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地圖拿出來借看一下,又不會少塊肉!」
乍聽到這串熟悉的粗嗓門,躲在暗處的兩人各有不同的反應。
趙義!梁千絮驚疑不定。不久前在後山違法狩獵的嫌疑犯。自從那次在橘莊不歡而散之後,她沒料到還會碰上他。
安可仰的深眸閃了閃,俊顏撇露一絲微笑。
他們眼前是一座大得驚人的山洞,約有一座籃球場之廣,地勢比他們藏身處低了一公尺左右。放眼望去,還有其它幾條地道的連接口,每一條看起來都黑濛濛的,他們這個地方也一樣,因此,只要把身體伏低,並不擔心被廣場中的人瞧見。
依趙義一夥人的忙碌勁兒,他們也無暇分神探查了。
之前她芳心惶惶,只顧着跟在安可仰身後走,因此一直沒有仔細觀察地道的情勢。
現下整個大空地被趙義一行人帶來的光源照得通透明亮,她開始注意四周的殊異之處。
中央的空地呈不規則圓形,在他們左邊有一個高起來的岩石長台,極為類似祭壇。其它凡是有牆面的地方,都畫滿了斑駁的圖騰,不乏狩獵、生活、婚嫁、慶典等圖案。祭壇周圍的地面上以小石子圍成一圈,洞頂則釘掛着一些以乾草、木雕與小動物乾燥屍體製成的符咒。
那些符咒看起來有點眼熟……梁千絮扯了扯他的衣角,要求到一旁説話。
「那些符咒與『鬼林』裏掛的古老符咒一模一樣!我們是不是誤闖禁區了?」
可是,怎麼會呢?她當初跌落的地點與鬼林方向明明不同……嗎?她突然不是那麼確定了。那隻蜘蛛將她嚇得四處衝撞,她根本忘了自己在岔路前是左轉或者右轉。而且安可仰方才帶着她走了不少的路,彎彎曲曲地道的四通八達,現在早已不知人在何方了!
「-是這個部族的後裔?」他拂掉她鼻尖的塵土。
「不是。」
「我也不是,所以鬼應該不會找上我們。」他指出。
……鬼要找人麻煩好象是不分族羣的?
「村長叫我們不要擅闖鬼林一定有原因,我們要尊重前人的智能!」她嚴正聲明。
「所以呢?」
「所以……所以我們趕快找路離開此地,不要再理他們了。」説到底,她還是貪生怕死。
「-也看到了,我們已經走到這條信道的盡頭,其它出口都在山洞的另外一側;如果我們要繼續往下走,就得出面請這幾位大哥借個光。」他的表情和她一樣正經八百。
「可是他們看起來不太好惹!」她提高了聲音,然後趕快掩住唇瓣。
幸好趙義帶了小型發電機來,運作的噪音隆隆作響,她的低叫並未引起任何注意。
「沒關係,我們先觀察一下情況再説。」他安慰地拍拍她的肩膀。
梁千絮只好滿心不情願地爬回他身邊。
不知道他們在忙什麼?許是被安可仰訓練得好,她終於也開始培養出一點好奇心。
空地上的人,連趙義在內,總共四人,正是他們那天在橘莊見到的幾個中壯年男子。
場中央的男人們突然吵了起來。
「阿巴揚,你説這話是什麼意思,我們明明説好了有福同享!你別忘了,要不我利用我老子的特權把事情擋下來,你們連半個山道口都找不着。」趙義大聲嚷嚷。
「什麼特權?也不過就讓我們偷擺幾個捕獸器而已,上回還出了事,夾傷清泉村的老村長,搞得他們找上門來討公道!」一個四十來歲紫膛臉的男人大吼。
趙義漲紅了臉。「我們不就把那兩個蹩腳的人嚇回去了嗎?這就是特權。」
被嚇住的人是他吧!梁千絮對此人的大言不慚非常無法苟同。
「好了好了,你們不要吵了。」一個紅臉的同伴出來打圓場。「現在猴子也抓到了,咱們依着傳聞,也讓-領着來到了這個所在,只缺最後一步,即使要窩裏反,也先等『東西』找到之後再説。」
趙義啐了口-星子,恨恨走開。
猴子?她疑惑地搜尋一番。
啊!石台上果然有一隻猴子,左腳被一條長長的麻繩綁住,另一端用一塊大石頭壓在地上。
