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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公園裏的草坪上,冬奇正興高采烈的跟小胖追逐嬉戲,無憂則在一旁小心的留意,以免他跌倒受傷。

    站在大樹底下的雷翼兩眼不自覺著迷於無憂母子間的互動,眼神里透著莫名的渴望,像是種憧憬。

    在公園四周,數名壯漢正小心戒備。

    這時,畢允風等人來到雷翼身側。“老大!”

    雷翼的眼神旋即回覆陰鬱,“查出來沒有?”

    “那幾個混混離開酒店後上了一輛箱型車離去,我帶了票兄弟跟在那輛箱型車後頭,哪裏知道在進入郊區後,那輛箱型車突然爆炸,鬧事的混混全給炸死了。”畢允風回答。

    “有這種事?”雷翼眉心微蹙。

    一旁的倪彥培接著答腔,“老大,這分明是殺人滅口,背後肯定有人指使。”

    “是不是要帶人去砸嚴長泰的場子?”耿傑輝不滿的問。

    雷翼沒有説話,旁人則靜待他的指示。

    對於嚴長泰的野心勃勃,雷翼一直心知肚明,只不過對方懾於奔雷盟的勢力,始終沒敢正面挑釁。如今看來,嚴長泰那老賊顯然是失去耐心了。

    為了在時機成熟時殺他個措手不及,雷翼於是下令,“讓人暗地裏留意泰聯幫那邊的動靜。”

    雷翼話剛交代完,小胖已經跑到大樹底下,冬奇則跟在它後頭。

    於是雷翼示意畢允風等人先行離開。

    “爹地!”冬奇一把抱住雷翼的大腿。

    雷翼彎身將兒子抱起,讓他坐在自己的手臂上。

    “爹地,畢叔叔他們才剛來,怎麼又要回去了?”

    “他們還有工作要忙。”雷翼回道。

    “那爹地也要去工作,不能陪冬奇了嗎?”冬奇的語氣裏透著些許的失望。

    “爹地會留下來。”雷翼承諾兒子。

    “耶!好棒喔。”冬奇回頭喊母親,“媽咪,爹地説他可以繼續陪我們。”

    無憂緩緩的走近,並未因兒子的宣告而特別開心。

    “爹地、媽咪,我們再去那邊玩。”

    雷翼於是抱著兒子要往盪鞦韆的方向走。

    無憂並未積極跟上,看著兒子跟雷翼間的互動,心情不由得一陣沉重。

    “媽咪,快來呀!”

    聽到兒子的呼喚,無憂強撐起笑容,“媽咪累了,你先去。”

    但冬奇轉而要求父親,“爹地,媽咪走不動了,你牽她嘛!”

    兒子的話讓無憂臉上的笑容一僵,雖説她心裏頭清楚雷翼不會這麼做,但出乎意料的,他竟真的回頭向她走來。

    當著兒子的面,無憂無法精準的拿捏該以何種面目來面對雷翼,表情因而變得有些複雜、緊繃。

    看著眼前的女人,雷翼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回頭,除了兒子以外,他根本不可能在意任何人才對,可偏偏,他的雙腿卻不由自主的走向她。

