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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16章

    [哈桑尋妻]

    第二天早上起來,丹尼海格和慧慧去客運港口買船票。

    又是個大晴天,天空高高地懸在藍色的大海上面,波浪被六月的風一點點地簇擁推動,輕撫在淺灰色的山甲上,清真寺的鐘聲縈繞在白色的城市裏。

    港口旁邊有一個不大的廣場,有人在賣冰激凌,也有年輕的父母帶着自己的小孩子的在散步。兜售膠捲的小商販也賣一次性的照相機,生意很好,因為那裏有一個瞭望遠處島嶼的平坦,風景極佳。

    兩個人站在客運港售票處的門口,打算找一條短一點兒的隊伍排隊,抬頭髮現告示牌上有通往各地的火車票和飛機票的價格表飛往裏昂的飛機,五百第納爾一張票。

    他們手裏的錢用來買船票綽綽有餘,要是買飛機票就還差一些。慧慧在躊躇怎麼辦,好幾個突尼斯人拿着破舊的箱子,卷着一身烤羊肉味兒,大呼小叫地從他們身邊經過去趕船了。

    慧慧對丹尼海格説:我不想坐船。

    那我們游泳回去?

    我們再賺點兒錢,爭取買到飛機票。慧慧説。

    丹尼海格想了想,還需要多少錢?

    到里昂的飛機票兩個人加到一起是一千塊,我們手裏有不到八百塊,要是能再偷到五公斤大海蝦出來賣就夠了。

    丹尼海格馬上同意了,走,那咱們再去轉轉去。

    結果這一天沒有昨天的好運氣了,他們在街市上逛到下午,也沒有找到一個可以下手的機會,丹尼海格和慧慧兩個人都有不達目的不罷休的脾性,已經決定坐飛機了,就非弄到錢買到票不可,決不可能去坐船。

    天黑黑的時候,他們找了個地方吃晚飯。

    兩個人心照不宣的達成共識,一天沒賺到錢了,不能太浪費了,一人一塊餅一杯茶再共享一盤沙拉就對付了,能吃飽什麼都香。

    慧慧一邊吃餅一邊往外面看,只見一輛名貴的車子停在路邊,阿拉伯從車上下來,為自己的女伴打開車門,兩個人在海邊吹海風看夜景。

    她又想起來阿桑跟她説起過的那個意大利女人被自己情人拋棄了,卻在這裏找到了新的下家,適應得非常好。

    她又想起來昨天在餐廳邂逅的兩個妓女。

    她對丹尼海格説,我有注意了,我們啊,這麼這麼辦。

    丹尼海格聽了她的建議之後略沉吟,行,那咱們就投入大一點兒,我去買個相機,再弄些繩子,然後找這裏最高級的酒店下手。

    納其夫先生四十七歲,埃及人,鴿子不高,微微禿頂,但是鬍子很漂亮,她在開羅擁有一家相當規模的律師行,自己既是老闆又是名聲赫赫的大律師。

    納其夫先生這次來突尼斯是出公差,要見一個富有的委託人,為其籌備在開羅投資設廠的事宜,這件事情本來他可以託付給自己旗下的律師搞定的,但是他還是親自出馬了,以來是要顯示自己合作的誠意,二來他實在在家裏被困得太久了。

    那天早上他要出門的時候,他那又胖又厲害的老婆一邊給他扎領帶一邊説:我知道你堅持自己去突尼斯是要幹什麼。

    納其大笑:我也知道,我去辦公事啊。

    他老婆厚實的手掌拍在納其夫的臉上,你這張嘴可以在外面撒謊,跟我就不要耍花樣了。

    納其夫揉着自己的臉,還賠笑,米亞,你説什麼啊?

    我讓巫師算過了,你這次出去,規矩老實的話什麼都好説。要是拈花惹草,會有小災。

    都説辦公事了,什麼拈花惹草。

    你去吧,女兒要生孩子了,我也管不了你,但是你千萬記住,無論什麼事情,你要不捨命。他老婆扎領帶給他扎得緊緊的。

    在皇冠假日酒店咖啡廳裏,三下五除二解決完了業務的納其夫先生鬆了鬆領帶,想:女人啊,疑神疑鬼的就是麻煩,他都跟拇指上拴着草繩的漂亮女人荒唐了兩個晚上了,能有什麼意外?這一趟出來也挺高興的,生意談成看,玩得也夠高興,但是心裏還是有遺憾。