「猴子也會認路嗎?」她咬他耳朵,很自然地把他當成百科全書。
安可仰凝神觀察半晌。「以品種來説只是普通的台灣彌猴,-注意一下-的手心。」
「-受傷了嗎?」那隻猴子的手掌整隻通紅,幾乎要沁出血來。
「山裏有一個傳説,當初奉鬼林為聖地的那名巫師就養了一隻『朱掌猴』,這隻猴子以鬼林為家,而且和巫師心靈相通,只要他一念動咒語,無論猴子身在何處,都會立刻趕來身邊。」他的氣息拂動她耳後的髮絲,讓她癢絲絲的。「巫師羽化之後,據説『朱掌猴』躲入鬼林深處,不再輕易示人,然而-的後代都遺傳到祖先的異能,代代守護着鬼林的重要密境,只要能抓到這種猴子,就能由-們引路,回到當年巫師修法的聖壇。」
「所以我們真的在鬼林的地底下?外頭的空地就是聖壇?」
「看來是這樣沒錯。」他挑了下眉。
一股冷颼颼的冰寒沁入她的四肢百骸。突然間,以前聽過總總關於鬼林的傳説全回到腦中。
據説這塊土地有法力,隨意入侵的人將會受到詛咒。
據説鬼林是「活的」,有人在林子走失了之後,再也不曾被尋獲。
據説連動物都不敢在鬼林裏出沒,除了猴子以外。
據説當山風吹拂時,鬼林裏會傳出隱隱約約的淒厲哭聲。
據説,老獵人曾經在夜裏誤闖鬼林,看見一羣半透明的送葬隊伍。
據説,走在鬼林裏,當有人叫你的名字時,絕對不能答應,更不能回頭,否則……
「喂。」一隻手搭上她的後腰。
「喝……」她渾身一僵。
「是我!」安可仰連忙抱住她,以免她失控衝出去。「-看起來快腦中風的樣子。」
「安先生,不要在這種時候亂摸亂叫好嗎?」她喘了口氣。
「我只是想問-在想什麼,-的表情很有趣。」眼眸中那抹光彩挺無辜的。
「被你嚇得我也忘了。」梁千絮給他一個大白眼。「之前趙義四處偷放陷阱,就是為了要抓這種紅手掌的猴子?」
「八成是。」他輕鬆地壓着她趴回地面,繼續觀察那羣人的行為。
「真可惡!如果被夾傷了就太可憐了……」她喃喃,回視前方。
「的確,幸好村長有-這位名醫的熱心救治。」他輕笑。
「不,我是説那隻猴子。」梁千絮瞄他一眼。
安可仰非常無力。「-的正義感總是發揮在很奇怪的地方。」
「我當年的第二志願是當獸醫!」梁千絮堅忍不拔地説。
「是是是,失敬失敬。」
叫「阿巴揚」的男人心不甘情不願,從口袋裏掏出一張老舊的物事,瞧起來比紙張厚許多,又黃又皺的,依稀是一幅皮製的地圖。
「我看!」趙義一把搶過來。「那隻猴子倒沒有帶錯路,這個山洞和地圖上畫的一模一樣,接下來呢?」
阿巴揚幸悻然搶回來。「不會看又愛做主!」
另外兩顆頭湊過來,三個人認真地研究起藍藍綠綠的指針。
「你們看,這裏有個箭頭指着那個石台子,説不定黃金就藏在裏面。」
黃金?梁千絮的眉心高聳起來。
安可仰則是一副被逗得很樂的樣子。
「我看我看!」
「什麼你看,你會看什麼?我來!」
「喂,你們不要搶!」
「好了好了,在場的人都有份。」
四個大男人忙不迭衝到石台前面,猴兒緊張地吱吱大叫。
「你們看,我們一衝過來猴子就叫了,可見這個台子一定有問題。」-
是被你們的表情嚇着了吧?藏在石道里的兩人啼笑皆非。
「山洞裏真的有黃金嗎?」她小聲問。這種事好象在湯姆歷險記裏才會出現。
他不置可否。「聽説台灣的很多山區仍然埋藏着當年日本撤軍時來不及帶走的金銀財寶。」
「他們手中那張就是藏寶圖了?」她驚異地説。
「-想要?」
「這輩子沒見過藏寶圖呢!能夠親眼看一眼多好。」她熱切地點點頭。
所以她想要的不是金銀財寶,而是那張很富戲劇性的藏寶圖,安可仰一點都不意外。這女人對奇奇怪怪的電影有特殊愛好,又怎麼抵抗得了藏寶圖的誘惑?
