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班時間,紀穎才走出上班的大樓便聽到有人喊她。
「紀小姐!」
紀穎轉過身去,只見路邊停了輛黑色轎車,早上那名送她來上班的大漢就站在車子旁邊。
明白自己沒有選擇的餘地,她認命的走了過去。
在她走到之前,那名手下伸手拉開後車門,只見衞青槐從車裏下來。
他怎麼也來了?紀穎完全沒料到。
衞青槐站在車門邊,眼神鋭利的瞅着她,眉心微蹙似有什麼不悦。
紀穎並未注意到,只是在心裏頭慶幸自己沒有逃跑,否則要叫他給逮着,不死得很難看才怪。
她才走到衞青槐面前,還來不及打招呼,突然又聽到同事喊她。
一名女同事來到她跟前,「要回去啦?」
紀穎直覺瞄了衞青槐一眼才響應,「嗯。」
那名女同事並未覺察到她的不自在,反而在瞧清楚衞青槐後,讚歎不已,「好酷喔!-弟弟嗎?」
猛一聽到這話,紀穎還來不及尷尬,一道殺人的目光已經毫不留情的射向那名女同事,陰鬱的眼神着實嚇了對方一大跳。
不明白説錯什麼的女同事,儘管想向紀穎詢問,卻礙於衞青槐懾人的氣勢而退縮。
最後,「我趕時間,明天見!」她匆匆找了個藉口就離開。
理解她心情的紀穎也不挽留,「明天見。」
看着女同事頭也不回的跑了,她只能在心裏嘆息,可能的話她也想胞。
回過頭的她見衞青槐臉色仍不見好轉,嘗試着開口問:「你怎麼來了?」企圖引開他的注意力。
衞青槐只是一句,「上車!」
沒敢再有半句廢話,她識相的閉嘴上車。
轎車裏,他沒有開口,紀穎也沒敢貿然出聲,靜謐的氣氛一直持續着,甚至延續到晚餐桌上……
衞青槐的臉色一直不見好轉,同桌用餐的莫正剛三人燼管不明所以,全都識相的默不作聲。
打從紀穎出現以來,他們已經漸漸習慣他時而顯露的情緒反應。
倒是一旁的紀穎看在眼裏實在不明白,不過就是被誤認成她弟弟嘛,有必要氣成這樣嗎?
再説,她才是那個該尷尬的人吧!
不過她可沒膽把話挑明瞭講,免得激得他惱羞成怒。
直到晚餐結束,他的臉色一直沒有緩和的跡象。紀穎以為他會像這幾天一樣繼續嘔氣下去。
是以,當他出現在她房裏時,她不無詫異。
衞青槐一語不發的注視着她,讓她不自主的想起下午柳若晴説過的話;心裏儘管沒有當真還是覺得怪怪的。
空氣裏的氣壓沉重到幾乎讓人窒息,她嘗試着想開口卻又不知道該説什麼才好。
最後,她選了個自認安全的話題,「謝謝你讓我回事務所上班。」
不意卻見他臉色驀地一沉,「她才是-回去上班的真正原因?」
「呃?」
衞青槐眼神凌厲的注視着她,心裏儼然已經認定。
擔心他牽連無辜,紀穎試圖為惹他不快的女同事説話,「我同事……她不是有意的?」
這話聽在衞青槐耳裏,當她是在顧左右而言他,眼神頓時變得更加凌厲。
「-知道我説的不是她。」
不是她,那又是誰?她不記得還有誰惹他不快。
「要是不想她出事,就離她遠一點。」衞青槐對她下通牒,「我也許放過她一次,卻不表示會有第二次。」
什麼一次、二次?他……
「你是指若晴?」紀穎慢了半拍才反應過來。
聽到她一口承認,他的臉色更加難看。
不是吧!敢情他氣了一整個晚上,是為了她跟若晴見面的事。
紀穎不解,「你怎麼會知道?」
衞青槐自然清楚,早半個多小時到事務所的他,親眼目睹柳若晴的離去。
「記住我説的話,再也沒有第二次。」
「這怎麼可能?」她直覺脱口。姑且不論她跟若晴的交情,單就兩人未來姑嫂的情分,怎地也不可能避不見面。
他厲眼一沉,「那她就得死。」
她一驚,「你要殺若晴?」
衞青槐沒有響應,臉上的神情再認真不過。
「為什麼,若晴她哪裏得罪你了?」
她實在不明白,他為什麼處處針對若晴,男人不都喜歡美女嗎?這實在是沒道理啊!