    他右前方兩點鐘的方位上坐着一個亞洲女郎,黑色的長髮濡軟軟地披在肩膀上,齊刷刷的劉海兒下面,眼睛那麼大那麼長,鼻樑挺秀,鼻子尖上像懸着一顆水珠,厚嘴唇紅紅的,像顆櫻桃,還有下巴上面那個小渦,男人的手指放在那裏不知道會是什麼感覺。

    女郎的年紀不清楚,納其夫趁其不備眯着眼睛仔細看,她臉上似乎還有些細小的絨毛,膚色像是蜜桃一樣。

    只可惜啊,納其夫先生想,只可惜她不是個妓女。

    美女跟美女不一樣,有的美女嫵媚性感,有的美女良善正經,兩點鐘方位的這位是後者,納其夫先生嘆氣,真可惜啊,美女在前而不能一親芳澤,難道他就要帶着這個遺憾回埃及嗎?

    什麼叫驚喜?就是本來死了心,忽然又有了希望,美女左手伸出來,挽了一下耳邊的頭髮,納其夫先生一眼看見,她的拇指上戴着草繩。

    他於是又回到了十八歲。

    納其夫先生走上前用英語問女郎:哪裏人?

    慧慧抬起頭,想一想,日本人。

    我去過東京,京都,大阪

    慧慧挽了一下頭髮,納其夫先生看着她的白耳朵發怔,嘴裏喃喃道:沒有見過您這麼美麗的小姐。

    慧慧笑一笑,什麼都沒有説。

    納其夫先生説:我就住在樓上。

    那我們上去吧。

    兩人一前一後進屋,慧慧將門虛掩,再一轉身,納其夫先生已經渾身赤裸了,上來就摟她。畢竟沒幹過這種事,慧慧看着男人身體還能長成這樣就先嚇了一跳,他的胳膊襲過來,她極迅速地一低頭躲過去,騰騰騰跑兩步,滿屋子找他的上衣和錢包。

    納其夫先生着急了,説些埃及語,&*(%#@(*&!

    慧慧被他抓到袍子,狠狠摔了一跤,趕快回頭,之間納其夫先生哈哈笑着把收伸向她的前胸。

    眼看着那魔爪就要襲到她胸上了,忽然電視劇到了時間定格一樣,生生懸住,再也不能向前一個釐米,下一秒鐘,那位先生被橫着扔起來,摔在茶几上,

    丹尼海格上來就拍照,閃光燈那叫一個亮,納其夫先生手忙腳亂地想要掩住些什麼,不知道是自己的臉還是別的,丹尼海格上去把他手給踹開,他做這些事兒的時候,慧慧找到了錢包。

    埃及律師沒見過這個架勢,嚇得要命,嚇得要命也是社會精英,但是他就用英語,法語,德語,和阿拉伯語各説了一遍請不要傷害我。

    他見慧慧上來,納其夫先生居然加了一句:阿里嘎到!

    丹尼海格手裏拿着相機,哈哈笑起來,被逗得夠嗆。

    慧慧説:三千第納爾,還有兩千美金,走吧。

    丹尼海格把赤身裸體的納其夫先生的兩隻手兩隻腳狠狠捆在一起,在慧慧看來那是一個熊貓頂球的形狀,大功告成,倆人愉快地走了。

    走也沒有走多遠,他們就在樓下的大堂要了一間高級套房,坐了另一部電梯回了自己的房間。

    慧慧把房卡塞進去劃了一下,咔的一聲,綠燈一閃,房門打開,一陣夜風夾着花香氣味襲來,慧慧忽然覺得在一路狼狽顛簸之後,很多事情彷彿又回來了。

    慧慧洗了澡,仰面躺在牀上向上看,這個房間的天棚上畫的是《哈桑尋妻》。《一千零一夜》裏的這個男人為了找到自己的妻子,歷盡萬水千山,那畫工精細而顏色豔麗,比寺廟裏的壁畫不差分毫,牀幔是一種她不認識的絨布,柔軟且沉甸甸的,交織着金色的絲線,她抱着枕頭嗅了嗅味道,裏面早已經滲透了百合花的味道,窗子外面是夜色中的燈塔和大海,浴室裏傳出水聲,那是丹尼海格在淋浴,她摸了摸自己剛剛洗過的濕漉漉的頭髮,這裏不是游擊隊那邊關押她的小屋子,這裏也不是昨天晚上住的那個簡易的小旅館,這裏是昂貴而精緻的五星級酒店,這裏有二十四小時的熱水。

    慧慧埋在被子裏,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她看見自己從那輛火車上下來,拎着行李,回到一個熟悉的房間。

    一樣的豪華而温存。

    那個男人在她身邊,輕輕撫摸她的後背。

    不知道過了多久,她睜開眼睛,水聲沒有了,牀頭燈奶黃色的光暈打在白色的枕頭上,她仍然趴着,但是嗅到了他的薄荷味道,他也在這張牀上,就在她的旁邊。

    她轉過身去,背朝着他,輕輕地問:咱們兩個又偷又騙,算是歹徒了吧?

