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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齊天放近郊別墅外不遠的草叢裏,這會,一抹嬌小的身影正藏身其中。

    早上母親一在學校門口將自己放下,車子才絕塵而去,安勝吾立即跟着又蹺頭了,她的目的地是齊天放的別墅。

    在草叢裏躲了將近一個小時,幾分鐘前親眼看着齊躍騰的轎車駛進別墅裏,安勝吾知道,該是自己行動的時候了。

    從草叢裏站了出來,拍拍身上的草屑,安勝吾大搖大擺的往別墅入口走去。

    原以為得費上一番唇舌才進得去,沒想到安勝吾才開口説要找齊天放,守衞隨即將她奉為貴賓,恭敬的引領她走進別墅。

    看來齊天放果然如早先所承諾的,已經預先交代過門口的守衞。

    距離齊天放手術到現在,已經過了三個多星期,由於手術十分成功,現在的他已經完全不需要依靠輪椅行動了。

    當齊躍騰一行人走進來時,齊天放就坐在客廳的沙發上閲讀早報,妮娜也在此時走進客廳。

    「老大!」西狼率先開口引起齊天放的注意。

    齊天放的視線從報紙上移開,調往門口的方向,「爸,你們來啦!」

    「嗯,腳還好吧?」齊躍騰問,倒不急着知道兒子找他來的目的。

    「這些天比較習慣了。」坐了近十年的輪椅,一下子要回複用雙腳走路,確實是需要時間適應。

    「早知道手術會這麼順利,老大實在不應該白白浪費那麼多年。」北獅心直口快。

    是啊,如果他知道……所幸一切還為時未晚。

    「爸,你一早過來,有什麼要緊的事嗎?」

    齊天放此話一出,連同齊躍騰在內的五個人全是一愣。

    「老大,不是你打電話要齊爺過來的嗎?」個性急躁的南豹率先提問。

    「我打電話?」

    「管家昨天告訴我,説你讓我今早過來一趟。」無法理解兒子臉上為何會出現莫名所以的神情。

    正當眾人陷入膠着之際,天外突然插進來一句,「昨天的電話是我打的。」

    「小鬼?!你怎麼會出現在這裏?」南豹簡直不敢相信,這可惡的臭小鬼居然陰魂不散到這種地步。

    沒錯,能讓南豹反應如此激烈的,唯有安勝吾莫屬。

    安勝吾不理睬他,蹦蹦跳跳到齊天放跟前,「哇——你的腳全好了耶,可以走路了。」

    相較於安勝吾興高采烈的模樣,齊天放的臉色卻當場沉了下來。

    「你一個小孩子居然不上課而在外面遊蕩,還冒險飛越高壓電牆?!」種種可能的危險讓齊天放幾乎要黑了一張臉。

    「哎呀!不要生氣嘛,那牆上的高壓電又不是我裝的。」安勝吾一臉無辜,避開蹺課問題,她口氣可憐兮兮,兩腿不住往後倒退。

    「你可能掉下來摔成重傷。」甚至……齊天放簡直不敢再往下想。

    「事實證明,我還好端端的站在這裏啊!」她安勝吾是何許人也,才不可能那麼蹩腳呢!

    「天放,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齊躍騰想不透,前些時候在公園裏巧遇的小娃兒,為何會出現在這裏?以及兒子所表現出來的反應,也令他摸不着頭緒。

