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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無心軒內遍植了各種珍貴的藥草,因此軒內終年瀰漫着一股藥香。

    此刻南宮綾安靜的躺在寢房的一張暖玉牀上,那張暖玉牀能養氣活血,讓她清瘦的面頰微微透着一抹紅潤。

    長長的羽睫覆住了她清明的雙眸,菱唇輕抿,看起來就像安詳的睡着,除了消瘦了些,並看不出任何病容。

    長指輕輕撫着她的臉,玉如意坐在牀畔,垂眸凝視着她,略微低啞的嗓音,幽幽道:“綾兒,我們已經回到無心軒了,你該醒了,你已經睡了半個多月了,還睡不夠嗎?你醒來,看我一眼好不好?”

    他的聲音在安靜的室內悠悠迴盪着,卻沒有任何人回答他。

    他輕輕執起她的手,貼在頰畔,喃喃的再説:“我知道你在生我的氣,所以才不肯醒來對不對?你在氣我勾結了飛梭樓的人騙你,對不對?”

    看着她沉睡的睡容,明明知道無論他説什麼,她都不可能聽見,他還是一直低聲説着,“我承認是我叫官鳳翔派來人襲擊我們,我受傷、還有你會落水,都是我安排的,但是我並不是為了要讓你交出去錦和雪絲的織法,而是……為了要讓你死心塌地的愛上我,我只是想要你像白小木愛着沈千秋那樣愛着我。”

    親吻了她的額心一下,他黯然的低聲道:“雖然你嫁給了我,但是我知道你不是真心的,而我要的是你的真心,不是虛情假意,所以我才設計了那場戲想打動你,我只是要你真心真意的愛上我。”

    南宮綾的臉上依然平靜無波,玉如意眯起了眼,用力的握住她的手,她彷彿感受不到疼痛,依舊安詳的睡着,就在他察覺自個兒幾乎要捏碎她的手骨時,他及時放開了她的手,看着被他握得發紅的小手,他心疼的拿出藥膏,仔細地敷在她手上。

    “你知道嗎?我已經能體會為什麼當時我拿了個罈子,騙沈千秋説裏面裝的是白小木的骨灰時,他會痛苦得發狂了……我收回我以前説過的話,我不要你不顧性命的救我了,我不要你為我而死,我要你為了我活過來,綾兒……”

    他低低的呼喚着她的名字,一遍又一遍。

    然而沉睡中的南宮綾,始終沒有回應他。

    秋風起,天氣漸漸轉涼。

    除去自個兒身上的衣物後,玉如意細心的脱去南宮陵身上的衣裳,小心的抱着她,坐進玉石砌成的浴池裏,裏頭的藥汁可以舒筋活血。

    他讓她的頭枕在他的肩上,仔細的按揉着她身上的每一寸肌膚,以免她久未起身活動,肌肉萎縮了。

    “啓稟主人,温姑娘又來求見夫人。”門外響起了下人的叫喚聲。

    “讓她先在外頭等着,我和夫人在沐浴。”玉如意揚聲回道。

    “是。”那名下人接着再説:“沈公子和他的夫人也一塊前來探望您和夫人。”

    “叫他們都在外頭候着。”

    “是。”下人領命退下。

    玉如意仔仔細細的繼續為南宮綾按摩全身,不時在她的耳邊低喃,“綾兒,你聽見了沒,沈千秋和白小木來看你了。”

    她仍是沉默的深眠着。

    他小心的清洗着她的臉龐,接着輕輕吻上她的唇。但她依舊沒有任何反應,任由他吻着。

    他離開她的唇瓣,細碎的吻落在她的眉眼。“綾兒,你睡了這麼久,還不想醒來嗎?”