    他説:就算咱們是歹徒,也是經典的歹徒,《雌雄大盜》裏的邦妮和克萊德。

    慧慧説:有件事情我想不明白。

    什麼事情?

    你為什麼要拍那個人的照片?你認識他嗎?我們是去搶錢,又不是要勒索,你照相干什麼?

    身後的丹尼海格沒回答,過了半天方説:對的對啊,不過電影裏都是那麼演的,可能我下意識想要有點兒戲劇性和儀式感。

    噢噢,你説什麼?那個詞是什麼?她豎着耳朵聽。

    Ceremonieux。他説。

    她笑起來,明白了。

    舒服的温度和怡人的氣味讓人像飲了酒一般有些醉意,慧慧笑着笑着就止不住了,捂着嘴巴,咯咯地,沒完沒了。

    丹尼海格在後面問:什麼東西這麼好笑?

    我多傻啊。慧慧説。

    又怎麼了?

    你看,我們賣蝦才賺了那麼一點兒錢,但你隨便找個地方打個長途電話去法國,讓他們弄點錢來,我們不就坐飛機回去了嗎?還用得着我在手指上拴着繩子扮妓女?還用得着你又揍人又照相的忙一大通?她説着説着,從牀上半坐起來,回身看着他,眼睛唇邊都是笑,嗔怪道,好啊,我傻就算了,你怎麼也沒想起來啊?咱倆還鋌而走險。

    丹尼海格沒有笑,他躺在牀上,伸手撫摸她的頭髮,我想起來了,賣出第一斤海蝦的時候我就想起來了,只不過,他的手沿着她的頭髮滑到手臂上,輕輕地撫摸着,只不過,我想要多跟你待一會兒,我想知道,我們還能做什麼。

    她看着他,看着他的頭髮和藍眼睛,看着他稜角分明的嘴唇和下頷,覺得自己的心輕飄飄的,有點兒膨脹有點兒糊塗,這裏不是法國,這裏沒有他的財富和情人們,這裏也沒有他跟她的過往,這裏只有他們兩個人,只在此時。

    她的笑容漸漸收斂,慢慢傾身下去,親吻他的嘴唇,一點點一點點地品嚐,體會,那是她曾經多麼熟悉的味道和觸感,那是她無數次午夜夢迴時想念的內容和哭泣的理由,那是她第一個也是唯一一個情人。

    從來,從來沒有別人。

    丹尼抱着她的肩膀,燒一翻身,把她壓在下面,藉着燈光,仔細地看着她,用手撫摸她的額頭,眼瞼,臉頰,耳垂,最後按在她的下巴上的小渦上,説:博斯普魯斯海峽。

    她笑起來。

    他也笑起來。

    笑是笑,過往忽然浮起來,心裏那麼酸。

    丹尼把她的有耳邊的頭髮稍稍向後按,她躲了一下,他説:請讓我看看。

    慧慧沒有再閃躲,他撥開那兒的幾縷髮絲,然後看見那長長的一道暗紅色的傷口。

    他的手指拂過那道傷口,眼裏漸漸凝結了淚水,慢慢地慢慢地對她説:都怪我,真抱歉。

    他是應該説抱歉的,他早就應該説抱歉的。

    這一句抱歉遲到了三年,可還是由丹尼海格説出來了。

    她以為一輩子也不會聽到。

    但他還是説出來了。

    那一刻她忽然覺得幾年來如同巨石一樣一直壓在心頭的委屈和難受漸漸化成一股飛煙飄走,她如今再回頭看,只記得自己年少時跟着他的好時光,她的手在後面摟住他的身體,她看着他的眼睛,她看着他已經盈滿淚水的藍眼睛搖了搖頭,只是自己的喉嚨也哽住,什麼都説不出來。

    慧慧,我們重新來過。

    [他把每一個褶皺都整理好]

    在突尼斯的旅行結束後,丹尼海格和齊慧慧用埃及律師的錢乘坐法國航空公司的飛機回到了里昂。

    盛夏結束了,初秋天氣。

    久違的楊曉遠忽然光臨她的店,在一個傍晚,快要打烊的時候。

    他進到店裏來的時候,她沒有馬上認出來是他,以為是顧客,笑着從座位上站起來走過去,正要介紹產品,漸漸看清了他的臉,她愣了一下,是你?