    甚至,在他還沒弄懂自己的心思以前,手掌已裹住她的小手。

    在毫無防備的情況下被雷翼握住,無憂心頭一怔。

    牽起她的手,他下意識的握緊,像是要感覺她的存在。

    一手抱著兒子,一手牽著無憂,這一刻,雷翼心裏竟感到一股從未有過的踏實。

    他不知道,這是不是就是兒子所謂——家的感覺。

    ※※※

    夜裏,躺在雷翼懷裏的無憂突然一陣噁心,從睡夢中驚醒過來,掙脱他的懷抱,她搗著嘴下牀衝進浴室。

    她的大動作自然無可避免的驚動了雷翼,他坐在牀上兩眼注視著浴室的方向,清楚的聽到嘔吐聲傳來。

    浴室裏,無憂趴在馬桶邊狂嘔,直到反胃的感覺逐漸退去,整個人才虛脱的跪坐在地板上。

    原先,無憂以為自己是吃壞了肚子,但是吐了老半天,卻全是些酸液。

    頓時,一股不祥的預感襲上她心頭。

    難道——

    只見她的臉色倏地刷白,像是受到莫大的驚嚇。

    不!不可能,不會的,一定不是這樣的。

    無憂拒絕相信腦海裏那一閃而過的念頭。

    雷翼就站在無憂身後。

    照道理説,以無憂對雷翼的防備,別説是他人都已經來到她的身後,恐怕是他才踏進浴室,她便應已警覺到才對,但是這會,她卻對他的出現毫無所覺。

    雷翼暗自將無憂的反常看在眼裏。

    正當無憂失神之際,一隻手掌搭上她的肩膀,她嚇了一大跳整個人猛地轉過身來。

    乍見雷翼,她倉皇的想掩飾自己的驚慌。

    儘管心覺有異,雷翼並未表現出來。

    看著一臉慘白的無憂,他心裏有種説不出的感覺,他起身到水槽倒了杯水遞給她。

    注視著眼前的那杯水,無憂發現自己越來越無法掌握雷翼的心思,她戒慎的接過水杯漱口,除去嘴裏噁心的異味。

    之後,雷翼竟然擰了條濕毛巾為她擦臉,並且一語不發的彎身抱她走出浴室。

    他此舉讓她在戒備之餘,更添錯愕。

    將她抱回牀上,摟進懷裏,雷翼腦海裏揮之不去的是她的蒼白,手臂下意識的將她圈緊。

    或許是雷翼的無法捉摸,更或許是因為心中的憂慮,接下來的夜裏無憂始終睡不安穩。

    黑暗中,雷翼的雙眼並未闔上,他清楚的感覺到懷中的女人難以成眠。

    ※※※

    為了掩人耳目,無憂刻意找了間綜合醫院求診。

    當醫生親口恭喜她懷有兩個多月的身孕時,她只覺得一陣天旋地轉,世界彷彿在她眼前崩解。

    不!她絕對不能讓兒子的悲劇再度重演,於是,她開口要求醫生為她拿掉小孩。

    這時,雷翼竟然推開診療室的門走了進來。

    一旁的護士起身對雷翼道:“先生,這裏是診療室,你不能隨便進來。”

    雷翼兩眼直直的注視著無憂,“我是她丈夫。”

    頓時,一股低氣壓在空氣中蔓延開來。

    乍見他出現,無憂的心彷彿遭人無預警的重重一擊,一口氣差點吸不上來。

    無憂並不怕雷翼對自己不利,她只是覺得悲哀,為肚子裏無辜的小生命。

    在場的醫生跟護士聽了面面相覷,顯然都深刻的感覺到,雷翼的出現所帶來的沉重壓迫感。

    尤其無憂蒼白的臉色,實在無法不叫人對眼下的情況感到擔心。

    旁人儘管無從得知雷翼與無憂間的實際情況,但是隻要是明眼人都不難看出,女方顯然有意瞞著男方拿掉小孩。

    自始至終,雷翼的視線始終不曾自無憂身上移開,他舉步走向她。

    眼見一場家暴事件就要上演,醫生和護士雖然有心阻止,但是礙於雷翼渾身散發的冷冽,遲遲沒敢出面。

    無憂一臉漠然的挺直腰桿,準備承受雷翼即將加諸在她身上的一切。

    看著眼前的女人,雷翼的神色極其複雜。

    剛才在門外,聽到無憂懷孕的剎那,雷翼的心突然被一股莫名的情緒漲滿,像感動,也像憐惜。

    喜怒向來不形於色的雷翼甚至有股衝動,想將她緊緊的嵌進懷裏,他不明白自己為何會有如此強烈的反應。

    但在聽到她要拿掉小孩時,雷翼像是突然被人狠狠捅了一刀,遭人背叛的震怒倏地襲上心頭。

    任何人只要看到雷翼現在的神情都不會懷疑,無憂即將遭受到難以承受的不幸,這點就連她自己也相當清楚。

    就在所有人都以為雷翼即將爆發之際,無憂突然被一雙強而有力的手臂一把圈進懷裏。

    霎時,不光是無憂,就連一旁的醫生跟護士全看傻了眼。

    因為被雷翼抱在懷裏,無憂並未察覺到他眼底深沉的痛,甚至是壓根不可能出現在他身上的無助。

    然而,雷翼畢竟是雷翼,他的失控只持續了短短幾秒不到。

    當無憂被放開時,雷翼的臉上再度回覆一貫的陰鬱,憤怒的情緒已然斂去。

    雷翼面無表情的將無憂安置到身旁的椅子上,然後回頭對醫生吐出一句,“孩子留下。”

    雷翼神色轉變之快,讓醫生跟護士都不禁懷疑是自己看花了眼。

    而這其中震撼最深的,自然非無憂莫屬,她甚至忘記要用冷漠的面具來掩飾自己的錯愕。

    直到被雷翼陰鬱的視線看得頭皮發麻,醫生才猛然想起自己的本份,開始叮囑一些懷孕應該注意的事項。

    “嗯……如果孕婦確定要生下孩子,我們醫院方面通常會建議……”醫生的語氣聽來頗為緊張。

    其實這也難怪,任誰處在眼前這樣詭譎的氣氛下,恐怕都無法輕鬆的起來吧!