    見她依然雙眼緊閉,他捻的抱着她起身,輕鄧的替她擦乾身子,再温柔的為她穿妥衣物,抱她走回內室後,讓她靠坐在椅子上,他拿起梳篦,細心地替她梳理一頭烏髮,最後盤了個髮髻。

    “綾兒,我學會怎麼梳髻了,等你醒來,我可以每天都為你梳。”

    這時在外頭等得不耐煩的温瑩兒,不顧下人的攔阻,直接推開房門就要衝進去時,恰巧聽見玉如意温柔的話語,她愣了一愣後,又悄悄退了出去。

    回到前廳,白小木和沈千秋訝異的看着她,只見她兩眼紅通通的,彷彿哭過了似的。

    “温姑娘,你不是去看玉如意的夫人嗎,怎麼哭了呢?”白小木嬌俏的小臉透着一抹關心。

    先前她和沈千秋在半路上遇到温瑩兒,一問之下,發現她也是要來無心軒,三人便結伴一起過來了。

    途中閒聊後,她才得知玉如意已娶了南宮綾為妻,以及之後南宮綾又為了救玉如意而受傷的事。

    “沒事。”温瑩兒低垂着頭,看着自個兒的手指。

    與沈千秋相覷一眼後,白小木啓口再問:“玉夫人……還是沒醒來嗎?”

    “嗯。”温瑩兒悶悶的低應一聲。

    白小木不解,“奇怪,以玉如意的醫術,他都能救活我了,為何會遲遲無法救醒自己的妻子?”

    聞言,温瑩兒抬首,“你沒聽過一句話嗎?醫者能醫身,卻醫不了死去的心,綾綾的心一定已經死了,所以才不想醒過來。”

    綾綾受傷前對玉如意説的那番話,她已經從南宮原那裏得知,後來她追問官鳳翔後,也證實他確實曾應玉如意的要求,派人襲擊他們,配合他演那場戲。

    綾綾一定是在氣惱玉如意竟然這麼欺騙她,所以才不想醒過來,剛開始時她曾經為此痛罵過玉如意,可是後來看到他對綾綾這麼深情,也不忍心再責備他了。

    她不禁在心裏祈求道——綾綾,你快點醒來,玉如意已經很後悔了,你就再給他一個機會吧,這樣,她才有理由可以原諒官鳳翔……

    “綾兒的心才沒有死去,她只是不小心睡得太沉了,我會叫醒她的。”玉如意走進廳裏,聽見温瑩兒的話,臉色陰沉的反駁。

    温瑩兒仰起頭望向他,“我等你叫醒她,玉如意,可是能不能請你快一點,她都已經睡了兩、三個月了。”她好怕再這樣睡下去,綾綾永遠也醒不過來了。

    深知玉如意喜怒無常的性子,擔心温瑩兒惹怒他,白小木連忙出聲緩頰,“玉如意一定會想辦法救醒他的夫人的,温姑娘,你不要太擔心。”接着,她暗暗朝夫婿使了個眼色。

    沈千秋立即會意,接下話,“玉如意,我們聽到消息,説你前陣子在杭州遭到一批殺手圍釘,所以特地過來看看你。”

    玉如意勾唇冷笑,“是來看我死了沒嗎?看見我還活得好好的,你們很失望吧。”

    聞言,白小木忍不住嘆氣,“玉如意,你救了我,我們都很感激你,怎麼會希望你出事呢,你就非要曲解別人的好意才開心嗎?”

    “現在看過了,知道我很好,你們可以走了。”他挑眉下了逐客令。

    看到她和沈千秋緊緊想握在一起的手,他覺得異常刺眼,因為他想緊握着的那雙手的主人,此刻躺在牀上沉睡着,對他不聞不問,相比之下,他們兩人的親密,讓他愈看愈怒。

    見他安好無事,沈千秋與白小木一起站起來,準備告知離開,這時温瑩兒突然出聲,“那個……玉如意,你能不能去金絲山莊醫治我爹?”

    父親的病癒來愈嚴重,如今已陷入昏迷,再得不到醫治,只怕……

    她其實沒有臉來求玉如意,因為就是二哥為了得到他身上的寶血,不惜買通一批殺手,還勾結了和他有仇的江湖人士,才會害得綾綾如今重傷昏睡不醒。

    可是爹的病已經沒辦法再拖了,爹一生樂善好施,待人寬厚,她真的不忍心自己的爹就這樣病死。

    聽見她的央求,玉如意寒冽如冰的眼神冷冷掃向她:“你要我去醫治你爹?”

    被他陰冷的目光盯得背脊發寒,温瑩兒連忙深吸口氣,回視他,“我知道你一定不會答應,可是我求求你,我爹他行善無數,從沒有害過任何人,求求你救救他好不好?”