    「這不知天高地厚的小鬼……」齊天放嘴巴上雖然是在回覆父親,眼睛卻直直盯着安勝吾不放,同時朝她不斷逼近。

    明眼人一眼就可以看得出來,齊天放這會正處在氣頭上,要是讓他給逮着了,安勝吾怕不屁股被打到開花才怪。

    所幸,安勝吾已事先做好了準備,找來齊躍騰充當護身符。

    「救命啊爺爺,爹地要打我。」她飛快轉身跑向齊躍騰,將自己藏在他身後。

    「爺爺?!」

    「爹地?!」

    在場除了齊天放以外的所有人,在聽到安勝吾的稱呼時全傻了眼,南豹等人下巴甚至還誇張的整個快掉了下來。

    「開玩笑的吧?老大。」今天不會正好是四月一號愚人節吧?北獅懷疑。

    偏偏齊天放的表情是再嚴肅不過。

    「過來!」齊天放開口喚安勝吾。

    「不要,爹地會打人。」安勝吾緊緊揪着齊躍騰的衣襬不放。

    「別讓我説第二次。」他下最後通牒。

    為免真把父親給惹毛了,安勝吾不得不暫時妥協,「好、好吧,可是爹地不可以打我喔!」

    她怯怯的從齊躍騰身後站出來,以着近似烏龜爬行的速度前進。

    當父女倆相距不到一步之遙,齊天放冷不防伸出手臂,將她攬進懷裏。

    他做夢也沒有想到,這十年來,自己居然有個女兒,她幫他生了個女兒。

    被父親緊緊擁在懷裏的感覺雖然不賴,但安勝吾仍改不過來愛調皮搗蛋的淘氣,「勒死我啦,爹地再不放手,我就要被活活勒死了!」

    情感向來內藴的齊天放顯然也沒料到自己竟會失控到這種地步,迅速將情緒收拾妥當後,才勉強放開她。

    齊天放神色嚴肅的正視安勝吾,兩手分別抓住她左右側的手臂,「下次,你要再敢做那樣危險的動作,我會在你掉下去摔死以前,先勒死你。」

    什麼嘛!原以為會受到一番褒獎,畢竟她生得是既可愛又聰明伶俐,哪裏想到爹地居然和媽咪一樣愛約束人,安勝吾在心裏頭撇嘴。

    活了半個多世紀,齊躍騰什麼大風大浪沒見過,但是眼前這一幕……「天放,這……到底是……」語調不禁也起了波動。

    「爸,她是我的女兒,你的孫女。」齊天放扳過安勝吾,將她微微推向前。

    安勝吾也大方的作自我介紹,「爺爺好,我是安勝吾,今年九歲。」

    「九歲……都這麼大啦!」齊躍騰緩緩蹲下身子,情緒尚未從驚詫中回覆。

    難怪!現在回想起來,齊躍騰總算明白為什麼自己在第一眼見到她時,感覺會那樣投緣,原來……安勝吾主動上前拍了拍齊躍騰的臉頰,「爺爺,你自然點嘛,你現在這個樣子,還真是笑的比哭的難看呢!」

