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寶日,這位是你的朋友嗎?」
喜遙格格好奇地打量怔站在原地的陌生女子,不明白她幹麼呆呆地愣盯着自己瞧,嬌滴滴、水嫩嫩的一個漂亮姑娘,卻儍呼呼地呆站着,整個人倒像塊木頭雕出來的美人。
「喜遙,她是……」寶日笑得極不自然。「哈哈,她叫柳旭。」
柳旭突然覺得自己的名字好呆板,人家喜遙的名字聽起來就美多了。
「柳姑娘你好。」不是滿人?喜遙矜貴地點了點頭。
「你好,喜遙格格。」她想大大方方地笑,卻奇怪為何嘴角老是牽不起來。
「寶日,你什麼時候認識了新朋友,我怎麼都不知道?」
我交什麼朋友就要讓你知道嗎?寶日不悦地撇了撇嘴。
寶日一向最受不了喜遙總是以她嫂子的身分自居,雖然喜遙和百鳳早在牙牙學語的時候就被先帝爺指了婚,但她還是不喜歡喜遙那副明明都還不是家人,卻又要以早是東親王家人的態度隨意進出王府。
「喜遙,我二姊那兒有好東西吃,咱們過去找她。」寶日急着想支開喜遙,以免待會兒百鳳進來撞見就不妙了。
「那你的朋友呢?你就把她丟在這兒?」喜遙很奇怪寶日怎麼突然對自己熱絡起來,卻又怪異地冷落她的朋友。
「沒關係啦,她可以自己照顧自己。」寶日都不知道自己在説些什麼了,只一逕地把喜遙往外推。
「寶日,你幹麼!別推我!」喜遙越來越覺得寶日很古怪。
「快點快點,晚了就吃不到了。」
「寶日,你老實説,柳姑娘到底是誰的朋友?」喜遙站住不走,肯定會讓寶日變得這麼古怪的原因出自那個木頭美人。
「她是我的朋友。」
房門外淡淡飄來充滿磁性的慵懶嗓音。
「百鳳!」喜遙驚愕地循聲望去。
柳旭欣喜地轉身,一看見百鳳就立刻失了神。這是她第一次看見他正式裝扮後的模樣,那一身精緻華麗的袍服襯得他更加英偉尊貴。
百鳳當然也是第一次看見柳旭穿起旗裝的模樣,果真是江南水鄉養出來的女子,穿起寬大的旗服仍脱不了飄逸靈秀之氣,宛若一株出水芙蓉。
「六哥,我不管了,你自己看着辦吧。」寶日攤了攤手,無奈地坐到炕上,靜觀其變。
「喜遙,好久不見了。」百鳳朝喜遙淡淡頷首。
「你説她是你的朋友?」喜遙的豔容冷了下來。
「沒錯,她是我從江南帶回來的。」他坦白承認。
「什麼!」喜遙無法置信地冷瞥柳旭一眼。「百鳳,你這是什麼意思?」她連嗓音都冷了下來。
「哇——」寶日看得目瞪口呆。
柳旭嚇得捂住嘴,驚慌失措地看向喜遙。
喜遙震驚不已,大受打擊,淚水急急滑下面頰。
「百鳳,你太過分了!我要去告訴老王爺!」喜遙豁出去地大喊,轉身哭着跑出去。
「六哥!」寶日急忙跳下炕。「你沒先稟告過阿瑪,就讓喜遙先去告了狀,你這樁事可要鬧大了。」
「就是要鬧大,鬧大了對我才有利。」他揚起一抹神秘悠哉的微笑。
柳旭仍怔愣得無法回神,雖然百鳳對她的重視讓她很開心,但事情一下子來得太多太快,她的思緒都糾結混亂成一團了。
「真不知道你在打什麼鬼主意?」寶日不太信任地搖搖頭。
「我要讓喜遙自己提出退婚。」
「哈,怎麼可能的事!」寶日根本打死不信的反應。「你雖然自小就看喜遙不順眼,可人家喜遙看你順眼得很,京城裏誰不知道她被指婚的對象是寶親王,你要那麼心高氣傲的她退婚,乾脆送她一條白綾算了,怎麼可能嘛!」
柳旭從寶日的一番話,聽出了百鳳和喜遙之間的關係,原來百鳳對喜遙並沒有好感,雖然這對她而言是個好消息,但是喜遙美豔貴氣,是男人看了都會喜歡的類型,為什麼百鳳會看她不順眼?