「你講講理行不行,若晴再怎麼説也是我未來大嫂,我怎麼可能不見她。」心急的她並未意識到自己正對綁匪提出可笑的要求。
衞青槐一怔,「大嫂?」
「雖然若晴跟我哥還沒有結婚,但是她早晚會嫁來我家。」紀家上下早已如此認定。
這怎麼可能?當年在料理店外,他聽到的明明不是這麼回事。
特殊的成長背景造就了他冷漠無情的性格,即便是對自己的父母,感情亦十分薄弱,直到那年在日本料理店外,首次聽到有人敢反抗父親,引起了他的注意。
基於一時的好奇,原本打算離開的他轉了進去。
沒想到才走進料理店的門,便正好見到她中槍倒地,她不甘的眼神重擊了他的心房,着實震撼了他。
那一瞬間衞青槐知道,他要她!不計任何的代價。
自懂事以來,他首次產生擁有的慾望,過去他只知道掠奪。
因為這樣,他從父親的槍口下救下了她,迫於情勢將她交給了柳若晴。
而今,他終於得到了她。
只不過他怎麼也沒料到,多年來一直視為情敵的人竟只是誤會一場?想來如何能不令人覺得可笑。
紀穎不解的注視着他,看着他陰沉了一整晚的臉色逐漸化開。
「-可以見她。」
「嗄?」冷不防的一句話讓她錯愕。
她不懂,她真的不懂眼前的男人,如果説女人善變,那麼比起女人,他更是有過之而無不及。
沒再開口,衞青槐攬過她便要吻她。
又來了!他到底把她當成什麼了?每每不徵求她的同意便恣意而為。
「住手!」她動手推拒,「你可不可以尊重我一點?」雖説她懷疑他懂得什麼叫尊重。
意外的,衞青槐停下動作。
「你到底把我當成什麼了?」再怎麼説,她也是個正經的女人,他卻總是對她為所欲為。
他眉心微蹙,「-不知道?」
拜託!她又不是神,他什麼都不説,她怎麼會知道?
「你不能老是沒有經過我的同意就對我這麼做。」就算他比她年輕,也不能以此作為胡作非為的藉口。
「-會同意?」
「我……」當然不會,「我説的不是這個意思。」紀穎實在不明白,他為什麼執着於她。
衞青槐睇着她,等她説下去。
「我是説只要你願意,你可以找到任何的女人。」比她年輕貌美的女人比比皆是。
他一臉正色,「我沒打算找別的女人。」
「什麼?」
「-聽到了。」
她是聽到了,問題是她懷疑自己聽到了什麼。
「你開玩笑?」
衞青槐臉上沒有半點笑意。
冷不防的,紀穎想起柳若晴下午説過的話。
難道若晴説的是真的!這怎麼可能?
心裏卻有另外一股聲音在反駁她。為什麼不可能?
這些日子以來,除了不肯放棄與她的親密行為外,他始終沒有做出更進一步傷害她的行為來。
即使是那回,她無意間打斷他們的會議,他也只是不由分説的將一批手下給請了出去,甚至是今天,還讓她回事務所上班。
這一切的一切,有哪點像是正常綁匪會做的事?又有哪個肉票會受到像她這樣的待遇?
