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房裏,汪念忱敲門進來,「爸,我有事情想跟你説。」
「什麼事?」汪旭放下手邊的工作。
「是關於將來接管飯店的事。」
「之前我不是已經説過,要你暑假開始就到飯店來實習?」
父親的確是説過,問題是——
「爸,我對經營飯店沒興趣。」他坦白説出了自己的想法。
「什麼?」
「説的更正確點,我根本就不想從商。」
汪旭壓根沒想過兒子會這麼説,「你不想從商?」
「對。」
一直以來汪念忱因為沒有把握而遲遲沒對父親提起,直到今晚仔細認真的想清楚後,這才想也許是時候了。
見兒子説的如此篤定,汪旭沉默了幾秒,「給我一個理由。」
「我希望將來能夠成為偵探。」
偵探?!
汪旭懷疑自己一個晚上能承受多少刺激。
「你知道自己在説什麼?」
「我考慮得相當清楚了。」
將兒子認真的表情看在眼裏,汪旭説道:「對你現在的年紀來説也許是。」他認定這不過是青少年不切實際的想法。
「爸上回也看到了,那些針孔攝影機跟監視器,我是真的想成為一個偵探。」
汪旭這才想起之前友和曾説過的,只是自己並未採信。
「你什麼時候有這樣的想法?」
見父親終於正視起自己的想法,汪念忱認真回答,「有段時間了。」
「既然有段時間,為什麼決定現在告訴我?」
「之前沒説是因為沒有把握,但是經過今晚,我想就算我不繼承飯店,將來爸跟友和姊生的弟妹也可以繼承。」
汪旭這才明白兒子心裏的盤算,於是説道:「不會有什麼弟妹。」
「除非爸不喜歡友和姊。」汪念忱反駁父親。
汪旭沒有搭腔,明白以兒子的聰明,自己即便否認也是多餘。
「爸如果不喜歡友和姊,怎麼可能將她煮的那些洋葱全吃下去?」正因為看透這點,他才會跟父親攤牌。
汪旭看著兒子,明白自己必須給他一個能夠信服的理由,沉默了半晌後道:「知道她被調職的原因嗎?」
不意父親會突然提起這事,汪念忱一時不甚明白,「聽友和姊説過。」不過他並不相信父親是那種會公報私仇的人。
「那她是不是告訴過你,她之所以被調職是因為客人的投訴?」
「友和姊被投訴?」汪念忱意外,不明白友和姊做了什麼。
「有女客人投訴友和趁職務之便對她進行騷擾。」
比起騷擾一事帶給汪念忱的錯愕,他更震驚的是,「女客人?!」
將兒子的驚詫看在眼裏,汪旭完全可以理解。
「爸是説……友和姊喜歡的是女人?」這怎麼可能?他壓根就不曾想過。
「這也是為什麼我跟她之間沒有可能的原因。」
見父親一點也不像是在開玩笑,這下汪念忱已經不確定,飯店沒人繼承跟友和姊是女同性戀,哪件事帶給他的衝擊比較大。
從今早開始友和便感覺到不甚對勁,弟妹跟汪念忱看著自己的眼神彷彿拿她當外星人瞧,小心翼翼的態度像怕被她發現。
有幾次她都差點逮著他們的目光,卻又被他們像沒事人似的躲了開。
忍了一個早上,友和終於看不下去了,「夠了!到底怎麼回事?現在馬上給我説清楚。」
像事先約好似的,汪念忱跟温家兄妹不約而同擺出無辜的表情。
「姊,你在説什麼?」温欣寧裝傻的問。
「我説什麼你們心裏清楚。」她可沒那個心思跟他們打哈哈。
三個人面面相覷,誰也沒有開口。
「説話啊!到底什麼事?」直覺告訴友和,他們絕對有事瞞她。
汪念忱和温慎帆兄妹倆你看我、我看你,最後是温欣寧先開的口——
「哥,姊在問你話啊!」
温慎帆一聽瞪大眼,「什麼問我話?我哪知道是什麼事,姊問的應該是阿忱吧!」
「我?!我怎麼會知道是什麼事?」這種事情誰開口誰倒楣,汪念忱可沒打算逞這鋒頭。
友和不耐煩地看著三個人互踢皮球,「我説夠了!你們三個人真當我眼睛瞎啦?」
三個人頓時噤聲。
友和看著他們等著某人開口。
「姊,那個……」在友和的厲眼逼視下,最後是温欣寧被拱了出來,但她説起話來卻是欲言又止。
「什麼事?」
「阿、阿忱説……説……」
「説什麼?」等不及妹妹吞吞吐吐,友和將注意力轉向汪念忱。
見矛頭又轉回到自個身上,汪念忱頓感頭疼,基於明哲保身起見決定先澄清,「友和姊,我希望你知道我並沒有什麼惡意。」擔心她在秘密被揭穿後面子掛不住惱羞成怒。