「寶日,看我的本事嘍,我一定會讓孚郡王府親自前來退婚。」百鳳自信滿滿地笑説。
「你到底想幹麼?怪恐怖的。」他過分篤定的笑容讓寶日看了發毛。
「嗯——」他搖搖手指,詭秘地笑説:「天機不可泄漏。」
「那個……」柳旭清了清喉嚨,終於抓到説話的機會。「百鳳,我不知道你想做什麼?可是我怕……會不會因此造成大家對我的反感呢?」
柳旭從來沒有害怕過什麼事情,但是走進這座東親王府以後,她發現對接下來將會發生什麼事都充滿了恐懼和不安。
「旭兒説得沒錯,六哥,你可不要玩過火喔!」寶日插口。
「放心,我怎麼可能把你推進地獄裏,要進地獄也是我進才對。」百鳳苦笑着安慰柳旭。
「説得是啊,旭兒,你別擔心,我們家的人除了説話的嗓門比較大以外,個個都很好相處的。」寶日拍着她的肩頭保證。
「嗯,你能這麼快就接納我,我相信。」柳旭很感激地點點頭,不過她心底還是有一份擔憂。
「等一下阿瑪開堂審問時,你儘量不要説話,只要看我的眼神對上你,你就點頭,別管我鬼扯什麼,也不要被我阿瑪激怒,總之你要看起來愈楚楚可憐愈好,懂嗎?」百鳳開始傳授對付他阿瑪的秘技。
柳旭似懂非懂地點點頭。
「六爺、六爺!老王爺召你正廳問話!」外頭一聲傳喚。
「來得還真快。」百鳳十指交握,骨節發出喀啦喀啦的響聲。
柳旭緊張得冒冷汗,微濕的小手被百鳳緊緊握住。
「走吧,旭兒,醜媳婦要見公婆了。」
一踏進正廳,柳旭便讓眼前的陣仗嚇得輕怞一口氣。
怎麼會這麼多人?正座上坐着臉色嚴峻的王爺,身旁美豔的貴婦應該就是福晉了,而喜遙正一臉怨怒地坐在福晉身旁,正廳左右兩側還坐着多名衣着華麗的男男女女。
「百鳳,你給我説清楚,這姑娘到底是怎麼回事!」
東親王突然暴怒地震天一吼,柳旭登時被轟得暈頭轉向,耳朵嗡嗡作響,腦袋嚇得一片空白。
「王爺,冷靜點,聽兒子怎麼説。」東王福晉拍拍老王爺的手,淡淡低勸。
「阿瑪,孩兒在江南遭到暗害,傷勢嚴重還落了水,如果不是柳旭救了孩兒,孩兒根本就無法活着回來。」先動之以情。百鳳很瞭解自己的阿瑪和額娘,若有人將他們的兒子從鬼門關前救回來,他們必然會另眼相看。
「譁,真的,這小姑娘像水做成的一樣,會有這麼大本事?」左右兩側有人發出驚歎。
「為了報答救命之恩,以身相許也沒什麼大不了的。」坐在右席的百猊漫不經心地開了口。
百鳳朝他橫過去一眼,暗示他今天最好別扯他後腿。
「既然是救命之恩,咱們東王府上下都該感謝柳姑娘。」福晉温婉地説道。
「救命之恩是一回事,把她帶進王府是另外一回事,豈可混為一談!」老王爺口氣依然不佳,不過臉上嚴厲的線條軟化了下少。
「柳旭姑娘,不好意思,老王爺説話直了點,不管怎麼説,我們都還是非常感激你救了百鳳一命。」福晉的態度十分客氣。
「福晉別這麼説。」柳旭連忙搖了搖頭,忽然記起百鳳的警告,她不敢再多説半句話。
看來動之以情這招有點效果了。百鳳微微鬆口氣。
「要報答柳旭的救命之恩有很多方法,用不着非得以身相許吧?誰知道柳旭是不是看上了百鳳顯貴的身分,一心想要攀龍附鳳。」喜遙冷冰冰地開了口。
柳旭的神情微微一僵。
「喜遙,人家是六哥的救命恩人,你不感激人家就算了,犯不着出口傷人。」寶日忍不住插口。
「我沒有不感激她,可是……她心裏怎麼想的又有誰知道?」喜遙忙替自己辯駁,然而卻愈描愈黑。
「阿瑪、額娘,柳旭絕不是一個會攀龍附鳳的女子,孩兒這趟南巡,查辦江蘇十多名貪官,唯有青浦知縣柳天明的為官躁守始終清廉,未曾收受過賄款贓銀,他治下的青浦縣,人民生活和樂融洽,五年內無人行乞,而他自己過得兩袖清風,妻女還要每夜繡屏、繡畫換錢,才有辦法給衙役們發官餉,他和家眷出門從不坐轎,據柳天明説,這樣可以省下僱轎伕的錢,還可以和鄉民閒話家常,這樣一個廣受百姓愛戴的好官,會是懂得攀龍附鳳的人嗎?」百鳳微眯俊眸冷睨着喜遙。
百鳳的一番話聽得眾人渾然忘我,有的人激賞,有的人不屑,有的人懷疑這世上還會有這種清貧如洗的白痴官存在?