「好吧,我們去問他們借。」他欠了欠身,站起來。
梁千絮的笑容消失。「喂,等一下!他們會看見的……喂!」
安可仰伸展一下長腿,活動活動筋骨,愉快地吹着口哨跳進場子裏。
「阿義,有人!」阿巴揚猛然頂了頂趙義的腰。
「誰?」趙義警覺地轉過身。
一打照面,四個中年人都凝住了。
「是你!」每個人都認出了他。
安可仰輕鬆地打聲招呼,「嗨!我女朋友對那張藏寶圖很感興趣,不知道可不可以打個商量,借她看一看?」
你自己出去就好了,何必出賣我?梁千絮很沒道義地咕噥。這下子連她的藏身處都曝光了。
「嗨……」察覺到所有人轉過來的眼光,她怯怯地揮手致意。
四個男人互相使個眼色,將安可仰圍在中間。
「不借?好吧,那就算了,我們各自兒做各自兒的事。」安可仰拂開已經披散下來的長髮。「能不能分享一下,你們剛才是從哪條路進來的?」
道義冷笑一聲。「阿巴揚,去把那女人帶過來。」
「不用了,不用了,我自己過去就好。」她極為識相,辛苦地躍下地面段差。
「過去。」阿巴揚將她推到安可仰身邊。
「不要那麼粗魯,男人不應該對女人動手動腳的。」即使躲在安可仰背後,她的教條個性仍然忍不住要訓示一下。
「這樣吧!諸位不必費神招待我們,我們自己找路出去。」安可仰舉高雙手向眾人保證。
「他們一定會講:『既然我們的秘密被你們撞見了,今晚誰都別想走!』」她低聲道。
「既然我們的秘密被你們撞見了,今晚誰也……哇咧!-這女人,老子講話還用得着-教?」趙義老羞成怒。
梁千絮只是給大家一副「看吧!我説中了」的眼神,其它什麼都不説。
趙義越想越氣。他們倆被四個身強體健的大男人包圍了,為何一點憂怕的神色也沒有?雖然那個姓安的上次小露了一手,確實有幾分真本事,但是他們人比較多,他就不信這回還報不了上次的一擒之仇。
「阿巴揚,上……」
「等一下。」安可仰先叫中場暫停,幾個男人舉高的棍棒尷尬地停在半空中。「我是一個愛好和平的人,我相信我們能用一個比較温和而且不傷感情的方式化解這種紛爭。」
「哼,怕了?」趙義獰笑。「這次輪到你……」
「落入我的手掌心。」有一個細微的聲音幫他補完下半句。
「媽的,上!」趙義怒吼一聲,蹂身而上。
「台詞背這麼熟,-平時沒事都窩在家裏看DVD嗎?」安可仰哭笑不得。
他只歪了歪身子,道義抓了個空,只碰到他的衣袖,反手用力一扯,「撕」地一聲,他僅存的一隻袖子也離身而去。
「其實這樣比較平衡一點。」梁千絮細聲安慰他。
「-這女人怎麼這麼吵?」趙義終於火大了,回身轉撲向她。「早知道上回在後山林子裏看見-走夜路,就將-綁到山溝裏丟掉!」
「原來我出診回來那一夜就是被你嚇的?」
梁千絮花容失色,連忙閃避他的擒拿。
安可仰回手欲前去救駕。梁千絮歪歪斜斜的避開趙義,姿勢讓他心裏打了個突,身手先停住。
她舉高手擋格趙義的大毛爪,一面以眼光向他求救。孰料他……
他竟然好整以暇地站着不動?