種種的行徑除了這個理由外,實在找不出其它合理的解釋,雖説她仍是難以置信便是。
「你不是認真的吧?」
「-會知道。」儘管對她的遲鈍感到不悦,但是這回,衞青槐確信她是真的想明白了。
紀穎緊張道:「我足足大了你好幾歲啊!」
「五歲。」
「什麼?」
「是五歲。」不是好幾歲。
聽明白的紀穎不解,「既然你知道……」
「也不會有任何改變。」
這話聽在她耳裏,不知道該説他死腦筋,還是説他固執。
不等紀穎做出結論,衞青槐已一口堵住了她……
被一個整整小自己五歲的大男孩愛上,紀穎不知道是幸還不幸。
唯一可以確定的是,從弄明白真相的那一刻起,在他面前她不再小心翼翼。
人或許就是這樣,對無知存有莫名的恐懼,一旦事情的前因後果弄明白了,恐懼自然也就跟着消失。
因為明白衞青槐的心態,她的膽子也跟着大了起來,兩人的地位在無形中提升到同一階級。
偶爾遇到看不慣的事,她甚至會不客氣的直接指出,即使對象是衞青槐。
因為這樣,她成了唯一敢糾正他不是的人。
將紀穎的轉變看在眼裏,衞青槐非但沒有一絲不悦,反而像是樂觀其成,為她不再懼怕於他。
然相對的,因為紀穎的干預,衞青槐不再當着她的面與楊魁他們討論幫中的事務,以致她對狼星幫近來的蠢蠢欲動毫無所悉。
像今兒個,假日不用上班的紀穎才一來到大廳,話説到一半的莫正剛立即住了口,她忍不住怪異的看了他一眼。
衞青槐使了個眼色,楊魁三人即會意的退了下去。
因為覺得詭異,她忍不住又多看了他們離去的背影一眼,才將視線調回衞青槐身上。
她想也沒想便問:「你們在説些什麼?」
「-想知道?」
她這才意識到自己正不自覺的涉入他的生活,連忙否認,「沒有。」跟他之間的情況已經夠複雜了,她不想再涉得更深。
衞青槐看着她,臉上的神情讓人瞧下出他心裏在想些什麼。
她被瞧得不自在,想起自己的來意忙表示,「我想回家一趟,回去看我爸媽。」
衞青槐的眉心微微蹙起,像是在思考什麼似的。
半晌,紀穎才見到他點頭。
見狀,她順勢又提出,「還有我住的公寓已經有好些天沒回去整理,想順便回去看看。」
以為他一聽會像之前那樣拉下臉來,不料,他只是一語不發。
她忙補充,「要不了多久時間,只需要一兩天,或者……」
「可以。」
他爽快的回答讓她一愣,「什麼?」
「去換衣服,我讓人備車。」
原以為得費上一番唇舌才能説服他的紀穎,怎麼也沒料到他會答應得如此爽快。
「你真的答應讓我回去?」
他的回答是當着她的面找了名手下進來,要他去準備車子。
當下,紀穎再無懷疑。
本來呢,她該覺得高興才對,可衞青槐出乎意料的爽快,反叫她感到莫名的不是滋味。
他甚至不像之前那樣,為她離去的念頭動怒。
見她仍然沒有動作,衞青槐不解的問:「還有事?」
有事,她還能有什麼事情?
不明白自己到底在惱什麼,紀穎負氣的轉身離開大廳。
她所不知道的是,衞青槐之所以爽快答應,是因為狼星幫最近將會有所行動,為了不想她受傷才決定暫時送走她。
紀穎換妥衣服下樓時,車子已經備妥,她一負氣坐進車去,卻發現衞青槐也跟着坐了進來。
「你做什麼?」
衞青槐只是吩咐負責駕駛的手下,「開車!」
見到車子發動,紀穎這才意識到,「你要送我回去?」
不需要他回答,答案已經很明顯。
「你根本沒必要這麼做。」
是沒必要。看着她,衞青槐並沒有説出口,是因為接下來將有幾天見不着面才送她。
忘了還在負氣,紀穎只擔心待會父母要是瞧見送她回去的衞青槐,她該做何解釋?
因為這樣,車子一到家門前,她便匆匆下車,希望趕在被熟人瞧見以前,將他送走。
哪裏知道,他竟從容不迫的跟着下車。
以為他只是送自己回來的紀穎,見狀為之錯愕,「你下車做什麼?」
他只是回頭吩咐手下,將車子開到巷口別引人注目,顯然就是她不説,他也覺察到她的焦慮。
紀穎驚訝不已,「你要跟我進去?」
他伸手便攬過她的腰肢。
她急了,「你不能跟我進去。」
衞青槐眉峯一挑,顯然不接受拒絕。
「萬一我爸媽問起,我要怎麼告訴他們?」更別提精明過人的兄長了,她根本不敢想象能瞞得過他。
「-不需要説。」
不需要説,那叫誰説?