不過老王爺和福晉完全信任百鳳的話,頻頻點頭讚揚。
「這樣的好官一定要好好褒揚,不能埋沒了人家。」
百鳳的話勾出了柳旭眼中成串的淚珠,她突然間好想念爹和娘,想得忍不住失控地怞泣起來。
「怎麼回事?怎麼哭了?」老王爺一看到柳旭哭得像淚人兒,心便軟了大半,他這一生縱橫沙場,什麼死人骨頭沒見過,可天不怕地不怕的老英雄,最怕看見女人掉眼淚了。
「阿瑪、額娘,柳旭就是柳天明的女兒。」百鳳把柳旭往前輕輕一推。
「哦,真的嗎?」老王爺和福晉驚訝地喊。
「孩兒受傷時,柳旭並不知道孩兒的身分。」百鳳決定再加把勁。「她救了我之後,以一個未出嫁閨女的身分細心照顧我,我們日夜相處,耳鬢廝磨,孩兒漸漸喜歡上她純真善良的性情,因此決定將她收房,立為側室。」他轉過頭,深深望了柳旭一眼。
柳旭抬起淚眼,怯怯地點了點頭。真正的實情只有她最清楚,明知道百鳳胡謅了「日夜相處、耳鬢廝磨」兩句話,但她心中仍然感動不已。
「好一個奇情浪漫的故事。」左席的大少奶奶陶醉地輕嘆了起來。
「浪漫什麼,要是救百鳳的姑娘相貌醜陋、性情粗野,我看百鳳早就逃之夭夭了吧!」在右席中的百祥,也就是百鳳的大哥出聲調侃着。
「大哥言下之意,是讚美柳旭貌美善良嘍,我替柳旭多謝大哥的讚美。」百鳳氣定神閒地環胸淺笑。
柳旭情不自禁紅了臉。
倒是喜遙氣怔在一旁,臉色難看至極。
對柳旭好感倍增的老王爺和福晉,也沒有忘記身旁怒火中燒的喜遙。
「可是你先斬後奏也不對,最起碼你該先回來,問過孚郡王和喜遙的意思怎麼樣再做決定才對呀。」福晉還是得給未來的媳婦討個公道。
「對,你額娘説的沒錯,不管你要不要立側室,總得先把喜遙娶進門再説吧?」老王爺也跟着罵。不管怎樣,孚郡王那兒還是要給人家留點面子。
「我跟喜遙是先帝爺指的婚,我不能違抗先帝爺的旨意,但是希望喜遙答應我能立柳旭為側福晉。」百鳳無限深情地輕嘆。
眾人的目光全落到了喜遙身上。
喜遙的臉上沒有半點表情。眼前的事實已經很明顯了,她的未婚夫愛上了別的女人,她還沒嫁進門就已先失寵了,她如何能讓鳩佔鵲巢?何況百鳳還當着她的面親吻柳旭,她認識百鳳十幾年了,他連她的手都不太肯牽,更別提親不親、吻不吻她了,她要如何咽得下這口氣?
