看他了。
「啊,你要做什麼?」她的雙腳陡地離地,被人攔腰抱起,她又慌又窘的瞪住他。
「抱妳回去。」
「不,你快放我下來,我可以自己走。」
「不要囉唆。」秦珞冷哼一聲,長腿沒走幾步就回到病牀邊,小心的將她放在牀上。
對他的自作主張,容曦兒微惱的將毯子拉高,遮住自己半張臉。雖然他是好意,可怎麼可以枉顧她的意願呢?
「妳知道世界上最難受的是什麼事嗎?」他問。
「拉肚子拉到快脱肛。」她悶聲説道,就像此刻的她。
「不是,是正在主持會議時,身體某個部位突然奇癢無比,可是卻不方便伸手去抓,只好拚命忍耐着。」
不方便伸手去抓的部位?她瞄了他一眼。
「妳知道那個部位是哪裏嗎?」
「就算你是總裁也不能説這麼低級的話,言語的騷擾也算是性騷擾的一種哦!」她有絲不豫。她是很感激他留下來照顧她啦,可是別以為這樣就想用語言佔她便宜。
「我説的部位是腳,什麼性騷擾?妳想到哪裏去了!」
「啊,什麼?是腳?」
「難道妳能開會開到一半,因為腳癢而當眾把鞋子脱下來抓癢嗎?」
「好像……不太方便厚。」想象着那情景,容曦兒微繃的臉忍不住笑了,這麼一笑,莫名的覺得肚子似乎舒坦多了,也可能是剛才服下的藥開始發揮了作用,她沒再跑廁所。
瞅視着她的笑容,秦珞的墨眸漾過一絲微訝,那不是敷衍的笑,而是真的覺得有趣而笑。
「妳知道世界上先有男人還是女人?」他再問。
「我想想……」瞇眸思忖須臾,她回道:「這就跟先有雞或先有蛋的問題一樣的嘛,不可能有答案。」
「當然有答案,是先有男人。」
她不服氣的説:「因為聖經説上帝先創造了亞當,然後才利用他的一根肋骨創造了女人是嗎?」
「不是這個原因,我問妳,妳叫我什麼?」
「秦先生呀!」
「這不就對了。」
「嗄?」她愣了下,才恍然大悟,「因為男人叫先生?哈哈哈……這個答案好有趣。」
她無偽的笑顏令他冰岩般的神色微微融化了些許。
「我再問妳,老鼠姓什麼?」熟諳世事的冷眸懂得分辨何者是真笑何者是假笑,因為他看過太多明明不想笑卻礙於他的身份而勉強討好他的笑容。
「老鼠還有姓?」她訝道。
「當然有。」
有了剛才的經驗,手指輕點着下巴,她認真的思索着。
半晌,眼睛一亮的道:「我知道了,老鼠姓米對不對?」因為米老鼠。
「對,還有一個……」
兩個多小時的時間就在這樣你問我答中度過,讓容曦兒忘了身子的不適。
那顆落在她心田的種子,一瞬間抽出了芽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