「我問你到底什麼事,你廢話一大堆在説什麼?」
「就……關於友和姊喜歡女人的事……」
由於他越説越小聲,友和一時聽得不是很真切,「你説什麼?」
既然事情已經説開來,温慎帆也想聽姊姊親口證實,「姊,你真的是同性戀嗎?」
「同性戀?!」友和爆出聲來。
温欣寧忙解釋,「姊,我們沒有歧視你的意思,只是單純的想弄清楚。」
這下子友和終於明白,一整個早上他們奇怪的態度所為何來。
「是誰告訴你們的?」居然造出這樣荒謬的謠來,她非將那個人揪出來狠狠地海扁一頓不可。
見她狠厲的視線倏地掃向自己,汪念忱在撇清之餘不忘替父親開脱,「爸只是因為要跟我解釋才會不經意説出口。」
「什麼?!」友和作夢也沒有想到,這話居然是從汪旭嘴裏傳出來的。
身為姊弟,温慎帆自然清楚她好面子的程度,明白這種事被赤裸裸地説開會讓她多麼氣憤。
尤其手足這麼久了,姊姊連他們都瞞,足以見得她在意的程度。
「姊,其實姊夫也不是故意的。」
「什麼叫不是故意的?」
友和沒想到汪旭居然這麼討厭她,竟説出這樣的話來,虧她還一心想要抓住他的心。
心知她的脾氣,擔心事情越演越糟,温欣寧忙勸道:「不管怎麼説,姊昨晚也整過姊夫了,這事就算了吧!」認真説起來姊姊隱瞞性向跟人家結婚已經理虧在先。
正要發飆的友和一楞,懷疑自己什麼時候整了汪旭。
「你胡説些什麼?我什麼時候整過他了?」
看在其他人眼裏只當她是死不承認。
温欣寧囁嚅道:「昨天的晚餐姊夫一句話也沒有説,明知道你在整他還是把討厭的洋葱全吃下去——」
「什麼?!討厭洋葱?」友和倏地轉向汪念忱,「那你為什麼告訴我他最喜歡吃洋葱?」
「那是……因為……」汪念忱不好明説是因為看穿她的不懷好意。
虧自己昨晚還煮了一桌子的洋葱,想到汪旭是多麼勉強才吃下去……
天曉得他會怎麼想?肯定也跟他們一樣認為自己是在整他,想到這裏友和便恨不得宰了汪念忱。
見她的臉色越來越鐵青,汪念忱儘管不明就裏仍試圖解釋,「其實我也沒有想到爸會真的乖乖吃下去,爸向來不吃洋葱的。」
此話一出倒提醒了她,汪旭既然討厭洋葱,為何卻又心甘情願將她煮的洋葱全吃下去?
像是倏地想通什麼似的,她鐵青的神色頓時化了開來。
不等弟妹跟汪念忱弄清楚怎麼回事,友和突然就往外頭跑,留下三人莫名所以地怔在那兒。
旭日飯店頂樓的辦公室裏,門砰的一聲被推了開來,友和像陣風似的衝了進來,抱住汪旭便是一記熱吻。
突如其來的情況別説是旁人,就是汪旭自己也沒能反應過來。
興奮讓她忘情地直吻住他。
一時之間,辦公室裏彷彿全靜止了。
半晌,當她的興奮稍退,才漸漸感覺到不對勁。
透過眼角餘光,她悄悄往旁邊一瞥,赫然發現裏頭除了汪旭以外還有別人在場。
友和倏地一驚,放開了汪旭。
倒是駱以恆儘管也被這突如其來的變故嚇著,仍是明快地做出回應,「不必在乎我,你們繼續。」
像顆熟透的番茄似的,友和的臉頰迅速漲紅。
「還記得我吧?之前在這間辦公室裏我們見過。」駱以恆逕自介紹道。
友和尷尬地點了下頭,對駱以恆她是有印象。
「上回你是怎麼説的?」他轉向好友調侃。
什麼叫不可能?還説的斬釘截鐵,這會證據確鑿,他倒要看好友如何自圓其説。
眼下的汪旭根本沒有心思理會好友的調侃,他所有的注意力全被友和剛才的舉動給攫取住了。
然而,友和縱使有滿腹的話想對他説,但是礙於駱以恆在場,也只能尷尬的開不了口。
視線在汪旭跟友和間流轉了下,駱以恆就是再遲鈍也看得出來,兩人顯然需要一番詳談。
他儘管不明就裏,仍識相地決定暫時退場,「看情況你今天是沒那個心思了,我改天再過來。」
汪旭全然沒有留他的意思。
駱以恆以一副看透的口吻道:「早知道你這傢伙,我也別期待你送了。」説著逕自往門外走,離去前還不忘替兩人帶上門,並且交代門外的秘書暫時別讓任何人進去打擾。
終於,辦公室裏只剩下汪旭跟友和兩個人。
被他直勾勾地看著,友和儘管覺得不自在,但更深刻的是期待。
「阿忱説……你討厭洋葱?」
汪旭看著她,不意她會突然跑來還吻了自己,就為了問這個。
何況,她不是已經知道才會那麼整他?