「喜遙,你的意思怎麼樣?老實説沒有關係。」老王爺覷着她鐵青的臉色。
「王爺和福晉會這麼問我,是不是心中已經同意百鳳的決定了?」喜遙眸中露出一絲冷笑。
「再怎麼説,我們都還是會以你的意思為主,如果你不同意,我們當然還是尊重你。」福晉忙表明立場,怕她誤會。
「柳旭,告訴我阿瑪和額娘,你一心只想與我長相廝守,即使只是跟着我,沒有地位或名分你都不會在意,對嗎?」百鳳深深凝視着她。
柳旭看到他眼神的暗示,雖然心中並不想跟另一個女人分享他,但她還是隻能配合地點了點頭。
這樣楚楚可憐的柔順姿態,已經徹底贏得了老王爺和福晉的喜愛了。
「好感人喔,只有真心相愛的兩個人才能做到這種犧牲。」
「嗯,我也想要這種愛情……」
席間女子早已被百鳳的深情表白感動到不行了。
喜遙氣得渾身發抖,明明是百鳳負了心,到現在卻演變成了她是人家真心相愛的絆腳石,她再也忍不下這口怨氣,猛然拍桌子站了起來。
「百鳳,不管你打的什麼如意算盤,我絕不會答應讓你立她為側福晉,別説立她為側福晉了,就是連王府我都不許她留下來,你聽見沒有!」她由急切的怒喊漸漸轉為失聲痛哭。
「喜遙,別哭別哭,你冷靜一點,有話好好説……」老王爺和福晉急忙安撫她失控的情緒。
「我跟你們已經沒什麼好説的了,我現在就回去告訴我阿瑪,説你們東親王府全家人今天是怎樣聯合起來欺負我一個人的,總會有人替我作主!」哭喊完,喜遙掩面狂奔了出去。
「不妙,這下事情鬧大了,百鳳,我看你怎麼收拾!」百祥涼涼低語。
「孚郡王可不是好應付的人,我看不出一個時辰,他們全家就會大匹人馬殺過來了,大夥兒最好先儲備體力應戰。」百猊起身打了個呵欠。
「喂,百鳳,我跟孚郡王家的二貝勒可是好哥兒們,你可別搞到我跟他連朋友也做不成!」排行老三的百華蹙眉抱怨。
「百祥、百華,説話別這麼自私,貞琳,你別在一邊看好戲,管管你的兒子。」福晉柔着發疼的額角。
「呦,本來就不關我們的事嘛,他們也是實話實説罷了,這樣也不行?事情是百鳳鬧出來的,你才該管好你的兒子呢。」側福晉貞琳挑眉冷笑。
「好了好了,有事沒事你們都要吵,煩死人了!」老王爺拍桌怒視着他正副兩個福晉。
「哎喲,百鳳,你娶小老婆幹麼鬧得家裏雞犬不寧啊!」
「你最好趁早擺平,否則女人嫉妒起來是很可怕的。」
「對呀,要是兩家鬧翻,也會牽累到我們,我們可還沒嫁人呢!」
剛剛還感動得要命的嫂嫂、姊姊們,現在反過來埋怨百鳳的處理不當了。
噼哩啪啦亂成一團的爭吵聲把柳旭嚇得面無血色,從這些火爆雜亂的對話中,她大概搞清楚了這些人的親屬關係,不過她也覺得自己的腦袋就快要炸開了。
「各位,我大病初癒,不能久坐,先告辭。」百猊懶懶散散地退席。
寶日也偷偷拉着百鳳和柳旭趁亂走人。
「六哥,了不起喔,你今天的表現真是招招漂亮,殺得阿瑪和額娘無力招架,旭兒進府之路已經成功一大步了。」寶日朝百鳳豎起大拇指稱讚他剛才臨危不亂的表現。
「你也太天真了吧,寶日。」百鳳閒散地扯下一朵花輕輕給她戴上。「重點呢並不在這場戲,阿瑪和額娘畢竟是自己人,會偏袒六哥是很正常的事,可是孚郡王就不會了,不來替女兒出頭,剝下六哥一層皮,你想他會甘心嗎?女兒這麼被人欺負,他的老臉也沒處擱吧?到朝中彼此見了面也尷尬呀!」
「聽起來你還有對策嘍!」百猊看百鳳氣定神閒的樣子,就覺得自己可以放心回去睡大頭覺了。
「是還有。」百鳳苦笑了笑。「不過非到必要,我並不想用,因為那可能會讓我這輩子在人前抬不起頭來。」
「這麼嚴重?!」百猊、寶日和柳旭同聲驚呼。
「嗯,但願不要逼我使出這招。」
東親王府人人都知道孚郡王一定會來替女兒討回公道,只是不知道會來得那麼快,大夥兒才剛休兵喝個茶、吃個小點,對方就已經殺過來了。
「王爺,咱們兩家世代交好,我四叔娶了你小姑姑,你二表姊嫁給了我大哥,咱們這是什麼關係,眼看下一代又能結成好姻緣,你不會想因為一個小狐狸精就讓咱們兩家撕破臉吧!」