    接着,她雙膝一跪,表情哀傷,“我知道是我二哥害綾綾到現在都還沒辦法清醒,可是冤有頭債有主,這些都是我二哥造成的,不是我爹,若是爹還在管事,他絕對不會允許這種事發生。”

    提到温行潤,玉如意眼裏頓時佈滿陰鶩,“你以為我會饒過你二哥嗎?他的人頭我先暫時寄放在他身上,改日再去取。你立刻給我滾出無心軒,我不想再見到你!”

    温瑩兒不死心,“玉如意,看着綾綾一直昏迷不醒,我絕對不會比你好過,要是可以,我情願代她承受這樣的痛苦,若你一定要找人報仇,你只管衝着我來,我只求求你救救我爹。”

    “我不會去救他的,你就等着替他收屍吧!”撂下這句話,玉如意陰怒的甩袖回房。

    白小木不忍心的上前扶起低垂着臉,還跪在地上的温瑩兒。“温姑娘,你先起來吧。”

    “若是我沒有帶着綾綾逃婚的話,一切就不會變成這樣了,都怪我……”温瑩兒自責的低聲啜泣。

    白小木不太清楚事情的來龍去脈,也不知該如何安慰她,只能輕拍着她的肩,給她力量。

    須臾,回房的玉如意突然又踅回來,改變心意,“若是把他抬到無心軒來,他還沒有斷氣的話,我就醫治他。”

    “……”温瑩兒抬目,遲疑不定的望向他,一時之間不明白他的意思。

    一旁的沈千秋連忙出聲提醒,“玉如意答應救你爹了,你還不快回去安排人手將他送到無心軒來。”

    温瑩兒驚喜的叫道:“玉如意,你真的答應要救我爹?”

    “你還不走,是想等我反悔嗎?”他冷眼瞅着她。

    “我立即就走,立刻就走!”她欣喜的跳了起來,快步離開,趕着要去通知金絲山莊的人,將父親儘快送來無心軒。

    “玉如意,你怎麼會突然改變心意?”白小木好奇的問。

    玉如意沒有心情回答她,不發一的再次回到寢房裏,坐到那張暖玉牀邊,輕撫着南宮綾的容顏,低聲道:“你若是醒着,想必也會求我救温瑩兒的爹吧?綾兒,等我治好了她爹後,你也該醒來了吧?別再跟我嘔氣了,你不想把雲錦和雪絲的強法交給飛梭樓,不想背叛金絲山莊,都照你説的去做,我以後再也不會勉強你作你不喜歡的事了,你快點醒來好不好?”

    回答他的,仍是一片死寂。

    夜涼如水,玉如意抱着南宮綾坐在窗邊,看着夜空上高懸着的圓月。

    “綾兒,你看,今晚又是月圓之夜,你不是説過,以後每個月圓之夜都會唱歌給我聽嗎?上個月、上上個月、上上上個月你都食言了,這個月你又要食言嗎?”

    南宮綾靜靜的依偎在他懷裏,玉如意已經習慣了她的不言不語,仔細替她拉好斗篷,裹着懷裏的人兒,不讓她受涼,接着他輕吻了她的額心,低柔一笑,“你不唱給我聽,那我唱給你聽吧,你聽聽我唱得好不好。”

    他徐徐啓口,在她耳邊輕唱起那首聽了數遍的曲子——

    “星兒亮,蟬聲啼,孃的心肝兒乖乖睡,夢裏有花也有糖,月兒亮,蛙聲鳴,孃的心肝兒快快睡,睡一覺,大一寸,將來長大嫁個好兒郎。”

    他一遍又一遍的在她耳旁輕輕哼唱着,唱到最後,他直接把臉埋進她的頸窩,哽咽的説:“我都治好温瑩兒的爹了,你為什麼還不醒來,你還要氣我多久?”

    自從上次跟她説出他小時候的恐怖經歷,現在只要再逢月圓之夜,他已不再狂暴得無法控制了,他的心病治好了,但他卻治不好她的心病,她情願深陷在黑暗中,也不願意醒來面對他。

    秋夜的冷風颳進房內,讓她的小臉染上一抹涼意,玉如意舉目望了眼天穹上那輪皎亮的明月,慢慢站起身,將她抱回暖玉牀上,細心的替她拉好被褥,又再踱回窗邊,任由寒涼的夜風吹拂着自己。