可惜紀穎還沒來得及追問,屋裏頭的紀母已經聽到車聲出來察看。
一見到站在門外的女兒,她訝異不已,「小穎,怎麼突然回來了?」
「媽!」紀穎心裏暗暗叫苦。
「-這孩子,回來了不進來,還站在外頭做什麼?」
「我……」
等不及她找話搪塞,紀母先注意到一旁的衞青槐,「這位先生是?」
儘管他眉宇間帶有幾分深沉,但因為他的年紀,紀母並未特別留心。
「他、他是……」
「先進來再説,別讓客人在外頭站着。」紀母説着便領他們進去。
紀穎無奈,只得跟上。
兩人才進屋,紆母已經將書房裏的紀父給叫了出來。
「爸!」
「-媽説-帶了客人回來?」
紀父望向女兒身旁的衞青槐,視線在瞧見他擱在女兒腰上的手臂時怔了下。
按理説,見到此景他該感到開心才是,畢竟女兒已經年屆三十,可這位年輕人的年紀……
「這位先生是?」紀父決定先問清楚他的身分,也許只是誤會。
「他、他是……」紀穎吞吞吐吐的説不出話來。
反而是一旁的衞青槐開口,「我會娶她。」
他此話一出,當場語驚四座。
「什麼?!」紀氏夫婦懷疑他們聽錯了。
紀穎雖然也感到錯愕,但她根本沒有錯愕的時間,急忙便要解釋,「不是的爸、媽,他的意思是説……」
「我會娶。」衞青槐拒絕改口,只除了説話的對象換成紀穎。
「娶我!你開什麼玩笑?」
「-知道我不開玩笑。」
她是知道,問題是這、這簡直是太荒謬!
見女兒的震驚不下於他們,紀父接口,「這位先生怎麼稱呼?」
「衞青槐。」即使面對未來的岳父母,他的語氣仍不改狂狷。
「衞先生應該沒多大年紀吧?」紀父確認道。
「二十五。」如果這是他們想知道的。
一旁的紀母聽到他的年紀,頗不贊同,「這麼年輕!」
母親的反應讓紀穎感到頭疼。
紀父看得出來,眼前的年輕人不像是在開玩笑,遂招呼道:「先坐吧,坐下來再聊。」
衞青槐依言坐了下來。
紀父這才接着道:「衞先生知道小穎今年多大年紀?」
「我不在意。」他一口表明。
身為女人的紀母卻是放心不下,「現在或許是這樣,可過幾年……」
「我的答案依然不變。」
儘管早已領教過衞青槐的認真,可這會當着父母的面聽他這麼承諾,她心裏不覺有些異樣。
紀母為難的望向丈夫,紀父不疾不徐的開口,「衞先生認識小穎應該沒多少時間吧?」
「十年。」
冷不防聽到這個答案,紀穎差點沒掉了下巴,懷疑他根本是説謊不打草稿。
反而是紀母居然當真,「小穎啊!怎麼從來沒聽-提過?」
這話問得她是有口難言。
紀父雖然也覺得他的回答太過出人意料,識人甚廣的他卻看得出來他不是個信口雌黃的人。
同時,他也留意到女兒藏不住心事的臉上,有着不下於他們的詫異。
如果説女兒毫不知情,而他説的又是事實,那麼顯然他已經暗自在意了女兒十個年頭,這對任何一個男人來説,都不是件容易的事,尤其他的年紀還比女兒小上五歲。
這樣一想,紀父不禁認真看待起這件事。
「衞先生真打算娶我女兒?」
紀穎一聽,驚訝喊道:「爸!」沒料到父親居然當起真來。
紀母雖然也覺得意外,但是向來以夫為天的她,當着外人的面當然不便提出質疑。
「我會娶她。」衞青槐重申自己的決心。
雖説他年紀輕,但紀父看得出來,他不是個簡單的人物,也許真是能讓女兒依靠的對象。
「不知道衞先生從事什麼職業?」
猛一聽到父親問起,紀穎一個緊張趕在衞青槐之前回道:「人力管理,他從事人力管理方面的工作。」
她此話引來衞青槐對她的注視。
紀穎下意識的避了開,不確定自己為什麼這麼説。
見狀,他的嘴角泛起一抹似有若無的笑意。
紀氏夫婦也看出來了,女兒的緊張,這讓原本對丈夫的話存疑的紀母明白過來。
既然女兒對人家也有心,做父母的也不好反對,再説眼前的年輕人也沒什麼不好的地方。
見父母沒再追問下去,紀穎鬆了口氣。
接下來的時間裏,紀氏夫婦還跟衞青槐聊起他的家庭。
這是紀穎首次聽他提起自己的事,得知他居然是個孤兒,心裏有種説不出的感受。
她並不知道,她眼底的心疼已經一覽無遺的流露出來,怕是隻要有眼睛的人都看得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