她大吃一驚,趙義的毛掌已經抓過來了,她不暇細想,反手握住趙義的手腕,以肩膀為支點,順勢往後一頂。
轟!一記完美的過肩摔將攻擊者擺平在地上,趙義腦袋撞到一塊石頭,登時暈去。
「呀!我把他打死了……」她回防成功,自己反而呆掉了。
「阿義!阿義,你沒事吧?-這個可惡的娘兒們!」阿巴揚爆出一聲怒吼,撲身而上。
「救我!」她驚惶失措地閃向安可仰身後。
安可仰平平往旁邊移開兩大步,盤起手臂非常的悠哉。
她無法置信地瞪着他。轉瞬間,第二波攻擊已經來到。
她來不及開口罵人,七手八腳地撿起一把大型手電筒。
「不要過來,不要過來!走開!」砰砰砰!幾下亂揮亂甩,姿勢雖然不優雅,卻非常有效率。她打下去的角度阿巴揚明明看見了,卻莫名其妙地閃不掉。
「啊--」慘叫一聲,他已經多了滿頭包。
「嚇死我了,嚇死我了!」她容色慘白,這次死也要黏回安可仰背後。
「哈哈哈哈哈哈--」安可仰捧腹大笑。「我的天哪!-真是太厲害了,原來-才是真正的練家子。」
「那……那還用説,我……我可不是好欺負的。」她結結巴巴地縮在他身後。雖然話説得很勇敢啦,可是那副膽戰心寒、氣弱聲虛的神態一點説服力也沒有。
「原來這娘兒們也有兩手!」僅存的幾個攻擊者同時愣住。
「姓趙的沒死吧?」她心頭惴惴。
「沒死,但是,等他醒過來,他可能會羞愧到寧可自己死了。」安可仰笑到連句子都斷成兩、三截。
「你們不要過來喔!我……我很兇喔!」然而,眼睛一和三隻凶神惡煞對上,她立刻低下頭龜縮回他背後。
「噗!哈哈哈哈--」天哪!真是太絕了!他笑到直不起腰,跟梁千絮在一起永遠有數不盡的驚奇。
「你不要再笑了!」她羞怒交相攻。
「對不起,可是實在太好笑了……」他揩去淚痕,回手向她作個揖。「敢問俠女何來此等身手?」
「我的前男友拉我陪他學了一陣子跆拳道……」她訥訥地説。
「男友?」他倒未想過她以前也交過男朋友。他點點下巴,看着山洞頂,感覺有點怪怪的。沒想到還有其它男人懂得欣賞這塊璞玉……
話説回來,若那人懂得欣賞,此刻也不會變成「前」男友了。
「我從來不曉得這種東西真的管用……」她拚命拍胸口。
「後來你們怎麼分手的?」他旁若無人地問。
梁千絮看他一眼,突然不説話。
「説啊!」
「你一定會笑。」她太瞭解他了。
「不會,我發誓。」
「真的?」她很懷疑。
「我以趙義的榮譽感發誓。」他莊嚴地舉起一隻手。
梁千絮頓了一頓,「因為我的跆拳道學得比他好。」
「-把他痛打一頓,逼他分手不成?」安可仰一時無法參透其中妙義。
「他以前在學校的功課就比我差,實習成績不高,當住院醫生的表現也比我遜色。後來我們兩個開始交往,他硬是拖着我去學了跆拳道,美其名是在繁重的醫院工作之餘培養一項健體防身的嗜好,其實是認定他在運動方面的表現會比我好;沒想到練了幾個月之後,我比他更早晉級,他拉不下臉,終於決定跟我分手,所以我也懶得再練下去。」她一口氣説完。
全場四個男人與一名昏倒的傷兵都作聲不得。
「你、敢、笑!」她搶在他有任何動作前先恫嚇。
他不能笑。因為她就躲在他背後,所以他若習慣性地轉過身去,等於讓她看個一目瞭然。
安可仰重重沉下頭,大手一下又一下地揉捏後頸。深呼吸,再深呼吸。
五分鐘之後,他終於一臉平常地抬起頭。
「誰想笑來着?」
其它幾個人都萬分佩服他的自我控制能力。
「喂!你們兩個到底想要怎樣?」阿巴揚漲紅了臉。
安可仰再深呼吸一下,才有辦法將注意力轉回他們身上。
「我們只是借個光而已,先動手的似乎是閣下。」
「這……」阿巴揚語塞。「你算男人的話,就不要躲在女人背後!」
其它人的眼直覺落在那個畏首畏尾的「巾幗英雌」身上,明明就是她躲在安可仰背後。阿巴揚的臉孔又漲大一倍。