    他現在已明白了一件事,原來為一個人死並不難,難的是那個活着的人,他必須日日夜夜在摯愛的煎熬中。

    雖然他救活了南宮綾,保住了她的性命,可是不言不語、無知無覺的她,與死又有何異?明明他每天都能看着她,擁着她,可是他們兩人的心,卻相隔得如此遙遠,遠到他根本觸碰不了。

    若是時光能重來,他情願那把劍是插在他的心口上,而不是她,他懊悔的將臉埋進掌心,這時,突然聽到很輕很輕的歌聲——

    玉如意全身一震,驚疑的徐徐轉過身,一個身着白色單衣的人兒,赤足佇立在他身後,窗外透進來的皎潔月輝,照亮了她的臉,她幽黑的雙眸專注的凝視着他,歌聲正從她微啓的唇瓣中輕逸而出。

    “……綾兒。”他恍如在夢中般低喃,小心翼翼的朝她一步步走過去,唯恐驚醒了這場夢。

    當他來到她面前時,他微顫的伸出手,輕觸着她的粉頰,發現她真的是活生生的南宮綾,他激動得緊緊抱住她。

    “綾兒、綾兒,你終於願意醒來了,你知道我等這一天等多久了嗎?”他抱着她,頓時像受盡委屈的孩子般,淚濕面頰。

    南宮綾眨了眨眼,似是有些不解,接着緩緩抬手,輕輕環抱住他的腰,任由他的上,沾濕了她的臉和衣襟。

    “你進來做什麼?出去。”南宮綾上前想趕走那個厚顏無恥、跟她進浴間的男人。

    “在你昏迷的這段時間裏,都是我每天抱着你,幫你洗浴,那時你可是乖乖的讓我抱着呦。”玉如意涎着笑説。

    “我現在醒了,可以自個兒來,不用你再……啊——”拒絕的話才剛出口,南宮綾便低呼一聲,整個人被玉如意攔腰抱起,走向浴池,“你説過不勉強我做不想做的事,你又在騙我嗎?”她嗔道。

    “我沒有騙你,相信我,等一下你一定會緊抱着我不放的。”玉如意妖美的臉上蕩着濃濃笑意,快手快腳的開始褪去兩人身上的衣物。

    “我怎麼可能緊抱着你不放,你放開我,不準再脱我的衣服。”她慌張的伸手想奪回衣物,但她哪是玉如意的對手,不出多久,她已一絲不掛,和他裸裎相對。

    她羞得眼睛不知道該看向何處,只好又羞又惱的轉過身,想快步走進前方那個用玉石砌成的浴池裏,好掩住自己的光裸的身軀。

    然而當身子一浸泡在黃色的池水中,她粉臉頓時一白,脱口痛呼出聲,慌張的想要爬起來,怎知身子卻被他牢牢的箝制在懷裏。

    “你放開我,好痛,我要上去!”她掙扎着想推開他。

    “你昏迷太久,這池裏的藥汁能行氣活血,對你的身子有好處。”玉如意輕哄着她,把她抱得更緊,不肯放手。

    “不要,好痛,這池水好像針一樣會扎人。”泡在池水裏,她的每一雨肌膚都像被人不停用針扎着,疼得她緊皺起眉心。

    玉如意捺着性子,又勸又哄,“再過一會兒,等你適應了藥性就比較不會痛了,這段時間你要是痛的話,就打我好了。”

    南宮綾忽然停止掙扎,抬起黑眸睇視着他,“我昏迷的這段時間,你每天都這樣抱着我泡在藥汁裏嗎?”

    他寵溺的低笑,“嗯,那時你都很聽話。”

    “你……不覺得痛嗎?”她怔怔的問。

    “再痛也沒有這裏痛。”他指着自個兒的胸口,“那時看你睡得那麼香甜,卻丟下我一個人,我恨不得狠狠把你咬醒。”

    “對不起……”她昨夜才甦醒過來,醒來後只覺得睡了很長一覺,然後看着一向恣意狂放的他,在她面前竟哭得像個孩子似的,她的憤怒、心痛,頓時被他的淚水給淹沒了,只覺得什麼都不再重要,只要他——她深愛的這個人,能好好的活着,一切就已經足夠。

    “以後,不准你再這麼對我!”玉如意雖然説得霸道,但他眼裏卻漾滿了温柔寵愛,“我不要你為我不顧性命了,你只要好好待在我身邊就好。”

    南宮綾深情的看着他,動容的輕展笑顏。

    如同她將真心交付給他,他也把他的心交到她的手上,所以再也捨不得見她受到傷害。

    七年後——

    “玉春麟,你敢踩壞我種的藥草,這次你死定了!”無心軒裏響起一聲怒咆。

    跑在前方的小人兒頻頻回頭看着追來的爹,還有恃無恐的扮了個鬼臉。“你敢打我,我就去向娘告狀。”

    “你還敢拿你娘來威脅我,這次我絕對要把你吊起來毒打三天三夜!”