    慧慧,有沒有時間?我們聊一下。

    他們在離她的店不遠的一家咖啡廳坐了下來,要了兩杯熱飲和兩碟點心。慧慧打量着楊曉遠,除了皮膚被曬成麥子顏色,他並沒有什麼太大的變化,還是那麼好看那麼帥。他穿着一件粗線毛衣,一條很舊的牛仔褲,原來那麼講究,只穿名牌,現在他的衣着很普通。她覺得他有些有錢人的樣子了。

    她手裏捧着茶杯説:你在哪裏買了海島?

    夏威夷羣島,方圓四十公里的一個島,沙灘很好,一棟樓,十八個房間,很舒服。

    淡水河物資怎麼辦?有船運去嗎?

    那裏旁邊就是旅遊區,配套設施很完美,有物資船每天經過一次,像市場一樣,什麼東西都能買得到。不然,我也用自己的水上飛機。

    她點點頭,喝了一口茶。

    楊曉遠稍向後坐一坐,靠在椅子背上,看着慧慧的臉説:我知道無論如何都得跟你有個交代,我也知道你不會哭也不會罵我。

    那麼曉遠,你想看我怎麼呢?慧慧説,事情已經過去了,你不想跟我結婚,忽然跑掉了。就是這樣,要是幾個月之前,我可能痛哭流涕,也可能打你耳光,但是現在不會。我後來太忙,也沒有那麼憤怒了。

    慧慧,他輕輕叫她的名字,手肘架在桌子上,彷彿是思忖良久,才説出之後的話,很多事情你不知道,我跟你的淵源比你想象的要長。你從來也沒有想起我來,是不是?

    那年我從馬賽畢業,馬上就在瑞銀找到了工作。在里昂分理處,我是新人,薪水已經是兩千歐元一個月,我在一個很不錯的街區租了一間五十多平米的房子,我開自己的車,我對當時的狀態很滿意,我知道一個在生化研究所工作的武漢大學的博士一千八百歐元養活一家人(非凡燕子。我不認識比我過的舒服的僑民。

    但是我覺得我受到了打擊,因為你。

    哪天我是大堂的值班經理,你進來之後,到一個櫃枱把信用卡拿出來,跟業務員説想要往一個賬户上轉賬兩萬歐元。

    你進來之後我一直在看你,你就是個留學生的樣子,毛衣牛仔褲,揹着書包,我想,這姑娘想要來這裏打工的話,不應該往櫃枱上走啊。

    我的同事讓你等一會兒,然後讓我拿着信用卡去驗一下,看看這東西會不會是你撿到的,或者偷得。我馬上去辦,一會兒問題都沒有,信用卡的主人就是你這個中國女孩兒,我們馬上就辦理了你要求的業務,而有些東西可能你都不知道,瑞銀的黑色信用卡,全球發行部過四十二枚,你用的那一個,信用資產是中東的兩架油井。

    即使現在,慧慧聽到這裏,心裏也忽悠一下,我確實不知道,我知道了就應該給小多大禁區兩百萬歐元。

    楊曉遠笑一笑,那也不多,它的信用額度是天文數字。

    她腦袋裏面的畫面是突尼斯港口的外面,丹尼海格從口袋裏掏出一把沙子,試圖從裏面扒拉出些錢財來買船票。

    我後面再見到你,就是在里昂的春節招待會上了,你的樣子沒有一點兒變化,讓我在簽到薄上簽字,你還誤以為我是個大學生,我一眼就認出來是你了。

    後來我跟認識的人打聽你,我知道你也過的不錯,但是跟我想象中的筆,差距很大。

    我是親眼見過你用黑卡的人,但是你現在經營一家小店,住套小房子,開一輛兩三萬歐元的車子。我謹慎地猜着到底有什麼事情發現在你身上。

    但是慧慧,你相不相信都好,我在揣測你的過去,我在想那背後的謎底是誰。但我同時也那麼喜歡你,你那麼好看,那麼乖,我做些什麼你都真心説謝謝,我想要買些什麼東西,你小心翼翼地幫我算價錢我也跟自己説,別管她的過去如何,我在一個號時候遇到了她,所以我才是那個人。

    可是謎底在那個時候揭開了。

    你記得我請你去參加的瑞銀的那個週年慶典舞會吧?燕子手打你忽然不舒服,中途跑出去。

    我想了想,還是要跟着你,我想要送你回來,然後我再回來,我追了幾步,被尤爾教主了,他説丹尼海格來了,我們要跟行長和總裁過去,多少説句話,他最近動作多,我們要爭取拿到個生意。