「他説的也有道理,你站到前面去,不用照顧我沒關係。」梁千絮連忙道,生怕他又把自己推上前當靶心。
阿巴揚狂吼一聲,揮舞着一柄鏟子衝上前。
準頭差太多,安可仰往後退一步,再往旁移一格,馬上避過來。阿巴揚怒吼第二聲,扔開鏟子,整個人撲過來,要起蠻來硬打。
安可仰被他攔腰抱個結實,背心衝撞上山壁。
一見出襲獲效,另外兩個同伴精神一振,發聲喊,一起圍攻而上。其中一人跑到一半,轉了個勢子,去抓躲在石壇後不知忙些什麼的梁千絮。
「啊。」她腦後的短髮被扯住,硬揪到前面來。
「吱吱吱--」一抹黃褐色的猴影兒飛快閃過,遁入某一條信道里。
「她放走了猴子!」阿巴揚分心大叫。
安可仰一腳踹頂他的胃,阿巴揚的呼吼變成悶嚷,軟軟癱在地上。
「好痛……放開我!」梁千絮痛得幾乎流淚。如何解除頭髮受箝制的這招她還沒學過。
梁千絮被箝制者甩到安可仰前方,她的一小綹發硬生生給拔下來。梁千絮輕叫一聲,方才「幾乎」的淚現在已直接汩出來。
安可仰避開兩記拳頭,搶到她身旁,將她扶起來。
「沒事吧?」他低聲問,撥開頭髮檢查她的傷勢。
「很痛……」她抽抽噎噎的。
安可仰輕撫她的頭髮,該死!他竟然有一點點點點的憐惜了。
「在這裏等着,我馬上回來。」他面無表情地將她塞到一處石壁前。
趙義這時也醒過來了。
「我的頭……可惡……那個女人暗算我。」趙義伸手摸了摸腫起來的額頭。
三個同伴馬上圍過去查看,其中一個黑臉的男人低聲商議。
「阿巴揚,我看那個姓安的不太好搞,光是閃來閃去我們就打不到他了!還有那個女人看起來也能使上兩招的樣子,不如我們跟他們談談條件?」
「呸!」趙義啐道。「好不容易找到這裏來,滿滿一箱的黃金,你想白白分他們嗎?」
「不然你想怎樣,殺了他們不成?」阿巴揚挑釁他。
趙義頓時愣住,另外兩個人搖頭與搖手同時來。「我們只是想沾點發財夢而已,可不想當殺人兇手。」
阿巴揚下再理他,起身謹慎地走到安可仰面前。
「我們講江湖道義,見者有份,待會兒金條掘出來,你們兩個人可以合分一條。」説得儼然黃金已成囊中之物一般。
安可仰一根修長的食指伸起,搖了搖。
「你還不滿足?」趙義在後面怒叫。
那根食指再搖了搖。
「本來我們只是想借個路而已,現在不行了。」他的語氣温和無比。
他的唇角仍然掛着淺笑,眼神卻開始讓人背心發寒。
趙義想起了那日在橘莊外的對峙,一股難言的悚懼躍入腦海。
「大家上!」先攻為妙!
安可仰比他遲一步,卻後發先至。道義抄起木棍的那一刻,他已經襲到身前,猿臂暴長,空氣中響起清脆的「喀、喀」兩響。
「啊--」下一秒鐘,趙義滾在地上長聲哀號,兩側肩關節已經脱臼。
阿巴揚倒抽一口氣,連出手都來不及,安可仰快捷如風,再「喀、喀」兩響,山洞裏多了一名滾地大叫的傷患。
接下來,他沒再停頓,僅存的兩人眼前一花,喀喀聲一陣陣響起,然後,地上增加兩名滾動的戰俘。
梁千絮驚得呆了,一顆淚垂在眼角,登時忘了要哭泣。
戰局結束,他走回她身前,簡潔地伸出手。
「走吧!」
梁千絮盯着鼻端前的大手,遲疑地停住。他看起來……好凶!眼眸裏有一種深沉的肅殺,她竟然不敢把手交出去。
安可仰瞥了眼她微懼的神情,手抹一下臉。下一秒鐘,那個懶洋洋的壞笑又跳出來,整個人「回來」了。
「走吧,別拖拖拉拉的。」他輕鬆地道。
梁千絮眨了眨眼,彷佛看了一場魔術表演。
「我的頭髮……」
「我看看。」他彎身查視,故意把她的短髮撥得更亂。「嘖嘖,有點腫,但是損害範圍不大。」
「頭皮差點給扯掉了……」她摸一下後腦,幸好感覺不太出來,看地上那撮毛起碼有一元硬幣大小。「都已經長得不夠漂亮了,還害我變癩痢頭……」
她越想越難過,眼眶又濕潤起來。一定是被囚了兩天的因素,她才會突然變得這麼愛哭!