    “爹,你忘了你上次打我,結果被娘趕出來,兩天不準回寢房嗎?”眉目如畫的小人兒,好心的提醒自家爹爹。

    “那是我不想進去,才不是被她趕出來。”長臂一伸,逮到頑皮的兒子,玉如意橫眉豎目的陰笑道:“你娘上你温姨那兒了,這次我看還有誰來救你?”

    “娘——”小人兒揮舞着雙手,大叫一聲。

    “你別想騙我。”他才不會上當。

    “爹,真的是娘哦,你再不放開我,晚上娘又不准你回房睡覺了。”

    “你以為我會被你騙……”

    豈料玉如意的話還沒説完,耳邊便傳來一道熟悉的嗓音——

    “相公,你做什麼拎着春麟,你又想打他嗎?”

    玉如意惡狠狠的瞠了兒子一眼,慢慢轉過身,氣惱的望着妻子,“你知道這死小子幹了什麼好事嗎?他把我前日才種下的藥草全踩死了。”

    小春麟可憐兮兮的癟起嘴,一臉無辜,“娘,春麟不是故意的,是不小心跌倒,才會壓死爹種的藥草,你瞧我的頭和腳都跌傷了,爹卻不肯聽春麟解釋,抓着春麟就想痛打一頓,嗚嗚嗚……娘,春麟好怕哦……”古靈精怪的玉春麟邊哭,邊趁機掙脱爹的魔爪,撲進孃的懷裏。

    “來,讓娘瞧瞧你的傷。”抬起兒子那張精緻的小臉,南宮綾看見他瘀青的額頭和腳上的紅腫,心疼的抬眼睨身夫婿,“他都傷成這樣,你還下得了手打他?”

    瞄見躲在妻子懷裏、得意揚揚的兒子,一直朝他擠眉弄眼,玉如意眯起眼,在心裏冷哼——想跟你老子鬥,老子就讓你嚐嚐什麼叫一山還是一山高!

    他妖美的臉龐瞬間一沉,痛心的説:“這小子滿口胡言,你也相信,你知道他額頭的傷是怎麼來的嗎?他跑去欺負園子裏那條老黃狗,硬要把它當馬騎,被它摔下來撞到的,而他的腳,是因為爬到樹上去,把鳥巢裏那窩剛孵出來的雛鳥抓出來扔到樹下玩,被憤怒的母鳥啄咬,才摔下樹跌傷的。”

    説到這裏,他故意語氣一頓,滿臉自責,等待了一會兒才又哀怨的開口,“養不教,父之過,娘子你説,他這麼頑劣,我這個做爹的該不該好好教訓他?”

    聽見兒子的劣行,南宮綾板起臉孔低斥,“春麟,你今年已經六歲了,也該懂事一點,娘不是一再告誡你,不准你欺負那些小動物嗎?為什麼不聽孃的話?”

    “娘,我沒有,是爹亂説,你不要信他。”小春麟慌張的搖搖手。

    他是有去欺負老黃狗,也有爬到樹上逗弄小雛鳥,但他身上的傷不是因為那樣造成的,而是早上自個兒從鞦韆上跌下來摔傷的,但這話他也沒辦法告訴娘,因為他方才已經説了他是不小心跌到藥圃里弄傷的,若是此刻再説出真話,不就自打嘴巴了嗎?

    玉如意端出為人父的威嚴,冷哼道:“你看見沒有,就是你太寵他,才讓這孩子小小年紀便學會撒謊,敢做不敢承認,這會兒要是不好好教訓他,以後他長大還得了?”