    由頭至尾,看着戲劇化的情節發展,「天啊!這小鬼居然是老大的……」北獅一副眼看要暈過去的模樣,「西狼,快,扶住我。」

    「她是老大的女兒,那我們……」還能有翻身的一天嗎?頓時,南豹只覺得前景一片晦暗。

    安勝吾彷佛心有所感似的,突然在此時轉頭面向他們,笑咪咪的露出兩個小梨渦,「四位叔叔好,以後也請多多指教嘍!」將四人一臉菜色看在眼裏,安勝吾笑得更燦爛了。

    有他們在,將來的生活肯定不會無聊到哪去。

    「叔叔……她居然喊我們叔叔?!」以前都叫他歐吉桑的,西狼大受震撼。

    南豹就更不用提了,一雙眼睛瞪成銅鈴般大小不説,還險些彈了出來。

    所有不知情的人裏面,齊躍騰顯然是唯一打從心裏感到高興的人。

    重新坐回沙發後,齊躍騰將安勝吾抱坐在自己大腿上,愛不釋手,「天放,事情到底是怎麼回事?」越看她是越討喜。

    「爺爺,」安勝吾微微側過臉仰望齊躍騰,「你如果不懂,問我就對啦,整件事情就數我最清楚了。」自己可是費了不少時間、精神,仔細推敲跟拼湊,才弄懂整件事的來龍去脈。

    「小鬼,大話別説得太快,事發當時,你都還沒出生呢!」北獅才不信她真有這麼神。

    安勝吾也不反駁,徑自娓娓道來,「這事情呢,其實也沒有想象中複雜,不就是爹地當年跟媽咪兩個在做愛做的事情時,少了那麼道防範措施,所以我就誕生啦!」

    「多年來,老大從來不曾提過你的存在。」東虎提出質疑。

    「那是當然,因為爹地也是到最近才認識我的啊!」説着,安勝吾還不忘好心提醒他,「像這回,東虎叔叔要是沒能找回心愛的女人,情況可能就會跟我一樣了喔!」

    活生生的骨肉離散,看在東虎眼裏,確實是感受良多,不得不心生警惕。

    「也就是説,你母親刻意對老大隱瞞你的存在?」果然是有其女必有其母!南豹替齊天放深感不平。

    「我説南豹叔叔,飯可以多吃,話可別亂説。」她不容許任何人污衊母親,「當年要不是幫派間的江湖恩怨引發了那場致命車禍,爹地因此殘了雙腿不良於行。在無法接受事實的情況下,自尊心作祟,讓人騙媽咪他已經在車禍中喪生,媽咪又怎麼會一個人辛辛苦苦養了我這麼多年。」責怪父親不是的同時,安勝吾還不忘替母親抱屈。

    在女兒的敍述聲中,齊天放不由自主地陷入過去的回憶裏。

    十年前,當他從醫院的病牀上醒來,發現自己居然成了殘廢,那打擊簡直非晴天霹靂四個字足以形容。

    他的傲氣、他的自負,全都在一瞬間瓦解成碎片。

    男人的自尊不容許這樣的自己繼續留在她身邊,他不要她的同情跟憐憫,為了怕放不下她,終至選擇遠走他鄉。

    只除了他怎麼也沒有預料到,她居然懷孕了!還把女兒給生了下來。

    安勝吾話告一個段落,「爹地,我説的沒有錯吧?」對自己的推理能力深具信心。

    聽完整個事件的經過,在場所有人均為命運的捉弄欷吁不已。而這其中,最震驚也最難以接受的,自然非躲在通往餐廳走廊上的妮娜莫屬。

    她怎麼也不曾想過,當自己正喜孜孜編織着和齊天放幸福美滿的遠景時,安勝吾這可惡的小鬼會突然冒出來,眼看就要粉碎了她的美夢。

    沒有感染到他們一絲絲天倫團聚的喜悦,自始至終,妮娜只是以着怨恨的眼神偷偷瞅着安勝吾。

    ***

    打從安勝吾上小學起,安寧兒已經許久不曾和女兒同牀而眠,今夜,女兒居然會主動要求要和自己同睡一間房,實在是啓人疑竇。

    「小吾,老實告訴媽咪,你又在打什麼鬼主意?」多疑是家有天才兒的父母共通的毛病。

    安勝吾心滿意足的將臉埋進母親的頸窩,撒嬌地道:「才沒有呢,人家只是突然想跟媽咪睡。」

    突然?安寧兒沒有説話。

    「媽咪,我可以問你一個問題嗎?」

    果然!安寧兒早料到她突然其來的舉動絕非無緣無故,「説吧!」一副認命的語氣。

    「媽咪,如果説……我是説如果……」

    女兒的過分謹慎讓安寧兒的疑慮更深了。

    「爹地當年沒有死……」透過牀几上的小燈,安勝吾小心翼翼的留心着母親臉上的神情。

    對於女兒近來頻頻向自己打探她父親的事情,安寧兒可以理解她渴望父愛的心情,無奈事實卻不容有絲毫的假設,心愛的男人早在當年那場車禍意外中喪生。

    回首前塵往事,安寧兒不由得傷感的低下頭凝視女兒,當年如果不是懷了她,或許自己早喪失了繼續活下去的勇氣。

    見母親不言不語,安勝吾接着又道:「卻受了傷,下半身無法像正常人一樣行走,媽咪還會跟爹地在一起嗎?』

    原以為母親至少會思考一下,哪裏料到——「不會。」安寧兒回答得毫不猶豫。

    不會?!母親的答案顯然不在她的預期之中,安勝吾有些怔愣在安勝吾的印象裏,母親一直是深愛着父親的,也是為了這個原因,自己才會那樣積極主動的找上父親,並努力為他們撮合。