「你知道自己在做什麼?」汪旭想先確定,這個吻對他意義重大。
她當然知道,友和紅著臉,「可你還是吃了。」
他的確是吃了,汪旭並不打算否認。
「為什麼?」友和小心翼翼地問,語氣裏透著期待。
儘管不明白她為什麼特地跑來追究這事,但如今她既然主動問出口,汪旭索性決定跟她把話講白。
「你以為是為什麼?」
「我……」友和脱口想問他是不是喜歡她,但話到嘴邊又怕會錯意而改了口,「我不知道你討厭洋葱。」她委婉的替昨晚那頓飯解釋。
汪旭眉峯微怔,意外她突然轉移話題,以及自己所聽到的。
等不到他接口,不確定他是否聽懂了,友和又吞吐的道:「阿忱告訴我……你最喜歡吃洋葱。」
一瞬間,汪旭無暇追究兒子這麼説的用意,眼下他更在意的是她一席話所代表的意義。
她之所以煮了一桌子的洋葱,是因為誤以為他喜歡?
這麼説,她的目的並不是為了整他,而是——
「所以你才煮了洋葱?」甚至為了料理洋葱將自己搞得淚眼汪汪。
確定他明白了自己的意思,友和鬆了口氣道:「你其實不必吃的。」雖説他這麼做讓她很感動,但是一想到他勉強自己吃下一桌子討厭的東西,心裏便止不住懊惱。
不!汪旭從來沒有一刻像現在這樣高興自己吃下洋葱。
「要是我早知道,我還是會吃下去。」不過是以另外一種心情吃下去。
會意過來他話裏頭的意思,友和欣喜之餘不禁又紅了臉。
汪旭見狀情不自禁的低下頭。
友和本能的仰起臉來迎接他即將落下的吻,卻又突然想起,「你為什麼跟阿忱説我是同性戀?」
經她這麼一提,汪旭冷不防的回到現實,「你是為了這事才跑來?」
「不是,我跑來是因為——」她倏地打住。
「因為什麼?」他的語氣裏透著急切,想聽她親口説。
事情沒徹底弄清楚以前,友和不打算坦白自己的心意,「先回答你為什麼這麼説?」
也好,既然她主動提出來,他也想趁機弄明白,尤其經過剛才那一吻。
「有女客人投訴你對她進行騷擾。」
「什麼?!」簡直是活見鬼了!自己什麼時候對客人進行騷擾啦?更別提對象還是個女人。
「就是你當時負責整理的房間。」
友和的記憶不由得開始回溯,問題是那幾天她負責的房間住的都是洽商的男客,哪裏來的女客人?
突地,她想起了最後那天臨時幫同事代班,也是在同一天自己莫名其妙被主管找了去。
一瞬間,友和全想通了。
「我那天是幫另外一名女同事代班!」天曉得自己居然背了這麼久的黑鍋而不自知。
這下錯愕的人換成了汪旭。
這麼説來,這一切全是他自己的誤會?
想到這裏他不禁難掩興奮之情,一把抱住她,狠狠的吻上。
友和只能被動的接受他狂烈的吻。
就在他忘情投入之際,她突然推開他問:「所以你才會調我去掃廁所?」
頓時,汪旭還真不知道是該覺得錯愕還是殺風景。
見她睜著眼等著聽自己的回答,他懷疑兩人再這麼一問一答下去,得要等到什麼時候才能認真的接吻?
汪旭的拇指貼上了她的唇,「那些事可以等。」跟著不讓她再有開口的機會,低頭一吻封住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