    診療室裏因而呈現出一幅極其怪異的畫面……

    準媽媽神色怔忡、準爸爸面無表情、醫生心緒不寧、護士戒懼惶恐。

    尤其當醫生提及孕婦最要緊的是要放鬆心情時,當事人沒有反應也就算了,反而是醫生自己跟護士兩個人像踩到地雷似的,表情明顯抽動了下。

    毫無疑問的,雷翼與無憂的出現,是這位醫生開業以來最膽戰心驚的一次問診。

    而這股膽戰心驚,一直持續到兩人離開。

    在回程的途中,無憂表面上漠然,心思卻全縈繞在雷翼稍早在醫院裏的一時失態,或許該説是失控。

    如果雷翼動手打她,無憂還不覺得意外,但是他沒有。

    甚至,在他無預警抱住她時,無憂竟感到一股幾近絕望的無助。

    這個認知讓她心頭一震,但是她旋即意識到,那是不可能的,至少對雷翼這樣一個冷酷無情的惡魔來説根本不可能。

    但是如果真是這樣,他的失控又是為了什麼?難道就只為了在外人面前作戲?

    不,不是這樣的,他根本就沒必要,也下需要這樣做。無憂旋即否決了這個假設。

    更何況無憂心裏頭清楚,像雷翼這樣一個心思詭譎難測的男人,是決計不可能將自己的脆弱曝露在別人面前。

    那麼,究竟是什麼原因讓一向喜怒不形於色的他一時失控?

    對於這樣一個謎樣的難題,恐怕只有求證雷翼本人才能瞭解。

    打從醫院出來至今,雷翼始終不曾再正眼瞧過無憂,甚至是任何人,他所有的注意力全困在自己身上。

    事實上,就是雷翼也很意外,自己居然沒對無憂動手。

    當時的情況,對任何一個認識雷翼的人來説,肯定都是件根本不可能,甚至是不可思議的事。

    然而,它卻真真實實的發生了。

    雷翼不明白自己究竟是怎麼回事,居然會對一個他處心積慮想要折磨的女人,衍生出連他自己也無法捉摸的情緒反應。

    一個想要扼殺他孩子的女人,照道理説就是將她千刀萬剛也不為過,可偏偏,他卻在最後一刻衝動的抱住她。

    到底,對無憂是恨、是憐,是宣泄、是渴望,連雷翼自己也分辨不清。

    正當矛盾心煩之際,雷翼的視線驚鴻一瞥掃過車窗外的一幕,隨即不假思索脱口而出,“停車!”

    不等無憂弄明白是怎麼回事,車於已經按照雷翼的指示在一家店門口停了下來。

    此時她才注意到,眼前竟是一家孕婦服飾店。

    繼稍早醫院裏的驚愕之後,她臉上的冷漠再次遭逢挑戰,她直覺望向雷翼。

    也不知道是對自己感到意外,還是對無憂的矛盾,雷翼並未看她,像是刻意避開她的視線。

    他面無表情的摟著無憂走進服飾店,儘管態度看似強勢,摟著她的手臂卻不失小心翼翼。

    一見有客人上門,女店員隨即熱絡的迎上前來,只不過一看清楚無憂苗條的身材,表情因而頓了下。

    無憂一眼便看出店員的顧慮,對方顯然因為自己的身材而無法確定,擔心貿然推銷萬一搞錯對象會造成尷尬。

    換做是無憂恐怕也是如此,畢竟鮮少有人會在懷孕初期就上門添購孕婦裝。

    只有雷翼,他對眼前的情況全然毫無所悉。

    “她懷孕了。”短短的四個字,雷翼道出了來意。

    孕婦的身份一經確定,女店員隨即展開她那三寸不爛之舌,天花亂墜的向無憂推銷起來。

    撇開一旁的雷翼不管,眼前的情況確實讓無憂感到有些可笑。

    天曉得她才懷孕兩個多月,真要她現在就穿孕婦裝,那豈不是等於把蚊帳給穿在身上?

    女店員説著又特地挑出幾件高價位的孕婦裝,不斷強調它們的材質有多麼透氣跟柔軟,孕婦穿起來有多麼舒適等等。

    聽在無憂耳裏壓根就不當一回事。

    本來嘛,穿衣服講究的是柔軟舒適沒錯,但是一套叫價六、七千塊的孕婦裝?