果然來者不善、善者不來,孚郡王帶着妻女登門拜訪,一開口就劈得東親王啞口無口。
這方坐着面色凝重的福晉、神色緊張的寶日、表情不以為然的百猊、始終悠哉遊哉的百鳳和侷促不安的柳旭。
「郡王爺先彆氣成這樣,我們也沒説不辦百鳳跟喜遙的婚事呀!」東王福晉婉言安撫着未來的親家。
「那百鳳一回京就忙着要納側福晉,有把我們家喜遙放在眼裏嗎?」孚郡王指着百鳳罵,氣得吹鬍子瞪眼。
「人家百鳳也沒説不娶喜遙,他問喜遙願不願意讓他納側福晉,可是喜遙就回説不答應,郡王爺,憑良心説,喜遙堅持不肯讓百鳳納側福晉,似乎也是霸道了些,你們男人哪個不想三妻四妾的,怎麼對自個兒的女兒就偏心起來,不許女婿納妾,這説得過去嗎?」福晉輕聲軟語的回敬了過去。
這下輪到孚郡王啞口無言了,他自己側福晉就納了三個,被東親王福晉這麼一損,氣也不敢再吭一聲。
「大福晉,您別拐彎抹角罵人,您也是女人,應該明白我不肯讓百鳳納柳旭為側福晉的真正原因,我不是不肯讓百鳳納側福晉,但是那個人絕不能是柳旭。」喜遙怒指着躲在百鳳身後的小人兒。
喜遙的話一時間令東王福晉作聲不得。
「我實在不懂差別在哪裏?」百鳳萬般無奈地苦笑。「即使你現在趕走了一個柳旭,將來也會有第二個柳旭、第三個柳旭出現,你是打算來一個趕一個,來兩個趕一雙嗎?這和阻止我納側福晉到底有什麼差別?」
「將來會不會出現是將來的事,反正我現在就是不能接受柳旭!」喜遙恨聲怒罵,絲毫沒有商量的餘地。
「我看這樣好不好?咱們先把百鳳跟喜遙的婚事辦起來,至於柳旭呢,就到外頭街上找個屋子把她安頓下來,説不定有朝一日喜遙願意了,還是可以讓百鳳納進來當側福晉,各位以為如何?」孚王福晉覺得女兒的反應有些過了火,心平氣和地提出建議。
東親王和福晉想了想,似乎覺得這個方法也可行,無可無不可的點了點頭。
長輩一點頭,百鳳、百猊和寶日這幾個小輩不由自主地正了正身子,表情嚴肅了起來。
「百鳳,你同意嗎?」孚郡王一副逼囚犯畫押的架式。
「好,我同意。」他感覺到身後的小人兒顫慄了一下,立刻握緊了她的手,以眼神暗示她彆着急。
喜遙似乎得償所願了,嘴角掠過一絲得意的笑。
「在成親之前,我必須先告訴喜遙一件事,以免喜遙以後知道了會怪我騙婚。」百鳳淡淡出聲。
「什麼事?」喜遙狐疑地問。
「這趟南巡我受了重傷,即使傷好,也是一個廢人了。」百鳳換上了沈重的面容,看了柳旭一眼。
柳旭雖然大感驚奇,卻只能配合他點點頭。
全部的人聽了都大吃一驚。
「哥,你看起來好端端的,怎麼會是廢人了呢?」寶日率先跳起來質疑
「有些傷是外表看不見的。」百鳳痛苦地閉眸深嘆。
每個人的面部表情突然間變得很怪異。
最先聽出端倪的人是東親王,他霎時間驚跳起來,駭異地瞪着百鳳。
「你……你該不會……」
百鳳沈痛地點了點頭。
「天亡我也、天亡我也呀……」東親王頃刻間狂呼哀嚎起來。
雖然沒有明説,但長輩們都明白了,東王福晉立刻大哭失聲,孚郡王和福晉驚慌失措地對望一眼,不敢接受事實的表情。
「到底怎麼回事啊!説清楚一點?七哥,你跟六哥一起去了江南,你一定知道,你説!」未婚的寶日哪裏聽得懂,以為百鳳生了什麼怪病,嚇得又叫又跳。
百猊當然早就看出百鳳是在鬼扯了,那把插中他大腿的刀距離「重要部位」那麼遠,怎麼可能害他變成廢人。
不過他也知道這是百鳳最後一招了,人家都已經把男性尊嚴拋到腦後了,他不陪着演一場似乎太不夠兄弟。
「阿瑪、額娘。」百猊煞有其事的搖頭嘆息。「雖然百鳳已不能替咱們家傳宗接代,不過您們別擔心,幸虧我沒被毒成廢人,我還能生,而且我上頭的哥哥還那麼多個,天亡不了阿瑪的。」
百猊這些話已經説得夠清楚了,所有聽不明白的人也都聽明白了。
「怎麼可能!你騙人!」喜遙受不了這種打擊,直接反應就是不信。
寶日微紅着臉偷偷看着百猊,當手足這麼多年,當然猜得到這是百鳳所謂的「最後一招」了。
可是柳旭卻被這家人太逼真的演技給矇住,她一直憂心仲仲地看着百鳳,總覺得他的表情似真似假,不知道該信不信?