「不會,只是一小塊頭髮而已,看起來甚至不明顯。」他百分之百保證。
「真的嗎?」她悲慘地低問。
「真的。」安可仰將她攔腰抱起來,踅到其它幾個山洞接駁的甬道口。
她連忙攀住他的脖子,「放我下來。我自己能走!」
「別動,-的膝蓋撞傷了。」
被他一説,梁千絮才發現。剛剛跌到地上的時候,膝蓋撞到了石頭。現在腎上腺素開始消退,痛的感覺漸漸沁出來。
可是,他正抱着她呢!她突然彆扭地想起許多事。自己幾天沒洗澡了,味道説不定很難聞;她的頭髮亂糟糟的,一定跟瘋婆子一樣;她的體重沒有看起來那麼輕,被他發現了多尷尬……
啊!她為何要去想這些呢?這些問題在此時此刻一點都不重要的。
她是何時開始在意安可仰如何看待她的?
「我們跟着那隻猴子走。」安可仰選擇了猴子剛才鑽出去的甬道,先把她送往高起的路面,自己再翻身跳上。
「接下來我可以自己走。」她扭捏地把手藏在背後,不再讓他握。
安可仰不理她,硬抓過來牽着。
蕭颯的風勢已經稍止,甬道的這一段漫長筆直,即使走開一小段路,空地裏哼哼唧唧的唉吟聲仍然傳動到他們耳中。
他走在前頭,漸漸發現手上的拉力加重,她的速度逐漸減緩。他回過頭,挑起一道疑問的朗眉。
「他們受傷了……」她完全停下來,眸心全是遲疑。
「只是肩膀脱臼而已,死不了人的。他們自己進得來,便出得去。」留雙腳讓他們走路,已經算客氣了。
她不搭話,也不起步,一徑默默瞅着他。
「這個山洞裏沒有猛獸,他們可以從來時的路離開,不會有危險。」安可仰-起眼。
她還是不接腔。
「姑娘,那四個傢伙剛才還想宰了我們!」他拍一下腦袋,不敢置信。
「不會啦,他們只是財迷心竅外加腦袋不靈光而已,沒有任何殺氣。」她囁嚅地道。相信他也明白,否則不會只是卸了他們的膀子。
「這下子他們連財迷心竅的機會都沒有!」安可仰笑得很陰森,揮了揮不知何時摸過來的藏寶圖。
「你偷拿他們的東西?」她連忙追上去抗議。
「總比他們莽莽撞撞地拿炸藥亂轟,把自己活埋在山洞裏得好。」從他的角度來看,他可是救了笨蛋四人組一命。
背後的腳步聲又變細微,安可仰無奈地轉回來。
兩個人對視半晌。
「『我鄭重地保證自己要奉獻一切為人類服務。我將要憑我的良心和尊嚴從事醫業,病人的健康應為我的首要顧念。』」
「那是哪門子屁話?」他毫不客氣地問。
「我們神聖的醫師誓詞!」她小聲説。
「醫師誓詞?親愛的上帝,-一定在跟我開玩笑!」氣過了頭,他反而荒謬地笑出來。
倘若不堅持這些奇奇怪怪的教條,她還會是梁千絮嗎?
他面無表情地經過她身邊,停也不停。
「呵。」她露出笑顏。
他還是懂她的。
她揚起輕淺的笑意,拐着腳,一步步跟上去。