    又不是鑲鑽的,白痴才會浪費這種錢。

    可偏偏,雷翼非但聽進去,還信了,並且一口氣買了四套。

    聽到雷翼的決定,無憂直覺就想開口制止,但旋即想起自己對他的怨恨,到口的話又吞了回去。

    當下,女店員可樂壞了,只差沒把眼前的財神爺捧上天。

    像是為了突顯殷勤的服務態度,雷翼跟無憂臨走前,女店員還不忘提醒他們,為了孕婦的安危著想,最好改穿有防滑設計的平底鞋。

    將女店員的殷勤看在眼裏,無憂只覺得她的馬屁這回全拍到馬腿上了,天曉得身旁的男人連她的死活都不在乎了,哪裏還在意她的安危。

    但是很快的,無憂發現自己非但錯估了雷翼,而且還錯的離譜,因為雷翼真的帶她去了鞋店。

    坐在轎車後座,腳上穿著新買的平底鞋,無憂的疑慮更深了,她不明白雷翼到底有什麼目的。

    以往,無憂儘管無法猜透雷翼的心思,但至少能清楚的辨認出他眼中的無情與冷酷。

    但是這幾天在面對雷翼時,無憂發現自己卻連這點起碼的能力也喪失了,她甚至感覺不到他的惡意。

    無憂不明白自己的直覺到底出了什麼問題。

    如果説雷翼因為兒子的緣故,連帶改變對她的態度,那卻又萬萬不可能。

    因為無憂比誰都清楚,在雷翼的世界裏,愛屋及烏甚至是母憑子貴這種事根本就不可能存在。

    心裏的疑竇讓無憂的視線不由自主瞥向雷翼。

    一旁的雷翼看似面無表情,內心卻是異常的矛盾與掙扎。

    不僅是對無憂,對自己雷翼更感迷惘。

    ※※※

    原先無憂以為回到奔雷盟,雷翼起碼會對她意圖拿掉小孩一事有所表示,然而他卻隻字未提。

    反而是冬奇傍晚一放學,便興奮的跑進偏廳詢問她,“媽咪、媽咪,你真的要生小寶寶了嗎?”

    無憂一怔,訝異雷翼會特地向兒子提起這事。

    冬奇一臉期待的爬到母親腿上,“爹地説我要當哥哥了,是真的嗎?”

    無憂儘管對雷翼的行徑感到費解,但是眼下看著兒子,還是不由自主露出慈愛的笑容。

    “冬奇喜歡當哥哥嗎?”

    “喜歡。”冬奇答得飛快。

    將兒子欣喜的神情看在眼裏,無憂不由得對自己企圖拿掉小孩一事感到些許自責。

    “媽咪,你肚子裏的小寶寶是弟弟還是妹妹啊?”冬奇説著低頭看了母親的肚子一眼。

    無憂抱著他問:“冬奇喜歡弟弟還是妹妹?”

    冬奇毫不考慮,“妹妹。”

    “為什麼呢?”

    “因為妹妹比較可愛。”

    兒子的童言童語多少衝淡了她眉宇間的憂愁。

    當雷翼進到偏廳,看到兒子窩在無憂懷裏撒嬌的模樣,眼神不自覺放柔。

    瞥了她的肚子一眼,他逕自上前將兒子抱離她懷裏。

    雷翼此舉讓無憂一怔。

    倒是冬奇並未意識到任何的不自然,他反身抱住父親的頸項,“爹地!”

    雷翼抱著他坐到另一張沙發上。

    “爹地,你喜歡弟弟還是妹妹?”冬奇無預警的提問。

    無憂才回過神,聽到兒子的問題不覺頓了下。

    雷翼直覺看了她一眼,想也沒想便脱口而出,“妹妹。”

    不意他會回答,無憂有些愕然。

    冬奇提醒著母親,“媽咪,該你問爹地了。”

    突然被點名的無憂一愣,不明白兒子的意思。

    “媽咪,你還沒問爹地為什麼呢!”冬奇再次催促著。

    她不甚自在的望向雷翼,竟發現他也正在看她。

    明知雷翼不會回應,當著兒子的面,她還是生硬的開口,“為什麼?”

    看著眼前的女人,雷翼感到一股沒由來的煩躁。跟著,出乎無憂意料的事情發生了。

    “比較可愛。”雷翼看似面無表情,但語氣裏卻同樣透著生硬。

    一時之間,她竟不知該做何反應。反而是冬奇驚叫出聲,“媽咪,爹地的回答跟我一樣耶!”

    無憂反應慢了半拍,表情不甚自然。“是、是嗎?”

    將她怔愣的憨樣看在眼裏,雷翼心中的躁鬱不覺一掃而空。

    有那麼剎那,無憂像是看到雷翼嘴角勾勒出一抹淡不可辨的笑容。

    無憂直覺認定自己一定是眼花了,因為那是決計不可能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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