    「你爹地是個自尊心很強的男人,他的驕傲不會容許那樣的自己繼續待在媽咪身邊。」跟心愛的男人相處雖然只有短短一個多月的時間,安寧兒對他的瞭解卻已十分透徹。

    安勝吾不得不承認,母親的見解相當正確,簡直可説是一針見血。

    「那媽咪呢?如果爹地回來,你會原諒他嗎?」她屏息以待。

    可能嗎?畢竟是三十三歲的成熟女人了,安寧兒無法像女兒那般天真。

    「你爹地他……永遠也不可能回來了。」安寧兒嘗試着教女兒面對現實。

    「如果呢?我是説如果。」她不死心的追問,「媽咪會原諒爹地嗎?」

    會有這種可能嗎?安寧兒在心裏頭問自己。

    若事實真像女兒所説的,自己是否又真的能夠敞開心胸,心無芥蒂的原諒他當初狠心的離去?

    唉……「晚了,睡吧!」對安寧兒而言,那將是一個永遠也解不開的謎。

    ***

    相較於學校乏善可陳的教學內容,齊家對安勝吾的吸引力顯然要大多了。

    齊躍騰對她這個得來不易的寶貝孫女可説是疼到骨子裏去,幾乎已經到了由她予取予求的地步。窮極無聊時,還有東虎幾個倒黴鬼供她解悶,雖説他們心裏其實都是一千、一萬個不願意。

    更別提是齊天放了,已經搬回天母的他行事深謀遠慮、商業頭腦奇佳、決策能力又強,心思之縝密讓安勝吾這做女兒的是由衷感到佩服,心甘情願跟前跟後見習觀摩。不過,在齊天放跟前,她是打死也不會承認自己對父親的崇拜,只因為她不單單是遺傳到父親聰明的頭腦,同時更完全承襲了他的自負。是以,安勝吾近來逃課的頻率更頻繁了,幾乎是三天兩頭就往齊家跑。

    之所以至今尚未驚動安寧兒,全都該歸功於愛孫心切的齊躍騰,他利用自己的權勢一手遮天,幫安勝吾瞞天過海。

    像這會,安勝吾又逃課溜到天母齊宅了。

    身為安勝吾的父親,齊天放並未對女兒逃課的行為提出糾正,他心裏明白,以女兒過人的聰穎,簡單的國小教材根本滿足不了她,便由着她跟在自己身邊學習些實戰經驗。

    近一個星期以來,齊天放的腳傷已經復原得差不多了,行動自如的他跟平常人沒啥兩樣,壓根看不出來曾倚靠輪椅代步長達十年之久。

    期間,齊天放的腦海裏也開始緊鑼密鼓的盤算,準備重新贏回自己的女人。

    然而,在實際付諸行動之前,他得先清除一則小障礙。

    雖然做錯事的人是他,對方又是自己心愛的女人,為了獲得她的原諒,重新贏回她,放下男人的身段也是無可厚非的。

    只不過,身為一個父親,要齊天放當着女兒的面壓下自尊和驕傲,那場面實在是不怎麼好看。

    是以,如果他想順利贏回美嬌娘,前提是——勢必得先將女兒暫時弄走。

    放下手邊的工作,齊天放大步走到女兒跟前,對她報以慈愛的笑容。

    儘管微笑是人類共通的語言,但是對一個不常笑,甚至不確定懂不懂得微笑這門藝術的男人而言,那表情實在是説有多不自然就有多不自然。

    「爹地,如果你只是有事情想跟我商量,大可直接講出來,用不着這樣勉強自己。」將父親的笑容看在眼裏,安勝吾只覺得毛骨悚然。

    明白女兒的容貌雖然承襲自她母親,但個性卻和自己如出一轍,齊天放選擇放棄硬碰硬的方式,改以利益輸送。

    「爹地記得你對研發很有興趣,可惜媽咪反對,是不是?」

    反對的人不只是安寧兒吧?