    那個傲慢自大的傢伙進了門,話沒説幾句,還心不在焉的,他忽然回頭看,我們正詫異他要幹什麼,他已經跑出去了。

    其餘人目瞪口呆,可是我腦袋裏面已經有了一個不好的假設。我追出去,假設被證實了:丹尼海格拍着車窗,要你從裏面出來,你卻發動車子跑了,他立即上了他自己的車追出去。

    哪天我再也沒有回酒會,在外面坐了很久。我起先覺得自己彷彿最終窺探到了一個我不願意看到的故事,覺得很不好,很沮喪。但同時我的另一半思維告訴我,這可能是一隻潛在的收益巨大的股票,如果我把它做好,可能一筆生意就足夠退休了。

    不知何時,慧慧杯子裏的茶已經喝完了,她看着楊曉遠,皺着眉頭,所以,其實在我家遇到丹尼海格之前,你早就知道他了。

    他點點頭,所以後面很多事情是有意為之的。

    比如,我們在湖邊遇見他?

    是的。

    你看到我們裝作不認識不可笑嗎?

    不可笑,真的感情就是諱莫如深,我作為旁觀者和你當時的男朋友,心裏很難過。

    在我家遇到他呢?那之前你真的去了美國嗎?

    楊曉遠微微笑,嘆了口氣,沒有。

    她想起來他放在那裏的美國杏子。楊曉遠真是聰明的人,他把每一步都計劃好了。

    之後的事情她就知道了,她出去買麪包,兩個男人在屋子裏談生意。丹尼海格出的價格達不到楊曉遠的胃口,於是他對產品進行了再加上,他要和她結婚了,以此要挾丹尼海格。

    楊曉遠現在是真正的富入了,他從瑞銀退休,他有了自己的島嶼。

    慧慧看看手錶,快八點鐘了,她跟人約好了在非凡燕子一家餐廳見面吃晚餐。魚餌,所以他沒有權利説上鈎的人貪心。現在看來,我這麼説對他也不公平,這其實就是兩個人的博弈,對不對?

    對。楊曉遠説。

    她笑了笑,想了半天還是跟他説:曉遠,你忽然離開的時候,我確實非常難受,因為我是想要跟你好好過日子的,你信嗎?

    楊曉遠的雙手在桌子上面交叉起來,看着她,我信的,慧慧,所以我有了海島,日子過得並不高興,我來,至少當面告訴你真相。説完,他又迅速低下頭,她看不見他的表情。

    好的,曉遠。謝謝你告訴我真相。慧慧拿起自己的手袋,但是我跟一個朋友約好了,現在要走了,你現在又你想要的東西了,我希望你以後高興起來。

    他沒有説話,仍然低着頭,呼吸裏,鼻音很重。

    她拍拍他的手背,再見,曉遠。

    她站起來,離開那裏,在咖啡廳的門口叫了車子,她沒有回頭看一眼。

    她開着車子穿過彎彎曲曲的古鄉舊街,沙近路到了海格公司的門口,天空中下着小雨,他撐着小把傘在等她。

    丹尼海格上了車,一邊收傘一邊説:迷路了吧?來得這麼晚。

    見了一個人,聊了兩句。

    他沒有追問,像是在專心整理雨傘的樣子,她知道他等着她自己説。

    雷米,你記得的?

    他字正腔圓地説那個中國名字,楊曉遠。轉頭看着她,他又來找你了?

    從他的海島回來,跟我説了幾句話。

    説什麼?

    經過一個路口,紅燈亮了起來,慧慧把車子停下,向外看看,説説抱歉,説其實他早就知道是我,説他在就計劃着要跟你做這個生意,他告訴了我很多我原來不知道的事情。

    丹尼海格輕輕笑了一下,沒等她話説完,忽然指了指外面電影院的招募貼花,我們等會去看這個電影。

    慧慧探過身子看了看,《美人計》,老電影了。

    那更有趣。

    關於楊曉遠的話題就這樣被他結束了,他們之後沒有再繼續下去。

    丹尼海格把雨傘裝在套子裏,他把每一個褶皺都整理好。

    像有些事情女人應該知道,有些事情她最好永遠不要知道一樣。

    哦,他忽然想起了更重大的事兒,婚紗的設計圖我看了,我覺得不錯,你的眼光很好。他説着探過身來,隔着首發親親她的耳朵。

    哎哎,我在開車呢。慧慧笑起來。

    鮮花我們要哪裏的?從荷蘭買,還是瑞士的?

    管家是瑞士人,給他這個人情吧。

    他笑了,説得也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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