「我沒必要騙你,如果你堅持要嫁給我,願意這輩子守活寡也無所謂的話,我還是會娶你的。」百鳳既誠懇又無奈地説。
「既然已不能人道,那你為什麼還要納側福晉?」孚郡王尖鋭地質疑。
「因為我受傷的部位柳旭最清楚,她從來不曾嫌棄過我,她説就算我變成了廢人,她也會一輩子陪在我身邊照顧我,對不對?」他偏過頭,凝眸深瞅着柳旭。
柳旭重重地點了點頭,深情地與他對視,心底有些困惑,她幹麼要嫌棄他腿上的刀傷?就算留了疤,衣服蓋上也就看不見了呀。
「就算你斷了一條腿,我也不會嫌棄你的。」她情不自禁地附在他耳邊説。
這句話令百鳳真切地動容了,如果不是這裏太多閒雜人等,他一定會抱住她狂吻。
「喜遙,這怎麼辦呢?」孚王福晉傷心地握住女兒的手。
「不管,就算百鳳不能傳宗接代,我還是要嫁給他!」喜遙哭喊着。「整個京城誰不知道我是他的媳婦兒,不嫁他我還怎麼做人吶!」
「那怎麼行!我女兒怎麼能嫁給不能人道的丈夫,你想一輩子守活寡啊!」孚郡王立刻反對。在他眼中,不能人道的男人就不算男人了,他怎能讓女兒嫁給不是男人的男人。
「孚王爺,你這話是什麼意思!百鳳和喜遙可是先帝爺指的婚,你如今想退婚是瞧不起我們家百鳳嘍!」東親王哪能忍受自己的愛兒被輕視,立刻跳起來替愛兒捍衞尊嚴。
「不是我要瞧不起他,百鳳都不能人道了,我總要為自己的女兒着想吧!」孚郡王不甘示弱地吼回去。
「好!我東親王今兒個算是看清你了,你要是敢退婚,咱們兩家立刻翻臉!」
東親王狠話一出,百鳳不禁在心中哀求起來——阿瑪,你就讓人家退婚吧,這時候不用替他爭什麼面子了。
「翻臉就翻臉!」孚郡王狂怒大喝,拉起妻女的手忿然朝外走。「以後在朝堂上休要我幫你什麼忙了!」
「笑話,一向都是你來求我的,現在居然翻臉不認人,我看清你了,快滾!」東親王氣得渾身發抖,指着孚郡王的屁股大罵。
搞定!百鳳鬆了一口氣,整個人都癱倒在椅子上了。
「我的心肝寶貝,你怎麼會變成這樣啊——」福晉衝過來抱住百鳳,心疼得都快崩潰了。
「額娘,別擔心,御醫説我還有救,沒有問題的。」百鳳繼續胡扯。
「哥,你能為了柳旭把什麼尊嚴都給豁出去,小弟我除了佩服還是佩服。」百猊滿臉不可思議。
「我除了感動還是感動。」寶日笑嘻嘻地接口。
柳旭也感動得不知道該説什麼才好,一直到現在,她才完完全全相信百鳳對她的心意。
「哥,不能人道這種事非同小可,以後柳旭生了孩子,你打算怎麼解釋?」百猊舉手發問。
「很簡單,就説我找到了『妙手回春』的大夫。」百鳳邪邪地笑説。
東親王和福晉被這些孩子的對話弄得一頭霧水。
「我可不可以問一下……」柳旭的眼神為難地閃爍着。
「問哪,以後大家就是一家人了,想問什麼就問。」寶日好親切。
「『不能人道』是什麼意思?」從頭到尾她都聽不懂。
一隻烏鴉快樂地飛過去,每個人的表情都儍住了。
如果用江南的方言告訴她,她是不是就會懂了?
大家都在思考這個深奧的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