    安勝吾清楚的記得,上回父親也以安全為由,投下反對票。

    如今父親居然會主動提起……心思一轉,安勝吾心底已經有譜了。

    「爹地應該也不是很贊成吧?」既然是父親有求於自己,安勝吾刻意拿喬。

    「爹地想過了,在確保你安全無慮的情況下,可以幫你實現願望。」對女兒誘之以利。

    俗話説得好,天下沒有白吃的午餐,安勝吾雖然年僅九歲,這點淺顯的道理倒還清楚。

    「只不過,你得答應爹地一個條件。」

    果然!安勝吾直覺反應。

    「爹地該不會是要我出賣媽咪吧?」她拿斜眼瞟齊天放。

    雖然叫女兒給料中了,齊天放卻不準備承認,畢竟出賣這字眼實在談不上光彩。

    齊天放未作正面響應,「小吾希望爹地跟媽咪和好嗎?」決定換個角度説服她。

    因為是父女,安勝吾或多或少也猜的出來父親心裏在打什麼主意,不過是佯裝聽不明白罷了,「爹地跟媽咪?」

    「如果爹地跟媽咪和好如初,一家人就可以幸福快樂的生活在一起。」他企圖勾起女兒的憧憬。

    安勝吾可不打算輕易地順了父親的意,「可是小吾現在也很快樂啊!」父母住不住在一起對她而言並沒有太大的影響,反倒是父親,對他的衝擊要來得大些。

    齊天放心知肚明,女兒是何等冰雪聰明,怎麼可能聽不明白自己的意思。

    在他看來,安勝吾只是調皮搗蛋,不肯配合罷了。

    「再過一個星期,學校就要放暑假了,爹地準備讓你去參加暑期夏令營。」齊天放直接説出自己的盤算。

    暑期夏令營引安勝吾的反應是兩隻眼睛難以置信的不斷放大。

    她簡直不敢相信,父親居然計劃把她丟給一羣整天只會裝可愛、耍白痴,自稱是大哥哥、大姐姐的噁心傢伙照顧。

    「爹地在開玩笑吧?」

    「你想要一間設備齊全的研究室對吧?」齊天放不答反問,無異是間接提出交換條件。

    不可否認的,齊天放確實是抓準了女兒的弱點。

    由於付出的代價實在是太大了,安勝吾決定乘機狠狠敲父親一筆,「除此之外,爹地得提供我所需要的一切材料。」讓她得以隨心所欲研發各種有趣的玩意兒。

    「我説過,前提是得先確保你安全無虞。」否則以女兒的鬼靈精怪,難保不會搞出什麼危險的鬼玩意來。

    見父親答應得不幹不脆,「那好吧,小吾只得拒絕爹地的好意了。」安勝吾以退為進,佯裝不在意的聳聳肩。

    齊天放是何等精明的人,怎麼可能看不出女兒的伎倆,無奈,形勢比人強。

    「你得乖乖待在蔫令營,直到假期結束。」

    「爹地答應了?」安勝吾掩不住得意。

    「先別高興。」齊天放還備了個但書,「要是讓我在夏令營結束前發現你蹺頭了,剛才的承諾便全不作數。」

    安勝吾一聽,稚嫩的臉蛋立即皺成一團。隨即又想,「要是爹地在假期結束前就獲得媽咪的原諒呢?」眼底閃着幾分希冀。

    「你還是得待到夏令營結束。」齊天放不給半點商量的餘地。

    之所以堅持,除了是不想讓女兒突然冒出來打攪到自己和安寧兒外,齊天放也相信,以女兒活潑好動的個性,絕對無法乖乖在夏令營耗上兩個月,只要她一蹺頭,自己便能正大光明的毀約。

    可惡!爹地實在太賊了。

    父女倆一來一往殺了半天價,終於在彼此心不甘情不願的情況下達成共識。

    ***

    直到女兒將申請書交到自己手裏,安寧兒還不大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女兒居然主動要求參加夏令營?!