    “春麟,到書房去抄寫《道德經》十遍,沒有寫完不准你踏出房門。”南宮綾明快的做出處罰。

    “娘,我沒有説謊,是爹騙你的,你要罰就罰爹。”小春麟嘟起小嘴,氣呼呼的道。

    “再説就罰二十遍,娘數到三,你再不去,就罰寫三十遍,一……二……”

    知道娘是真生氣了,小春麟反應極快,連忙裝乖,“我去、我去,娘別數了。”説完便一溜煙的鑽進書房了。

    爹太狡猾了,可惡!

    不費吹灰之力的整治了兒子,玉如意得意的笑開。臭小子,你現在知道什麼叫作道高一尺,魔高一丈了吧。

    見玉如意眉開眼笑的模樣,南宮綾輕嘆一聲。“相公,春麟是你兒子,你不要老愛欺負他。”

    他不服氣的回道:“我哪有欺負他,我這個做爹的管教兒子不對嗎?你才不要太溺愛他,慈母多敗兒,這句話你應該聽過吧?”打從兒子出世,她的心就分了一大半給兒子,他早就不滿很久了。

    她拿出手絹,替他將沾了泥土的手擦乾淨,輕笑道:“相公不覺得春麟很像你嗎?”自兒子出生後,他便處處跟兒子爭寵,她早已習慣家裏有兩個孩子了。

    “他哪裏像我了?”那個臭小子他看了就礙眼。

    南宮綾伸指,輕描着他的五官,“這裏像、這裏像、這裏也像。”

    寵溺的摟住她的腰,玉如意笑道:“那你再幫我生個女兒,要像你。”

    她温柔的笑着,依偎在他懷裏,輕輕頷首。

    此刻滿園的春花盛開,因顧過往,她無比慶幸當年和瑩兒一塊逃了婚,才能遇到此生的摯愛,雖然期間曾心痛,心碎過,但這些痛苦,隨着歲月的淬礪,全都化成了最甜美的回憶。

    春風拂過,淡淡的馨香裏帶着一股幸福的滋味,在無心軒裏瀰漫開來……

    [兩情相悦才能幸福]香彌

    玉如意這個角色,最先出現在《拜錯堂》這本書裏,那時在寫《拜錯堂》時,完全沒有計劃要寫玉如意的故事,是在寫完《拜錯堂》後,這傢伙開始不停的我耳邊叫囂着,説他也要像沈千秋一樣,有一個愛他如命的妻子。

    他簡直像魔音穿腦一樣,不時在我腦袋裏嗡嗡嗡吵個不停,沒辦法,我只好努力去配對,思考着像他這樣難搞又惡劣的個性,要什麼樣的女孩才能忍受得了?

    太倔強的大概馬上就會被沒耐性的玉如意給一腳踩死;小鳥依人型的恐怕沒幾天就被他難搞邪虐的個性給嚇得心臟病發、一命歸天;正直勇敢的只怕恨不得一刀殺死他這個妖孽,好為社會除害;憨傻天真型的,完全不是他的對手,對他太沒挑戰性。

    想到最後,我覺得要適合玉如意的女孩,必須要身負兩大絕技——

    第一項絕技是懂得察言觀色,因為以他那陰晴不定的性格,若是不懂得看他臉色,萬一説錯話,恐怕很快就會被他給秒殺。

    第二項絕技是口是心非、油嘴滑舌,要能哄他開心,才不會被他嫌煩的一腳踢開。

    於是南宮綾的形象漸漸浮現出來。

    其實依照最初的設定,南宮綾是某個神偷的徒弟,除了身懷上述的兩大絕技外,她還更流氣、更痞一些,但後來為了配合這個系列,所以讓她改投胎到玉織紡,成為庶出的二小姐,如此一來市井小民的流氣在她身上自然就看不到了,雖然她自幼飽受大娘的欺壓,不過她畢竟是二小姐,大家閨秀的風範還是多少有一些。

    玉如意是個極端缺乏愛又渴求着愛的人,所以當初在看見白小木那樣對待沈千秋時,才會想把白小木搶走,那不是因為愛,而是想要有人愛他。

    正如在《拜錯堂》裏,白小木對他説的話——

    想得到別人的愛,自己得先付出,唯有兩情相悦的感情,才能讓人真正幸福。

    這是愛情小説,所以最後玉如意得到了他的幸福。

    也希望在現實的世界中,人人都能學會去愛別人,我也在努力的學習中。最後,祝福大家都能得到你想要的幸福。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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