    「告訴媽咪,你又在打什麼鬼主意?」安寧兒發現,這句話幾乎已經要變成自己的口頭禪了。

    「媽咪,你怎麼可以對你可愛的小女兒説這種話呢?」儘管自己確實別有居心,安勝吾口頭上仍是意思意思的抗議一下。

    「要是我還沒人老痴呆的話,記得自己只生了一個調皮搗蛋的女兒。」她不以為女兒跟可愛兩字扯得上邊。

    「想不到小吾在媽咪心目中的形象居然是如此的差勁。」安勝吾委屈得嘴唇都噘起來了。

    女兒精湛的演技卻無法叫安寧兒上當,「難得你總算注意到了。」也不擔心説得這麼白會傷到女兒幼小的心靈。

    見母親絲毫不為所動的拆自己的台,安勝吾決定換個説話方式,「小吾是想暑假到了,媽咪又不喜歡小吾成天往警局裏跑,為免到時候太無聊,所以才想乾脆去參加夏令營算了啦!」

    她的話聽得安寧兒嘖聲連連,「媽咪居然不知道你這麼懂事。」

    心知母親是明褒暗貶,「小吾本來就很懂事啊,只是媽咪一直都沒有發現罷了。」安勝吾卻也大言不慚的接受。

    雖然猜不出女兒有什麼企圖,但是安寧兒想了想,與其由着她三天兩頭往警局裏跑,夏令營倒不失為一個不錯的地方。

    她決定不再追根究底,「不管你為什麼突然想參加夏令營,媽咪要事先聲明,到了那裏可不準調皮搗蛋,聽到沒有?」

    「小吾才沒有調皮搗蛋,小吾只是……」

    「好奇、好玩,跟他們開開玩笑,沒有惡意。」替女兒把那千篇一律的託詞接完。

    被母親這麼一搶詞,安勝吾只能一個勁的裝無辜,衝着安寧兒甜甜地笑。

    「總之媽咪不想在事後聽你説任何理由,只要你確實乖乖的跟其它小朋友一起過個快快樂樂的暑假,明白嗎?」

    「明白。」安勝吾嘟着唇。

    ***

    美國運輸業的龍頭老大,資產上兆的龍集團將在台灣成立新據點的消息,近來一直在台灣政商界間流傳着,眾説紛紜。

    只除了截至目前為止,都還只是些小道消息,尚未得到美國方面的證實。

    今早安寧兒才踏進警局,便接到高層的電話。

    在電話裏,上級長官對她提到,龍集團將於近日到台灣召開記者會,屆時並將舉行酒會。

    由於此事攸關台灣未來的經濟發展,要是龍集團真在台灣成立新據點,將有助於台灣經濟方面的提升,事關重大不能輕忽,要她負責此次會場方面的安全事宜。

    奇怪的是,上頭居然交代,連同會場內的佈置和擺設,也全都交由她一併處理,要她將自己的構思告知相關人員去執行。

    令她想不透的是,既然有相關的專門人員佈置會場,為什麼還要她多此一舉呢?

    掛上電話後,安寧兒立即召集底下員警會商,規劃四人為一小組,負責會場內外的安全巡邏,以一天三班制來執行。

    下午,她親自率領幾名員警,先行往會場實地進行勘查。

    會場位於國賓飯店的宴會廳,由於出入均是仕紳名流,安全檢查必須更為嚴密,不能有絲毫馬虎。

    「小張,你到樓下跟飯店人員索取飯店的整個結構圖。小林、文琪,你們兩個一組沿着左邊逃生門去勘查,怡晴、冠人負責右邊逃生門,其它人四周看看,包括附設的化妝室,全部都要仔細勘查。」

    分派好底下一干員警的工作,安寧兒自己則是將整個宴會廳簡略巡視過一遍。待眾人對會場及周邊環境有了大致的瞭解後,安寧兒才宣佈收隊回警局。踏出飯店門口,一輛黑色轎車就停在離他們一行人不遠處的地方,司機先走到後面行李箱取出輪椅,跟着才打開後車門,攙扶裏頭的人坐上輪椅。

    莫名的直覺催促着安寧兒將視線調往轎車的方向,當輪椅上的男人坐直上半身,兩人的視線在半空中交會-那,「轟隆」一聲巨響,安寧兒的腦門當場給炸了開來,腦海裏頓時呈現一片空白。

    放引安寧兒心裏頭驚呼。

    不可能!這怎麼可能?是她眼花了,一定是的,死了的人怎麼可能又憑空活了過來?

    即便安寧兒不斷在心裏頭否認,但視線卻始終不曾移開,反而還牢牢定住輪椅上的男人,生怕一眨眼對方的身影便消失無蹤。

    沒有更進一步的行動,齊天放只是靜默的凝視着她。

    歷經十年的光陰,三千多個日子,原以為對她的情感已較內藴,直到此刻再見到心愛的人兒,齊天放才知道自己竟是如此的思念她。

    他的寧兒,只屬於他一個人的寧兒。

    昔日的濃情蜜意飛快掠過心頭,一幕幕、一樁樁,全是安寧兒心中最美,也是最悲慼的回憶。

    多少個午夜夢迴,自己因對他濃郁的思念而輾轉反側,甚至是一夜無眠,倚着窗口對着星空落淚,一遍又一遍的在心底-喊着對他的愛和思念。

    不知何時,水霧已無聲無息聚集在安寧兒的眼眶,幾乎模糊了她的視線。

    沒有伸手去擦眼眶裏的淚水,安寧兒動也不動,她怕,怕一旦自己擦乾了淚便會發現,眼前的景象不過是一幕不切實際的幻影。

    一串串晶瑩剔透的珍珠無聲的滾落她的眼眶,爬滿那張悽美動人的臉蛋,看得齊天放的內心翻騰不已。

    他多麼想立刻從輪椅上站起來,大步走上前為她拭去臉上的悲傷。

    可惜他不行,他精心策劃了這一切,為的就是想一步步接近她,有計劃的贏回她,他不能因為一時的不忍而亂了大局。

    像是被施了魔咒似的,安寧兒無意識的邁開步伐,準備上前。

    一察覺到她的心不在焉,小張突然開口喊她,「局長、局長!」

    安寧兒猛一回過神,「什麼?」

    她回頭面對眾人,小張一行人才驚覺,她臉上竟然佈滿淚痕。

    「局長!你……」文琪欲言又止。

    「我……我怎麼啦?」安寧兒仍未察覺自己的異狀。

    「局長,你哭了。」包括説這話的怡晴在內,底下的員警全拿憂心忡忡的眼神瞧她。

    聽到這話,安寧兒直覺伸手撫上自己的面頰。

    「局長,你還好吧?」

    將眾人擔憂的神色瞧在眼裏,安寧兒突然一把抹去臉上的淚水,「我沒事,只不過是沙子不小心跑到眼睛裏。」語畢朝眾人露出一抹保證似的笑容。

    眾人心裏雖然仍存有疑慮,但表情都明顯的放鬆下來。

    「走吧!回去了。」她説完,視線又匆匆朝齊天放所在的位置深深看了一眼,跟着便頭也不回,毅然決然帶着下屬離去。

    像是後頭有洪水猛獸在追趕似的,她走得又快又急,不讓自己有機會因後悔而折返。

    直到安寧兒上了車絕塵而去,仍待在原地的齊天放始終不曾移開視線,他知道,他當年的離去確實狠狠傷害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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